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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節:面子問題 文 / 深侯

    坐在趙一民下家的一位縣城建局的科長問他什麼事。

    趙一民看看手裡僅剩的四張牌,一對南風,三萬五萬,隨手把剛摸上來的四萬扣在桌面上,捏起一張南風拍到海裡,「不是什麼大事,前幾天看中一塊宅基地,我出到1萬,覺得夠意思了,誰知那家張口就要2萬,一時沒談攏。」

    「碰!」坐對門的質監局副局長笑呵呵地把那張南風拿了回去,「早就吃碰得停了,老趙你也真能捂得住——哪兒的地基兒就要2萬,**廣場?」

    趙一民拿起手邊的軟玉溪散了一圈,按打火機點著了,愜意地吐了個煙圈,「勤政街東頭,環城路口拐角,跟李科長他們單位正好斜對門。」

    李科長把沒點著煙卷夾到耳朵上,有些艷羨地接口道:「喲,那地兒可不錯,我天天上班瞅著,心裡還琢磨呢,這誰家的地也不蓋起來,弄幾間門面房,一年房租收不老少呢。」

    趙一民呵呵地笑,「倒不是為這倆小錢,主要是孩子大了,不提前預備兩套房子,怕到時哥倆再打起來——四萬。」

    「嘟兒!」對門的副局長嘴裡學著哨音,把牌一推,「胡了!」

    趙一民不動聲色地抓起面前的牌扔到海裡,數出50元放炮錢賠給對門,臉上的笑意有點陰。

    事情演變到現在這個程度,已經超出了買賣的範疇。

    如果初時只是想弄套地段不錯的門面房,那麼現在的做法就有些賭氣的意思了,當然他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會和一家子平民百姓賭氣,只是覺得話都放出去了,最後搞不到手,別人會認為他不過如此,本事平平,這是面子問題。

    對於國人來說,面子問題可能算得上最嚴重的問題了。

    房子大不大、車子好不好、女人靚不靚、孩子乖不乖、票子多不多……等等等等,歸根結底,關乎面子。

    官大官小、權多權少、級別高低、待遇好壞,都是面子問題。()

    敢不給我面子,我就讓你沒面子。

    楊昆現在沒心思考慮面子問題。

    昨天晚上的事讓他體會到,自己的體質有些偏弱。

    正是長身體的年齡段,學校的粗茶淡飯提供不了必要的營養,父親的病情拖了多半年,這期間母親也沒心思給他改善伙食。

    他現在的身高是1米72,比成年後也只差了2公分,體重卻只有不到110斤。

    再加上楊昆重生前的性子相當懶散,缺乏相應的體育鍛煉,體質能好才叫怪了。

    於是天剛濛濛亮,楊昆就爬了起來。

    練跑步,練體能。

    不求跑得過劉翔,至少得跑得過流~氓吧。

    穿著跨欄背心、大褲衩、腳拇指處打著補丁的球鞋,沿環城路向北慢跑著權當熱身,5分鐘後,跑到了一中門口。

    一中實行封閉式教學,不過在楊昆父親入院初期,班主任就幫他辦了張長期走讀證,門衛早就記熟了他的樣子,看都沒看就揮手放行。

    繞著400米標準爐渣跑道跑了幾圈,做了幾個短距往返衝刺,楊昆就感到腰膝酸軟,兩腿發飄。

    知道自身底子太差,他怕拉傷肌肉,不敢操之過急,慢走了半圈,等體力恢復得差不多,便到單槓下面練習上肢力量。

    和普通的鍛煉方式不同之處在於,楊昆帶了兩條毛巾,分別搭在單槓左右兩邊,雙手各抓一條,開始做引體向上。

    因為柔軟的毛巾比鐵棍更不易抓牢,因而這種練習對臂力和手部力量要求極高,只堅持了十幾下,楊昆便累得滿頭大汗。

    然後他轉移到雙槓上,用腳尖勾住一根槓子,屁股坐在另一根上,雙手抱在胸前,上身懸空,練仰臥起坐。

    如此循環,各做了幾組練習之後,楊昆趕在早起的師生到操場健身之前,把早已被汗水浸透的毛巾搭在肩上,拖著酸痛無比的身體,慢跑著回到了家裡。

    等母親和二叔一家人都出門之後,他解下繫在梧桐樹上的那條用來當鞦韆的破拖拉機外胎,從小屋裡找出一柄8磅重的手錘,掄圓了胳膊開始砸輪胎。

    左手50下,右手50下,雙手抱頭原地蛙跳50下,然後繼續砸輪胎,藉以強化自己的肩背力量。

    這些在外人看來有些失心瘋的鍛煉方式是楊昆在某個地下娛樂場當保安期間學來的。

    娛樂場的老闆是個狂熱的mma迷。

    楊昆名為保安,實際上的主要工作是給老闆當陪練。

    那位老闆算是半個行家,泰拳、拳擊、摔跤、散打、巴西柔術、空手道……凡是綜合格鬥規則允許的打鬥技,他都能像模像樣地比劃幾下。

    楊昆經常被操練得不成人形。

    不過他也從中獲益匪淺。

    至少後來在街頭打爛架,只要不是敵眾我寡,他極少吃虧。

    經過昨夜那場追逐,楊昆意識到,在獲得令人望而起敬或生畏的權勢與財富之前,擁有一付強健的體格是相當有必要的。

    沒有專業的訓練器材,他只能就地取材,進行一些強化肢體力量的基礎練習。

    接下來是一系列的柔韌性恢復訓練。

    單純地只練力量會導致肌肉僵硬,反應速度下降。

    剛柔相濟,才能在爆發力和耐久性等各方面達到完美的平衡。

    當然,一口吃不成胖子,對於現在的楊昆來說,憑他這付小身板,談這些還為之過早。

    按他的計劃,這些基礎訓練將持續8到12周的時間,至於到時要不要給自己加量,進行深蹲、硬拉和臥推等高強度練習,則視情況而定。

    等恢復性訓練進行得差不多,已經快上午11點了。

    楊昆簡單沖了個涼,戴了頂草帽,騎車出了院門。

    穿過剛建成不久的鐵路立交橋,他慢慢悠悠地來到了位於鐵西的縣屬玻璃廠。

    大門斜對面的樹蔭下,有個賣西瓜的地攤,楊昆在瓜攤前停下,花5毛錢買了個比拳頭大點的西瓜,就著瓜農的刀切開了,蹲在路邊慢條斯理地啃著。

    一支劣煙遞過去,楊昆很快就和中年瓜農聊得熱火朝天。

    一直等到日頭過午,他才看見一輛白色的桑塔那駛出廠門,朝東行去。

    曾經在玻璃廠當過一年多鍋爐工的經歷,使楊昆一眼就認出那是趙一民的座駕。

    和瓜農打了個招呼,他把草帽往腦袋上一扣,跨上破二八,遠遠地綴了上去。

    楊昆仔細回想過,回到這個時代以來,他肯定沒和趙一民朝過面。

    為保險起見,他把臂上的黑紗也臨時摘下來揣進了兜裡。

    回到家時,已經快下午2點。

    劉素芬早就去鄰居家幫忙烘麵包去了。

    桌上留著午飯,醃黃瓜條、醃蒜米、蒜苗炒雞蛋,再加上饅頭、稀飯。

    家裡最近一段時間的生活過得有些清苦。

    狼吞虎嚥地吃完飯,午休起來後,楊昆又在家鍛煉了一個多小時,不等母親回來,就騎著自行車出去了。

    就這樣晚出早歸地,一連幾天,母子倆幾乎沒怎麼見過面。

    劉全保到家裡找過他兩回,都沒見到人,問劉素芬時,她還在生兒子的氣,使性子說房子的事她一概不管。

    劉全保乾脆連夜跑到工地上,把正在握著紅磚作空擊練習的楊昆逮了正著。

    「你這房子到底還蓋不蓋了?」他問。

    前些日子,劉全保手底下包著好幾個工程,不缺活兒干,也由得楊昆拖延。

    麥收前後,各家各戶都在忙,正是土建活兒青黃不接的時候。

    不由得老劉不著急。

    等了這麼多天,沒等到趙一民的反應,楊昆也有點沉不住氣,他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是不是出現了偏差,趙一民真的不打算買這塊地基了?

    他對劉全保說:「明天就買鋼筋,你安排人手吧。」

    大不了勞資重操舊業!

    他恨恨地想。

    只是回想起兩次入獄的經歷,楊昆依然心有餘悸。

    第一次是替那娛樂場老闆頂缸。

    一個玩家出老千被監控拍了下來,老闆親自動手,把他打了個半死。

    誰知那人一夜間就嗚呼哀哉了。

    許下一大筆好處之後,老闆信誓旦旦地對楊昆說,會盡快撈他出來。

    結果沒等楊昆出來,他自己就進去了。

    第一次坐牢期間,楊昆認識了幾個身懷絕技的獄友。

    也因此學到了不少「絕活兒」。

    第二次是因為扒竊。

    剛出獄那段日子是他過得最拮据的時候。

    早就養成好吃懶做惡習的他晃蕩了一陣子之後,為了搞點做生意的本錢,他到一家醫院「扒活兒」,在繳費處「切」了個中年婦女。

    看著手裡厚厚一摞鈔票,他開心了好一陣子。

    隨後,他看到了夾在鈔票裡的一張病危通知書。

    他想起了去世多年的父親。

    一番天人交戰之後,他給苦主打電話,約她出來,把錢還了回去。

    那婦女對他千恩萬謝,誰知道她前腳離開,後腳就把他賣了。

    從那以後,楊昆就對自己說:「不能相信任何人!」

    回首前塵往事,楊昆唏噓不已。

    劉全保不明底細,以為他擔心工程質量,拍著胸脯擔保說:「你放心,劉叔我向來說話算話,說好最後結賬,中間就不跟你張一次嘴,質量上你儘管放心,偷工減料、消極怠工的缺德事,我老劉從來不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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