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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節:火上澆油 文 / 深侯

    從日記的內容來看,那位兼職出納的小三兒無疑是個相當有心計的女人。

    想想也不覺奇怪,一筆筆數目不菲的灰色收支從她手中流過,萬一東窗事發,趙一民反臉不認人,她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一旦日後因為利益或其它問題反目成仇,這本用以自保的日記就足以化身為一顆炸彈。

    這是個意外的發現。

    要不要提前把這顆有可能永遠不會引爆的炸彈——從趙一民以後的發展軌跡來看,這個可能趨近於無限大——拋出去?

    這麼做的好處是,就算炸不死趙一民,至少也能崩他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隱患則在於,假如操作不當,自身暴露的風險會成倍增加。

    楊昆陷入了短暫的失神當中。

    反覆權衡利弊之後,他還是拿不定主意。

    他決定把日記暫時擱到一邊,先來個火上澆油。

    小三兒、小偷都有了,沒有原配的參與,這把火怎能燒得起來?

    既然已經沾了手,那就不怕再濕了鞋。

    據他的估計,就算趙一民馬上發現購房的錢款被盜,在天亮之前,他也很難做出什麼行之有效的應急反應。

    換句話說,只要不被抓住現行,至少在這段時間裡,他不用太過擔心自身安全問題。

    把盜竊所得找個隱蔽的地方暫時藏好,扯了張信紙,左手握筆寫了兩行字,楊昆熄掉電燈,自行車推進工棚裡鎖好,步行離開了工地。

    位於國道東側的一棟獨院小樓裡,樓上樓下燈火通明,吆喝聲不絕於耳。

    趙一民好打牌,他老婆賭性比他還重,家裡經常同時支著好幾張牌桌。

    今天也不例外。

    趙夫人設的牌局在樓下,樓上則是趙志強和他幾個職中同學。

    鐵西派出所吳所長的老婆今天手風順,贏了不少,眼看都10點多了,準備見好就收,打了個哈欠,問幾位牌友:「中午沒睡,困了,咱們早點散?」

    趙夫人自覺剛開始轉運,開口挽留道:「才10點鐘,再打四圈唄?」

    坐她對面的某科長太太輸得最多,極力贊成:「對對,再打四圈,這麼早急著回去幹嘛,收公糧啊?」

    都是四、五十歲的半老徐娘,談到這種話題誰也不怵,吳所長老婆笑著答道:「都半年多沒嘗過公糧啥滋味了,俺家那口子天天回來不是醉醺醺的,就是累得倒頭就睡,拿話撩他兩句吧,還嫌你煩。」

    趙夫人接口笑道:「誰說不是呢,這幾十年過來,我早習慣了,男人還不都這德行,剛結婚那會子,恨不得拿逼當飯,一天三遍,生完孩子,愛幹不幹,等上了歲數,乾脆看也不看。」

    吳所長的老婆哈哈大笑,「那你可得把你男人看好了,人家不都說嗎,現在這男人哪,工資基本不動,老婆基本不用,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

    科長太太不以為意地嗐了一聲,「愛上哪飄上哪飄,只要別往家裡飄,咱就睜隻眼閉只眼,你能管住男人錢包,還能管住他褲襠?」

    趙夫人正想搭話,忽然聽到乒乒乓乓一陣玻璃碎裂的響聲。

    事出突然,把幾個女人嚇得不輕,趙夫人出門一看,走廊上封閉的鋁合金窗戶被人用磚頭砸出個大窟窿,碎玻璃散落了一地。

    她性格潑辣,膽子也大,二話不說,緊跑幾步拉開院門,朝著外面破口大罵:「哪個兔崽子吃飽閒得沒事幹,敢砸老娘的玻璃,有膽子別跑,讓老娘逮住,剁了你狗日的雞扒蛋!」

    這年頭人們沒什麼夜生活,大街上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看不見,趙夫人連罵幾遍,聲音在寂靜的夜空遠遠地傳了出去。

    隱藏在附近暗處的楊昆乍舌不已,暗自腹誹:「這尼瑪才叫真正的女漢子,攤上這樣的老婆,換勞資也得出去鬼混去!」

    趙志強聽到動靜,拎著根棍子跑出來,在附近轉悠了一圈,沒看到人,轉回來勸他媽:「媽,人跑遠了,回去吧。」

    幾個牌友連說帶勸地把趙夫人拉回院裡,往客廳走時,科長夫人眼尖,一指地上:「那是什麼?」

    趙志強順著她手指的方向一看,是張皺皺巴巴的紙團,看形狀,應該是裹在半截磚頭外面一起砸進來的。

    撿起來快速瀏覽了一遍,趙志強的臉色變得古怪之極,正想把紙條揣進兜裡,被他媽一把扯了過去。

    看完紙條,趙夫人氣得渾身直哆嗦。

    雖然平日裡也曾聽到些傳言,但無憑無據地,總不能聽風就是雨。

    只是此刻手裡白紙黑字,有名有姓,連住址都寫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她不懷疑。

    何況下面還跟著一行醒目的大字:「趙一民搞破鞋!」。

    臉上青一陣紅一陣,趙夫人咬得後槽牙咯吱作響,拉著趙志強就往外走,「跟我走,不要臉的騷~比,老娘今天非花了她不可。」

    她的幾個牌友也在旁邊七嘴八舌地附和,群情激奮,頗有同仇敵愾的陣勢。

    至於彼此心中所想,到底是感同身受,還是興災樂禍,只有各人自知。

    趙志強卻是打心眼裡同情他爸,下意識地伸胳膊一攔,嘴裡勸著:「媽,大半夜的,啥事不能等爸回來再說?」

    趙夫人眼珠子一瞪:「等他回來?等他給你找個小媽,再抱個分家產的雜種回來?」

    趙志強一下子如醍醐灌頂般頓悟過來,朝正在樓梯口探頭探腦的小哥兒幾個嚎了一嗓子:「走,跟哥抓奸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衝出大門時,趙一民正愜意地倚在床頭抽著事後煙。

    他對自己剛才的表現很滿意。

    按照某些無聊人士統計的男人酒後行事的規律,20多歲軟不下來,30多歲射不出來,40多歲硬不起來。

    他趙某人明顯不在此列。

    拋開中場休息時間不提,從浴室到臥室,他在女人身上一共來了兩發,第一次耗時15分鐘,第二次將近半個小時。

    這種雄姿英發、肆意馳騁的感覺使他覺得自己像是年輕了20歲。

    一隻手揉捏著女人已經開始變得有些鬆軟的胸,他琢磨著,改天是不是把新分配來的那個女大學生調到廠辦工作?

    看看表,時間不早了,他掐掉香煙,開始穿衣服。

    無論時間多晚,他從不在這裡過夜。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一旦偶然成為習慣,離事情暴露也就為時不遠了。

    女人翻了個身,趴在床上看著他,「錢先放我這,還是你帶回去。」

    趙一民想了想,這是買地皮的錢,不用瞞著家裡那個黃臉婆,而且明天一早要用,就說:「我帶回去吧。」

    女人打開床頭的檯燈,從包裡取出鑰匙,打開了保險櫃的瞬間,她呆住了。

    「沒、沒了!」她顫聲說道。

    正在繫腰帶的趙一民回頭看她,「什麼沒了?」

    「錢、存折、首飾、還有賬本,都、都沒了!」

    趙一民大驚,一步跨到近前,撥開呆愣的女人,看著空空如也的保險櫃,就覺得一顆心直往下沉。

    「什麼賬本?」

    「就是你讓我做的那個……」

    有個細節楊昆沒猜中,那本賬是趙一民授意小情替他記的。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趙廠長的自我防範意識也是相當強的。

    一聽賬本不見了,趙一民就覺得眼前一陣發黑,眼皮子連跳了好幾下,心裡突然冒出個看似荒唐的念頭,於是他瞇起眼睛,用審視地眼光打量著半蹲在地上的女人。

    驟遭驚變,女人雖然驚慌失措,感覺卻格外敏銳,她看到了趙一民眼中的懷疑。

    她心裡一涼,假意回憶,實則澄清地自語道:「我記得清清楚楚,往裡面放錢時東西都還在的,賬本、1千多塊零錢、還有你前陣子給我買的首飾,都放在裡面,鑰匙就在我包裡,剛才吃飯時根本沒離過身……」

    聽完她的話,回想其平日和今天的表現,趙一民疑心漸去,像是在囑咐自己,又像在安慰小情,他喃喃地重複著:「別慌、別慌、別慌……」

    嘴裡說著別慌,一顆心卻如打鼓般靜不下來。

    錢好說,萬兒八千的對於他來說,算不上什麼大問題,關鍵是那本賬。

    甭管落到誰手裡,只要這東西曝了光,他趙一民就討不了好。

    客廳和屋裡都沒有明顯翻動過的痕跡,看得出小偷的目標很明確,就是保險櫃裡的東西。

    具體是為了錢還是為了那本賬,趙一民不得而知。

    原地轉了幾圈,他停下腳步,問女人:「你把錢放在保險櫃裡的事,小李知不知道?」

    不等女人回答,他自己就推翻了這個懷疑,司機小李跟了他好幾年,是個信得過的人。

    會是誰呢?

    正倉皇失措時,變故又生!

    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敲得山響,一群人在外面七嘴八舌地叫著:「開門,開門,快開門!」

    隔著薄薄一道鐵皮防盜門,自家老婆的叫罵聲一字不落地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這一刻,趙一民死的心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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