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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七章 少年睿智 文 / 粉筆琴

    「今個宮裡突然來了一道旨意,先生們停了課,入宮了,我們就得了閒。」瑜哥兒說著眼掃身邊的少年:「至於他是……」話說了一半,等那少年接茬,少年卻昂了下巴,等了等不見瑜哥兒說出來,復又看他。

    「你倒是說啊!」瑜哥兒拿胳膊肘戳了那少年郎一下,少年郎卻驚奇的咧嘴:「你,你不認識我啊?」

    林熙看著這三人一副你看我,我看你的樣子,頓時無語。

    「我到哪裡認識你去?遇上你時,你正丟了面具袍子的往東門上跑,若不是認得那衣服和面具,哪知道你是幫鵬哥兒的人,更不會帶著你躲進府了。」瑜哥兒說著把那少年郎打量一邊:「再說,我為什麼得認識你啊?你很有名嗎?」

    少年郎一頓,「嘿嘿」的笑了起來,林熙看著他那皮相,不得不承認,這的確是個美男子,比之當初她嫁的康正隆還要英俊好看些。

    「你笑什麼呢?」三娃在旁言語,一臉莫名。

    「沒什麼,只是,只是我還是頭一次聽說,有不知道我的。」他說著忽而止住了笑,將衣袍打整了一下,對著瑜哥兒和三娃欠了身:「多謝兩位出手救了我,我字慎嚴,慎重的慎,嚴格的嚴,因比你們大些,你們可以喚我慎嚴兄,不知你們怎麼稱呼?」

    瑜哥兒一愣,很少有人介紹時,不提自己姓氏的,但凡不提,必有避諱之心,他也是反應較快的人。沒那麼多心思刨底兒,便張了口:「我單名一個瑜字,既然喚你兄長,我只能做瑜弟了,他是我的小廝三娃。」

    瑜哥兒如此暢快順了話,完全沒什麼忸怩矯情的,倒叫一旁的林熙抬了眼。

    讀書人輕易之間不結兄弟,只靠著同門同窗同鄉拉關係結網,真要結起來少不得擺酒叩拜的,哪有這麼一兩句話就把兄啊弟的掛在口上的?林熙不免覺得瑜哥兒太似戲文裡的江湖浪子。草率了些,偷眼去瞧那少年郎,只希望人家能給他留些面子,別太傷了自尊。

    豈料那慎嚴,竟說了一聲好。把瑜哥兒的肩頭一拍真格兒的喚起瑜弟來,讓林熙大吃一驚,疑心起這人到底是不是從學堂裡出來的權貴來。畢竟誰家權貴這麼隨便呢?

    「她呢!」忽而少年郎一指林熙問了起來:「她又是誰?」

    瑜哥兒這會兒倒正經起來:「哦,她是林府的七姑娘。」

    女兒家的名諱不是隨便可與外人道的,常都是下了婚約,才交換了名字出去。日後在夫家也極少會提及,只是用來添在家譜上而已。

    「七姑娘?」那少年郎眨眨眼。忽而嗓子裡發出一聲:「哦」似想起了什麼一般:「原來是你啊!」

    林熙一頭霧水:「什麼我?我怎麼了?」

    「你府上有個葉嬤嬤吧,應是你的教養嬤嬤,可對?」那少年郎說著把林熙打量起來,但見小小的人兒,皮膚白如凝脂偏又透著粉氣,眉眼因年歲尚小,還看不出姿色幾何,卻也隱隱有著動人的閃亮,加上衣著華貴,看起來猶如一個富貴的吉祥瓷娃娃。很是討喜,便又口中喃喃:「瞧著還不錯,不知日後能不能出落成一朵芙蓉!」

    林熙聽他這般言語。一時微怔。

    這話若是旁人說出來,她只怕早扭頭而去。免遭言語輕薄,但話從他口裡出來,卻不帶一絲輕浮,倒像是真心期盼一樣,讓林熙終究是低了頭,對著其一福身,繼而緩緩轉了身,帶著秋雨回屋了。

    少年郎看著林熙的背影,眉高挑起來,笑了一下,轉頭看向瑜哥兒:「瑜弟是林家第几子?」

    瑜哥兒立刻擺手:「小弟可不是林府的人,我姓唐,隨了祖婆來此,借在林府屋簷下讀書而已。」

    「那這麼說來,你是葉嬤嬤那個乾孫子了?」

    瑜哥兒聞言點了頭:「正是。」

    自打他入學第一天,先生便與他在堂上言及了葉嬤嬤,是以大家都知道他是誰,所以藉著葉嬤嬤的名頭,倒也沒在小學裡被人輕視過,如今被這位問起,自不覺得什麼。

    「哇,那我豈不是好運,結識了這麼一位,貴弟!」

    瑜哥兒聞言卻撲哧一下笑了:「兄長就別逗了,我算什麼貴弟啊,不過是祖婆有些名頭,能借了光讀讀書而已,到底還是個鄉下小子。」說著一伸手朝自己的屋:「進去坐會兒,喝點茶吧,混上一個時辰再出去,那幫人肯定也走了。」

    少年郎點點頭,不過入了屋後,卻不好意思的笑了:「那個,瑜弟啊,能不能給弄點紅花油啊!」

    ……

    林熙坐在屋裡發怔:看他的穿著,加上又是學堂裡的人,自然是權貴了,不過這樣隨性散漫,與他那名字差之千里,怕是哪個權貴家的紈褲吧?剛才說什麼打架來著,想來應該是個嬌寵慣溺的……

    「七姑娘,三娃來問咱們有沒有紅花油?」秋雨推了門進來張口就問,林熙一愣搖頭:「我如何來的這些,要問也是去前院裡找那些護院問才是啊!」她答了話,忽又覺得不對,起了身,跟了秋雨出去,見著三娃直接問了起來:「好好的,要那東西做什麼?莫非你的爺傷著了?」

    三娃立刻擺手:「沒,沒!不是瑜哥兒,是那個慎嚴公子,他腳上扭了。」

    「扭?」林熙茫然:「我怎麼沒察覺?」

    「那公子有兩下子,打架很是厲害,只是為了躲追的,從牆上跳了下去,才傷了腳,要不然他那裡要躲進咱們府啊,那些人根本沒法追他的。他走路倒不礙事,就是不能跑,眼看腫起來,這不才問嘛!」

    林熙聞言歎了口氣:「你去前院裡尋吧。就說是瑜哥兒扭了,別提那人,還有,早早收拾了,趕緊送了出去吧,雖然說是你們哥兒幾個的熱鬧,可到底他是個外人,躲到這裡來,可是越了規矩。」說完林熙便退回了屋內。

    這會她還小,尚不足十歲。不用單獨立院,見著了還算不上什麼大事,若是單獨立院這般過分親近了,便是傷名聲的事了。林熙對於紈褲,沒什麼好感。當初就被康正隆給騙了,以為他是個謙謙君子,結果呢。繡花枕頭外加精蟲上腦,沒一天消停的,所以看到這種皮囊再好的,一想到那種隨性浪蕩的樣子。便沒了好感。

    ……

    夜裡的時候,忙活了一天的林府人都累了倦了。董氏也忙完後就離府,於是今夜復盤,林熙便是觀祖孫兩個的棋。

    「白天你把什麼人領進來了?」葉嬤嬤放了雲子開口輕問,那瑜哥兒一頓,賠了笑:「祖婆瞧見了?」

    「我問你答就是。」葉嬤嬤慣常的淡笑模樣。

    「是,慎嚴兄,我們一個學堂裡的,不過,他不是小學的,是大學的。」瑜哥兒倒也老實。有什麼說什麼,林熙卻是挑眉。

    十五能入大學,這人一來得是等級高的權貴。二來得是嫡子,三來嘛。自然是成績不錯的了。

    一時間多少對那人恢復了一點點好感,倒覺得瑜哥兒和他交往結義的,也不算個錯事了。

    「慎嚴?」葉嬤嬤眉一挑:「哪家的?」

    「他避而不提,我自也不問了。」瑜哥兒說著放了子,忽而又笑:「不過他挺有意思的,竟還覺得我會認識他,怕是個有些名頭的。」

    「這麼說來,還是個不熟的,那你也敢帶進府來?且不說這裡是林府,不是你自己的家,就當這是你的宅子,怎麼敢稀里糊塗的把人往府裡帶?你不知道什麼叫謹言慎行嗎?」葉嬤嬤說著皺了眉頭。

    「祖婆,他又不是惡人,今個的事要是您見了,怕也會幫他一把的!」

    「怎麼?」

    「今日裡學堂停了課,我們得了假,大家覺得難得空閒,便結伴去踏青賽詩來著,哪曉得路上遇上景陽侯的小二爺當街縱馬,險些傷了人。鵬哥兒見狀,斥責那人狂悖,反倒被抽了鞭子,鵬哥可是撫遠大將軍的次子啊,有些拳腳,兩人幾句話後就扭打在一起了。按說那小二爺打不過鵬哥的,可人家帶著人呢,把鵬哥給圍到裡面,我們這些有不會拳腳,乾著急沒法啊,結果一個人帶著一個鍾馗的面具,披了件道袍忽而冒了出來,兩三拳就把那小二爺給打昏了過去,登時那些人全圍他去了,他就帶著那幫人滿城的跑。我又追不上,眼看鵬哥兒叫相熟的給送了回去,今個踏春也沒了興致,便回來唄,誰知走到胡同口,卻遇上個人從牆上跳下去,丟了面具道袍的,想跑,結果就把我和三娃給瞅見了,那邊追來的人吱哇亂叫著過來,我一尋思,立刻拉了他從側門進來了,反正今兒個林府上出出入入的人也多,誰又能瞅見了?走的時候,他也是混出去的,沒誰留意。」

    「你說的可真輕鬆,進出都沒瞅見留意的,我怎麼就知道了?」葉嬤嬤說著瞪他一眼:「日後你遲早要讀書中舉做官的,關係網裡千千面面,一個不留神可能就埋下了禍根!明日裡你去找桓哥兒問一下看看,知不知他吧,但願別是什麼不成器的,若真是那樣的,往後收斂著點!」說著又歎了口氣:「不過話說回來,這人心裡有口正氣,又知道藏著臉皮的,倒也是個有心眼的,藏了姓氏,卻又覺得你是該知道他的,誰知道又是存的什麼心思?」

    祖孫兩個一時你看我,我看你的猜測起來,林熙卻沒那心思在這上,只覺得對這個人的好感登時又增添了些許。

    心思跑了馬,結果復盤的時候,就出了岔子,葉嬤嬤歎了一口氣:「我知道一心二用是難為你,可你必須得煉就這個本事,日後生存,心思越靈,越得機會,當然不可流於表!」

    葉嬤嬤一句話,林熙的心陡然收緊,一下就想到了明陽侯府,立時整個人都緊張起來:「熙兒知道了,熙兒,一定會努力,努力學下這些的。」

    葉嬤嬤眼尖,一下子看出林熙的侷促不安來,立時轉了頭向瑜哥兒:「行了,你回去歇著吧!」

    瑜哥兒自然退了出去,葉嬤嬤抓了林熙的手:「往日裡同樣的話,也不過看你挺胸抬頭的表個態,今日裡怎麼反倒侷促起來?」

    林熙抿了唇,不知道說與不說,還是葉嬤嬤瞧那樣子猜了出來:「婚約的事,你是早知情的,如今這樣,怕是知道是哪個侯府了吧?」

    林熙聞言身子一傾直接撲進了葉嬤嬤的懷裡:「嬤嬤,熙兒真的有些怕,那種侯門,都是公主之類才嫁的進去的,我,我不過一個翰林的女兒,如何就,就有那資格了?若父親真把那文書拿出來,只怕婚事沒成,還落了笑談,豈不是……」

    「不會是笑談的,仁義禮智信,缺一不可,逆了的才是笑談。」葉嬤嬤抬手輕拍著她的背。

    「可是到底我們家……那時門不當戶不對的,就算成了又怎樣,守不住夫婿,當不得家,只怕和個奴僕一般!」

    「胡說!」葉嬤嬤扶了她起來:「堂堂的權貴之門,就算真冷著你,輕視了你,也不會把你當奴僕的,敢亂了家規,亂了身份,那無疑是抽自己的臉!世家豪門,上千年的傳承,豈會那麼兒戲?」

    林熙聞言一頓,覺得自己是有點想過頭了。沒辦法自打知道了這事,這大半個月,她就一直在胡思亂想,越想越是謹慎小心,越想越是怕了。

    「不過,七姑娘啊,你瞧瞧你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你被嚇得,亂了心嗎?」

    「啊?」

    「那謝家再是權貴之首,可不也是人家?是人,就有利益謀算,是人就有心思門道,是個人他就有優缺,那有什麼可怕的?刀子扎進去還不是一樣的死!」葉嬤嬤說著眼裡閃過一抹輕嘲:「這種人家厚重的是傳承,是學識,是人脈,可並不是拿捏不了的!你母親為何叫你學這些,不就是指望著你成了傳奇,平了彼此的相差嗎?只要你好好學,嬤嬤我就會用心的教,他日你真嫁過去,自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怕個什麼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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