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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晃又四年 文 / 粉筆琴

    「這是今歲各莊子交上來的清單,我已經做了一份帳,方便奶奶您瞧看,畢竟清單多而雜,怕累著您!所以現下您就先看看這個吧,若有疑的,咱再細細翻了查可好?」古媽媽小心的遞上一份賬冊,身邊是游紅指揮著兩個健壯的僕婦抬了一個兩尺來長,一尺半高的棗木箱子進來放下。

    鋪著狐皮的躺椅上,林熙挺著肚子坐在邊上正喝著一碗去胎火的青果燉肚湯,聞言抬頭衝她一笑:「知道了,你就放那裡吧,這些日子我乏的厲害,實在沒心思瞧看,不若你就多操心些,分類記數後,把分送各處的都留下,叫人直接送去各府院,剩下的你就和夏荷盯著入庫吧!」

    古媽媽聞言應聲點了頭人便退了出去,游紅便看著林熙一指抬進來的箱子:「奶奶,那這清單……」

    「送去耳房裡放著,等我生產後做月子時再看吧!」林熙說著把湯盅也丟給了五福,此時門簾一挑卻是花媽媽走了進來:「胡說,做月子裡看,姑娘不要眼睛了?回頭讓太太知道了,還不得掐死我?」

    林熙衝她無奈的一笑:「我又不是可勁兒的看,每日裡看一會兒就是,也能打發時間,免得我閒的慌!」

    「閒了才好呢,您這都要生了,還在上下操持算什麼?屋裡上下的事太太言語了幫著你操持,你倒好,還不放手!」

    「不是我不想放,而是太太這陣子身子也不好,她咳的厲害,太醫本就囑咐了,累不得,也操心不得,這會子又是年關上,最是天寒地凍的時候,她閒散了這幾年。我把這些丟給她,她素來又是心高氣傲一心要做到好的人,你再把她累著,那不是我不孝了嘛!何況我也只是生產而已。最多一兩日上丟了手,由著你們和古媽媽給我盯著也出不了差錯,待生下來,也就對了。」

    花媽媽聞言歎了口氣:「是是是,姑娘總是有理,什麼都想全了,哎。老爺也是的,這個節骨眼上也成日的不著家,每天回來的那麼晚!」

    林熙眨眨眼:「老爺們自有事忙,好歹也是你姑爺,又是謝家的家長,你還是嘴上放個拴兒,把把門兒!」

    花媽媽當下歎了口氣:「我好心替姑娘不滿,姑娘倒怪上我了。我不說老爺的不是不成嗎?」

    林熙衝她一笑:「我可沒不滿,他有他的事忙,你們就別去煩擾他了。誒,對了,那邊怎樣?」

    「還能怎樣?一年不如一年唄!」花媽媽說著袖袋裡一翻,拿出了一封信來:「四姑娘說了,日子過的清苦點沒什麼,四姑爺終歸是疼她的,這些年不管怎樣都和她同吃肉喝湯的,沒虧待她,只是先下弄成這樣,總不能一輩子就吃本。四姑爺又是慣出來的性子,那裡儉的了?叫說看看能不能幫著給四姑爺尋個事兒做,一來免得人這麼荒著徹底廢了不說,二來也別有一天把什麼都吃空了,最後讓興哥兒什麼都揀不上了!

    說著她把信封遞了過來:「這是她今年給林府上老太太的孝敬銀子,還是叫你給帶過去!」

    林熙聞言眼裡閃過一抹傷色。動手接了:「四姐當年出嫁那般風光,那時她當禍,我言也是福,可如今是禍是福的我都道不清了,說她苦吧,四姐夫還是待她好的,可不苦吧,家道中落,處處排擠,想暖和她點人氣,卻又四面都盯著,終了也只能遠遠地這麼問上一下,她還替咱們著想,盡可能的縮著。」

    「誰說不是呢?」花媽媽贊同而言:「哎,這莊家孫家,大起大落的都是因著那一位,嗨,我要是那淑貴太妃,再苦再難也得咬牙活著,至少她活著嘛,這外面的人也都還能過日子,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至於現在這樣景陽侯府空落虛名,致遠伯被削了爵。」

    林熙眨眨眼:「淑貴太妃是何等聰明的人?她若能活著自然會活著,只怕是宮裡不叫她活啊!」

    自新帝登基,三皇子成了安南王去了蜀地後,宮裡看著一時太平,但一年後,淑貴太妃卻留下一封遺書寫著「甚思先帝而隨」便投湖自盡了,她這一死,安南王連上京告別的機會都沒得到,只得到送京城送過去的一箱子淑貴太妃的遺物。

    當年榮寵甚厚的貴妃,到了只有一箱子遺物,據後來林悠給花媽媽提起時所言,那箱子裡的東西還是她跟著嚴氏進宮去收拾的,不過幾身衣服,幾件珠釵而已,什麼好東西都沒了。

    「何必呢,皇上都登基了,幹嘛弄成這樣!」花媽媽歎息著,林熙也歎了口氣,將手中信封打開,裡面有一張五十兩的銀票。

    「五福,今歲我私房是入項多少?」

    「回奶奶的話,田產進項共六百五十八兩,莊頭上的皮貨,藥材還有……」

    「行了,你明日同花媽媽一道出去,支出三百兩的銀票出來!拿一百一十兩放進這信封裡,幫著給遞到我娘家老太太手裡,餘下的一百九十兩,花媽媽你拿去給我四姐,就說興哥兒也是入小學的年歲了,小鬼難纏,少不得打點,這是我的私房,並非謝家產業,助力於她,若是不夠,叫她言語一聲,我拿私房貼她,不會叫兩家難堪!」

    五福聞言應聲,花媽媽則歎了一口氣:「姑娘好心相助,我就怕四姑爺……」

    「你避著他就是了!」林熙說著看了眼手裡的信封:「去年年歲,她尚且還給出一百兩,今歲就只有五十了,四姐是個要面子的人,若不是日子難過,也斷不會如此,只怕她那嫁妝也……誒,花媽媽你和夏荷日後在田產上留心些,倘若我四姐有買田產,你可得叫人接著盤轉回我手,這都是林家的產業,若是落在別人手上,日後生出點什麼事,傷了林家的臉,老太太也好,我爹也好。都是傷不起臉的。」

    「行,我知道了,我會告訴夏荷盯著的。」

    花媽媽應了聲,林熙這才放了心。她把手裡的信封交給了五福,又衝五福問到:「對了,四喜那邊都安頓好了嗎?」

    「安頓好了,前陣子來信就言語了,說謝謝奶奶給尋的好人家,嫁過去後一家子都把她當寶呢!」五福淺笑著答了話,花媽媽便抬頭衝她言語:「你和四喜四年差不多。她大了都放出去嫁人了,你呢,可想著也嫁人去?」

    五福一愣隨即低頭:「五福不想嫁人。」

    「四喜當初也這般說來著,結果轉頭看到媒人上來,就急得巴著門豎耳朵了。」花媽媽笑嘻嘻的揶揄,五福卻猛然抬了頭:「她是她,我是我,我真不想嫁。」

    林熙本沒當事。聞聽花媽媽逗她也就抬頭瞧看了五福,此刻見她表情如此急切認真,知道五福說的是實在話。當下便言語:「為何不願嫁?」

    五福咬了唇:「我想伺候奶奶。」

    林熙眨眨眼:「場面話省了,我知你為人實在,你不妨和我說實心話。」

    五福低了頭:「我是賣身到府裡當丫鬟,可我家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如今弟弟們都在讀書上進不事生產,大的去年中了秀才,單有一份廩米,小的還是童生,妹妹還小,這過日子實在緊巴。倘若我出嫁,不管奶奶怎生照顧我,給我尋個好人家,再貼錢給我置嫁妝,也總有貼空的時候,這世上沒有哪家夫婿會樂意媳婦貼娘家的。所以我不想嫁,奶奶這裡我一月有一兩的月例銀子,恰好能幫我撐著我家。」

    林熙聽了衝她一笑:「那如此,你要撐到幾時?你兩個弟弟若是遲遲不中舉,你難不成要撐她們一輩子?」

    五福點了頭:「對,我撐他們一輩子,只要他們兩個中有一個中了舉,我們家就能出人頭地,再不必這麼苦了。」

    林熙眨眨眼點了頭:「好,我知道了,我不迫你,什麼時候想嫁了什麼時候說,還有打年後起,你一月的月例銀子便是二兩。」

    「啊?」五福愣在那裡,並非欣喜而是一臉驚色,林熙一愣隨即笑了:「別誤會,我給你這個數額,並非要把你升做通房,你這人老實本分,從不多事,在我身邊這幾年更是越發長進,我想慢慢的把你培養起來,不管你將來嫁不嫁人都是我身邊貼心伺候的,畢竟古媽媽也好,花媽媽也好,終有伺候不了的一天,由你和夏荷給我做貼心的,我手邊有得力的左膀右臂,這才能踏實。」

    五福聽了這話臉上有了喜色,她應聲答應謝恩後,林熙便擺手叫她出去了。

    「這人奇,人家當丫頭的,一心想往通房上擠,她倒怕。」花媽媽口裡輕聲念著,自己把林熙的腿抱到了懷裡,輕輕的給她搓著,臨著生產,林熙的腿腳都已開始浮腫。

    「這不是奇,而是聰明,她跟著我進的謝家,又在我身邊看了這些年,這一晃眼七年多了,還有什麼看不明白?」林熙說著抬手指指院外:「你看她,現在不也這麼吊著?」

    花媽媽聞言倒笑了:「吊著才好呢,一輩子都別抬那就更好!」

    林熙掩口輕笑:「你呀,若要不抬,那我豈不是只有年年生,得學著太夫人那般生上好幾個才穩得住?」

    花媽媽點了頭:「是這話沒錯,這麼大的府門就得開枝散葉才是,哎,要不是連著事,姑娘你這話,早膝下有哥兒在跑了。」她說著忽而眼角就泛起了淚花,林熙立刻抬手輕拍了她的胳膊:「你可別招我!」

    花媽媽立刻擦抹眼睛:「是是,我,我不招你!」

    兩人話音才落,院裡就傳來了丫頭招呼老爺的聲音,花媽媽一聽樂了:「呦,今個日頭是打西邊出來的吧?這才申時,老爺竟回來了?」

    林熙聞言扯了她袖子一把,笑嗔了她一眼:「倚老賣老!」

    花媽媽笑著立刻去了門口,才把簾子掀起,謝慎嚴便已兜著一身冷風走了進來。

    花媽媽幫著給把皮帽和皮袍脫了,掛了,五福也送了熱茶進來,兩人倒是自覺,做完手邊的事就都退了出去。

    「怎麼樣?今日可還好,腿還腫的厲害嗎?」謝慎嚴說著就坐到了躺椅邊上,把林熙的腿抱過去便搓。

    「使不得,叫丫頭來就是了,何必你……」

    「行了,叫什麼丫頭,咱倆這樣兒說話也方便。」他說著就已經給她輕輕的揉了起來。

    林熙望著他,伸手摸了他的耳朵:「帶著帽子也能把耳朵凍得這麼紅?你就不操心著自己?」

    「沒事。」謝慎嚴說著衝她一笑。

    「今個怎麼回來這麼早?莫不是,你的事辦完了?」

    謝慎嚴點點頭:「辦完了。」說著臉上的笑容放大,身子往林熙這邊一道,話音咬著她的耳朵:「全數都搬過去了,真要有什麼,也不怕了。」

    林熙聞言也是臉上有些激動:「是嗎?奔忙了正正一年半,終日辛苦的,哎,也不知你那閣裡藏了多少書,竟耗費這麼久。」

    「謝家傳承千年,這才是真正的家族傳承,田產古玩甚至真金白銀又算得了什麼?」謝慎嚴說著昂了頭:「這是我謝家的重中之重,我若不把他藏到踏實的地方,又怎麼放心呢?」

    林熙聞言伸手攥上了他的手:「說真的我到現在都不明白,你幹嘛還要把它們都藏出去呢?大伯一家分出去的,早就沒做念想,二伯母孝期一過,帶著她那義女就回了邊疆,也巴拉不上,四叔分了出去做伯,分家的時候就沒提過,至於五叔,這會兒人家一家人都在外省安宅了,你這又防備的是誰?」

    謝慎嚴沖林熙眨眨眼:「你沒想出來嗎?」

    林熙搖頭。

    謝慎嚴眼掃向了林熙鼓起的肚子,抽手撫摸了上去:「你這一胎能鐵定生個兒子嗎?」

    林熙聞言一愣,謝慎嚴又言:「你我年紀輕,的確有大把的時間來慢慢充填,我不急,可是族裡老人卻不會不急,你萬一生個女兒,而彼時皇上又要和我鬥勁兒的話,我拿什麼來讓大家和我一心?」

    「那些就可以嗎?」林熙有點反應不過來。

    「對,因為那是我謝家真正的傳家之寶,誰都想擁有,投鼠忌器,他們只能妥協,而皇上嘛,難免會盤算著和我制約平衡,他是君,我不可能憋著他,但是我也不會把謝府上的傳家之物送出去不是?所以,密雲閣依然在,只是內裡的東西,我都掉了包,日後就算有來盤算的,我也不怕!」謝慎嚴說著捋了一把鬍子:「這只是防備之招,我真心希望這個防備的招,用不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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