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豪門恩怨是是非非 文 / 夜雨驚荷
致遠心知,什麼老太太身體不好,如今只是賈璉的借口罷了,「表哥這是什麼話,我早就聽說,賈府是最重孝道的,就是當今聖上也最講究這些。璉二表哥的急切我是理解的,可千萬不能因為我們的事情就耽擱了正經事。」致遠叫小廝遞上了那只木盒子:「這是我和妹妹單給二表哥的一點心意,還請表哥收下。」
賈璉假裝要推脫,客氣的說都是自家的事情,怎好要妹妹的謝禮。致遠說道:「也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我知道哥哥是看不上這些俗物的,只是連二表哥大老遠的從京城來一趟,不帶點兒特產回去,我也怕二表嫂心裡覺得我們不懂得人情禮節。再者,前幾日的那些是二伯孝敬給老太太的東西,今天這,是我們特意留給您的,所以這些東西還要表哥萬萬收好。」
致遠走後,賈璉忙樂不得關了門,四下無人,高高興興的打開了盒子,裡面一疊兒的銀票,面額不大,只有一百兩,但是細細一數,竟有二十張。
賈璉心中暗暗合計,林姑老爺孝敬給老太太的是兩萬兩,均是一千兩的銀票,自己已經私底下扣了三千兩,到時候只說姑老爺給的是一萬七千兩。加上現在林家少爺給的這些,來了一趟揚州竟能賺下五千兩白花花的銀子,天底下再沒有比這更來錢的買賣了。
不說這邊賈璉的心中算計,只說弔唁的人來來往往,大多是林如海之故交好友,原本眾人見主持家務的只是這年輕的兄妹倆,便有些擔心。不過,見到了東平侯世子在這裡坐鎮,雖然心裡還有些詫異,但稍後便想明白了。東平侯爺和林如海是同門師兄弟,少年時都在蘇州的靜安學堂讀書,來幫忙是必然的。況且如今又聽說,林家的這位長房少爺和世子爺關係很好,眾人心中便越發的不敢小瞧了林致遠。
女眷們在後堂裡也少不得要安慰林家女眷幾句,黛玉幾年未見這些太太夫人們,竟有些不大認得,還多虧了白姨娘,錢姨娘在一旁提點著。
好容易得了閒,黛玉並兩位姨娘能歇歇,卻有白姨娘身邊的丫鬟香蝶走了進來:「小姐,姨娘,知府夫人來了。」
黛玉忙站起身,理了理鬢邊的白色絨花,吩咐道:「快請進來。」
知府夫人姓蔣,二十上下的年紀,是江大人的續絃妻子,為人很是爽朗,這些天每日必到的來幫忙,黛玉心中很是感念。「夫人辛苦了。」
蔣夫人忙拉了黛玉的手,坐在了椅子上:「這孩子,看看這兩日,越發的瘦弱些,我剛剛從家裡帶來了上好的血燕,你叫下人做了吃,也給你哥哥送去。我剛進門的時候正好見到了致遠,唉,忙的連汗也是擦不得。聽下人說,你昨夜守夜的時候又咳了?」
黛玉臉色極為蒼白,原本就弱不禁風的身體,如今看著就好像隨時都要垮掉似的。
蔣夫人想了想,繼而說道:「你聽我的一句勸,這守孝雖大,但是傷壞了身子,你父親在天之靈也是不願見的,莫不如都交給你哥哥,你好好養養身體,再在你父親的靈前盡孝也為時不晚,只要心意誠就可。」
黛玉聽到夫人說起父親,不免又是一陣落淚。紫鵑,雪雁等人看了也是勸解。只是黛玉不肯:「我知道夫人是為我著想,只是為父親守孝是我的本分,怎可全都讓哥哥來承擔。哥哥忙前忙後,我雖幫不上大忙,但是陪在哥哥身邊還是能做到的。父親父親臨終前告訴我們,叫我們兄妹倆相扶相持,我就越發的該謹遵父親的教誨。」
黛玉咳了半晌,眼眶依舊有些發紅:「我本是個上無長兄,下無幼弟的,如今可算得了個護著我的哥哥,我也要多為哥哥著想些。」
蔣夫人聽了,心中也是酸楚不已。這蔣夫人原本也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只是父母早亡,跟了叔叔家過活,嬸嬸為了攀附新上任的知府老爺,竟將自己做填房嫁了,反倒是為自己的親女兒找了一位年輕的舉子做女婿。
好在大人是心疼自己的,事事依著她。不過,蔣夫人也常想,若是自己有個哥哥護著,是不是命運就不一樣了?
到了晚間左右,一干人等都散去,黛玉命小丫鬟燉了蔣夫人送來的血燕,又囑咐春纖給致遠送去:「你見到了哥哥,就說廚房的膳食已經做好了,請少爺到花廳用膳。再者,細細的囑咐了少爺,有什麼大事,萬萬要保重身體。」
春纖應聲而去。紫鵑看了看婆子送來的食盒,裡面一應六樣小菜,糟燴鞭筍、咕咾豆腐、三絲杏鮑菇、素醬鴨、蒜蓉茄子、蔥香藕片,小小巧巧的裝在青花纏枝蓮花的盤子裡。紫鵑端了食盒裡的湯出來:「姑娘,這是廚房做的燕窩燉雪梨,少爺說要你每天都吃,能有止咳、潤肺的效果。」
黛玉看了滿滿一桌子的菜,雖是素食,但也稱得上是色香味俱全,可是自己卻一點胃口也沒有。雪雁見了姑娘,也在一邊勸解道:「姑娘到底吃一點,就這麼下去,身子怎麼能撐得住?就是少爺見了,也是心中不忍的。」
不大一會兒,春纖卻去而復返:「姑娘,少爺已經到了門外。」
黛玉聽了忙親自去門外迎接,一見到致遠還是不免有些拘謹。黛玉見致遠身後跟了個老嬤嬤,手裡還提著個食盒,似乎和她房裡的那個一樣。
致遠見黛玉廳內飯菜一樣未動,,歎口氣:「我就猜到妹妹還未用餐,喏,哥哥將食盒提了來,不介意和我這個粗人一起用餐吧?」致遠忙完了前院的事情,送走了好友沈修傑,就見黛玉的丫頭來找自己送燕窩,他一問,那小丫頭說姑娘這一日神情懨懨,早上只喝了半碗米粥,中午是一點兒吃食未進,致遠便知道黛玉八成連晚飯也不想用了,於是叫了老嬤嬤提了食盒,跟著到了後宅。
「哥哥來了,小妹歡迎還來不及,紫鵑,快準備碗筷。」黛玉請了致遠坐下,擺上食盤,屏退了丫鬟婆子,只叫紫鵑雪雁在身邊服侍。
致遠笑道:「我本是叫下人從蘇州捎來了些燕窩,只是到底沒有蔣夫人送的好,妹妹先吃著這些,等過些時日咱們回了蘇州,哥哥再找人為妹妹好好調養調養身體。」
黛玉一聽這話,放下手中的杯盞,忙問道:「哥哥,咱們什麼時候出發?揚州這裡怎麼辦?」
「這些事妹妹不必擔心,我已經做好了打算。這御史府到底是官邸,據說新任御史已經到達了揚州,現在在驛站休整,估計不久就會來接任。咱們家需要盡快收拾行囊,省的到時候新御史找咱們的不自在。」
黛玉聽了心中著急:「難道新御史還能不叫咱們為父親守了頭七就趕了我們出去?」
致遠聽罷長歎一口氣:「如今這府中只剩下咱們兩位至親,有些話對妹妹說了也無妨,只是希望妹妹不要心中焦急。我已打聽到,新來的御史姓黃,和二伯乃是同一屆的進士,兩人當年是些有恩怨的。此次看來,這人絕不會為咱們兄妹來雪中送炭,倒像是個落井下石的人。」
黛玉站起身,來回踱步,忽又轉身,猶不解的問著致遠:「黛玉雖不懂得官宦仕途,但也清楚父親深受皇帝寵信,陛下怎麼會叫這樣一個人接人父親的職位?」
致遠一擺手,紫鵑雪雁便機靈的到花廳外守候,「妹妹難道沒聽過一句老話,一朝天子一朝臣?不錯,二伯的確守先皇的隆寵,執掌江南巡鹽御史的職位數十年,但是現在的皇上並不信任二伯,若不是二伯自動請辭,恐怕皇上也會找個罪名按到他老人家的身上,到時候咱們家就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你是我妹妹,我自然要叫你知道二伯的用心良苦。二伯那時身體已經大不好,於是就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辭呈,皇上或許還存了對付二伯的心思,但現在看了信不免也就罷了,反正現在的江南官場也掌握在皇帝的手中了。」
官場險惡,致遠只說了一半,剩下的他就算告訴了黛玉也是無用。其實,皇帝本想趁此機會安插自己的得力手下,但是不想被忠順王一脈苦苦相逼。那宮中的太皇太妃就是忠順王的母親,新任御史乃是忠順王的親表弟。當年先帝即位時,忠順王就不服,屢次三番與先帝作對,先帝為了名聲都忍下了,只是將太妃留在宮中,也算是個人質。
先帝的母親本是名門之後,祖父做過戶部尚書,進宮之後從婕妤到充儀,再從充儀到昭媛,最後成為四宮之首的慧妃,深得皇帝喜愛。皇后無子,宮中皆看好慧妃所生的二皇子,也就是先帝。但是此時卻忽然冒出了個黃采女,貧賤商賈出身,卻受皇帝寵幸,進宮沒多久便越級封了美人,十幾年間便到了四宮之末的賢妃。
朝中也有大臣非議,此女貧賤出身,怎能堪當「賢」一字?只是皇帝皆不理會。
賢妃生有六皇子,也就是忠順王,後又娶了昭德將軍長女,奪儲之勢漸長。
本以為儲位就要到手,卻不料皇帝禪位,二皇子登基,忠順王不服,曾大鬧太上皇的寢宮,繼而賢妃、忠順王被太上皇厭棄,直至駕崩也再未相見。
賢妃得寵時曾扶持過黃家,這黃家也不少心思歹毒的小人,這些年一直為忠順王效力。現任皇帝即位時,忠順王已勢大,加上昭德將軍一脈盡心扶持,皇帝不敢硬碰,只好同意黃宗興接任巡鹽御史的職位,此舉也是無奈,至此,江南鹽稅成了忠順王的掌中之物。
這些事情,致遠不會和黛玉說,他還是希望這個小姑娘能快快樂樂的過活,官場的險惡,自有男人們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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