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風雪歸途（下） 文 / 雨魔
在這個晝短夜長的季節，因為下雪的緣故，昏暗的天光映照著雪色，並不是漆黑一片而是朦朦朧朧，黑夜雖然已經降臨卻好像還是傍晚的樣子。
開始的時候，雪下的還不是很大，只是雪粒子簌簌的往下落。落在頭上、肩上，輕輕一抖就下來了，踩在薄薄的積雪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沒有過多少時間，簌簌的雪粒子就變成了雪花，粘結起來的雪花大片大片的落著，在呼嘯的寒風中翻翻滾滾……
天地間一片蒼茫，入眼都是瀟瀟皚皚的白色，積雪已經到了腳面上，「沙沙」的踏雪聲已經變成了「咯吱」「咯吱」的聲音。
為了排除前方不可預知的危險，隊伍中的騎兵分成三個小隊，輪番出動，為整個隊伍探路。
因為攜帶的貨物很多，還有身體虛弱的奴隸，隊伍行進的速度很慢。深一腳淺一腳的在狂風暴雪中緩緩前行，一直到了後半夜才明顯察覺到腳下地形在逐漸抬升，看來已經脫離了廣義上的海岸，開始正式進入內陸了。
足足折騰了半個晚上的風雪不僅沒有絲毫要停歇的架勢，反而越發的大了起來。狂風在低空中咆哮、旋轉，席捲著大團大團的雪花，瘋狂的抽打著荒原上的矮樹。寒冷掠過枯枝，發出尖銳的嘯聲，總是讓心驚膽寒的生靈想起某種可怕的存在……
好像刀子一樣的寒風刮著大家的臉，吹的透不過氣來，也看不到前方的景物，甚至連方向感都模糊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背風的山坳，在道格拉斯的命令下，除少數負責警戒的騎兵之外，整個隊伍躲進山坳裡進行短暫的休整，並且架起大鍋熬製肉湯，以補充體力繼續前行。
濃稠的肉湯中加入了燕麥，雖然味道著實不怎麼樣，卻可以吃飽，這對於在風雪中趕夜路的獸人們很重要。尤其是那些身上帶傷而且極度虛弱的奴隸，要是沒有短暫的休整和食物補充，就真的走不動了。
在山坳裡休整的獸人們捧著熱乎乎的木碗，喝著濃稠的肉湯，不住的暗自祈禱，希望這該死的暴風雪早點結束，好盡快回到部落，回到溫暖的家……
肆虐的狂風暴雪讓獸人們望而生畏，因為這雄渾無匹的天地自然之威不是凡間的生靈可以理解可以抵禦的。但道格拉斯卻無懼狂風更不在意暴雪，站在坳口處遙望茫茫雪夜，盤算著剩下的路程，思索著自己的未來！
和道格拉斯一樣無懼暴風雪的還有那隻銀背狼王。
誰也沒有注意到狼王從哪裡捕捉到了一隻雪狐，身形巨大的狼王正把可憐的獵物撕扯成碎片，在淋漓的鮮血吞下一塊塊還帶著皮毛的碎肉，距離稍微近一點的話，甚至可以清楚的聽到狼王咬碎獵物骨骼的聲音。
狼王一邊撕咬著獵物，一邊朝著漫天的風雪長聲嚎叫，尖銳的獠牙閃耀著寒光，彷彿在風雪當中隱藏著某種可怕的野獸讓它感覺到了某種不安。
狼王是擁有很高的智慧，當然不會像普通的野獸那樣對暴風雪毫不瞭解甚至有所畏懼，它之所以不住的朝著風雪嚎叫，並非是畏懼，而是興奮。
暴風雪席捲天地，勢不可擋，這種強大的力量讓狼王感覺很興奮，是一種發自本能的興奮，所以才忍不住的嚎叫……
這麼大的風雪，原本應該就地休整，等待風雪過去。但這個季節的荒原上，一旦降下大雪就很容易形成雪災。一場降雪的持續時間長達十天半月的情形早已經屢見不鮮，要是風雪半月不停的話，難道還要在這裡等半月？
大雪封住了山口怎麼辦？要是積雪太厚的話，連回去的路都會被遮蓋，牛車還怎麼前進？
仔細權衡利弊之後，道格拉斯還是堅持原來的想法：連夜趕路，盡快回到部落。
肯特部落距離海邊只有兩天的路程，要是星夜兼程的話，只需要一個晝夜的時間就可以回去。歸途已經走了差不多一半了，就算因為大雪的緣故速度會很慢，再有半個夜晚和一個白天也應該可以抵達肯特部落了。
而且特克已經輕裝回去，只要他的速度足夠的快，這個時候差不多應該到達肯定部落了。只要在部落裡留守的獸人出來接應，在明天下午晚些時候就可以匯合了。
「暴風雪確實很大，這樣的天氣也不適合在路上行進，但我們不能困在這裡死等。」道格拉斯已經把情況說的很明白了，緊接著就下達了繼續前進的命令：「繼續等下去，只會面對更大的困難，所以我們一定要繼續前進，我希望大家和我一起咬緊牙關，在道路沒有被完全封死之前回到部落。如果我們的速度不是特別慢的話，明天傍晚之前就可以見到接應我們的隊伍，明天的這個時候，大家已經在溫暖的房間裡了。」
「我會安排健壯的武士給大家斷後，不會讓任何一個領民掉隊，也不會拋棄任何一個同伴，我保證這一點。」
雖然已經做出了冒著風雪星夜趕路的解釋，但道格拉斯的話語中根本就沒有商量的意思，更多的則是命令的口吻。
在部落當中，領主的命令具有絕對的權威，尤其是在道格拉斯幹掉了強尼之後，這種權威已經形成。所以，繼續前進的命令很快就得到了完完全全的貫徹，在略作休整之後，肯特部落的隊伍再一次踏上了回家的歸途。
頂風冒險的趕路，其實走的並不算很快，尤其是滿載著貨物的牛車，極大的拖累了隊伍的行進速度。到第二日拂曉時分，隊伍並沒有到達道格拉斯所預想的位置。
狂風雖然還沒有停，卻已經小了很多，失去了嘶吼咆哮的威勢之後，變成掠過荒原的陣陣微風。微風打著旋兒，捲起剛剛落下的積雪，天地之間好似起了一層白茫茫的迷霧。
雪已經不那麼急了，卻依舊不緊不慢的落著。到再一次停下腳步休整的時候，伏底的荒草已經徹底被積雪掩蓋，只露出一些草黃色的尖尖。除了一些高地上還能看到山石的顏色之外，觸目所及都是皚皚的雪白。
身上的皮甲已經落滿了積雪，被體溫融化了之後還沒有來得及滴落就再次凝結。每一個獸人的身上都凍上了一層薄冰，亮閃閃的好似穿了一身瑩光四射的鎧甲。
臉上、睫毛上已經掛滿了霜花，呼出的白色呵氣好像煙霧一般。靴子早已經濕透，趕路的時候還感覺不到什麼，一旦停下來，立刻就感覺到侵入肌骨的寒冷。
即便是在風雪之中，蘸了火油的木柴依舊燒的熊熊烈烈，在空曠而又雪白的荒原上騰起一條條黑色的煙柱。在燒火做飯的同時，獸人們紛紛脫下靴子湊到火堆旁邊去烤。
道格拉斯的靴子也濕透了，略略的烤了一會之後，在靴子裡墊了一層亞麻布……
雖然早已經飢腸轆轆，但奴隸們知道仁慈的領主大人一定不會少了他們的食物，所以再也沒有象開始那樣瘋狂爭搶食物，而是靜靜的守在火堆旁邊，等候著分配食物。
就這樣走走停停，一直到了傍晚時分。
隊伍中的每一個獸人都十分疲憊，忠誠的老巴哈雖然已經累的不想再動彈一下，還是強打精神行走在沒過了小腿的雪原上。每一次有牛車陷進雪坑裡，老巴哈都帶著強壯的獸人武士去幫忙。
那三百多個奴隸早已經被凍的麻木了，機械的邁動著腳步，踩著牛車的輪印一點點前進。有些年幼或者是身體實在虛弱的奴隸實在走不動了，只能坐上高高的牛車……
天色已經再次暗淡了下來，領主大人的目的地似乎還是遙不可及。放眼四望，到處都是刺眼的白雪。
雪花還在不緊不慢的落著，彷彿永遠都不會停歇，空曠的雪原看不到絲毫生命的跡象，只有這一隊獸人在掙扎著奮力前行。
在整個隊伍當中，只有那隻銀背狼王絲毫不受風雪的影響，雪花落在光滑油亮的皮毛上就會自動滑落。以前帶著狼群在荒原上縱橫馳騁的時候，為了得到獵物，經常做出漫長的追擊。對於這只擁有智慧的狼王而言，這種程度的行進根本就不算什麼。
狼王習慣於走在隊伍最前端，憑借野獸最敏感的直覺和各種感官，它似乎已經覺察到了點什麼，下意識的停住腳步凝神遠眺。
在目力之所及的遠處，在紛紛落下的雪花中，一個小的幾乎不可覺察的黑點正朝著這邊飛速靠近。
狼王剛做出戒備的姿勢，很快就有放鬆了，因為野狼特有的目力使它看清楚了那個黑點的真相：那是一個騎在馬上的獸人，是道格拉斯前期派出去的騎兵。
狼王發出一聲悠長的嚎叫，立刻就引來了騎兵的主意。
隨著騎兵的漸漸靠近，馬蹄聲由遠而近。
騎在馬上的武士伏下身體，盡可能的減少風的阻力，戰馬的速度更快了。
在這個騎兵的背後，是幾十個同樣裝束的騎兵，在更遙遠的後面，跟著一百多個從肯特部落裡趕來接應的獸人。
如雷的馬蹄聲中，騎兵飛奔而至。
紛紛而落的馬蹄踏開厚厚的積雪，衝破了茫茫雪幕，轉眼間就已經奔到隊伍面前。
豪斯族的勇士一勒馬韁，飛奔中的戰馬驟然停住人立而起，馬蹄落地的瞬間積雪四濺。馬上的騎兵高聲大喊著：「領主大人，接應的隊伍就在身後。」
終於要到部落裡了，在一片歡騰聲中，奴隸們愈發的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