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杏兒 文 / 高月生
陸連城如今在朝堂上只做了個兵部的太尉長史,官階並不高,皇帝也念著他身體不似從前強壯,只讓他參與紙上討論,真正領兵打仗的事並不派遣他去。儘管官職不高,陸連城卻很盡職盡責,從不懈怠,幾乎每日都會去官衙處理公文。這一日也是到快進晚膳的時辰才從官衙回了家。他先去了東院給自己的爹娘請了安,才又去了踏雪齋看望陸顏玉。
陸連城來之前冬梅剛給陸顏玉布好晚膳,謹遵大夫的醫囑,吃食都是清淡的素菜,幾乎沒有葷腥。陸顏玉看了一桌子素菜竟提不起什麼食慾,剛想抱怨,就看見陸連城轉過影壁,朝自己的閨房來了。
陸顏玉趕忙起身,朝自己的爹福了福身。
「快起來,這幾日你身子不好無需行禮。」陸連城虛扶了她一把,便也坐在了桌旁。
「爹爹來的好巧,我還沒有動筷子,不知您用過晚膳沒有,若是還沒用,不如就在我這裡將就一下如何?」陸顏玉對這個爹爹還是很有好感的,何況以後在府裡若是真與陳姨娘對峙起來,還要靠他給自己撐腰呢。
「今兒個就算了,陳氏派小廝傳話來說晚膳包了餃子,讓我回去用。我就是特意來看看你,你今日覺得身子爽利些沒有?」
「多謝爹爹的掛念,女兒自覺身子好多了,想來不幾日就可以痊癒了。」陸顏玉乖巧的答道。
陸連城看了看陸顏玉的臉色還算紅潤,便安心的點了點頭。「既然這樣,我便放心了。」說完又招呼了冬梅近身,面目嚴肅的說道,「藥一定要按時辰燉好了端來給小姐喝,上次你和綠竹的過失我雖然說不追究了,可若還有下次,小姐又出了什麼閃失,我便真的饒不了你倆。」
「是,奴婢知道了,二老爺只管放心,奴婢定會伺候好小姐的。」冬梅趕忙表了決心。
陸連城又跟自己的女兒絮叨了幾句,便起身回了浮霜苑。
浮霜苑裡,丫鬟報信說二老爺已經從踏雪齋出來了,陳氏便讓小廚房將餃子下了鍋,又熱上了酒。待陸連城坐到桌前的時候,丫鬟們正好端著熱騰騰的餃子和幾個下酒菜進了屋,陳氏特意換上了入秋時新裁剪的褂子,諂媚的給陸連城倒上了一杯酒。
「雖說白日裡天氣還算不錯,可入了夜也是涼絲絲的呢,二爺快飲了這杯,也去去一天天的疲倦。」
陸連城喝起酒來也不改往日豪爽,一盅酒一口下了肚,陳氏又拿筷子?伊思縛榱拱杌乒戲旁諏寺攪?巧砬暗男〉?永錚??盞掛參蘿啊?p>「二爺,快吃幾口菜墊墊。」陳氏正想著給陸顏玉指派丫頭的事該怎麼開口,陸連城倒是給她行了個方便,先開了個頭。
「玉兒這丫頭如今真是不一樣了,說話做事都有規矩多了,這下我可省心不少,她娘在天上也可以安心啦。」
陳氏素日不願意提起已經過世的梁氏,總覺得這個女人死都死了,卻還勾著自己的男人對她念念不忘,否則,自己為陸連城生了一兒一女,這麼多年早也該扶正了。可今日,陳氏心裡另有打算,也顧不得陸連城又唏噓起來,於是將話題只往陸顏玉身上拉。
「是啊,我這兩日也覺得她跟從前不一樣了,看她學得這樣乖巧,您不知道我心裡有多高興呢。」說到這兒,陳氏還拿起帕子沾了沾眼角。
「我剛才去看她,看著氣色是好了不少,臉上也見血色了,我又囑咐了冬梅要好好伺候著,想來不幾日就可以痊癒了。」陸連城吃了個餃子,說起這個來心情也顯得很好。
「二爺不說我還不知道怎麼跟您提呢,我知道玉姐兒素來就疼愛冬梅和綠竹,要不然也不至於這麼多年了身邊只有這兩個丫頭伺候著,她是咱們侯府的嫡長小姐,不瞭解實情的人還以為有人故意苛待了她,即使玟兒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只這個數,我想著不如再派個人一併伺候著,人手多了總不是壞事。」陳氏東拉西扯了半天才終於入了正題。
陸連城聽了這話又嘬了一口酒,想著也有幾分道理,只是並未表態。陳氏見狀只好又編排起冬梅和綠竹的不是。
「今兒個中午我去看玉姐兒的時候,竟然看見她坐在琴房的風口裡,這好歹身子還沒痊癒,這麼冒冒然的就出了房,若是吹著了晾著了,肯定又是一場風波。我倒不是覺得冬梅和綠竹不好,只是她倆未免也太大意,玉姐兒憋悶了幾天想出來逛逛那是人之常情,可畢竟她的身子還沒好利索,兩個丫頭也不知勸解,您說若再不派個明事理懂進退的丫鬟去玉姐兒身邊服侍著,以後定還要出亂子的。」陳氏把話說得在情在理,彷彿自己不是姨娘,而是親娘一般,為陸顏玉打算的很是周全。
陸連城聽了陳氏的話也有點被打動了,於是問道,「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是應該遣了哪個丫頭過去伺候才妥當呢?」
陳氏看陸連城同意了自己的提議,高興的不得了,趕緊回話道,「我早就想好了,咱們浮霜苑管事婆子許嬤嬤的外孫女喚作杏兒的,今年十四,別看年紀不大,可讓許嬤嬤調教的很是懂事,人也俊俏,想來玉姐兒也能看的上。」陳氏隻字不提許嬤嬤被打的事,怕陸連城追問起來將自己拖下水。
陸連城點點頭,「好吧,那明兒一早,你就帶著杏兒去踏雪齋吧。」
陳氏聽了臉上犯了難,「二爺不是不知道玉姐兒往日就不怎麼待見我,若這丫鬟是我領著去的,她定是不肯收下的。」
「也罷,明兒早上不用上早朝,我領著那丫頭去玉兒那裡吧。」
陳氏聽了歡歡喜喜的應了,又是倒酒又是夾菜,伺候的陸連城酒足飯飽之後,便借他去書房的空檔,去了許嬤嬤的屋裡。
許嬤嬤受了板子,正是疼的時候,趴在炕上「哎呦哎呦」的叫著,身邊只留了杏兒拿了沾濕清水的帕子在為她擦拭傷口。
祖孫倆見陳氏進來了,杏兒趕忙福了身,許嬤嬤想起來卻被陳氏按在了床上。陳氏裝模作樣的擦了擦眼淚,哽咽的說道,「三小姐畢竟年輕,下手沒個輕重,你好歹上了年紀,十個板子可是不輕呢,我帶了些藥膏來,杏兒一會兒給你姥姥抹上,幾日就好了。」於是從懷裡掏出兩個白瓷瓶,放在了炕桌上。
許嬤嬤跟著哭了起來,身旁的杏兒倒是憤憤不平的說道,「三小姐怎麼可以這樣對待我姥姥,說起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卻平白無故挨了板子,我倒真想去給姥姥討個說法。」陳氏知道許嬤嬤的女兒和女婿早夭,身邊只剩下這個嫡親的外孫女,一手拉扯大,平時待她極好,杏兒呢,也很是孝順許嬤嬤。陳氏暗笑,這個丫頭倒是不用自己點撥,一副想要報仇雪恨的樣子正合了心意。
倒是許嬤嬤,一手摀住了杏兒的嘴,「你個小蹄子,什麼話也敢說,這還當著姨娘的面,你就敢編排小姐的是非,我非撕爛你的嘴。」說罷作勢要撕。
陳氏趕忙阻止,歎了口氣對杏兒說道,「你姥姥是我身邊最得力的管事,如今挨了這十個板子,遭了大罪,我知道你素來孝順,只是這僭越的話,當著我和你姥姥的面說說也就罷了,以後可不許出去渾說。」
許嬤嬤也點頭說道,「姨娘說的對,杏兒年紀小不懂事,您還要多管教她才是。「杏兒知道自己有些唐突,便不情願的也點了點頭。
「我這會子過來,一是來看看你,二是有件事想與你商量。」陳氏這才說明了來意。
許嬤嬤不知是什麼事,只是表態只要是自己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辭。
「也不是什麼大事,我和二爺商量著派杏兒去玉姐兒身邊照顧,不知道你願不願意。」陳氏試探性的問道。
還沒等許嬤嬤說話,杏兒就哭鬧著不依。「我才不要去呢,三小姐剛打了我姥姥,我避著還來不及呢,怎麼還上趕子去伺候,我不依,我不去。」
許嬤嬤瞪了杏兒一眼,示意她不要失了規矩,她在侯府伺候了幾十年,跟著陳氏也有些年頭了,知道陳氏的為人,她對陸顏玉從不上心,這次竟然跟二老爺商量派丫頭去伺候,定是沒存好意。現下陸顏玉可不是從前的樣子,精明了許多,若是讓杏兒去吃了虧那可怎麼對得住死去的閨女和女婿,於是猶豫著下不了決定。
陳氏知道許嬤嬤心裡想的的是什麼,於是說道,「我曉得你心疼杏兒,可這孩子就是在你的保護下也太過輕浮,不解世事,說不定哪天出門一句話說不好就遭了罪了,我這也是看在你在我身邊伺候了那麼久,才選了杏兒送過去,你還不明白我的苦心嗎?」
許嬤嬤知道這只是陳氏的托詞,她需要的是陳氏的一個保證,於是仍舊沒吱聲。
精明的陳氏舒了口氣,又說道,「好吧,我今兒就給你留個話,無論如何我也會保得杏兒周全,這樣可好?」
許嬤嬤聽了這話勉強點了點頭,表示願意杏兒去伺候三小姐。陳氏看著她點頭,高興得起身往門外走,頭也不回的留下一句話。
「明早我來領人。只有些事,你還是先提前交代給她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