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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狂徒 文 / 高月生

    整個武威侯府東西各四個院子,呈環形靠攏在一起,這座府邸之前的主人是前朝的戶部侍郎,二品大員的宅子自然差不到哪裡去,至少文化底蘊是有的。先皇打下江山後犒賞有功之臣,便將這裡賜給了陸英,又經過了幾個月的修葺,宅子更顯輝煌氣派。

    陸顏玉早上來請安的時候途徑一個花園,雖沒走進去,老遠的卻也瞅到了秋日裡不一樣的景致,這座花園設在侯府的正中,無論從那條路來回都是必經之地,所以雖然陸顏玉請完安走的是另外一條路,但仍然經過了這裡。

    因為時辰還早,陸顏玉便帶著遊覽旅遊勝地的心情慢慢悠悠的將侯府逛了個大致,當然也沒有錯過這個花園。走過前頭的拱門,陸顏玉眼前便豁然開朗,築山理池亭台花草倒是一樣也沒少,組合在一起有一種明媚秀麗的感覺,寬窄能容三人並肩而過的石子路兩邊擺滿了各色的菊花,大概是還沒入深秋,花盆裡的菊花都還是花苞的樣子,卻透著一股嬌羞,陸顏玉俯身看了又看,甚是喜愛,便背對著冬梅問道。

    「哪裡還有這樣好看的菊花,咱們也弄來幾盆擺在踏雪齋裡可好?」

    冬梅這邊有點小小的納悶,小姐轉了性連喜好都變了,倒開始憐愛起這些花花草草來了。以前可是對這些東西是最不耐煩的,所以院子裡只零散擺過幾盆應景的花,除了那兩棵老樹,還真沒有什麼可以觀賞的植物。雖然這般想,但主子的心意就是奴婢行動的旨意,不管有什麼變化,只要依著主子來便是了。於是她趕忙回了話,「奴婢聽說,花房裡新請來的花匠最擅長培植菊花,他培的菊花品種可多了,顏色也是讓人眼花繚亂,前幾日還往老太爺屋裡送了兩盆綠色的,老太爺看了大悅,足足賞了他一錠金子呢。」

    經冬梅這麼一說,陸顏玉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揪了起來,拉著冬梅就要去花房瞅瞅這個身有所長的老花匠。

    可才拐過假山,老遠的她卻先看見了自己的「小冤家」陸顏琴,這位六小姐坐在涼亭裡,身後跟了一個婆子一個丫鬟,皺著眉頭,似有什麼煩心的事,嘴卻也不消停,一張一合不知道又在說誰的壞話。

    陸顏琴只顧自說自話,並沒有看見慢慢走近了的陸顏玉,倒是她身後的婆子眼尖,先給她使了個眼色,又從涼亭裡出來,朝陸顏玉福了福身,「給三小姐請安。」

    陸顏琴乍得一看到陸顏玉,表情一呆,轉瞬變成尷尬,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陸顏玉想也不用想,這樣的表情只能證明她剛剛一定是在說自己的壞話,她這個六妹只圖口舌之快,畢竟年紀小,還不懂得掩飾。

    陸顏玉輕蔑的一笑,竟將陸顏琴惹惱了,也沒朝她行禮,竟然大喇喇的質問起來,「你這笑是什麼意思?」

    「你猜我是什麼意思?」陸顏玉反問道。

    陸顏琴做了虧心事心裡自然是怕的,說話也慌張結巴起來,「我…我怎麼知道,你…你別欺負人。」

    陸顏玉被她一說也一時啞然,欺負人?到底誰在欺負誰?真是好笑。「哦?我欺負你?可是…我剛才明明聽到…」小孩子的心理防線向來很低,詐一詐她自然就露餡了。

    不出所料,陸顏琴以為剛才她說的話被陸顏玉聽到了,驚得兩眼睜得大大的,臉蛋兒連著耳朵都變得通紅,竟開始為自己辯解起來,「我…我可是什麼都沒有說,你別仗著自己年紀大,就欺負我,這裡的丫鬟婆子都可以為我作證,就算到了祖母那裡,我也是不怕的。」

    嘴裡說不怕,可她的手卻輕輕的抖了起來,陸顏玉心想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三兩句話就現了原型,只是自己並不屑與這樣的紙老虎爭高低,今日且放她一馬吧。「今日我心情好,並不與你計較,改日若你還這樣,就不是禁足和抄抄《女傳》那麼簡單的了。」

    陸顏琴憋著一肚子悶火,卻佔著理虧,發洩不出來,氣鼓鼓的看著陸顏玉轉身離開也只好閉嘴,卻無意間瞥見了她髮髻間的那支珠釵。那支釵的正中鑲嵌的是一顆碩大的東珠,夜間能發出淡淡的光,自己跟祖母要了好幾回,祖母也沒捨得給,可竟然戴在了陸顏玉的頭上。

    陸顏琴再也不能忍耐,咬牙切齒的問道,「那支釵怎麼在你那裡,你到底使了什麼手段讓祖母對你高看一眼。」

    陸顏玉聽此停了腳步,摸了摸髮髻中的珠釵,卻是頭也沒回的回答道,「這釵是祖母賞的,你若有什麼不明白不服氣的且去問祖母吧,我沒有空跟你在這裡逗悶子。」說完便絕塵而去,留下陸顏琴獨自抓心撓肝,氣得將嘴唇都咬白了。

    陸顏玉這回雖說用嘴打了一個「勝仗」,可好心情卻被陸顏琴給糟蹋得不剩下幾分,原本看著甚是喜愛的菊花竟也提不起精神來,苦著臉去了花房見到了那位擅長培植菊花的老花匠。

    老花匠白鬚白眉,看著年紀已經花甲,精神倒是矍鑠,見了陸顏玉也並不卑躬屈膝,很規矩的打了千,然後仍是蹲在地上伺弄手中的一盆幼菊。陸顏玉很是欣賞他這份不卑不亢的從容,便自顧自的在花房裡賞玩起來。

    花房不小,從這頭到那頭也要六七十米,因為是秋天,花的種類不多,以菊花為主,果然像冬梅說的那樣菊花的顏色撩人,品種多樣,陸顏玉東瞅瞅西瞅瞅,冬梅看她煞有介事的樣子,忍不住說道,「小姐既然這麼喜歡菊花,乾脆現在就挑上幾盆,我找幾個小廝給咱們院子送去便是了。」

    陸顏玉聽了冬梅的話,駐足觀看了許久,竟不知怎麼想到兩句以前看過的詩詞,脫口而出道,「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

    這兩句詩剛說完,卻聽有人在不遠處鼓起掌來,說了句「好詩」。陸顏玉和冬梅都慣性的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了過去,原來不遠處的花叢中竟然蹲著一個著青色衣袍的男人,主僕倆剛才都沒看到他蹲在那裡。

    在古代,男女大防是頂頂重要的事,別說未婚男女不能單獨待在同一個房間裡,即使在公眾場合彼此多看了幾眼,也是要生出許多是非的。雖說現在是在花房,可畢竟除了不遠處的老花匠,近距離內就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了,冬梅下意識的站到了陸顏玉的前面,不給兩人面對面的機會,看來這人冬梅也不認得。

    待青衣男子站起身來,陸顏玉才偷偷的將這人的相貌看清楚,挺拔的身姿,濃眉墨眼,鼻樑高挺,連嘴唇都好像雕刻的一樣,整張臉竟然挑不出一點瑕疵,若說非要挑點什麼不是,也只有他戲謔的眼神了。

    青衣男子顯然並沒覺得自己的舉動很是唐突,竟帶著玩味性的目光打量起冬梅身後的陸顏玉,冬梅見了這樣的目光,生氣的質問道,「哪裡來的狂徒,我們小姐也是你能看的嗎?」

    那男子嘴角一提,竟笑著說道,「不能看我不也看了嗎?」

    冬梅一時詞窮,爭辯不出來,小臉憋得通紅,只得將兩手伸開,盡量將陸顏玉整個擋住。

    雖然陸顏玉來自現代,卻也被眼前這個放蕩的男子給惹急了,對冬梅說道,「遇到擋路的惡犬,你以為用嘴就能嚇退它嗎?對牛彈琴,說的再多也無義,我們且走我們的路,裝作看不見便是了。」說完便轉身往花房門口走去。

    冬梅聽懂了主子的意思,狠狠地瞪了那個男子一眼,便跟在陸顏玉身後離開了。只是那男子竟帶著一絲不捨,目光一直跟著陸顏玉消失在花房門口才收了回來。

    過了片刻,又見花房裡走進來另一個男子,滿臉疑惑的問道,「你剛才見過我三妹了?」

    青衣男子挑了挑眉,不緊不慢的說道,「什麼三妹四妹,我可沒見過。」

    原來問話的男子正是威武侯府二少爺陸衍慶,他本不是陸英的親孫子,而是陸英弟弟家的血脈,陸英的弟弟鎮守西北邊陲,家中獨子也只有這一個兒子,於是很小的時候就送來京城寄養在哥哥家,按年紀排,大家都喚他作二少爺。

    陸衍慶得了這樣的答案,更是奇怪,「我本想跟她打個招呼,可看她一副氣鼓鼓的模樣走了,也沒敢追上去。」不過他並沒多想,繼而換了個話題問道,「花看的怎麼樣了,新請來的花匠確實有兩下子,培育的綠菊甚是嬌艷,滿府裡也就老太爺那裡有兩盆,那可是連宮裡都沒有的稀罕玩意兒,你若是喜歡我便讓花匠單獨給你弄一盆如何?」

    青衣男子若有所思的看著遠處,竟將陸顏玉剛才說過的詩重複了一遍,陸衍慶聽了這兩句,先是叫好,然後不解的問道,「你不是最喜歡菊花,怎麼今兒個還給整了這麼一出,我倒是不明白了。

    青衣男子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一把攬上陸衍慶的肩膀,嘻嘻哈哈的說道,「不明白便不明白吧,你不是說你那裡有兩罈佳釀,不如現在就去品嚐一番如何?」

    陸衍慶於是不再追問,兩人便奔著他的碧濤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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