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八章 探望(二) 文 / 高月生
李氏一聽見陸顏玢的名字,竟顫顫巍巍的將手從棉被裡伸出來,四處摸索著,愣是從枕頭底下掏出一個小小的檀木盒子,將這盒子往外遞了出去。
陸連垣一愣,有點兒不解的問道,「你怎麼把你母妃送你貼身藏著的東西拿出來了,平時我要看你都不許,現下這是要給誰?」
李氏沒有說話,只是從棉被裡探出一雙眼睛,又將小木盒子往陸顏玉面前推,於是陸顏玉猜測道,「或許是給七妹的?」
李氏聽了,輕輕的點了點頭。
「你不是說要等玢兒成親的時候再傳給她,這個時候取出來給她是什麼意思?」陸連垣仍是不明白李氏的舉動。
可一旁的陸顏玉卻有點瞭解了,李氏不知道自己得的是什麼病,以為自己的大限就要到了,想著先把重要的東西給了陸顏玢。這個時候陸顏玉不知道是應該哭還是應該笑了,該哭的是感動,是李氏對陸顏玢的母愛,該笑的是她得的真的不是什麼要命的大病,可是又該怎麼告知大家呢,陸顏玉現在很苦惱。
「嬸娘千萬別多想,這不是什麼頑疾大病,現在最重要的放寬心,我爹已經進宮去請御醫了,御醫的醫術自然比市井郎中高百倍,所以,一定會把嬸娘治好的,只需個十天半月的時間呢。」
陸顏玉這樣一說,田氏和陸連垣才明白了李氏的意思,敢情是『臨終遺物』呀!
陸連垣氣得一下子從床邊蹦了起來,「你這個婦人,不知好歹,不是說了去請最好的大夫給你醫治,我們還沒放棄,你怎的就放棄了。真是氣死我了。」
田氏也有感附和道,「對呀,你可別亂想,想多了反倒不利於養病,等會兒御醫來了自然會見分曉的。」
幾個人又勸了李氏幾句,聽著李氏似乎有了哭腔,陸顏玉才跟田氏說道,「祖母,咱們先出去吧,讓三叔和嬸娘在屋裡說說話吧。」說罷。又對王嬤嬤和青青說,「你們倆也不用總杵在內裡間,去外間裡站著吧。需要你們伺候的時候,自然會喊你倆的。」
田氏作勢往外走,突然又似想起什麼,說道,「王嬤嬤還是在內裡間伺候著吧。以防有什麼事。」
陸連垣表情複雜的看著田氏,田氏卻沒看他,吩咐完就直接走了出去。陸顏玉心裡暗想,田氏非得要一個下人在屋裡,無非是怕李氏的病別再有什麼其他的症狀危急到陸連垣,有個丫鬟在也好一同看著點兒。可現在這個時候,恐怕陸連垣和李氏都想單獨待一會兒,有外人在連個說體己話的機會都沒有了。
走到外間。田氏又朝青青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著一塊兒出去。
幾人走到臥房外,看到張氏站在院子裡的葡萄架下,她一見田氏出來了,趕緊三步並作兩步的快速走了過來。
田氏連看都懶得看她。本來就不是自己的親媳婦兒,還能指望她什麼。於是轉身對陸顏玉說道,「咱們都去偏廳吧,等著御醫來。」
張氏聽了田氏的話,諂媚的想去扶她的胳膊,卻被田氏一甩手甩開了,這樣直接不給張氏面子,還是頭一次。
到了偏廳,圍著小圓桌都坐了下來,田氏這才喊了青青來回話,「昨兒晚上,三夫人都幹什麼了?」
青青低著頭,兩隻手垂在腿旁,諾諾的回話道,「並未做什麼特別的,奴婢要伺候三夫人洗漱,她也不讓,就是一個人躺在床上,夜裡的時候,就光聽見夫人在翻身,估摸一整夜都沒睡吧,還是今兒早上三老爺來了之後,小睡了那麼一會兒。」
田氏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盞,用茶蓋子輕輕撇了撇茶葉,喝了一口,這才點頭說了句,「沒別的了?」
「沒別的了。」青青趕緊答道。
「好,那你回去繼續伺候吧。」
青青走後,偏廳裡一下子安靜了起來,李氏病得突然,讓田氏一下子覺得有點兒棘手。
張氏突然轉向田氏,陪著笑說道,「婆母,有句話媳婦兒不知當講不當講。」
哪知田氏壓根不給她留任何面子,直接撅了她一句,「當不當講,你自己想去,不當講就不要講!」
張氏被田氏一句話給說得灰頭土臉的,卡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最後想了想才下定決心,還是說吧。
「我看弟妹這樣,或者咱們找個婆子來念叨念叨,說不定就好了?」
陸顏玉還疑惑『婆子』是個什麼人,那邊田氏卻將張氏的提議聽了進去。
「你的意思是…李氏是中邪了?」
張氏見自己的話還算能籠絡住田氏,於是趕緊進一步解釋道,「依媳婦兒看,弟媳婦這麼突然就得了這樣的怪病,八成是沾上了髒東西,找個婆子來念叨念叨說不定就會不治而愈呢。」
田氏一聽自覺也有道理,但仍有些猶豫,畢竟這不是什麼好病,要是真把神婆子喊來,那不就是昭告天下,侯府裡有了『鬼怪之事』了嘛,可是這確實是最後一招,田氏略微猶豫了一下。
而陸顏玉聽了張氏的一番解釋現在才明白,原來『婆子』就是跳大神的,也就是古代的巫蠱之術,愚昧無知的時代,凡事不得解的時候就是求助於神明,果然如此。
雖然平日裡跟李氏的關係說不上太好,而且還因為壽宴上的事白白遭受了李氏好長時間的白眼,可好歹這也是人命,先依好病再說別的吧,於是陸顏玉建議道,「不如先請了御醫來看看,說不定御醫知道嬸娘得的是什麼病,到時候開了藥病就好了也未可知。」
陸顏玉的建議直接影響了田氏的思考,田氏一拍桌子說道,「對,還是先聽御醫的,若是御醫都沒法子治,那就再說請婆子的事吧。」
其實陸顏玉的話不過是想用最實在的辦法醫治李氏,哪知道被張氏看在眼裡就是在擠兌自己,氣得直翻白眼,然後便不肯給陸顏玉好臉色了,陸顏玉也無奈,你想怎麼想,那就隨你吧。
又過了一盞茶的功夫,院子外有了動靜,原來是陸連城將宮裡的御醫請到了。
偏廳裡的人都迎了出去,陸顏玉看到那御醫也不似以前電視劇裡演的年歲很大,白鬚白眉的樣子,反倒是也就四十上下,看起來十分和善,頭髮用髮帶捆好,穿著白色的袍子,倒是很有大夫的架勢。
陸連城先向田氏介紹道,「這位是御醫院的路御醫,不過不是咱們那個陸,而是條條大路的路。」陸顏玉一聽這樣的介紹,原來跟她是本家,瞬間對路御醫很有好感。
路御醫很知禮數的朝田氏雙手抱拳行了個禮,「下官參見威武侯夫人。」
田氏虛扶了一把,極熱絡的說道,「路御醫不必客氣,這回府裡的三夫人得了頑疾,還得拜託路御醫不辭勞苦親自出宮診治,是老婦人該謝謝御醫。」
「說謝謝下官是萬萬不敢當的,還請老夫人帶路,下官先去看看三夫人的病勢吧。」
路御醫倒不是個拖拖拉拉的人,上來就直奔主題,陸顏玉不免投去讚揚的目光。
仍是田氏和陸顏玉在前,帶著路御醫進了李氏的臥房,陸連城是男人,自然不太好進弟媳婦的臥房,而張氏是田氏吩咐的,不讓她再跟著進去,省的生事。
進了內裡間,在李氏的脈上依然搭了一方絲帕,路御醫診起脈來比上一個大夫還要慎重,半天功夫沒說一句話,陸顏玉等的有點沉不住氣,這樣的小毛病,還需要這麼費勁的診治嗎,後來轉念一想,也對,李氏之前的身份是公主,現在又加上威武侯三夫人的稱號,宮裡的御醫哪敢隨隨便便就下結論呢,還是得認真揣度才行。
於是,耐著性子又等了一會兒,路御醫才將手指從李氏的脈上拿開,又仔仔細細看了看李氏的臉,略思揣了一下,才起了身對田氏和陸連垣說道,「夫人的病實屬少見,下官曾在宮裡的幾本醫書上,偶爾見過有幾句話有記敘這樣的疾病,凡得此病者,眼鼻口都會有移位現象,面容怪異,面頰動作不靈,嚴重者說話也會說不清楚,甚至會喪失味覺。」
說了一大堆,陸連垣有點著急,「我不是想聽病理,只是想問你能不能治。」
田氏在一旁斥責道,「你這是什麼態度對御醫說話。」
「不礙事不礙事,陸大人只不過是著急所致,不礙事的。只是這病,我…從未治過,所以無從下手,看來還是請老夫人和陸大人另請高明吧。」
陸顏玉剛要高興,可算有個明白人知道這是什麼病了,可卻被後來的話澆了一盆冷水,不過她卻注意到,路御醫說從未治過這種病的時候有一絲停頓,臉上是猶豫不決的表情,看來其中必有隱情,或者是怕醫治不好,會有性命之憂,所以才萬般推脫。
一旁的田氏又問了一個她心裡一直惦念著的問題,「路御醫,我還想問一下,這病是否會傳染?」
路御醫明白田氏的擔心,耐心的解答道,「這病是不會傳染的,而且最嚴重時也不過是嘴歪眼斜,面目駭人,不會危害到旁人的安全和性命的。」
聽了路御醫的話,田氏才算徹底放下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