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八十五章 當年（一） 文 / 高月生
李凌風仍舊分兩撥派人盯著魏氏，果然第二天深夜，一輛馬車拉著一個草蓆從前大門的私宅後門處出來，直直的奔了城外的亂葬崗，扔下草蓆，趕車的人就走了，李凌風的人下去一番查探，確認是陳四的屍體，看他渾身發青，口鼻處有血漬，便知道定是中了那砒霜的毒，李凌風知曉了此事也是冷笑一聲，當初留下陳四回去報信的時候，他就料到魏氏一定不會留下這麼重要的證人存在，所以陳四是一定會死的，李凌風算算這事也可以說暫時告一段落了，至少陸顏玉目前是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了，於是心裡也覺得放鬆了許多，至少繃了好幾天的臉也可以舒展開了。
為了不讓陸顏玉長久的擔心，李凌風沒過幾天便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寫了一封簡短的信，讓丫鬟找了個借口又進了威武侯府，然後傳遞給了她。
陸顏玉看了這封信箋，知道了結果後，反倒是一聲苦笑，就憑這麼簡單的一個原因，那個從沒有見過面的魏氏就可以派人來殺自己，不是草菅人命又是什麼，這麼大的貪心，早晚有一天會陰溝裡翻了船的。
陸顏玉看完之後，將信箋仔仔細細的按照原來的折痕疊好，親自鎖在了自己的小抽屜匣裡，這才安下心來。
外面的事算是了清了，這不府裡還有一件頂頂要緊的事正等著她了嘛！
「姑姑，那個老嬤嬤什麼時候能到啊？」陸顏玉嘴裡說的老嬤嬤就是許久之前秋姑姑幫她找的熟識威武侯府前後大事的老人。說了許久要見她，從去年秋天一直到了來年的二月，期間被太多的事耽誤，不過正巧最近沒什麼事。天氣還可以，那個老嬤嬤的身子也好了許多，所以正是時候接進府來問話，於是，秋姑姑親自操辦了一切，選了今日派了馬車去接的。
「一早馬車就去了，從咱們府到莊子往返一趟也得兩三個時辰，小姐別急，最快也要到正午的時候才能到呢。」秋姑姑為主子寬心，還特地沏了她最喜歡的正山小種來。最近唐王世子爺送來的那盞小茶壺成了寶貝。每每泡茶。陸顏玉都欽點了那個茶壺，所以今天也不例外，依舊是一壺一杯。端到了陸顏玉的面前。
「嗯，好，不過派了馬車去接，這樣好像有點兒過於引人注目，若是被多事的人看到，會不會又起疑心呢？」陸顏玉擔心外人會來揣摩她找了這樣一個老人來的目的，其實不過是想瞭解一下梁氏的生前事罷了，但也不想憑空引來許多猜測。
「小姐放心好了，奴婢早就跟那個老嬤嬤說好了，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是我遠房的親戚。許久不見了，如今聽說我跟在三小姐身邊伺候著，也算有了頭臉，所以就來府裡看看我的，這樣的借口，任誰都不會起疑心的。」
秋姑姑的心思向來細膩，這就是陸顏玉喜歡依靠她的原因，辦事總能全須全尾，弄得明明白白，陸顏玉投給她一個信任的笑容，便又拾起身邊的書，認真的看了起來。
果然，秋姑姑猜測的不錯，等陸顏玉都用完了午膳，去接人的車才回來了，那個嬤嬤被秋姑姑帶著來給陸顏玉請安，陸顏玉見她早已花白了頭髮，背也是駝的不想樣子，說話時嘴裡的牙齒看著已經沒幾顆了，看來秋姑姑果然找了一個老人來了。
「老奴給三小姐請安。」老嬤嬤說著就要跪下，陸顏玉見狀趕緊讓一旁的秋姑姑拉住她，一把年紀的人了，再說主僕有別，但也無需再難為她了，還是以敬老為主吧。
「嬤嬤，到這裡就無需多禮了，我也是有些事想跟你打聽，這才大老遠的把你從莊子上接過來，一路辛苦了。」陸顏玉還是先說了幾句客氣話，畢竟今兒是有事求人家，若是因為態度問題惹了她故意有話不說，那就慘了。「嬤嬤還沒有用過午膳吧，不如先用去填補點兒，等你吃完了，咱們再說。」
老嬤嬤是千恩萬謝，然後便跟著秋姑姑去廚房吃飯去了，陸顏玉一個人在廳裡來回踱步，今兒要問的事雖然早就想好了，不過還是得從腦子裡再過一遍，省得一會兒再忘記了什麼。
老嬤嬤的午膳吃得很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又跟著秋姑姑回來了，吃了飯又休息了一會兒，老嬤嬤的氣色也變得好了許多。
陸顏玉讓冬梅和綠竹都出去了，屋裡只剩她們三個人，「嬤嬤，你坐吧，咱們坐下來說。」陸顏玉看她年紀大，又吩咐她落座。
哪知老嬤嬤是個很固執的人，死活不肯，「小姐能賞老奴吃口飯已經是天大的恩賜，小姐有什麼話要問老奴那就問吧，老奴是個下人，怎們敢跟主子平起平坐，罪過罪過。」
陸顏玉看她這樣倒是個老實巴交恪守規矩的人，心中不免安了心，若是找個油嘴滑舌的，還指不定從她嘴裡聽到的話能不能相信呢。
「既然這樣，我也就不再客套了，嬤嬤，今兒我是有許多事想問你的，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我娘的身前事。」陸顏玉迫不及待的開口，其實她最關心的是陳氏嫁進府來的緣由，可是又覺得突然問這些有些唐突，便又曲線解釋了一下，「隨著年歲變大，我也越來越想知道一些關於娘親的事，爹爹怕我傷心，總不肯跟我多說，所以今兒我也只能從嬤嬤那兒打聽一些了。」
老嬤嬤這下算是明白了陸顏玉的用意，做了個釋懷的表情，輕鬆的笑了笑，「原來是這樣啊，可是這位秋姑娘當時是伺候二夫人的貼身侍婢，有些事可是比老奴知道的還要清楚呀。」
老人家記性還挺好，許多年後還沒忘了秋姑姑伺候梁氏的事，一邊陸顏玉還沒來得及解釋，秋姑姑便搶先說道，「那時雖說是我伺候的二夫人，可是畢竟那是年紀小，有許多事都不記得了，所以還得是讓您來回憶呀。」
「哦哦，既然這樣，三小姐有什麼想問的，那就問吧，只要是老奴還記得的，一定全部告訴您。」
陸顏玉先問了一些關於梁氏嫁進府之後的瑣事，那些秋姑姑也跟她說過一次，所以這部分答案正好可以檢驗老嬤嬤說話的真實性，不過還好，老嬤嬤並沒有讓陸顏玉失望，所說的跟秋姑姑說的基本都能對的上。
「那後來陳姨娘嫁了進來，爹爹對娘還一樣好嗎？」陸顏玉小心翼翼的將話題扯到陳氏身上。
「好，當然好，二老爺那時在府裡是出了名的疼愛夫人的，即便是有小妾進府，卻也不肯多看一眼，依舊是悉心照顧當時懷了身孕的二夫人。」
陸顏玉做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又接著問道，「可是，既然爹爹根本不喜歡陳姨娘，那為什麼要把她納到府裡來呢？」
老嬤嬤略想了想，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可是卻欲言又止，陸顏玉見狀趕緊哄她，「好嬤嬤，你若是知道什麼一定要告訴我啊，我保證不會再跟外面的任何人說的。」
老嬤嬤一聽陸顏玉這樣說了，也像是豁出去了似的，坦言道，「其實這些個都是下人們之間碎嘴互相傳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也無從去考證了，老奴揀些像樣的跟您說說，您就當是聽故事吧。」
陸顏玉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
「其實關於二老爺為什麼要納一房姨娘的事，當年在丫鬟下人圈裡也是最熱議的話題，老奴多多少少也是聽到了一些的，據說是當年有一個布衣打扮的中年人來府裡找老太爺，哦，就是侯爺，您的祖父，當時伺候在廳裡的丫鬟說，那人只露了『金陵陳家』四個字，老太爺當即白了臉，遣了一屋子伺候的人出去，單獨跟那個人說了好一陣子話呢，話說完了就拍定了讓二老爺娶陳家的小姐為妾侍的事，當時二老爺那是一百個不願意，二老爺與二夫人的感情好，當時二夫人還正懷著小姐您，可是老太爺說什麼就是非得讓二老爺娶了陳家的小姐，最後也不知道怎麼勸說的，二老爺就同意了。」
跟秋姑姑說的差不多，陸顏玉微微點頭，「可是，這個金陵陳家是什麼來頭啊，會讓祖父這麼重視？」
「這個金陵陳家具體是什麼來頭，老奴也不甚瞭解，不過，老太爺在先帝爺還在的時候，曾經戍守過金陵城，那時老太爺可是手握江南重兵，足足在那裡待了六年，然後才回了京城的。」
老嬤嬤的這個線索讓陸顏玉又多開了一竅，陳姨娘的本家跟祖父一定是舊相識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相視，所以才能用短短的四個字鎮住當時位高權重的陸英。
「那後來呢，姨娘成親的時候，陳家有沒有來人？」
「小姐不提，老奴還想不起來呢，這可又是一樁奇怪的事呢。」老嬤嬤嚥了口唾沫，繼續說道，「當時陳姨娘進府的時候，竟然連個送嫁的人都沒有，而且沒有任何嫁妝，就孤零零的一個人，穿上喜服被轎子抬了進來這就算完事了，當時二老爺執意不辦喜酒，所以連個恭賀的人都沒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