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五十板子 文 / 高月生
一頓好好的飯就因為這幾滴熱湯弄的不得已而中途打斷了,還請了大夫來,這一下碧濤院的動靜可算是鬧大了,甚至還驚動了東院的田氏。
丫鬟們通報給田氏時說得並不仔細,甚至還有誇大的嫌疑,說三小姐被熱水燙傷了一大塊,二少夫人因著這事傷了胎氣,整個碧濤院如今都雞飛狗跳的,這一下可把田氏嚇得不輕,不管哪一頭都不是小事,溜溜的就趕來,一見院子裡站得都是人,心更是懸在一線,趕緊往人堆兒裡扎。
「快點兒,讓我看看,季氏和玉兒在哪兒吶,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就鬧成這樣啦?」田氏著急忙慌的往裡走,看見門外站的都是一個個的少爺公子,即便是見了李凌風也顧不上再寒暄什麼了,只是微微頷首就走了過去。
門口站著的陸衍武一見祖母來了,趕緊一把上去攙扶住,勸慰了幾句,「祖母,您別著急,大夫一會兒就來,您慢點兒走。」
田氏這個時候已經是無暇他顧了,誰來跟她說都不管用,只有親眼看見才能放心,於是她並沒理會陸衍武那茬,一推他的手,自顧自快步進了臥房。
迎門的八仙桌旁坐著的是陸顏玉,她將右手背平放在桌上,身邊的李依琳一直在用扇子給傷口扇風,雖然不能完全止住疼,可還是能有緩解的效果,陸顏玉如今也顧不上疼痛了,她一面透過身前的幾個人看著床上躺著的季敏是什麼情況,一面還得時不時的瞄著站在床旁的陸顏玢是什麼神色,總之現在已經一個頭兩個大了,一切來得太突然,已經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田氏先看見了坐著的陸顏玉,搭眼一瞧那腫的老高的水泡就知道燙的不算輕,可是現下得先看好了孕婦,只得衝著陸顏玉擺了擺手,轉身往季敏那邊走。陸顏玉當然明白孕婦精貴的道理。於是趕忙點頭示意田氏自己沒有關係。
季敏是因為剛才過於擔心陸顏玉,猛地起身時有點兒閃了肚子,所以才會覺得肚子疼,她這一胎頭幾個月本就懷得辛苦,雖然大夫說五個月之後胎已成型不礙事了,但還是得比正常的孕婦更小心幾分,今兒這一閃,可是嚇壞了陸衍慶了。
陸衍慶一見田氏來了,多少還是踏實了一點兒,他鬆開握著季敏的手。從床沿上站起來,給田氏讓了個座。
「祖母。你坐這兒,敏敏只說肚子痛,我也不知道這到底嚴不嚴重啊?」
田氏好歹是生育過好幾胎的過來人,一屋子裡數她年紀最大,這個時候自然不能亂了陣腳,這樣才能安住其他人的心,於是她靠近一坐。仔細看了看季敏的臉色,是有些不太好,但還沒到了嚴重的份上。
「季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肚子疼得厲害嗎?」
季敏不是那種會誇張的人,肚子疼是真的,可是並不是那麼的厲害,與陸顏玉遙遙呼應,她現在還在擔心陸顏玉的燙傷呢。
「祖母。我沒事,只是微微的有些疼痛而已,您還是快去看看玉兒,我看她著實燙得不輕,若是留了疤,那可怎麼辦呀?」
田氏一聽很欣慰,索性兩個孩子都不是難纏的角色,於是感覺回應季敏,「好孩子,你別管你三妹了,我剛才看了,她沒事,你先養好你的肚子要緊。」說完,又回頭看了掌事的嬤嬤一眼,「大夫呢,怎麼還沒請來?」
以前碧濤院裡並沒有掌事的嬤嬤,這個掌事嬤嬤也是從後院的一堆婆子裡剛挑上來的,就是為了季敏懷著身孕不便於管理院子,所以才想著挑個新人來,季敏看中她老實,只不過這老實既是優點也是缺點,今兒遇上了這樣的事,她就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木訥的站在那兒,一臉的苦相,聽了田氏稍微帶點兒不悅的詢問就立刻軟了腳,回話都有些結巴。
「回…回老…老夫人的話,已…已經去請了。」
一聽她這樣說,田氏皺著眉頭更加不悅了,「這都多大會兒了,怎麼還沒請來,再去請!」
掌事嬤嬤弓背哈腰的連連說是,慌忙往外走,出門的時候還差點兒碰上門口的一個瓷瓶,田氏見她這樣,心裡的氣越來越大,心想等這事處理完之後一定要給季敏換一個嬤嬤伺候。
兩頭都安慰了幾句,大夫這才到了,一進門看見兩個病號,卻不知道應該先為誰診脈了。
「先給她。」「先給她。」
陸顏玉和季敏幾乎是同時說出這句話,一屋子的人除了緊張,倒是也感受到了這姑嫂之間的感情,無不在心中稱讚,可是現下不是孔融讓梨的時候了,總得分出個先後,於是還是田氏一句話,「先給季氏摸脈,她還懷著孩子,雙身子的人誰也耽誤不起。」
田氏發了話,如今就是聖旨了,儘管季敏百般推脫,可還是先讓大夫號脈診治了,放上脈枕,搭上絲帕,大夫靜靜的號了一會兒,然後很平靜的收回了手。
「這位夫人是受了驚嚇才導致的胎氣不穩,依我看並無大礙,只需靜養,再配上些固胎的湯藥,三兩日即可恢復。」
一聽大夫這樣說,屋裡的人都放下心來,季敏也跟著點了點頭,她嘴上說自己沒事,其實也是擔心自己肚子裡的孩子的,不過既然大夫這樣說了,她也算鬆了一口氣。
田氏和陸衍慶也面露喜色,俱是放下心來的模樣,於是又趕忙招呼了大夫去給陸顏玉看傷。
大夫走進陸顏玉,燙傷是皮外傷,並無需把脈,他盯著傷口只看了幾眼,就跟著撇了撇嘴,田氏見大夫這樣,以為不好,趕緊擔心的問道,「大夫,這丫頭的燙傷要不要緊,以後會不會落下疤來?」
大夫還是緊盯著傷口說道,「萬幸這時候還是初春,天氣涼爽,燙傷終究能好得更快一些,但是燙了小姐的湯水恐怕是剛開了鍋的,小姐細皮嫩肉,怎麼禁得住這些。」說完又引了田氏往最厲害的地方看去,「老夫人且看,小指處的這一點兒,水泡已經連成片了,燙得確實不輕啊。」
田氏一聽更加揪心了,趕忙問治癒的辦法,「先生那你說現下該怎麼辦,無論如何也不能落疤啊。」
大夫看了看傷口,不緊不慢的搖了搖頭,「恕在下直言,這落不落疤,在下真的保證不了,畢竟燙得有些嚴重了,但是在下會開一些上好的藥膏,供小姐塗抹,平日裡小姐盡量不要沾水,不要沾灰,大概也就是個把月,水泡就能退了,傷口也就能癒合了。」
大夫的話說得都謹慎,只要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總會把一些症狀說得模稜兩可,田氏見他這樣,也知道陸顏玉手上的疤怕是要留下了,剛才剛有的喜色,立刻全部消失在了眉間。
一屋子的人又開始為陸顏玉默哀了,可是作為當事人的她卻是不以為意,她想著只要是可以不疼了,別的她並不在乎。
李凌風此時正站在門口,大夫說話的聲音洪亮,那些話他全部聽進了耳朵,一聽陸顏玉的燙傷養上一段時間就能好,這才鬆了一口氣,落不落疤對他來說並不重要,只要陸顏玉健康,別的都可以忽略不計。
「好,那就請大夫去偏廳看方子吧,鶯兒,你陪著先生去。」
鶯兒接過先生的藥箱,引著先生出了門朝偏廳去了,現下臥房裡只剩下自己人,田氏被丫鬟攙扶著坐在了八仙桌的另一邊,一臉的凌厲之色,不輕不重的拍了一下桌面。
「是誰把三小姐燙成這樣的,給我拉上來。」
原來是到了算賬的時候,陸顏玉一看田氏嚴肅的樣子不禁也屏住呼吸,她以前看電視劇知道大戶人家對丫鬟下人管理的都很嚴格,稍有錯誤就會懲罰的很重,只不過來了威武侯府之後,女眷的性格總體來說還算溫和,幾位長輩並不曾當著眾人的面責打過下人,可是今兒犯錯的那個丫鬟怕是難以保全了,一個湯碗沒端穩,傷了兩位主子,這頓罰是免不了的了。
田氏一聲令下,就有兩個婆子推了那個小丫鬟從外面進來,那小丫鬟本來長得眉清目秀,大概剛才受了驚嚇,又哭了一陣,早就沒了先前的精神頭,蔫了吧唧的跪在地上,她的手腕子上還被捆上了好幾圈繩索,如今早就不會大把大把的流眼淚了,只是不停的抽噎。
「今兒你這錯犯大了,威武侯府留不下你這麼不用心當差的人,打五十個板子,打發到莊子裡去吧。」
一聽要打五十個板子,地上跪著的小丫頭這才反過勁兒來,小身子板幾乎整個貼在了地上,不停地瑟瑟發抖,想喊『饒命』,可那倆字卻卡在喉嚨眼裡,怎麼都發不出聲來。
要知道五十個板子即便是成年男子也受不起,這麼大的丫頭,五十個板子等於在要她的命,即便不死,那也得殘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