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百二十六章 夜出 文 / 高月生
威武侯府並不是什麼新起的院子，同現如今京城裡的許多大宅子一樣，曾經也是前朝某個大官的府邸，後來新帝登基，賞了這裡給有功之臣，也就是威武侯陸英，供陸氏一族居住，這個府邸不像普通的宅子一樣只有前門和後門，在它的東南角還有一個小小的角門，因為這座宅子的東邊臨靠一條僻靜的小路，所以大家就猜測這扇角門是供前任主人會友用的，一些低調的官員或者賓客什麼的，如果覺得從前門或者後門進出太惹人耳目的話，這扇小門確實是不錯的選擇，可是自從陸氏一族搬進來之後，東南角的這扇角門還真的沒怎麼再使用過，不過卻依舊存在著，沒有落鎖，而是同其他兩扇門一樣，有下人在這裡看守。
入夜時分，秋姑姑換上了一身顏色偏暗的衣衫從踏雪齋出去直奔了威武侯府的東南角門，那裡的看門人叫牛二，是秋姑姑的同鄉，比她當年進府的時候還要早上幾個月，按理說牛二的年紀也不小了，即便是做個府裡的小管事資歷也足夠了，可現如今仍舊只做了一個小小的門房，原因只出在此人好吃懶做，手腳還不太乾淨上。
秋姑姑跟牛二平時並不經常打交道，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兩個一個在門房，一個在小姐的院子裡的原因，男女有別，這只是其一，其二嘛也還是因為秋姑姑多多少少聽說了一些關於牛二的不好的傳聞，即便兩人是老鄉，可是該迴避的時候也是要迴避的，所以前一段時間牛二聽說秋姑姑在三小姐面前極得臉，想求她幫忙換個有油水的活計的時候，秋姑姑用了好多借口推了過去，從那以後牛二就沒怎麼再來找過她，今日調換了位置，變成了秋姑姑去求牛二，不知道這個潑皮會不會因為之前的事再三刁難。雖然心裡心裡沒底。不過秋姑姑依舊是毫不猶豫的去了。
雖然已過子時，可是門房住的小屋裡還點著燭火，搖曳的燭光照的屋裡並不怎麼亮，秋姑姑輕輕敲了敲門，只聽一聲沙啞的男聲問道，「誰呀，這麼晚了。」
秋姑姑將木門推開了一個縫隙，從外面看到牛二歪在炕上手忙腳亂的不知道在藏些什麼東西，近處的小炕桌上散落的全是花生和毛豆的皮，還有一張油紙裡包著一小塊牛肉。酒氣順著門縫就溜了出來，這下不用猜也知道了。他藏的一準是酒壺，威武侯府對下人管理的還算嚴格，只要是當值的下人小廝那是絕對不允許喝酒的，這麼偌大的府院，若是因為下人貪杯而放進來了壞人，豈不壞事了，所以如今牛二一準以為是查房的管家。可不正手忙腳亂的藏起酒壺來嘛。
「牛二哥，是我。」秋姑姑依舊站在門外，沒有進去。
牛二一聽這動靜，是個女人，便停止了手中忙活的，翻身下了炕，拖拉著棉鞋往門外去，拉開半扇門看見是秋姑姑，可不是眼前一亮。「哎呀，怎麼是你啊小秋，稀客，稀客啊，快進來，進來坐著。」
牛二前幾日去找秋姑姑，不僅僅是想讓秋姑姑伺候的三小姐幫忙給他換個活計，其實私心裡他對於秋姑姑也是垂涎三尺的，牛二三十多歲，還沒有討上婆娘，而秋姑姑雖然年紀不小了，可勝在容顏生的還不錯，即便是在一眾年輕的丫鬟中也是中上之資，可不正入了牛二的眼，他正鬱悶不知道怎麼才能接近秋姑姑呢，沒想到夢境成真，這人還自動送上門了。
牛二一靠近，身上的酒氣更濃了，熏得秋姑姑不自覺的用袖口遮了一下口鼻，牛二看出異樣，但是鮮少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窘迫模樣。
「那個…我…我也是夜裡閒的無聊，又怕自己睡著了，所以…所以喝點酒提提神，你看…我…我也沒喝多。」牛二說著就上炕掏出了藏在一床破被窩裡的葫蘆酒壺，搖了搖，「還有大半壺呢，我只喝了一小口。」
秋姑姑心想我哪在乎你喝多少，最好是喝多了睡過去才能方便我今晚進出，不過心裡想的嘴上不能說出來，誰讓現下的事得求著他呢，於是秋姑姑只得換了一副笑臉，「牛二哥，我知道你們門房的人不容易，沒事，你喝就是了，我不會出去亂說的。」
牛二沒有傻到真的繼續喝酒，而是慢慢移了幾步到了秋姑姑的身邊，笑得極誇張，「不喝了不喝了，我妹子來了，我還喝什麼酒呀，妹子，這麼晚了你來找我是不是有什麼事啊，有事你就說，只要是我能幫得上忙的一定幫你。」
秋姑姑沒想到這牛二如此上道，知道她是有事前來的，也不用再多費口舌直截了當的說就行了，可是一聽『妹子』二字，胳膊上立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內心裡難受得緊，可是面上仍舊帶著笑容，「還是牛二哥聰明，我這次來確實是有事要求牛二哥的。」
一聽有求，那壞心眼的牛二又上前一步，這回離秋姑姑更近了，只有幾步之遙，「你儘管開口。」
「我想出去一趟，不知牛二哥能不能行個方便。」
牛二一聽是要出門，立刻眉毛一挑，猶豫了起來，倒不是他有意為難秋姑姑，只不過府裡有規定，丫鬟小廝之類的下人沒有主子的令是不能隨隨便便外出的，因為他們都有賣身的契約在府裡攥著，這麼隨隨便便的就放出去了，萬一不回來了，那是要追究責任的，若是到時候自己被牽連進去，也沒有什麼好果子吃，所以牛二沒爽快的答應也是有道理的。
「你出去幹什麼去，這麼晚了，難不成還有什麼急事？」牛二問起緣由。
秋姑姑雖然是被陸顏玉遣出去的，可是這個時候她不願意也不能將自己的主子供出來，萬一被那些想害她的壞人知曉了一星半點，那就算打草驚蛇了，到時候還不知道要變換什麼樣的花樣繼續害人，所以這個時候也只能假裝是自己有私事要出門了。
「府外我確實有點兒急事要去辦，牛二哥你通融一下，就放我出去吧，我保證天亮之前一定回來，不會讓你為難的。」說著就往牛二的手裡塞了一錠五兩的銀子。
五兩銀子對於牛二來說，是從沒有見過的巨額財產，他平時就愛喝兩口，在府裡做了十幾年的活卻什麼都沒攢下，這突然晃悠到眼前的銀子可不就算得上一筆額外的收入了，而且還不是一般的豐厚。
牛二的雙眼立刻紅了，「好說好說，咱們都是老鄉，這樣不久外套了。」話是這麼說，可是面上也沒做什麼不肯要的動作，就將銀子塞進了自己的褲腰裡。「你且去就是了，只不過天亮之前千萬要回來，別讓我為難就行。」
秋姑姑又是千恩萬謝，在牛二的引領下，從開了一條門縫的角門裡鑽了出去，很快消失在了月色中。
威武侯府跟唐王府的距離不算近，以往坐馬車也要一個時辰，可是馬車走的是大路，難免繞遠，這回的事情緊急，秋姑姑也顧不得小路人煙稀少不安全，直接穿了幾個胡同，算是一條直線到了唐王府，不過也用了半多個時辰的腳程。
一到了唐王府門口，秋姑姑迅速繞到後門，果然如主子所訴的，後門處是有兩個石頭雕刻的麒麟，秋姑姑唯一一次去唐王府也是是從正門走的，這對麒麟她自然也是第一次見到。
按照主子說的，左面摸三下，右面摸三下，秋姑姑做完這些心裡惴惴不安的等著會有什麼樣的人接應，沒想到也沒等多久，眼前那扇後門竟從裡面傳來的門栓晃動的聲音，動靜極輕，沒一會兒一個差不多也是三十歲上下的男人從裡面探出身來，見他衣著整齊，也沒有睏倦的模樣，秋姑姑在心裡確定他不是剛從被窩裡出來的，可是這大半夜裡這人怎麼能就跟自己像早就約好了似的來開門呢，秋姑姑滿心都是疑惑。
「進來吧。」那男人也不多問，上來就側了身讓門外的人進去。
秋姑姑也一樣沒有多問，聽話的走了進去，那男人警惕的又左右看了看，這才悄悄的關上了門，上了門栓。
「跟我來吧，世子爺在等你。」
那男人走在前面帶路，依舊是用有些冷酷的聲音說話，秋姑姑只是跟在他的身後，聽憑他的引領。
在曲曲折折的小路上走了一會兒，就到了一間看似是下人住的屋子的前面，那男人止住了腳步，讓出身前的路，用手指了指，「進去吧，世子爺就在裡面。」
從那扇屋子的門窗裡印照出橙色的光芒，看得出燭火很旺，秋姑姑也沒猶豫，就徑直順著台階走了上去，習慣性的敲了兩下門，可是裡面並沒有任何動靜，秋姑姑壯著膽子使勁推了一下那門，門』吱呀『一聲開了，還是藉著門縫，她看到裡面坐了一個穿著白衣的少年公子，不是李凌風還能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