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都市小說 > 莫負花朝

《》章 節目錄 063 情愫 文 / 裂帛

    063

    那外袍被玉岫纖長手指輕輕剝去,只留下最後一層,她的指尖擱淺在那輕薄衣物上,還能觸碰到線條流暢的肌肉,她二人如此相對已不是第一次,可從來沒有什麼時候,玉岫像今天這樣覺得窘迫,連心跳也不自覺快了起來。

    因為湧出的血液已凝了太久,紫紅色的血咖凝結在一起,最後一層衣物有些剝離不下來,玉岫抬眸看了一眼公子恪,又避開那眸子,低頭輕啟了唇齒,仔細地咬開那黏住的絲線,溫軟地唇一個不慎觸到公子恪的肩側,如同觸了電一般迅速躲開,再不敢這般仔細。

    乾脆定了定心神,狠下心來將那黏扯在一起的衣物分開,那翻起的血肉因為並未及時包紮而微微捲曲,有些地方甚至呈現出壞死的樣子,縱然從小見慣了傷痛,如此凝望著也難掩心中的疼痛,一想到方才公子恪狠下殺手的那宮婢,玉岫忽而皺了皺眉,他心狠手辣,從來不會顧忌他人傷痛,那麼自己呢……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麼?

    想到這裡,手上忽而一抖,那灰白粉末順著瓷瓶的瓶口撒了多半在傷口上,就連完好的膚色旁都泛起了紅,那藥似乎極厲害,她低眸,看見公子恪緊緊攥緊的拳,心中忽而一陣岔岔,撕下衣料布帛捆在那肩上,看見公子恪微微發白卻紋絲不動的面色,忍不住道:「不疼?」

    「還好。」

    「看來皇上興致極好,等不到明日狩獵大典,就迫不及待想找頭活物試手了,怎麼……我以為我對皇上還有利用的價值,沒想到皇上卻居然如此沒有信心?若羌王子的疆北兵馬,就這麼令人心顫麼?」

    玉岫故意擺出一副輕佻姿態,說出這番挑釁言語,那聲音並未曾壓低,彷彿故意要讓隔壁的萬俟歸聽見。她拿捏住公子恪的把柄,若她做戲的事被拆穿,只怕公子恪苦心經營地一局棋就要被自己毀於一旦,這個時候,便最是易見他的軟處。

    「我就如此令你失望麼?」公子恪方才冷凜的眸中此刻有如燃了一把熾焰,騰地一下燒燃了玉岫的眸子。他雖然受了極重的傷,面色也發白,可怒意上來後卻覺察不出半點虛弱。

    那眸子本就厲如鷹隼,此刻一雙手以閃電之勢的將玉岫的腰收攏過來,玉岫措手不及,緊緊貼在自己身上,那一瞬間錯愕的眸子猝然對上自己的,就連鼻尖都微微摩擦相碰,微妙的熱氣輕輕吐露在臉頰兩側,就連耳垂後的肌膚都變得敏感起來。

    她臉色微窘,伸手推阻想推開公子恪,可怎奈那雙手如同鐐銬一樣緊緊鉗制住自己,靠得極近的臉令她不得不抬起頭來直視著公子恪,她錯開目光,低聲道:「還好,只是皮肉被撕裂,若是再正中一些,只怕骨頭都要被拍碎了。已經包紮好,僱主可以放心了,明日之事,我不會忘。」

    她字字句句,都是在請辭的語氣,可公子恪卻看著她,漆黑眸子裡光華流轉,似攪動著萬千情緒波瀾,然而化至口中,卻還是那不變的低沉語氣,卻隱迫人心:「回答我,我就令你——如此失望麼?」

    橘紅的燈光映著玉岫的半邊臉龐,此刻聽了公子恪的問題,卻只是淺淺別過頭去,不作回答。

    腰上的力度越來越大,公子恪忽而不由分手地一把將玉岫頂在了牆上,抬手捧住玉岫的腦後,害怕自己不由控制的力道讓她傷到,公子恪本就比她高出一個頭來,此時俯身壓在玉岫身上,薄唇狠狠地碾上了玉岫的,柔軟而靈活的舌從緊抿的薄唇中探出,撬開玉岫的唇齒,可那貝齒咬的生緊,他的手借勢刮過她的眉眼,從臉頰突致的弧線滑下,微微抬起她的下頜,使得自己的吻可以更放肆。

    沉吟一聲,那舌終於進入玉岫的唇齒中,碰到中間的柔軟時,仿若上癮一般貪戀的吮吸著,直到舌尖上猛地一疼,濃烈的血腥味在兩人口中蔓延開來,他才睜開眸子看著玉岫的臉,那神情中的不可理喻,淡漠和冰冷,令他覺得身上的痛及不上心中絲毫。

    再次狠狠咬出她的下唇,血珠子沁了出來,他仿若品嚐佳餚一般細細吮吸,二人血液糾纏至此,他絲毫不肯放手,一點一滴要以自己的強勢將這女子俘虜乾淨,玉岫掙扎無用,好不容易喘過一口氣,才恍惚聽到耳邊低沉的男聲。

    「說實話,這麼多年來,若不是因為一開始的陰差陽錯而逃不開我,你是不是一直怨恨我至深?」

    「是又如何?皇上會因為我的一句怨恨,而放我走麼?」

    「不會。」他的面容冷寂,再看不出喜怒,此刻卻也只是幽幽歎道:「身為一國帝皇,也有很多無奈之舉。」

    「呵……原來帝皇的無奈,是面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婢時,眼中也容不得半絲憐憫,帝皇的無奈,就是漠視所有人的性命,帝皇的無奈,就是強佔著一顆不屬於你的心,為所欲為……在你心中,皇位真的那麼重要麼?」

    玉岫慘白地笑了笑,忽而道:「皇上也許不知道,一個人會為另外一個人做事,是因為有欽佩與仰慕他的地方。如非這樣,你以飯食之便,威脅不到任何一個人。鬼斬如此,我亦如此……這些年願意做答應僱主您的事,是因為曾經的恩。也許這樣的話說起來你會覺得好笑,可自古多少帝王,從來沒有哪一個,是光靠著手下暗樁排處異己來上位的,即便是上位了,又怎能真正獲得人心?公子恪,任何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很艱難的,我明白你兒時的苦痛,可那並不能成為今日你視人如草菅的理由,很多人立身在這裡,都不容易。你能不能不要一再為難。」

    一番話脫口而出,直到語畢,才察覺到眼前男子微微的僵立。

    兩人如此相對,也未曾察覺到燈火已滅,直到抬起雙眸時映入二人眼中的皆是一片陌生的黑暗,那晦暗中模糊不清的身影也令人難以捉摸。

    公子恪微微瞑目,興許是睜了太久,忽而覺得眼中酸澀難當,那脹痛逼得一股熱流急沖沖地腫脹著一雙眸子。

    原來在她眼裡,皇帝果真是世界上,最輕鬆如意之人。

    素來冷漠如冰霜的男子,此刻眸中近乎尋不到半絲半點戾氣,那忍了許久的眼淚,因為玉岫這樣一句清淺而隨意的話,終於在燈火燃盡後流了下來。

    「一直以來,我的捨棄和賣力,你都看不到麼?」公子恪的聲音極低,沉吟地話幾乎讓人聽不清字音,他牽了牽唇角,嗤地一聲笑出聲來,那笑聲聽在玉岫耳中雖有幾分苦澀,卻也不經由心。她又怎會知曉,這個素來冷冰冰的男人,會因為自己一句話,而暴露所有的軟弱。

    她柔軟的耳垂上,忽而落下一抹溫潤觸感,濡,濕氣息充斥耳畔,是難以尋覓的溫柔。

    公子恪停頓了良久,喟然一笑,而後才低低一聲歎息道,「念兒,我亦不是神,你以為九歲時的我,便該是你所見到的那個樣子麼?」他驀然伸手挽住她,將她再次攬入懷中,只是這一次,再沒有方纔的霸道與強勢,僵冷的身子一點點軟了下來,連指尖都變得冰涼。

    這一次,玉岫也不再掙脫,她一動不動地任由公子恪抱著,直到那具此刻無比依賴自己的身子有了些許回暖,她才默然開口道:「公子恪,想要得到一樣東西,最好的辦法不是把她鎖在身邊。而是給了她天高地闊,她卻還惦念著回來。」

    他聞言低低咳嗽,似乎牽動傷口,忍不住蹙眉,距離如此之近,玉岫的手背能觸碰到他身體的顫動,他的語氣唯感疲憊落寞,眉宇間卻透出蒼涼無奈:「我很累了。十一年都能忍耐過來……能不能夠,再多陪我一時。」

    玉岫聞言一震,抬眸怔怔看他,他的眸子清淺閉上,似乎此時刻很是安然,只是那睫毛微微顫動,像極了振翅欲飛的蝶。

    她啟唇笑,忽而頗為不能理解眼前男子,「不是你讓我離開?」

    「念兒,我若說我從未想過要你離開我身邊,你會信麼?」

    「其實我還記得……在信陽郡時僱主曾說過的話。當時那些若能當真,今時今刻,我想我也會對僱主的話深信不疑。」

    她一指一指掰開公子恪的手,將那接下的衣裘重新為他披好,淡淡道:「時辰不早,僱主也該回宮了。郝公公若再找不到殿下,只怕連燕南囚宮這樣的地方都不會再清淨了。」

    「對了,若羌王子為人坦蕩,若非身世與我的相悖,我倒希望他有個好下場。他若羌的親人,若還有餘留,還請僱主記得我今夜所求,不要太為難於他們。」

    她轉過身去挑起燈花,室內重新一片明亮。突然的光線讓兩人都不太適應,玉岫微微閉上眼,並不知曉轉過身的公子恪,迎著燭火刺痛瞇眼看她。

    「自幼時起我便隨父兄征戰,就像今日獵熊也並未有十足把握,或許有一天,我也會死會傷,那時候,若身在這囚宮中的人是我,你會不會也這般維護……」

    「會的。」

    那笑容雖倦怠,卻沒有離開過唇畔,月華之下深涼徹骨。一如這女子堅如玉質一般的性情。輕輕落下囚宮中的鎖,喀喇一聲,他轉過身來。

    那兩個字,雖字音極其淺,卻暖至人心。

    庭中月華如水如練,碧樹玉階都被攏上一層淡淡清暉。

    如果能重新來過一次,他會怎麼做呢?會把她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寧可看不見,也等著她自己惦念著回到身邊。再不會因為太過珍惜,而用力捏碎在自己的手掌心裡。

    扎傷的,卻只有自己。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