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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3節:結論 文 / 李宗吾

    現在各軍政機關,與成大事者,都是用的這種方法。譬如批呈詞:「據某某所呈之情,實於法不合,特令該縣知事,查明嚴辦。」「於法不合」這四個字是鋸箭桿,「該縣知事」是內科,抑或「轉呈上司核辦」,那「上司」就是內科。又如有人求我辦一件事情,我說:「這個事情我很贊成,但是,還要同某人商量。」「很贊成」三字是鋸箭桿,「某人」是內科。又或說:「我先把某部分辦了,其餘的以後辦。」「先辦」是鋸箭桿,「以後」是內科。此外有只鋸箭桿,並不命其尋找內科的,也有連箭桿都不鋸,命其徑直尋內科的,種種不同,細參自悟。

    2.補鍋法。做飯的鍋漏了,請補鍋匠來補。補鍋匠一面用鐵片刮鍋底煤煙,一面對主人說:「請點火來我燒煙。」他乘著主人轉背的時候,用鐵錘在鍋上輕輕的敲幾下,那裂痕就增長了許多,及主人轉來,就指與他看,說道:「你這鍋裂痕很長,上面油膩了,看不見,我把鍋煙刮開,就現出來了,非多補幾個釘子不可。」主人埋頭一看,很驚異的說:「不錯!不錯!今天不遇著你,這個鍋子恐怕不能用了!」及至補好,主人與補鍋匠,皆大歡喜而散。

    鄭莊公縱容共叔段,使他多行不義,才舉兵征討,這就是補鍋法了。歷史上這類事情是很多的。有人說:「中國變法,有許多地方是把好肉割壞了來醫。」這是變法諸公用的補鍋法。在前清宦場,大概是用鋸箭法,民國以來,是鋸箭、補鍋二者互用。

    上述二妙法,是辦事的公例,無論古今中外,合乎這個公例的就成功,違反這個公例的即失敗。管仲是中國的大**家,他辦事就是用這兩種方法。狄人伐衛,齊國按兵不動,等到狄人把衛絕了,才出來做「興滅國、繼絕世」的義舉,這是補鍋法。召陵之役,不責楚國僭稱王號,只責他包茅不貢,這是鋸箭法。那個時候,楚國的實力,遠勝齊國,管仲敢於勸齊桓公興兵伐楚,可說是鍋敲爛了來補。及到楚國露出反抗的態度,他立即鋸箭了事。召陵一役,以補鍋法始,以鋸箭法終,管仲把鍋敲爛了能把它補起,所以稱為「天下奇才」。

    明末武臣,把李自成圍住了,故意放他出來,本是用的補鍋法,後來制他不住,竟至國破君亡,把鍋敲爛了補不起,所以稱為「誤國庸臣」。岳飛想恢復中原,迎回二帝,他剛剛才起了取箭頭的念頭,就遭殺身之禍。明英宗也先被捉去,于謙把他弄回來,算是把箭頭取出了,仍然遭殺身之禍,何以故?違反公例故。

    晉朝王導為宰相,有一個叛賊,他不去討伐。陶侃責備他,他覆信說:「我遵養時晦,以待足下。」侃看了這封信笑說:「他無非是『遵養時賊』罷了。」王導「遵養時賊」以待陶侃,即是留著箭頭,專等內科。諸名士在新亭流涕,王導變色曰:「當共戮力王室,克復神州,何至作楚囚對泣?」他義形於色,儼然手執鐵錘,要去補鍋,其實說兩句漂亮話就算完事,二帝陷在北邊,永世不返,箭頭永未取出。王導這種舉動,略略有點像管仲,所以歷史上稱他為「江左夷吾」。讀者如能照我說的方法去實行,保其成為管子而後的第一個大**家。

    五結論

    說了一大堆的話,在這收頭結大瓜的時候,不妨告訴讀者一點秘訣:厚黑的施用,定要在表面糊一層仁義道德,不能把它**裸的表現出來。王莽的失敗,就是由於露出了厚黑的原故。如果終身不露,恐怕王莽至今還在孔廟裡吃冷豬肉。韓非子說:「陰用其言而顯棄其身。」這個法子,也是定要的。即如我著這本《厚黑學》,你們應當秘藏枕中,不可放在桌上。假如有人問你:「你認識李宗吾嗎?」你就要做一種很莊嚴的面孔說:「這個人壞極了,他是講厚黑學的,我認他不得。」口雖這樣說,但,心裡應當供一個「大成至聖先師李宗吾之位。」你們能夠這樣做去,生前的事業,一定驚天動地,死後一定入孔廟吃冷豬肉無疑。所以我每聽見人罵我,我非常高興,說道:「吾道大行矣。」

    還有一點,我前面說:「厚黑上面,要糊上一層仁義道德。」這是指遇著道學先生而言。假如遇著講性學的朋友,你同他講仁義道德,豈非自討沒趣?這個時候,應當糊上「戀愛神聖」四個字。若遇著了講馬克思的朋友,就糊上「階級鬥爭,勞工**」八個字,難道他不喊你是同志嗎?總之,面子上應當糊以什麼東西,是在學者因時因地,順勢而為,而裡子的厚黑二字,則萬變不離其宗。有志斯學者,細細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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