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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十二章 文 / 憶秋

    第十二章

    李明波不敢違背自己父親的意思,李紹同很少對他發這麼大的脾氣,正因為如此,李明波才會感到害怕,將車子開到一旁,朝旁邊的女子揮了揮手,「下車,下車。()」

    「李公子,您不是說今天帶我去郊外玩的嘛。」車上,是李明波從萬隆紡織公司剛上手的一個小妹,20歲出頭的年紀,長得還有幾分姿色,女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下就對李明波撒起嬌來。

    「叫你給我滾下車,聽到沒有。」心裡頭正惶恐著的李明波雙眼瞪了起來,朝旁邊的女的不客氣的吼了一聲。

    「下車就下車嘛,這麼凶幹嘛。」女子有些害怕的看了李明波一眼,這會也不敢再嬌聲嬌氣的說什麼,乖乖的下了車。

    「快下去,快下去。」李明波揮著手,已然將車子啟動了起來,著急的準備趕回去。

    在萬隆紡織公司掛著一個副總的頭銜,李明波是近水樓台先得月,身邊從來不會缺少了女人,公司行政辦公室裡的女文員不知道被他勾搭了幾個,有一個甚至還為他去做了流產,但饒是如此,想吃螃蟹的女的仍是一點不少,一個個奮勇的往李明波身上撲,說到底,還是拜金主義在作祟,在溪門這麼個窮地方,很多女的更是巴望著能夠被李明波這樣有錢有勢的公子哥看上,飛上枝頭變鳳凰,不惜拿自己的身體做賭注,俗不知都是飛蛾撲火罷了。

    李明波開著心愛的法拉利跑車,一路狂飆的回到了家裡,上了樓,見只有老媽在家裡,李明波心裡悄悄的鬆了口氣。

    「小波,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李明波的母親葉蘭沒有工作在家,這會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到自己兒子回來,一臉驚訝。

    「媽,知道我爸叫我回來是什麼事不?」李明波腆笑著湊到自己母親跟前,親熱的搭著母親的肩膀。

    「你爸叫你回來?」葉蘭臉上的驚訝更濃,搖了搖頭,「沒聽他說有什麼事啊。」

    「哦。」李明波略有點失望。

    「怎麼,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媽,我也不知道呢,我爸叫我回家來,也沒說什麼事。」

    「那等你爸待會回來就知道了。」葉蘭點了點頭,這會也沒意識到會發生什麼事,朝自己兒子笑道,「小波啊,你也不能每天玩的那麼晚才回來,多大的人了,怎麼還玩心那麼重,看來得盡快給你找個媳婦了,讓你收收心。」

    「媽,我還不急呢,您就不用操心了,再過一兩年再說。」李明波不以為然的擺著手。

    「什麼再過一兩年,你也老大不小了,過了年就26了,該成家了,男人嘛,得成家才能變得成熟起來,你看看你現在,整天瘋玩的,以後要是成家了,有了老婆孩子,你就該懂得收心了。」

    「媽,我這不是上班了嗎。」

    「上什麼班,你以為我不知道啊,你就光知道開著你那輛寶貝車子出去玩了。」葉蘭撇撇嘴道。

    兩人說著話,約莫過了十多分鐘後,李紹同終於回到了家裡,聽到門口的響聲,李明波知道是自己父親回來了,忙跑上前去開門。

    「爸,您回來了。」李明波看著自己父親,臉上擠著笑容,心裡卻是忐忑著,剛才自己父親在電話裡衝他那聲大吼,李明波仍感覺猶在耳旁。

    李紹同臉色陰鬱,一張臉板的緊緊的,冷冷的盯了自己兒子一眼,李紹同冷哼了一聲,往客廳裡走去。

    「紹同,發生什麼事了,臉色怎麼這麼難看。」葉蘭疑惑的看了看自己丈夫,關切的問道。

    「哼,還能發生什麼事,還不是你這個寶貝兒子惹出來的好事,慈母多敗兒,我早就跟你說過不要那麼寵著他,你偏不聽,你看看你,把他寵成什麼樣了,現在闖出禍了,要我這個當老子的來給他擦屁股。」葉蘭張嘴一問,猶如點燃了火藥桶,李紹同大聲怒道。

    「什麼叫我把他寵壞了,是誰更寵他的,你也好意思衝著我發火。」葉蘭被說的一愣,隨即反駁道。

    「爸,有什麼事您就說嘛,幹嘛衝著媽發火。」李明波心裡咯登一下,心裡預感到不妙。

    「什麼事?你自己看看是什麼事。」李紹同將手裡的報紙砸了過去。

    「爸,您小心點,這衣服貴著呢。」李明波小心的接住報紙,心疼的輕輕拂拭著衣服,生怕被使勁扔過來的報紙劃破了一般。

    李明波酷愛名牌西裝和跑車,前天被幾個棚戶區居民扯破的那套阿瑪尼西裝已經被他扔掉,心疼了一天,這會他身上穿著一套白色的西裝,同樣是阿瑪尼的牌子,是他在省城買的,在溪門這樣的小地方根本買不到。

    「早晚有一天,你老子要被你害死。」李紹同看著這會還顧著心疼衣服的兒子,差點沒一口血直接噴出來。

    「爸,到底是什麼事了嘛,動這麼大的氣。」李明波不解的看了自己父親一眼,翻開報紙。

    漫不經心的翻閱著報紙,翻到第二版時,李明波的瞳孔豁然放大,不可置信的抬起頭,「怎麼會那樣?」

    「我還想問問你怎麼會那樣呢,你倒問起我來了。」李紹同怒道。

    「難道是我昨天讓人打的那兩個記者的緣故?」李明波皺起了眉頭。

    「你讓人打了記者?什麼時候的事?」李紹同面容一怔。

    看著自己父親吃人一般的眼神,李明波支吾道,「就……就昨天的事。」

    「你給我詳細說說是怎麼回事。」李紹同瞪起眼睛,這會也顧不得發怒。

    李明波將昨天的事了出來,揚了揚手上的報紙,驚疑道,「難道昨天那兩個是省報的記者不成?」

    李紹同沉默不語,聽著自己兒子講的話,李紹同心裡已然有了一些猜測,不出意外,自己兒子昨天讓人打的那兩個記者肯定是省城下來的記者,否則事情不可能這麼快就上了省報,想著今天上午汪東辰跟他的談話,李紹同的臉色更加陰鬱了幾分,他如今不僅擔心這件事會引起市裡、甚至是省裡領導的關注,更怕汪東辰會借這件事對他進行打壓,汪東辰已經說過,市委書記黃昆明已經關注了這事,李紹同心裡清楚的很,就算汪東辰沒借這事打壓自己,但若是事情沒有處理好,引起的社會反響越來越大,只要引得市裡的領導不滿,像市委書記黃昆明,只要對方稍微動動嘴皮子,他這樣一個縣委副書記被撤下是輕而易舉的事,在溪門,他是風光無比的縣委副書記,權勢甚重,在上面的領導眼裡,一個副處級幹部,實是不值一提,用來平息輿論的憤怒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爸,你說那兩個真的是會省城下來的記者嗎?」李明波小心的看著自己的父親,這會他也意識到事情有些嚴重,被省報給披露了出來,事情可就遠超出他父親的能力範圍內了,上一次的人命事故,主要是沒有引起什麼關注,他父親又是縣委副書記,事故就當起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來處理,他也及時花了點錢堵了住了死者家屬的嘴,這次竟會引得省報的關注,李明波著實是措手不及,這會李明波的眉頭緊擰著,他著實想不通溪門這麼個窮地方,怎麼會有省裡的記者下來,還是直奔這次的事故而來。

    「你說呢。」李紹同狠狠的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爸,你說我們溪門這麼個小地方,怎麼會有省裡的記者下來呢,你說會不會是有人從中使壞?」李明波轉著眼珠子,見自己的話果然引得父親注意,李明波心裡一喜,繼續道,「爸,當時出事故的現場,那個新來的副縣長黃海川就在,這兩天他更是一直盯著這事,昨天帶那兩名記者去棚戶區的就是黃海川的秘書,你說這是不是黃海川在故意跟您過不去?」

    「你說昨天帶記者去棚戶區的就是黃海川的秘書?」李紹同腳步一頓。

    「是啊,昨天帶那兩個記者過去的就是黃海川的秘書,不然你說那兩個省城來的記者怎麼會一來就知道往棚戶區而去,再說這事如果不是黃海川捅出去的,省裡的記者怎麼會關注起咱們這偏僻小縣的事情來了。」

    「哼,現在是信息發達的社會,你不要以為沒人說就不會有人知道,要是有人把這事曝光到網絡上去,到時再怎麼遮掩都掩蓋不住。」李紹同怒道。

    「爸,您就別擔心那麼多了,不說咱們這整個國家吧,單是咱們江海省一個地方,每天不知道要發生多少起車禍,死多少人,車禍這種事情大家都見怪不怪了,不至於引起那麼大的反響的。」知道自己父親今天是真的動怒了,李明波忙賠笑著,心裡有些發虛,李明波清楚自己這不是普通的車禍,時下最容易引起民眾憤怒的官二代,富二代撞人案就是像他這種,李明波原本對此不屑一顧,像上一次,他花了點錢,也就及時堵住死者家屬的嘴了,李明波並沒有想過這種事會引起多大的關注,畢竟每天因為車禍而死人的事件不知道有多少,再者,在李明波的意識裡,溪門這麼一個小縣城,這裡的人大部分都跟鄉巴佬差不多,誰會懂得要用正當的法律手段維護自己的權利,更別說通過什麼報社、網絡之類的途徑來維權,李明波從未想過自己的事情會登到報紙上去。

    李紹同這會已經懶得理會自己的兒子,只在原地不停的徘徊著,想著這件事的解決辦法,眼下不僅是自己兒子會不會上法庭的問題,同樣還關係到他頭上的烏紗帽會不會受到這次牽連,李紹同臉色陰沉的嚇人。

    一旁的葉蘭聽到這父子倆的一番交談,總算是明白了什麼事,她還不知道自己這寶貝兒子就在大前天又開車撞死了人,今天一聽,葉蘭對自己這兒子是又氣又急,道,「小波,你開車就不能開慢點,上個月才出事,這個月又出事了,照這樣下去那還得了,就算是你不為別人著想,也得為自己想想啊,要是哪一天你自己出事了那可咋辦,我跟你爸就你這麼一個孩子,你要是有點啥意外,我和你爸兩人將來怎麼辦。」

    「媽,我知道了,下次一定開慢點。」李明波乖順的點了點頭,剛出了事,這會他卻是不敢再跟自己父母頂嘴,只不過嘴上說著,李明波心裡卻是不以為然,他開的是跑車,只有他撞到別人的份,別人想要撞到他,那幾乎是不可能,整個溪門縣裡,也就他這麼一輛法拉利跑車,況且平日裡他自詡車技極佳,就是溪門這麼個窮地方,沒有那種專門的賽車場所可以讓他飆車。

    葉蘭教訓著自己兒子,又看向丈夫,李紹同的臉色難看,又有些焦慮,葉蘭開口道,「紹同,咱們就只有小波這麼一個兒子,你一定得幫他過了這個難關。」

    「幫幫幫,你就知道想著這個畜生,老子頭上的烏紗帽都還不知大能不能保得住,你以為這事有這麼簡單嗎。」李紹同渾身氣不打一處來。

    「爸,沒那麼嚴重吧。」李明波神色一驚。

    「今天早上汪東城那老傢伙就把我叫過去了,說起這事要嚴查下去,甚至連市委書記都關注了,你說嚴不嚴重。」

    「爸,您不是開玩笑吧,咱寧城這麼大,市委書記要忙的事情多著呢,怎麼有這閒心關注這種小事了。」

    「小事?」李紹同氣極而笑,「對,是小事不錯,不過是因為車禍死了一個人而已,確實不是什麼大事。」

    「爸,那您說怎麼連市委書記都關注起這事來了?」李明波小心的問著,其實他也能聽出自己父親的口氣有點不對勁。

    果不其然,李明波的話一出,李紹同氣的拿起身邊的煙灰缸差點就朝李明波砸了過去,李明波嚇得往邊上一閃。

    「小事,你還敢說是小事,老子養了你二十幾年,就把你養成一副豬腦子了,你也不想想,都上了黨報還會是小事,再小的事情,上了報紙,引起輿論的關注也要變成大事,你說市委書記會不會關注?」

    「爸,那現在怎麼辦?」李明波嘴唇有些哆嗦,這會是真正的感到了害怕,李明波心底清楚的很,自己能夠這麼風光,完全來自於父親手上的權力,若是父親真要是倒台了,李明波不敢想像自己以後的生活會是什麼樣,人情冷暖,世態炎涼,李明波雖是一個紈褲,卻也不是對這世道渾然不知。

    「怎麼辦?你不是很有本事嗎,整天開著跑車很風光嗎,出了事情怎麼就沒本事自己解決了?老子生你這麼一個兒子有什麼用。」

    「紹同,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嘛,現在事情已經出了,你這樣罵小波有什麼用,還不如坐下來認真想想怎麼處理。」葉蘭在一旁有些聽不下去,開口道。

    門口的門鈴在這時候響了起來,李紹同整了整領口,走到沙發上坐下。

    李明波奇怪的看了自己父親一眼,現在會有什麼人來呢。想歸想,李明波仍是趕緊走過去開門,有人來了對他來說總是好事,好歹不用再被自己父親罵的狗血淋頭。

    「韓叔叔。」李明波打開門,驚喜的喊道,來人正是跟他父親關係極近的公安局局長韓東。

    「小韓,你來了。」對韓東的到來,李紹同像是早已瞭然於胸,一點也沒感到奇怪,朝對方輕點了下頭,抬了抬手,示意對方坐下,李紹同比韓東要大**歲,對方的局長一職也是當初他出了大力才幫忙爭取過來的,是以在韓東面前,李紹同儼然也是一副老領導自居,更何況他現在還是手握實權的縣委副書記。

    「李書記,剛才我接到汪書記那邊的指示了,要求對這件事嚴厲徹查下去。」韓東神色憂慮,這件事就是他幫著掩蓋的,不用徹查他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麼,看汪東辰的架勢是想動真格的,韓東心裡自是擔憂。

    「我知道,上午汪東辰找我過去商量過了,這件事他已經向我表明了態度。」

    「那李書記您怎麼說?」韓東關切的望著李紹同。

    「我還能怎麼說,汪東辰表面上是找我過去商量,實際上已經自己拿了主意,我就算是提出反對意見也是徒勞,還不如順著他的意見說。」李紹同皺了皺眉頭。

    「汪書記對這事不可能一無所知,他現在擺出了一副認真的架勢,李記的真正目的會不會是衝著您來的?」

    「不管汪東辰打的是什麼目的,當務之急還是將小波的事情給解決掉,盡快的消除影響,不然對我們不利。」

    「不錯,小波的事已經引起了關注,確實是拖不得。」韓東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他跟李紹同是一條線上的螞蚱,李紹同若是倒了,他的位置也岌岌可危,更何況李明波的事情還是他幫忙著掩蓋的,這件事到如今卻是無論如何也跟他脫不了干係,所以事到如今,韓東也只能將自己緊緊的跟李紹同綁在一起,想要回頭已經來不及。

    一剎那間,韓東竟是有些後悔。

    作為江海省機關黨報的江海日報,其在江海省的影響力是毋庸置疑的,不僅是普通民眾會看,更主要的是江海省黨政機關的領導同樣會關注,而江城日報的『聚焦江海』專欄,已是一個開通多年,並且擁有不俗影響力的知名專欄,江海省省委常委、宣傳部長夏波曾在公開場合表揚過『聚焦江海』這個專欄,使得這一欄目名氣大增。

    省報跟江城日報同時報道了法拉利跑車撞死人的事故在溪門縣這樣的小縣城同樣引起了巨大的反響,住在棚戶區裡的人雖說早已對大前天發生的事故知之甚祥,有些更是親眼目睹了現場,但報紙的報道一出來,仍是有人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被撞死的人叫陶應,在家裡排行老大,家裡有兄弟姐妹幾個,老婆孩子如今更是成了孤兒寡母,今天的報道出來,陶應家裡立刻門庭若市,同住在棚戶區的鄉里鄉親很多都登門來說這一件事。

    「老牛,現在報紙都報道了,很多人都在關注,說不定能幫你大哥討個公道。」說話的是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一看就知道經常幹苦力活的,穿著灰色的布衣褲,身上的肌肉線條在衣服上撐出了漂亮的形狀,叫張生,此刻他正在陶應的家裡,說話的對象是陶應的二弟,跟他在同一塊工地上幹活,兩人關係不錯,那天揪住李明波的人當中就有他一個,隔天被抓進公安局的也有他一份,後來幸虧是黃海川及時趕到,他們才免了一劫,否則還不知道要多受幾天罪,這會不僅是他在陶應的家裡,還有身旁幾個工地上的兄弟也都在,大家都在一個地方幹活,彼此都熟絡的很。

    陶牛一臉憂愁的蹲在天井旁的石頭上,手裡拿著旱煙袋,一個勁的悶頭吸著,身旁是他的三弟陶農,人稱陶老三,同樣是悶不做聲的蹲著,低頭看著地上,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我說你們哥倆二人別這樣啊,死的人是你們的大哥,怎麼你們都還一個個不做聲了。」張生身邊的另外一個人開口道。

    張生隱隱能猜得出陶家兩兄弟的想法,道,「老牛,我知道你們哥倆的想法,對方有錢有勢,你們怕鬥不過人家,反而落得個以後的生活不能安生,但是你們得想想,現在的情況跟之前不一樣,之前沒人幫我們,我們是鬥不過人家,跟對方死扛,只會害了我們自己,但現在有報紙報道了,有人關注了,要是這個時候你們兄弟自己都不站出來,別人就算是在旁邊想幫忙也使不上勁,關鍵是你們兄弟倆也要有個態度,陶應就你們兄弟姐妹幾個,如今也就剩下你們兩個大男人能主事,你們不站出來,還指望幾個女人能站出來不成,就算你們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你們大哥著想吧,他一人就這樣被撞死了,留了一個老婆兩個孩子,你想想,人家一個女的要孤身帶兩個孩子容易嘛,你們這會站出來,為他們娘幾個多爭取些利益,後半生有個著落,也對得起你們九泉之下的大哥不是。」

    「說的好。」張生的話音剛落,門口立刻傳來一聲叫好聲,轉頭望去,不是江楓還有王晨是誰,隨行的還有黃海川的秘書何齊。

    江楓大步走了進來,手上還纏著紗布,「你們兩兄弟難道就不曾為你們死去的大哥著想過,他死於橫禍,留下了孤兒寡母幾個,家裡面缺了一個男人,你覺得一個孤零零的女人帶著兩個孩子容易嗎,你們兄弟兩個自己也都成家了,你們還得照顧自己的家庭,你覺得你們將來會有精力去幫忙照顧你們的嫂嫂跟侄子侄女子嗎,就算是你們這份心,那也得看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能力,你們一個月收入有多少?除去自己的家用,還能剩下多少?就算你們捨得把餘下的一點錢拿出來照顧嫂嫂跟侄子侄女,你們的老婆孩子會怎麼想?不論再怎麼大方的一個人,都是有自私的一面的,你們能照顧得了一時,照顧不了一世,時間一長,就算是你們自己沒覺得什麼,你們的老婆孩子肯定也會有想法,畢竟都是你們自己辛苦賺來的血汗錢不是,你們拿出來給嫂嫂跟侄子侄女用,你們的妻子會一直沒有意見?難道你們想為此鬧的家裡吵鬧不斷嗎?」

    江楓直勾勾的盯著陶家兄弟兩個,句句直指要害,昨天已經被陶家兄弟趕出門一次,江楓跟王晨兩人今天仍不死心,再次登門拜訪,剛才一到門外,就聽到了張生所說,江楓忍不住大聲叫好。

    「怎麼又是你們,出去出去。」陶牛一看到是昨天來的幾個,原本還蹲在石頭上,一聲不吭的他立刻就竄了起來,將江楓幾人推到門外,緊接著又將那扇舊的有些殘破的木門關上。

    「老牛,他們是誰呢?」張生奇怪的看著有些激動的陶牛。

    「是記者。」陶牛搖了搖頭,又拿起煙桿子狠狠的吸了一口。

    「那你幹嘛把他們趕出去,他們是可以幫你們的。」張生急道。

    「我知道他們可以幫忙,但我不想讓他們幫忙,他們只會越幫越忙。」陶牛苦澀道,「昨天他們來了一次,後來就有人又上門警告了,說要是我們敢亂說,以後我們這一大家子都別想在溪門安生過日子了。」

    「還真是無法無天了,這天底下就沒有王法嗎。」張生怒極,豁然起身,手指上的關節捏的辟里啪啦的響。

    「哎,老張你也不是沒瞧過,青天白日的,他們都敢把我們抓進公安局折磨,還有什麼事他們幹不出來,他們有權有勢,公安局的人也站在他們那邊,你說咱們幾個平頭老百姓能跟他們斗嗎,我不求著能多賠償多少錢,只希望以後能過個平靜日子罷了,老張,然道你說我這樣也有錯嗎。」陶牛一個鐵錚錚的漢子,聲音已然哽咽了起來。

    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起來,一直蹲著不吭聲的陶老三頭低的更厲害,緊握的雙拳,條條青筋,清晰可見,指甲嵌進了血肉裡,血珠子滲了出來,陶老三渾然未覺。

    「你們兄弟兩個還是不是個男人,只要你們肯站出來,一定能讓兇手受到法律的制裁,也能為你們的嫂嫂孩子爭取更多的賠償,後半輩子有個依靠,難道你們就這麼自私,眼睜睜的看著你們的大哥死不瞑目,看著你們的嫂嫂孩子後半輩子吃苦。」江楓用力的拍打著木門,朝裡面大聲喊道。

    江楓是真的不甘心,除了心底裡的那一點良知,那一點正義,江楓同樣也憋著一口氣,她就看不慣李明波那樣的人如此囂張跋扈的橫行於這個世道而又沒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老牛,你說句實話,那個撞人的王八羔子賠了你們多少錢?」張生聽著門外的話,眉頭微微皺起。

    「能有多少錢,就給了3萬塊,要求我們不得上告,也不能隨便對外說什麼。」陶牛低聲道。

    「我呸,三萬塊錢就想買一條人命,這年頭,人命真他媽不值錢。」張生憤慨道。

    門外,江楓還在鍥而不捨的敲著門,一旁的王晨看著緊閉的木門,同樣眉頭緊鎖。

    「幾位是省裡來的記者嗎?」從巷子裡,走出來幾個男的。

    「你們是誰?」江楓警惕的望著對方,有昨天的教訓,王晨和何齊兩人更是做出了戒備的姿勢,在前面幾個男子沒有注意到的角度,何齊放在身後的手輕輕的擺了擺……

    「幾位不用緊張,是有人想要見你們,幾位能否跟我們走一趟。」其中一男子客氣的笑道。

    江楓和王晨兩人對視了一眼,猶豫了一下,江楓點頭道,「可以。」

    江楓和王晨還有何齊三人一起跟對方上了車,幾個男子開來的是那種大麵包車,**個人坐下去仍是綽綽有餘,就在江楓等人上車時,後面又跟上兩名男子,兩人注視著離去的車子,邊打著電話,邊上車跟著,這兩人就是路鳴遵照黃海川的吩咐,派來保護江楓和王晨安全的兩名公安局幹警。

    麵包車在縣城中心的成功大廈停了下來,江楓和王晨兩人的眼神都有些疑惑,只不過心底也徹底放下心來,這裡是鬧市區,對方選擇在這麼一個地方見面,說明並沒有別的居心。

    「人在三樓酒店的305包廂等你們,你們上去了就知道了。」其中一名男子對江楓和王晨兩人道,正當何齊也要跟上去時,突然被旁邊的人攔住,「你不能上去。」

    「我為什麼不能上去?」何齊臉色一怔。

    「因為你不是省城來的記者。」那男子笑道。

    何齊認真的打量著幾個男子,幾個男子看上去也不像那種凶神惡煞的流氓混混一般,倒更像是工廠的保安,對方明顯是認得他是溪門縣的人,抬頭望了望樓上,何齊也沒堅持著要跟上去,對方既然敢在這個地方見面,連包廂號都說出來,那就說明沒什麼危險。

    站在原地等著,何齊朝著後邊跟來的兩名警察暗暗使了使眼色,示意沒什麼事。而在樓上,李明波獨自一人在包廂裡正在等著江楓和王晨的到來。

    「兩位,歡迎,歡迎。」門從外面推開,江楓和王晨一前一後走進來,李明波瞬間站了起來,滿臉笑容的迎了上去。

    「你是?」江楓疑惑的打量著李明波,她和王晨兩人都未真正的見過李明波,只知道對方的名字,這會李明波人站在他們面前,兩人都不認得。

    「兩位,先請坐,請坐。」李明波熱情的拉著兩人坐下,在兩人對面坐下,笑著打量著兩人,道,「我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我們要找的人?」王晨和江楓彼此交換了個眼神,雙方都有些驚異。

    「你是李明波?」募的,江楓猛然醒悟道。

    「不錯,我就是李明波。」

    「我想我們沒有要找過你。」江楓臉色一冷,拉著王晨就往門外走。

    「兩位,兩位,何必動這麼大的氣呢,咱們心平氣和的坐下來談談不是很好嗎?」李明波著急的走到門前將兩人攔住。

    「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嗎?」王晨冷冷的看了對方一眼,胸口前的幾根肋骨還疼著。

    「大家不坐下來談談,怎麼會知道沒得談呢。」李明波笑道,「兩位,我今天是很有誠意的想跟你們談的,兩位可否賞個臉?」

    江楓和王晨兩人在原地遲疑了一下,復又轉身走回去坐下,「你要說什麼就說吧,我們聽著呢。」江楓淡然的開口道。

    「呵呵,兩位肯坐下來聽我講就好。」見兩人又坐回去,李明波臉色一喜,道,「兩位都是省城下來的大記者,我們溪門縣是個小地方,也沒啥像樣的酒店,就這麼一家還過得去的,兩位別跟我客氣,想吃什麼就點,我想兩位也都還沒吃午飯吧。」

    「不用了,你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沒必要浪費雙方的時間,要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就走了。」江楓絲毫不領情,王晨則一臉漠然。

    李明波臉色微變,盯著江楓和王晨兩人,隨即又換上了一副笑容,「既然兩人喜歡直來直往,那我也不掖著藏著了,兩位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想必也能猜到我今天找兩位來是所為何事。」李明波邊說邊觀察著江楓兩人的神色,又道,「不錯,我今天找你們來是為了車禍一事,想必今天的報紙報道是出自兩位之手吧?」

    李明波從身邊拿起了一份江海日報,「不可否認,你們的目的達到了,這報紙的報道一出來,確實對我造成了很大的影響,兩位都是有知識有學問的高雅人,我這種俗人就也不懂得繞彎子,我就實說了吧,兩位能否別再關注這事?不要在繼續在報紙上跟蹤報道了。」

    李明波說到這裡瞥了兩人一眼,見江楓兩人依舊是沒有動靜,李明波笑道,「當然,我也不會讓兩位白跑一趟,只要兩位答應不再管這事,兩位儘管開個價,只要我還出得起,就算是砸鍋賣鐵,我也會滿足了兩位的要求。」

    「說完了嗎?」江楓神色冷笑,「如果還沒說完,你可以繼續。如果說完了,那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們不稀罕你那幾個臭錢,別以為有幾個錢就了不起,可以為所欲為,我現在就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就算你再有錢有權,你也別想凌駕於法律之上。」

    江楓神色憤慨,「老王,我們走,跟這種人渣坐在一起,簡直是玷污了我們自己。」

    「兩位,報道這件事對你們有什麼好處?不錯,你們是省城的大記者,身份光鮮,但人活一世,不就是為名就是為利,不報道這件事,對你們不僅沒有什麼損失,還能夠得到一筆巨大的好處費,兩位何必如此跟我過不去?我在這裡承諾,只要兩位不再糾纏這事,我願意立刻支付你們兩人一人十萬,還有,只要你們能夠答應在報紙上再登出一個報道,說明之前的報道有誤,那我願意再支付二位一人四十萬。」李明波沉著臉道。

    「一人五十萬?」江楓冷笑了一聲,「好大的手筆,花一百萬就為了堵我們的嘴,讓我們改變口風,真沒想到一個堂堂縣委副書記的公子竟然會這麼有錢,不知道你父親一年的工資有多少?要多少年才能賺到一百萬?」

    「兩位,我們只是在說車禍的事,何必再扯其它的。」李明波臉色一變。

    「既然只說車禍的事,那我現在告訴你,我的答案沒有改變。」江楓冷笑,和王晨繼續往外走。

    「兩位真的是要和我過不去了?」李明波盯著江楓兩人的背影,見兩人絲毫沒有停下的樣子,李明波怒極,嘴角抽搐著,有些歇斯底里,「兩位,如果我沒有好日子過,我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別把我逼急了,那對我們都沒好處。」

    「你這是在威脅我們?」江楓募的停住腳步,轉頭盯著李明波。

    「威脅你們又怎樣,老子要是進去了,你們也別想有好日子過。」李明波面色猙獰。

    「那好,你儘管威脅,我這人最不怕的就是威脅,我很期待你的威脅,再見。」江楓笑著聳了聳肩,一臉無所謂。

    目視著兩人的身影消失,李明波氣的身體直哆嗦,特別是江楓表現出的不屑神情,更是讓李明波感受到了一種**裸的鄙視。

    第二天,仿若是回應李明波的威脅似的,江海日報的第二版和江城日報的『聚焦江海』專欄再次跟蹤報道了溪門縣法拉利跑車撞死人一案,江海日報的第二版頭條上以醒目的大標題寫著『被撞死者家屬反被關進公安局受到嚴刑拷打』,題目有些標題黨,卻也是比較客觀的闡述了事實,報道的內容更是接連幾個質問:公安機關,到底是國家的執法機關,人民的保護神,還是流氓匪窩?和肇事者沆瀣一氣?

    在這一次的報道中,江楓和王晨終於毫不留情的點出了肇事者身份,開著法拉利跑車的肇事車主儼然是溪門縣縣委副書記的公子。

    江楓以冷夫子的筆名在專欄裡更是筆鋒犀利的質問道:區區一個縣委副書記,是否就能公權私用,凌駕於法律之上?公檢法三部門又是幹什麼吃的?

    今天的報道,拋出了比昨天更為重磅的消息,所引起的影響更是空前的,民眾的焦點終於聚集到肇事車主,乃至其身為縣委副書記的父親身上,一個副處級官員的兒子,何以開得起昂貴的法拉利跑車,並且在接連兩次撞死人後,依然能夠逍遙法外,公安機關為何無所作為?甚至駭人聽聞的配合肇事車主將死者親屬朋友抓進公安局進行人身折磨。

    消息的內容儘管還有待權威考證,但不管怎樣,經省報一披露,這起車禍事故就猶如一場颶風一樣,在江海省內刮起了巨大的風暴,引起了民眾的強烈關注和憤慨。

    寧城市委書記黃昆明上午接到了省裡相關領導的電話,對這一件事表示關注,責成寧城市相關部門對此事展開調查,盡快出具調查報告,給老百姓一個交代。

    在溪門,今天一直早早的就吩咐了秘書要第一時間將報紙送到辦公室的縣委書記汪東辰在看到報道後,一時竟有些發愣,隨之而來的一聲巨大的響聲,那是汪東辰大手掌憤怒的拍著桌子,聲音直震得在隔壁的秘書陳俊都聽得一清二楚,甚至傳了好遠出去。

    汪東辰盯著辦公桌上的電話發愣,心裡有些預感,不出意外,待會市裡的電話怕是又要打下來了,汪東辰這會有些發虛,不知道如何跟市委書記黃昆明解釋,事情雖是跟他沒直接關係,但他這個溪門縣領導班子的大班長總要負一定的責任。

    電話叮鈴鈴的響了起來,汪東辰心裡暗道一聲來了,下意識的竟是坐直了身體,恭敬的接起了電話。

    「東辰同志,我是黃平,昆明書記對今天報紙報道的內容很是重視,已經責成市政法委抽調相關部門的人員組成調查組到你們縣裡去,希望你們縣裡能夠好好配合調查組的行動。」

    汪東辰心裡一鬆,打來電話的並不是市委書記黃昆明,只是當黃平下面的話一出來時,汪東辰心神立刻繃緊了起來,市裡的調查竟然下來了?

    汪東辰顧不得多想,忙問道,「黃書記,這是昆明書記的意思?」

    「不錯,這是昆明書記的意思。」

    汪東辰掛斷電話時,在原地直直的站了好久,終於朝隔壁的秘書招呼了一聲,讓其通知李紹同到自己辦公室來。

    而此刻,同樣關注著今天報紙的李紹同正氣得臉色鐵青的拿起電話怒斥著兒子李明波,直至門口響起了敲門聲,李紹同才憤然的掛斷電話。

    得知是汪東城叫他過去,李紹同一點也沒有感到意外,只是神色陰鬱的更加可怕。

    「汪東辰這會找我,怕是沒什麼好事了。」李紹同臉色陰沉,想到昨天汪東辰還跟他說市委書記黃昆明已然關注了此事,李紹同心裡的擔憂更甚,今天的報道可以說是直指要害,言辭不知道比昨天犀利了幾倍,更是讓他這個縣委副書記瞬間也處在了風口浪尖上,李紹同心裡清楚,這將會是他仕途上的一個坎,而且是他從政以來遇到的最大的坎,很有可能,他就要栽在這上面。

    平復了下心情,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變得從容,李紹同才轉身朝汪東辰的辦公室走去。

    「紹同書記,今天的報紙想必你也看了。」辦公室裡,汪東辰神色凝重的對李紹同說道。

    「汪書記,我看過了。」李紹同聲音低沉,「汪書記,我知道這事是因我家那個不成器的兔崽子而起,但這事如今鬧的這麼大,甚至會對我們溪門的形象產生負面影響,還會讓上面的領導對我們溪門的幹部有看法,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有幾句話不吐不快。」

    「紹同書記有什麼話可以直說。」汪東辰不動聲色的望了一眼李紹同。

    「汪書記,我覺得我的兒子年輕不懂事,犯了什麼引起眾怒的事情,司法機關可能顧及到我的面子,沒有秉公執法,但我之前對這些事並不知情,若是有人對此有什麼意見,大可以直接當面來跟我說,要是我知道我那畜生兒子真的做了這些事,我第一個就不饒他,但縣裡面有的同志偏偏就喜歡將事情搞大,不顧全大局,把省報的記者給請了下來,非要鬧得我們溪門雞飛狗跳才甘心,汪書記,您說這些背後搞小動作的人到底是何居心?」李紹同一臉氣憤,神色凜然,心裡暗暗發了狠,黃海川,你跟我過不去,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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