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六章 深夜 文 / 唐咩咩
更新時間:2014-03-12
在這個深夜裡,男人輕車熟路地拐進了一個小胡同,一開始還能看見幾對野鴛鴦和一些喜歡在黑暗中進行某些交易的人,漸漸的人越來越少,喧囂也越來越遠,連路燈都越來越消極怠工了。
他一隻手插在褲兜裡,走得並不快,姿勢隨意放鬆,卻好像在隨時注意周圍的動靜。
穿了不知道幾條這樣人煙稀少的小路,他走進了一個更逼仄的地方,這裡只有一盞路燈還是亮的,燈罩被打碎了,就剩下一個光禿禿的燈泡,偶爾會閃那麼一下。
一個穿著深色風衣的人站在燈下。
顏離墨走過去,對那個人點點頭:「四哥。」
那人抬起頭,大概三十來歲,長得斯斯文文的,臉上甚至架了一副無框的眼鏡,笑瞇瞇地看著莫匆:「怎麼,見著那隻老耗子了?」
顏離墨從口袋裡摸出根煙,叼在嘴裡,含糊不清地應了聲,「四哥」很自然地掏出火機給他點上:「怎麼說?」
顏離墨深深地吸了一口:「妥了。」
「四哥」神色沒什麼變化,只是點點頭:「老耗子現在別無選擇,白銀也是把人逼到絕地了,我就說白銀這東西成不了大氣候,就為了他所謂的什麼工作——哦,對了東西你拿到沒?」
顏離墨帶著點戲謔看著他:「四哥,你糊塗了?老耗子把東西給我,他還要不要命了?」
「四哥」皺皺眉:「也是,老耗子這孫子,不過最好還是想辦法盡早拿到……」
「你拿它幹嘛用?」顏離墨靠在電線桿子上,吐了口煙出來,他吸得很深,吐出來的煙極細,「真想讓白銀死也不一定用得上,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但是……你說他要是知道老耗子和那玩意現在在我們手上,會怎麼辦?」
「四哥」沉吟了一下:「你不要托大,白銀是個狠角色,外加白眼狼,親兄弟他都能賣,這種人信不過……」
「誰說他信得過了,算了,不說這個,我聽說夏家的大公子最近……」顏離墨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似乎迷上了地皮生意?」
「嗯?」「四哥」愣了一下,「你說他在東郊買的那塊地皮?怎麼了?」
「不怎麼,」莫匆陰森地笑了笑,「那位老先生低調了好多年了,一直默不作聲地給生意洗白,可是不代表獅子的地盤,是野狗能伸爪的。」
「東郊?」「四哥」第一個反應就是否定,「不能。展正和的人早就不在那邊活動了。」
「能不能你看看就知道了,具體原因我先不說,」顏離墨瞇著眼睛彈了彈煙灰,「要不咱倆打個賭……」
「去你大爺的,丫又看上我那新車了吧?」「四哥」嗤笑一聲,「跟你賭?跟你賭我褲子都得輸沒了。得,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現在都知道我這有個消息來源,指不定誰過一陣子就來挖牆腳,到時候你可別給我爬牆。」
顏離墨一樂,這回他臉上的表情正常得多,陰森的東西拋去了,他好像仍然是那個溫柔無比的鄰家少年:「給我一輛阿斯頓馬丁,車上再坐一個絕世大美人,說不定我就真倒戈了,四哥你留神。」
「四哥」一本正經地指著自己的臉說:「你看我像絕世大美人不?」
顏離墨頓了頓:「像……美人他爹。」
「兔崽子,滾蛋!」
顏離墨笑著衝他揮揮手:「就這麼著吧,我先回去了。」
「等會!」「四哥」忽然叫住他,正色下來,「月底展正和過壽,請帖到了,你去不去?」
「喲,這位老先生啊……」莫匆往回走的腳步沒停,回頭掃了「四哥」一眼,輕輕地提起嘴角,也不知道是想笑還是想譏的表情,「我還是算了吧,萬一他知道我現在算計著他的寶貝外孫女,那壽宴可就得變成喪事了。」
說完了之後,顏離墨便揚長而去。
「四哥」歎了口氣,摘下眼鏡來,就著昏黃的路燈用衣角擦了擦,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帶著黑色連帽衫的帽子的展言安和四哥無聲無息地擦肩而過,到街上打了個的,已經很晚了,的哥都懂得看人臉色,上車的這年輕人報了個地名就一句話也不說地悶坐在那,臉色不加掩飾地有些壓抑。
看這位,不定遇著什麼不順心的事了。的哥也沒自討沒趣地上趕著搭訕,伸手把車上的廣播打開了,裡面正在放一首老舊的歌,一個字一個字清清楚楚地吐出來,帶著點靡靡之音的味道。
展言安把頭扭向窗外,她一路跟著顏離墨走到這裡來,現在總算把一直緊繃的神經給放鬆了下來,她看著玻璃窗上自己的倒影,恍然間好像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那樣的年輕,自恃聰明,桀驁不馴……可是那時候的小公主,終究還是沒有這麼極端的表情,這樣偏激的眼神。
她突然就想到了顏離墨的父親,展言安這輩子調查過顏離墨的背景,那個取了個出身於黑手黨家族的妻子的老實男人一輩子蝸居在他的書山書海裡,不懂得人情世故,也不明白人心。那男人怯懦,對於他來說過於紛繁複雜的社會給了他極大的壓力、恐懼、甚至自卑感。他失去了妻子,讓年幼的孩子沒了母親,覺得愧對他們……而這樣的愧疚和愛只能表達以暗中關注的形式。
孩子們一天一天地長大,青春的躁動和叛逆讓他們開始疏遠甚至憎恨起自己無能的父親,他驚慌失措,他比他們還像孩子,心思單純而不懂得溝通。
顏離墨這個人,毫無疑問他是個天生的好演員,能隨心所欲地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現出任意他想要表現的形象……年輕人反叛,本來無可厚非,可是他玩得太出圈了。
展正和——展言安在心裡輕輕地念著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十幾年前,老先生還不是老先生的時候,他不叫展正和,他有個更駭人,更響的名字——
睡獅。
而這個人,就是她的外公。
展言安一路上都在思索著自己從顏離墨那裡聽到的消息,等她下了出租,瞄了一眼手機,這才發現居然已經快半夜十一點了,她歎了口氣,從包裡掏出了鑰匙,慢慢開門上樓。
實際上,展言安在澳城真正的住處,是莫蕭給她提供的一整套別墅,甚至還帶著完善的安保系統,這間複式公寓不過是展言安自己掏錢買下來的一個臨時落腳點而已。
「托爾,我回來了。」展言安一邊換鞋一邊開口說話,聲音裡有著顯而易見的疲憊,「你也可以準備去睡了。」
一直在等她回來的托爾在見到她推門進來的那一瞬間明顯鬆了一口氣,但是隨後,這個高大的男人臉上又浮現出了極度的擔憂神色:「大小姐……您這兩天似乎總是在深夜出去?」
展言安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托爾指的是前天自己夜不歸宿的事情,但是一想到是什麼事情導致的這個原因,她就覺得心裡無比糾結:「好吧托爾,我知道你是在擔心我,但是……好吧我這麼說吧,我不會讓自己陷入險境的,至少目前是這樣。」
「您似乎在做一些不想要讓我知道的事情?」托爾把桌子上給她準備的熱牛奶遞了過去,這樣問道。
「是的,但是托爾,你要知道我是不想讓你擔心,」展言安接過了牛奶,似乎知道托爾下一句要說什麼的一樣繼續說了下去,「我知道你會說我不說出來的話你會更加擔心,可是我不想現在就亮出你這張王牌來對付那幾個人。」
「那您至少也要讓我知道您現在面對的是哪一方的勢力不是嗎?」托爾堅持道。
展言安低頭啜飲了一口溫熱的牛奶,聲音平靜清晰:「雖然我一直覺得整個澳城的本土勢力沒有一方是和我站在一起的,但是現在我要面對的第一個敵人就是夏家。」
托爾點了點頭,隨後又拋出了另外一個問題:「可是……白銀呢?」
聽到這個詞的時候,展言安忍不住就又想起了前天晚上的事情,這讓她恨不得揪著自己的頭髮把自己從頂樓扔下去,無論她再怎麼讓自己放鬆下來不要去想這件事情,展言安還是覺得這件事情簡直就是她人生污點級別的存在。
如果我就這麼偷偷摸摸的爬進白霖汐那間房子把他給滅口了,展言安非常認真地考慮著這件事情,那麼是不是自己就可以安全的把這件事情帶進墳墓裡了?
「……大小姐?」
托爾的聲音把不知不覺就沉迷在自己的思維裡的展言安嚇了一大跳,她茫然的抬起了頭看著托爾:「怎麼了?」
「您……」托爾頗為糾結的看著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女孩子,「您究竟是要把誰給滅口了啊?」
「……托爾你怎麼知道我心裡想的什麼?」
「不是我知道,是您剛才自己說出口的。」
展言安覺得,自己真的可以把白銀,或者是說白霖汐這個人,放在自己人生污點排行榜的第一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