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7.入西安(三) 文 / caler
凌晨四點,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分,通過十二根旋轉的膛線,宛如黑洞一樣的炮口已經在步槍射擊的距離內瞄準了都督府的大門。
「打!」聲音還未落地就被幾乎同時響起的更加劇烈的炮聲給淹沒了,剎那間橘紅色的焰火綻放在古城的夜空之上。
「哪裡**?」興奮了一整天的陳樹藩猛然從美夢當中驚醒了過來,久經沙場的他立刻分辨出這是炮聲而不是雷聲,疑惑間,他的臉突然變得煞白,這炮彈的落點分明就在極近之處,渾身顫抖的他,來不及穿衣抓住擱在一邊的手槍就地一滾,一下子就藏到了紅木大床的底下。「衛兵、衛兵、崔式卿!」
「都督,都督。」光當一下房門被人踹了開來,當然不是陳樹藩的叫聲壓倒了炮聲,而是終於有人想起了這位領頭人。「不好了,第二旅進西安了,警備團反水了,大炮就架在都督府大門口。」七八個黑影竄了進來,大呼小叫的,好不容易才找到床下的陳樹藩。「都督快走,第二旅殺進來就來不及了。」
然而,在混亂中逃跑也是一種奢望,雖然第二旅由於兵力不足的原因,沒能完全封鎖住整個都督府,但是原本高大堅固的圍牆卻成了第四旅官兵們不可逾越的障礙。「轟!」一段圍牆在大炮的直射下垮了下來,然而還沒等第四旅的人衝了出去,北洋軍的機關鎗已經封閉的缺口,凡是想由此突出去的紛紛倒在了密集的子彈當中。
「我日絕你個何光夫,難怪這麼騷情呢」陳樹藩抬頭看著天空,原本漆黑的夜幕已經被城內此起彼伏的閃光所點亮,顯然第二旅對自己的攻擊是全面而又致命的,再聯想一下何偶才那副卑躬屈膝的樣子,他終於明白了自己顯然是陷入了一個致命的陷阱,但是令他想不通的是,戴季良怎麼會突然出現在了西安,難道是飛過來的不成,而他派出去的郭堅怎麼也音信全無了。「甭管了,生整也要整出條活路來。」陳樹藩大喝著。「把房門拆了,蒙上被子,淋上水,給老子衝出去。」
陳樹藩的主意顯然還是蠻高明的,堅硬的木材配上吸飽水分的棉被,一個古典的複合裝甲就此誕生了,若是第二旅只有步槍和黑火藥的馬克沁的話,勢必會被奮力一搏的第四旅突了出去。可惜的事,戴季良為了徹底打掉陳樹藩的指揮部,除了用在西兵營的六門75mm炮,其他所有的火炮都拉到這裡。儘管這裡最強的75mm炮連一門都沒有,但在如此短的距離裡六磅炮也罷、兩磅炮也罷,威力應該是等同的。隨著一聲令下,一門最輕便的兩磅炮被推了上來,雖然不是現在歐洲戰場上所常用的直射步兵炮,但在這個幾乎是出膛即炸的距離裡,一切還有什麼區別呢?
「炮兵!」陳樹藩急的直跳腳,原本他的部隊就是在睡夢中被人偷襲,損失已經非常的巨大了,再加上剛才突圍的損失,再不沒有和第二旅炮兵相抗衡的力量的話,自己必然只有一條路可走。
「炮兵都在東兵營呢。」老同學劉世瓏給出了讓陳樹藩錯亂的答案,是的,有誰會把炮兵部署在自己的公衙和居所呢。「都督,還是想辦法,推到一面牆吧。」
「那還愣著幹什麼。」陳樹藩已經徹底暈了頭。「趕快,趕快讓人把牆扒了。」
「來不及了。」站在一旁觀戰的曾繼賢直愣愣的看著遠處,只見無數把雪亮的刺刀在熊熊燃燒的火光的照映下閃爍著刺骨的寒意,第二旅已經撲了上來。
「頂住!」陳樹藩揮舞著手槍,聲嘶力竭的吶喊著。「頂住,咱們東西兩個大營的人馬上趕來支援了。()」黔驢技窮的陳樹藩不得已使出來望梅止渴的最後一手。
然而,戴季良最拿手的就是火炮伴隨衝鋒,哪的反抗激烈,隨行的火炮就朝哪開上一炮,這樣的打擊,是已經驚破了膽的第四旅上下無從抵禦的。很快,有組織的抵抗漸漸消失了,剩下的只是單方面的屠殺了。
「都督,怎麼辦?」被眾人簇擁著退守到最後的防線裡的陳樹藩滿頭大汗,對手的大炮明確告訴在場的人,抵抗就是死。但若是不抵抗的話,對手會放自己一條生路嘛?
「寶麟兄。」陳樹藩左右看看,原來在身邊的劉世瓏、曾繼賢等人已經失散得無影無蹤了,只有老鄉張寶麟還留在自己的身邊,於是祈求著。「還請寶麟兄出面,這仗沒法打了。」
張寶麟當然明白陳樹藩的意思,但現在外面打成一片,出去的話的危險性實在太大了,然而陳樹藩哀求的樣子和往昔照顧自己的舉動,不由得讓他心軟了起來。「總得準備塊白旗吧,否則。」張寶麟沒有說下去,但是在場的人都明白。
「快,找一下。」眾人無頭蒼蠅的在房間裡翻箱倒櫃起來,然而急切間又怎麼找得到,於是陳樹藩一咬牙,解下了貼身的白色小衣,就這麼光著膀子。「寶麟兄一切拜託了……」
「曉攸兄,我那位同歲,你那位同學派人來請降了,你看怎麼辦呢?」心中的一塊石頭落地了,戴季良也幽默起來了。
「答應他,為什麼不答應他。」馬康回答的也妙。「一夜都督,傳出去也是民國一大奇談了,」說到這,馬康認真起來。「旅長,張旅長和李過那邊還打得熱鬧呢,陳樹藩這塊牌子咱們白用白不用。」
「樸初兄,你看呢。」戴季良徵詢著自己參謀長的意見。
「我看可以。」張自力點點頭。「咱們的力量有限,不能浪費在第四旅的身上。」
「說得也是。」戴季良想了想,第四旅雖然被民黨滲透的厲害,但戰鬥力卻是不弱的,若能消化那是最好,若是不能消化也不一定要硬啃。「那麼就請這位陳都督下手令停戰吧。」
隨著天色泛白,響徹了半夜的槍炮聲漸漸的停息了,個別膽大的市民偷偷溜出巷角打探著,卻駭人的發現,昨天還高揚的十八星旗再一次被五色的國旗所取代了。
「報告,旅長,我當面之西大營之敵已經全部繳械,」張賓南雖然也是旅長,但是在戴季良面前恭謹的有如一位小連長。「我部戰死一百五十七人,負傷者正在統計。」當然相對於戰果,北洋軍方面的損失還是極小的。「我部俘獲敵第四旅第二團、第三團及火炮營全部,敵戰死約四百,負傷者也在統計當中。」
「報告,我團當面之敵為東大營內第四旅第一團第一營及附屬機關鎗連並雜牌民軍三千人業已投降,我部傷亡合計約三百餘人,敵預計在八百至一千二百之間。」兩個兵營的損失相差這麼多顯然是因為民軍缺乏訓練,一開戰就像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串的結果,當然李過的手下有沒有濫殺俘虜和傷員,現在不是該關心的時候。
「我部也順利接受各關各門,城內主要機關和電報局、銅圓局、捐稅局、釐金局等也全部接收完畢。」很可笑吧,陳樹藩不過剛過了一把都督大人的癮,昨天接收的一切又轉眼間落到了戴季良的手裡,真是城頭變幻大王旗啊。
「很好,這場仗咱們算是搏贏了,」戴季良點點頭,但是現在還不到彈冠相慶的時候,城外還有胡笠僧的左翼支隊,雖然威脅不大,但畢竟也是威脅,除此之外,民黨散落在全陝的反抗力量也是心頭大患。「光夫兄,馬上大索全城,陸都督造的孽不少,咱們不能再糟踐北洋軍的名頭了。」戴季良這頂大帽子蓋下來,頓時眾人心頭一顫,就聽戴季良繼續命令著。「凡是有誰敢藉著兵火禍亂百姓的,無論官階無論功勞一律就地格殺。」不過戴季良的顯然還沒有完。「封閉西安電報局,今天一天只管收不管發,另外,光夫兄,各門各關你也替我看緊了,今天一律准進不准出。」
「是。」何偶才自然不敢在這個時候擺出老子是第一功臣的架勢,只見他恭恭敬敬一禮,轉身走了出去。也虧得陸建章心狠手辣將陝軍裁剪得一乾二淨,這才使得除了陳樹藩之外全陝沒有一個人的資歷可以和戴季良相抗衡的,現在陳樹藩也倒了,戴季良當仁不讓的成為北洋軍在陝西的第一人。
「曉攸兄,麻煩你辛苦一下,今天下午就開往富平吧。」雖然原來中堅團的槍支彈藥已經被民軍瓜分乾淨了,但是這三千多人對於現在的戴季良來說卻是難得的最可靠的補充力量,這股力量也只有讓最嫡系的馬康去帶回來才讓他放心。
「請旅長放心,我這就去安排。」馬康點點頭,對於這種有油水的差事,他是不可能看不出來的。「今天下午一時準時出發。」
「那好,我在西安靜候你的佳音。」接著戴季良轉向了張賓南。「賓南兄,敵胡支隊就麻煩你來對付了。」
「為旅長分憂,張某責無旁貸。」張賓南也表態著,他這個旅長還等著戴季良扶正呢。
「很好,有了諸位的幫襯,咱們的團體才能興旺發達。」戴季良站了起來,給在場的人一個莊重的軍禮。「一切拜託了!」
天終於亮了,這漫漫長夜終於過去了,一切會如戴季良預期的那麼美好嗎?
第一集《師長》終,請看下集《西北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