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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七十 變化 文 / 西河西

    蕙綿走著路也極不老實,一邊跳來跳去,一邊還問著離亂各種不著邊際的問題。她這種不注意走路的後果就是,不久之後腳下踉蹌,向大地撲去。撲倒的瞬間,蕙綿大呼一聲:「阿離。」

    見慣了打鬥而從未有過心驚感覺的離亂,看著眼前的人兒身體撲向地面的那一瞬間,竟有些微不知所措。

    不過他還是及時地抱住了她下傾的身體,看著懷中人,離亂這才覺察到:如今的自己對她在乎到了極致,她有一絲一毫的損傷都會牽動他的心。

    蕙綿扶著離亂的手站直身體,笑道:「幸虧有你在我身邊,不然我就要摔個大馬趴了。」此時以輕鬆心境說出這句話的蕙綿不知,在不久的將來,她會以另一種複雜語氣對他再次說出這句話。

    離亂不自覺地緊握手中的柔軟無骨,似長輩溫和道:「以後走路注意些。」蕙綿對他這樣的神態有些無語,拖長了音調無奈道:「我知道了。」說話時蕙綿動了動手手指,調皮的撓了撓他的掌心,隨即道:「阿離,你可以放開我了。」

    離亂有些無奈,卻又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不自覺道:「摔到了你,我……」此時他握著蕙綿的手驀然鬆開,話也突然停住。蕙綿看他微變的臉色,笑道:「你怎麼了,見鬼了?」

    蕙綿說著話就轉過頭去,當看到和宮挽月並肩站在不遠處的桐兒時,她也就明白了他的失態。這時蕙綿不禁暗罵老天故意整她:要不要每次容易引起誤會的場景,都這麼碰巧的被他的未婚妻看見?

    蕙綿回頭看了離亂一眼,輕聲道:「對不起啊,又給你惹麻煩了,你好好解釋,我先走了。」語畢蕙綿錯過離亂就朝著來時的路回了,離亂的目光也順著她的背影離開:我放開你不是怕她誤會,只是為了你。

    宮挽月走到離亂身邊,似警告道:「不要忘了你之前說過的話。」語畢宮挽月朝著蕙綿離去的路而去,離亂下意識地就要追上宮挽月,他從宮挽月的目光裡看到了極度不滿。

    桐兒一步上前,擋在離亂面前,面露傷懷,「亂,你的心裡到底有沒有我?」她質問。

    離亂停住,看著桐兒他的內心激烈交戰:桐兒於他來說更像是責任,她是他所愛。然而如今婚期將近,他不能讓桐兒陷入被人嘲笑的境地,所以他只能委屈自己。

    可是內心矛盾的離亂又怎會不知對她,他不能大膽地吐露心思還有另一個東西——身份,壓著他。

    離亂對這樣斷又不能斷的自己有些厭惡,但是,情已生,面對她時心境的觸動早把理智擱淺。

    桐兒看著無語的離亂,心裡有些擔心:早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幫助她和姐姐時,她就把心遺在他的身上了。

    可是如今……桐兒停止心中的猜想,又急問道:「亂,你為什麼總是和她在一起?難道你想通過她進入名門嗎?」

    離亂被這一句話瞬間回神,他對桐兒這樣的質問不假辭色:「桐兒,你不要忘了你嘴裡的她是我們的小姐。」離亂只有這一句話,然後他就頭也不回的走了。

    桐兒看著離亂離去的背影又氣又惱,稍停才對著已走出很遠的離亂厲聲大喊:「亂……」然而她也只看見那個黑衣背影,僅是稍頓就又腳步不停地離開了。

    再說蕙綿離開沒一會兒就聽見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她能辨別出來跟過來的人是宮挽月。果不其然,隨後她就聽見了宮挽月的聲音:「楚蕙綿,你給我站住。」

    蕙綿聽出了他話語中的氣惱,暗笑:這人看著在外面挺花的,對自己心上人的妹妹倒真不是一般的關心。

    蕙綿沒有停下腳步,只是道:「你叫我站住,我就站住,豈不是很沒面子?」語氣中儘是顯而易察的笑意。

    她說過這句話再沒跨出一步,就被閃身到她面前的宮挽月擒了手腕。

    蕙綿穩住身體,抬頭看向宮挽月冒著熾火的雙眼。收回目光,蕙綿轉動被他緊握著的手腕,掙扎不出,她止了動作,大聲問道:「你又發什麼病?放開我。」

    宮挽月心中湧蕩著參雜著懊惱和怒氣的複雜感情,昨天的事,剛才的一幕,以及他對她無聲的道歉,都讓他心中的這種感情更為強烈。

    宮挽月用力,把蕙綿拉向他,近乎低吼:「你到底要勾引多少男人?讓所有的男人都圍著你轉,你很開心嗎?」

    蕙綿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我願意勾引多少男人,關你什麼事?」說過這一句話,她就變了臉色,大聲道:「你這個臭男人,快放開我。」說著就手腳並用,對他又打又踢。

    宮挽月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著她,他總是詞不達意,語言似乎成了他和她之間的最大障礙。因為這可惡的惡語,他無法讓她感受到他心中對她已經存在的好感;因為這可惡的惡語,他所有想親近她的行為都變成了故意找茬。

    面對著她的生氣,宮挽月無力地放開手。他張了張嘴,卻只吐出一個欲言又止的「我……」他以往的生活經歷,造就了他固執的驕傲,「對不起」三個字早被他摒棄於生命之外。

    所以此時他也只能看著她對自己的誤解又多了一分。很久以後他才知道,當初那個被他打爛的茶壺,在他和她之間究竟劃出了多深的裂縫。

    第二日早飯時,蕙綿見雲飛卿一襲淡青長衫,受驚不小:據悉,三哥可是常年白衣繡梅的。雲飛卿看著蕙綿驚掉下巴的樣子,勾起寵溺一笑。與她相處時,雲飛卿不是沒有感覺到她在自己面前的拘謹。

    他記得她偶然說出的對他的評價——「不凝滯於物」,那麼他就換掉那無塵的白衣,只望她能少了一絲的拘謹。

    雲飛卿笑著伸手,不容蕙綿拒絕地牽起了她的手,聲音清潤:「綿兒,去吃飯了。」蕙綿愣愣地點了點頭,他今天被鬼附身了嗎?怎麼感覺對自己那麼不一樣?

    雲飛卿本是淡漠之人,刻她在心,他對她的關懷已是對著她放棄淡漠的開始。宮裡流風對她的一吻,讓他想直接對她表白自己的心思。

    但是昨日楚無波在書房的一番話,讓他明白今後對於她,他需要的是更多的一個男人追求一個女人時的表示。

    她眼神中曾經流露出的對他的崇拜,也讓雲飛卿知道,橫在他和她之間的不僅是他秉性中的淡漠,還有他在她眼中的過於優秀。

    想到那個雪人,雲飛卿暗笑:她倒是聰明地用送禮物來暗示他,她對自己的感覺。

    蕙綿端著碗不時地看向旁邊的雲飛卿,滿肚子的疑惑:他的腦子裡到底發生了什麼變化?雖然看著這人還是有些冷清,但是他的笑容中怎麼多了那麼多東西?

    非是雲飛卿笑容中的東西是今日才多出來的,只是以前蕙綿從未發現罷了。如今雲飛卿一襲淡青長衫,讓她為他著裝突變而驚異,隨之便也注意到了他如今笑容中更加外露的寵溺。

    雲飛卿看著不時看向他的蕙綿,嘴角勾起,然後夾了她最愛吃的菜放到她碗裡,微笑著道:「快吃飯。」

    蕙綿手中的筷子拿得有些不穩,放下手中同樣不穩的碗,她才緩緩回了:「哦」。稍停,才想起什麼似的道:「謝謝三哥。」

    雲飛卿一時沒有動作,她這樣對他,總會讓他的心有淡淡的痛感。他不知道,為著開始的那些事,她對他何時才能收了這樣的小心?

    蕙綿遲疑了半響,才開口問道:「三哥,你怎麼了?」雲飛卿還沒有回答,一直將二人動作收在眼底的宮挽月冷哼一聲。

    蕙綿懶得理他,只是依舊看著雲飛卿。雲飛卿淡笑,語氣中仍有高興:「我沒怎麼,一直就是如此。」

    蕙綿有些無聊,「哦」了一聲低頭吃飯。雲飛卿則看著蕙綿喚了一聲:「綿兒」。蕙綿抬起頭,應道:「什麼事啊?」

    雲飛卿稍沉吟,有些低沉道:「你和我說話時,不用那麼,小心翼翼的。」蕙綿更加摸不著頭腦,看著雲飛卿愣了一會才道:「我知道了。」

    雲飛卿心內卻又告誡自己不要太急切,不過他又突然間想到流莊,比起流風,流莊更讓他有那種臨敵之感。

    一直到用過飯再回到自己的住處時,蕙綿心中仍是有些疑惑,她一邊伸手仰腰,一邊低聲自語:「難道爹找三哥說過什麼話了?」一想到有這個可能,蕙綿當即就想衝到宮裡向自己老爹問問清楚。

    蕙綿一邊想著,一邊無意識地熱著身。不過她擔心自己丟面子的同時,又有些慶幸:幸虧老爹沒有問自己:「你覺得挽月如何?」

    正沉思間,蕙綿聽見四香有些錯落的請安聲:「見過三少爺」。然後是雲飛卿溫和的聲音:「免禮吧。」

    蕙綿立即收起姿勢,站得規矩,笑問道:「三哥你怎麼來了?」待看到雲飛卿手上的畫卷時,她隨即又指著問道:「這是什麼?」

    雲飛卿順勢牽過她的手,來到樹下桌邊,把畫放在桌上展開,才對蕙綿道:「你不是讓我給你畫一幅像嗎?」

    蕙綿看見緩緩打開的畫卷中出現的畫面時,驚和喜同時出現在臉上。畫捲上是一個自己立在一朵花面前,看著花朵上的蝴蝶,將撲未撲的神態。

    這樣的一幅畫讓她覺得,似乎自己之前真得有過這樣的行為,真實而又唯美。

    蕙綿上前一步,握住畫軸,把畫拿在眼前又仔細看了看。把目光從畫捲上收回,她笑對雲飛卿道:「三哥,你真厲害。」

    雲飛卿看著蕙綿眼中喜歡的樣子,也從心底笑了出來。蕙綿又看了眼畫面上那個美麗的自己,繼而對雲飛卿道:「三哥,你把我畫得真漂亮,可是我又沒有擺過這樣的姿勢,你怎麼能畫得這麼好?」

    畫是雲飛卿從宮裡回來當天晚上就完成的,他不知道她竟已是那麼生動的活在了自己心中,只需稍稍調動,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便都出現在了腦海中。

    蕙綿這樣問,雲飛卿這樣答:「已經在心裡,自然易畫。」說話時他不瞬地看著她,眼神中閃動著的是更有力量的深情。

    他這一句話說出時,蕙綿就站得有些不穩,內心急問:他,他這是什麼意思啊?老爹,你害得女兒丟了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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