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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百一一 文 / 西河西

    若蠡到了這座外城別院的時候,蕙綿正和若庸在院子裡做鞦韆。

    七八個下人戰戰兢兢地立在一旁,就算手頭還有活計,也不敢輕易離開,就怕主子有什麼要幫忙的。

    若庸一副居家的打扮,兩隻寬大的袖子也被綁在了背後,這時正滿頭大汗的把木樁子往土裡埋呢。

    一旁的蕙綿看著他,總覺得這樣的男人太誘人了。到今日,她已經在別院裡與他待了三天了。這個男人,只在這短短的三天時間,總是用溫情誘惑著她放棄對蕭悅行的報復。

    他不止一次的讓她覺得,自己很無聊。

    但是,每一個晚上,當她沉浸在黑暗中獨自思索時,她又會發現,自己如今的行為,再有意義不過了。

    試想一下,她不做這些事,還有什麼事情可做呢?

    「你大力些,不然蕩鞦韆時要不穩的。」蕙綿搖了搖頭,將心中一瞬間的動搖甩開,然後就有些不客氣的指使若庸。

    「這還不夠結實嗎?」若庸朝那木樁子添上最後一掀土,隨手將鐵掀遞給身旁的下人,又抬腳將那木樁子跺了跺。

    蕙綿將信將疑的伸手拍了拍木樁子,倒是出乎她意料的結實。她也只好有些不服氣的對著男人點了點頭,低聲道:「應該可以吧」,不過聲音中還帶著些懷疑就是了。

    「我看,就是我們兩人一起,也能禁得住的。」若庸心情非常好,笑著攬過蕙綿,然後微微低了低額頭,對她道:「來,擦擦汗。」

    「美得你」,蕙綿推了他一把,倒是沒防備,被他拽住了手。那男人抓住了她的手,先是重重的捏了捏,然後就撈著往佈滿汗珠的額頭送去。

    蕙綿並沒有掙扎,只是笑看著他。待那溫熱的小手觸到自己的額頭時,若庸才察覺異樣,看著女人問道:「帕子呢?」

    「你幾時見我拿過帕子了?」蕙綿這才將手掙出,好笑的看向男人。

    若庸正待教訓這個故意看他笑話的女人,若蠡連忙咳咳兩聲打斷了他們。

    太子殿下躲在一邊看了這麼長時間,看那皇弟的神色,他再不出聲,那邊就要不顧旁邊的下人而更加過分了。

    「皇兄?」聽見這兩道故意的咳聲,若庸連忙回頭,有些吃驚的問若蠡道:「你怎麼來了?」

    「怎麼,嫌我打擾到你們了?」若庸故作不滿的搖了搖扇子,帶著些責問的語氣道。

    「沒有,只是沒想到。」若庸知道自家皇兄的性子,倒並不慌張。

    「沒想到?你躲在這兒都幾天了,母后那裡要不是我攔著,昨個兒就宣你們進宮了。」若蠡半認真半玩笑的對若庸說道。

    若庸卻立即變了臉色,他不應該忘了母后那裡的,決定住到這裡那天就該去和母后說的。他一連三天不回王府,又不進宮,母后肯定會知道原因。

    「你也別擔心,我跟父皇都替你兜著了些,你再親自去母后那裡說一聲,就沒事了。」若蠡卻一臉詭笑的拍了拍自家兄弟的肩膀,說了這麼些,又趴在他的耳邊悄悄道:「男人嘛,況且咱們母后又怎麼捨得你只守著一個女人呢。再說了,她老人家也想早點抱孫子嘛。」

    若庸卻並未因皇兄的話而舒展了眉頭,若蠡見他這個樣子,看了眼正在一邊指使下人綁鞦韆的蕙綿,將若庸往旁邊拉了拉。

    女人嘛,總是小心眼的,被她聽見也不好。若蠡見基本在安全距離內了,才又小聲地說道:「你如今這麼做,不僅讓黎家那邊心中不滿,就是左相回來了,也不好交代。你說你,想要誰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怎麼就這麼不聲不響的帶著那楚小姐過起了小日子?」

    若庸也只將皇兄的話聽得斷斷續續的,如今他與她這樣,確實在好多方面都不好交代。但是,總得面對。

    這樣決定了,若庸就要帶蕙綿進宮裡去。話到嘴邊,才又改了主意,決定自己一個人去。

    若蠡說過這一番話,見兄弟沒什麼反應,便自來熟的去幫著蕙綿綁鞦韆了。

    他自告奮勇的過來傳若庸進宮時,黎莫如也正好被宣進宮裡。本來皇后也是一定要將蕙綿傳進去的,目的當然是當著黎莫如的面將她教訓一番。

    若蠡是知道母后對這楚小姐的不滿意的,便忙將其中的利害向她闡明了些。其實,他不用多說,只消說萬一因為這事再傷了母后與若庸的母子情這一條,母后那邊也就妥了。

    當時那黎小姐也在一旁幫著蕙綿說話,但是若蠡卻聽出了不一樣的味道。她話裡的哪一點都是在說蕙綿的好,不過合起來聽,就不像是在說好話了。

    若蠡一邊熱鬧的幫忙,一邊在心中想著這些事情。他並不大在意這兩位相府小姐要怎麼爭寵,轉眼間就想著過幾日給自家皇弟送府中幾位美女。

    和尚當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開葷了,當然要換著口味。不過,從另一方面想,他也是在幫這位楚小姐嘛。

    若蠡想著,臉上就現出狐狸般的笑容來。

    若庸這時也換好了衣服從房間出來了,瞧見了他的笑容,不免心中騰起一陣將要被算計的感覺。

    「皇兄,咱們一起進宮吧。」若庸猜測著皇兄的「陰謀」,語氣也就不好起來。

    「不用了,我才從宮裡出來,就留在這裡幫弟妹做鞦韆吧。」若蠡瞬間就把那種笑容給收了回去,給了弟弟一副好兄長的模樣。

    「皇兄時間寶貴,我們怎麼敢耽誤。」若庸這時更加警惕,他還真擔心皇兄會在她面前說些什麼話。

    但是若蠡已經打定主意要跟蕙綿聊聊了,怎麼能走?無法,若庸只好含蓄的警告了他兩句,便急急忙忙的去了皇宮。

    蕙綿在一旁聽著,心知這太子殿下留下來是有什麼話要與她說。儘管她心中並不怵怕,卻感到有些厭煩。

    當日她跟著若庸到了這裡,那晚都過了半夜,步驚風仍是帶著侍衛找了過來。他竟然冒著觸怒若庸的危險,非要侍衛把她綁回府裡。

    最後蕙綿當然沒有回去,但是卻鬧得很不愉快。步驚風竟然留下話來,說是要在朝堂上參若庸一本。蕙綿氣這個男人總是要破壞她的計劃,對著他說出的一些話更加口不擇言。

    其實她不瞭解,那只是步驚風的一時氣話。他要參若庸,這理由並不夠正當。其結果也不過是將這件事升級為皇家醜聞而已,到那時,蕙綿只會被他逼到更加無路可退的地步。

    但是若蠡並不是像蕙綿猜的那樣,他倒是大多的時間裡在同她聊這鞦韆了。

    等鞦韆做好,蕙綿命下人拿了些布花纏在上面做裝飾時,若蠡的話才進入正題。他具體說的什麼,我不想記錄。大體意思就是提醒蕙綿,她與若庸住在這裡,旁人自然是不敢說什麼。但皇家總是重顏面的,再有就是,這個樣子於左相的面上也不好看。

    蕙綿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總不過是提醒自己不要玩火**。

    若蠡雖不清楚他們二人具體為什麼要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在一起,可他卻記得當時他隱晦的向左相提出要蕙綿嫁入王府時,左相可是一口反對的。

    若庸從皇宮回來時,已經是黃昏了,若蠡也早在午飯前就離開了。

    他回來的時候,蕙綿正在蕩鞦韆。一見他回來,她立即就跳了下來,跑到他的面前,笑著迎道:「你回來了。「

    若庸忙伸手接住了她,有些嚴厲地要她小心點,別一副毛毛躁躁的樣子。

    蕙綿看他心情明顯比進宮前好了許多,心下也輕鬆下來。她還真擔心宮裡的皇上不允許她這樣待在這個男人身邊呢。

    「沒事嗎?」她一邊拉著若庸回房,一邊問道。

    「當然了,你瞧,我還給你帶了好東西。」他說著就回身從思齊手中接過一包東西,拿到蕙綿面前。

    「這是什麼?」蕙綿疑惑地戳了戳他手中的紙包,問道。

    「是用蜜糖醃製的菊花瓣,清香可口。」

    他一手牽著女人一手提著油紙包,來到桌邊才放開她的手,然後將紙包打開。取出一片放到蕙綿口中,看著她嚼了嚼,才問道:「好吃嗎?」

    蕙綿點了點頭,又就著他的手吃了一片,才問道:「這是你買的?」

    「嗯,回來時步行了一段,路邊買的。」

    蕙綿微微覺著這個樣子的他有些不一樣,他心情很好,這可以確定,但是,卻帶著一份不樂。

    不過他既然不說,蕙綿也就不去問了。

    若蠡走後,她也想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她如今這麼和若庸待在一起,其中各方面都遠比她想的複雜。

    但是好在若庸並沒有參與朝中政事,就算有人要把這事擺到檯面上來說,至多也算是王爺逍遙不羈。

    兩個人一起濃情蜜意的用過了飯,出門在外面轉了一大圈子,才回了別院休息。

    進了屋裡,沒等蕙綿反應過來,若庸就抱著她滾到了床上。

    除了第一次他因為帶著春藥,在過程中對她粗暴了些,這兩日都是很溫柔的。今天這個樣子,倒真是把蕙綿嚇了一跳。

    不過,她並不問,很快也就適應了他的節奏。

    結束了,若庸才對自己的粗暴感到後悔。但是看著軟軟地躺在身旁的女人,他又說不出一句心疼她的話。

    今日他雖然把事情解決了,卻也在母后面前做出了暫時的妥協。

    母后讓他擇個日子把蕙綿以側妃之禮迎進府裡,他說不。

    母后讓他在最近的一個吉日與黎莫如行大婚之禮,他說不。

    他其實想在這個時候稟明父皇母后與她成婚的,但想起她並不是因為愛他才要和他在一起,他就怎麼也說不出口。

    可是他將她放在別院裡,卻是會讓她處於很危險的境地的。若是沒有父皇母后的暗許,她隨時都可能沒命。

    最後他不得不妥協,迎娶黎莫如之後,必須將她抬進府裡。

    事情亂得一團糟,妥協不妥協,他都是進退維谷。

    他抱定一生只娶一妻的想法,也只是因為她,不想現在卻也是因為她而要打破這個誓言了。

    看了看已經睡熟的女子,若庸歎了一口氣,「知道嗎?我這樣為難,都是你逼的。其實,我若傻些,不知道你對我的別有用心就好了,那樣事情就會很簡單了。我不會有不甘,你會得償所願,而她也不會因為你我而不上不下。」

    他輕輕的話語在黑暗中很清晰,但是卻無法進入她的思想中。她只是略微動了動,就撲到了他的懷中。

    若庸卻又幸福的笑了笑,抱緊了她在她耳邊輕聲道:「這樣也好,至少我有機會得到你的身和心。」

    楚無波終於回來了,未進府門,他就對前來迎著的步驚風和雲飛卿道:「綿兒那丫頭哪裡去了?」

    「爹,先回府吧。」步驚風臉色一變,卻又立即轉移了話題。

    楚無波沒做多想,笑著進了府門。他的心情很好,因為這以後,左州府應該就再也沒有洪澇之憂了。

    「雲兒,你這臉色怎麼又差了那麼多?」楚無波才在廳中坐下,就擔心的詢問雲飛卿。

    「爹,我沒事,只是前些日子受涼了。」雲飛卿盡力作得輕鬆,但臉上卻依舊沒什麼笑容。

    楚無波聽聞,連連囑咐他要多多注意身體,身體本就不好,再不注意些怎麼行呢?

    「綿兒呢,怎麼還不出來?我可是給她帶了許多好東西。」楚無波又一次說道,一邊說一邊還示意跟他同去左州的小廝把帶來的東西拿出來。

    「這些石頭可都不是簡單的石頭,像這塊,到了晚間可是會發光的。」楚無波從一個木匣子中掏出一塊雞蛋大小的石頭,好心情地向身邊的兒子說道。

    「爹……」步驚風欲言又止,不知道如何開口。

    楚無波看了他一眼,還道他因為以前的事情彆扭,轉頭對著自他進門就沒法過一句話的管家道:「阿福,派個人過去把綿兒叫來。」

    其實楚無波還想快點問問自家女兒,怎麼會寫信跟他說要嫁給什麼蕭悅行了?

    這信還是蕙綿跟蕭悅行很要好的那一段時間給他寫的,她本打算等父親回來了再與他說,可怕他不同意的非要自己嫁給雲飛卿,便想著先在信裡給他個心理準備。

    「老爺,小姐她……」福叔看著老爺對這些事情分毫不知的樣子,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怎麼了,沒在府裡?是跟,白汀家的那個小子出去遊玩了?」楚無波看了眼福叔的臉色,淡淡地做出了猜測。

    他話一出口,幾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特別是雲飛卿,懊悔已經佈滿了他的眼睛。

    「爹,綿兒現在同瓊玉王爺在一起。」步驚風咬了咬牙,一句話就將事情說了出來。

    聞言,楚無波臉上的笑容已經掉了個乾淨。

    步驚風跪倒在他的面前,只用了兩句話就把事情說清楚了。「綿兒她自甘為外室,委身王爺。」

    雲飛卿聽著,無望的閉了閉眼睛,對愣著說不出話來的楚無波道:「爹,她已經不是綿兒了。」

    楚無波好一陣兒才反應過來,猛地起身就要去祠堂拿誡鞭。

    雲飛卿看出了父親的意圖,閃身擋在了他的面前道:「爹,您若想讓她今日喪命,自可拿著誡鞭鬧得滿城風雨的去教訓她。」

    「我是怎麼把女兒交給你的,你就是這麼照顧的?」楚無波已是怒火滿頂,朝著雲飛卿大聲吼叫道。

    「是,都是我的錯,若非我太懦弱,她又何至於此。」雲飛卿跪在了楚無波面前,他早就該認錯了。

    早日他若硬逼著她嫁給他,今天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就算她因為他的逼嫁而恨他,也比如今要好上千萬倍。

    看著這樣痛苦的雲飛卿,楚無波一時語塞,但仍舊氣焰難消。

    楚無波沒再歇息,就命下人準備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趕到了王爺在外城的那處別院。

    門口的小廝攔著不讓進,楚無波一腳就踹在了那人的胸口上,帶著一身火氣衝了進去。

    其時蕙綿正晃晃悠悠的蕩鞦韆,夏香時不時的在後面給她推上一把。

    若庸卻是坐在石桌邊抹一把七絃琴,琴聲淡遠。經綸世務者,聞之息心。

    見楚無波這麼衝進來,若庸驀然停住,琴聲戛然而止。他先是不知道怎麼稱呼楚無波,卻又馬上帶著笑容,微低頭稱了聲:「岳父大人」。

    就算他與她並未舉行婚禮,但這時這麼稱呼她的父親,也是應該的吧。

    「王爺莫要如此,老臣可不敢當。」楚無波仍帶著火氣,沒經過他的同意就這麼著同他的女兒住在了一起,去他的岳父大人。

    楚無波沒管若庸冷下去的臉色,氣哼哼的對旁邊一聲不吭的蕙綿道:「你這個不孝女,還不快起來,跟爹回府?」

    「這裡就是我的家,為什麼要跟你走?」蕙綿早就料到楚無波回來後定然會有一場波瀾,因此,此時也還算鎮定。

    楚無波被她的話氣得直退了兩步,然後一步上前,拉住蕙綿就要往外走。今天,他是必定要把這個女兒帶走的。

    「左相爺,這是一點也不把本王放在眼裡了?」若庸擋在了楚無波面前,冷深深地道。

    「王爺,非是老臣冒犯。若王爺真對小女有意,明日自可帶了聘禮上門商討婚事,只是若要老臣把女兒這樣不明不白的留在這裡,卻是萬萬不能的。」

    楚無波面對著已帶了些怒氣的王爺,不卑不亢道。

    若庸聽了這話,冷森森的表情立即沒有了。他非常同意楚無波的話,明日上門商討婚事,再好不過。

    有了楚無波的堅持,那他昨天夜裡還煩惱的事情不就一下子都解決了?

    不行,就算是父親的做主,她未必會對著他放下那份別有用心。這樣想著,他臉上輕鬆起來的表情又沉了下去。

    「我父皇都已應允,難道左相還有什麼要說的?」若庸權衡再三,依舊冷著語氣對楚無波道。

    「就算是聖上,什麼事也要說個理法,難道王爺這是在威脅老臣,要強搶臣女不成?」楚無波本就不滿意這與皇家的婚姻,如今女兒做出了這事,他在憤怒之餘,也決心就此順水推舟。哪知這瓊玉王爺竟然還這麼說,一時間也不管他王爺不王爺了。

    若庸雖然氣結,卻無話可對。

    楚無波見此,拉著蕙綿,側過瓊玉,大步離開。

    蕙綿卻在心急之下大吼了一聲,「我說了,不跟你回去,難道你想再逼得我生不如死一次嗎?」

    她說過這句話,眼淚就迅速的擦過臉頰,滴在了石子路上。

    楚無波不覺鬆開了手,若庸立即上前,將她攬在懷中。楚無波眼看著這一幕,卻想起了打過女兒巴掌的那一瞬。

    接著,更多的回憶排上倒海而來。她小的時候追在他外出的車子後面哭個不停的情景,在他長久外出初回府時怯怯地躲在驚風身後盯著他的目光……

    這些東西,一下子都傾瀉在了他的眼前。

    「爹只問你一句,今日回不回去?」楚無波深呼出一口氣,看著蕙綿問道。

    蕙綿亦看著他,斬釘截鐵的回道:「不回。」

    「好,好」,楚無波歎了兩聲好,疲憊的眼中就要滑出什麼東西,轉眼間卻又都退了回去。然後他才看著蕙綿道:「我楚無波就當沒生過你這個女兒。」

    說過,他猛地一轉身,就大踏步離去。但他沒走兩步,就哇地吐出一口血來。「清兒,到了下面,我也沒有面目去見你了啊。」帶著血的嘴唇輕輕蠕動,含含糊糊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您沒事吧?」若庸看見濺在地上的血滴,心中一驚,連忙過去扶了他一把。

    「不勞王爺,下官無礙。」楚無波推開了瓊玉的手,心中涼涼的。

    「老爺,您要保重身體啊,小姐她……」

    夏香也被嚇住了,忙跪在楚無波身側,帶著哭聲道。

    「夏香,在這裡,好好兒的。」楚無波拍了拍小丫頭的腦袋,這才有些踉蹌的走了。

    他來時只除了趕車的車伕,什麼人都沒帶。這個時候一個人緩緩地走出別院的背影,看得蕙綿心中一陣抽搐。

    好像突然間他就老了?

    再怎麼樣,他也是給了自己那麼多疼愛的父親啊?

    蕙綿看著他的身影一點點消失,卻不想也沒有勇氣去追上去。

    「你別擔心,我派王府的御醫去看看。」

    她時不時地才會流下來的眼淚,讓他心疼,也讓他自責。他突然間就想對這個女人嚴刑拷問,到底為什麼要這樣?

    不過他就是將自己刮了,也捨不得動她分毫,只好又一次妥協。

    「不用了,他不會讓你的大夫進門的,我讓他覺得丟臉了。」蕙綿抹了抹臉上的淚珠,有些沙啞道。

    「那好,我派人去楚府打聽著消息,你別這個樣子。」若庸將女子的腦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輕輕拍了拍,才沉聲道。

    「嗯」,蕙綿許久無聲,良久才輕輕的應了一下。

    當晚被派去的卓凡就過來回了話,說相爺只是一時氣急攻心,並無什麼大礙。阮神醫親自上門診治的,聽伺候的下人說只要靜心休養,很快就會痊癒了。

    蕙綿聽了,也略略放下了吊著的心。他若被她氣死了,那麼她這後半輩子就別想睡一個安心覺了。

    若庸很心疼這樣的蕙綿,晚上早早地就抱著她上了床,想著跟她說些漫無邊際的話,好讓她放鬆些。

    蕙綿倒也老老實實的,窩在他的懷裡聽他說話,雖然有些安心,卻是直到後半夜才睡了下去。

    後來的兩天裡倒也沒發生什麼事,不過黎莫如倒是來了一次。她過來的時候若庸正巧沒在,兩個女人不免又一次交鋒。

    若庸才一回來,黎莫如就變了一副表情,並沒有剛才對著蕙綿冷嘲熱諷的樣子。

    但若庸卻是從那次她給他用藥,就對她感覺很不好了。當日他進母后寢宮時,又聽見她正那樣模稜兩可的說蕙綿,因此對她感覺更不好。

    若庸沒一會兒就讓黎莫如離開了,並且對她說以後不要再往這裡來。

    黎莫如的生氣大家自然是可以想像的,我便不再贅述。

    蕙綿卻到底放心不下,這一日就趁若庸不在,派人去請了阮安之過來。

    「大小姐派人傳貧醫過來,有什麼事嗎?」阮安之進了門,也沒看蕙綿一眼,就這麼淡漠的問道。

    「我只是想問問,我」,蕙綿沒在意他不好的語氣,直切主題,卻是到了稱呼那個曾經的爹爹時停了下來。

    蕙綿深吸了一口氣,將語氣調整了下才又問道:「他沒事吧?」

    聞此,阮安之有些嘲諷的看著蕙綿,向前幾步,停在正坐在榻椅上的蕙綿面前,像是沒聽清般疑問道:「楚小姐說的是誰?恕我沒有聽清。」

    阮安之說著話,幾乎與蕙綿面對著面了,她甚至能夠感受到他口中吐出的氣息。

    「阮安之,你少給我裝糊塗。」蕙綿將身子後仰了仰,側過頭,有些強裝鎮定道。

    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樣子向她問話的阮安之讓她有些心虛。

    「你還有關心人的時候啊?」想起她對他的避而不見,想起她如今待的這個地方,阮安之心頭就騰起一股怒火。他強制地捏住她的下巴,又與她正對了面目。

    「你放開我」,蕙綿壓抑著嗓音低吼,有些怕被守在門口的丫頭聽見了。

    「你也會怕嗎?」安之有些不甘心的放開了女人的下巴,繼續嘲諷道。

    「我好像沒有得罪你吧,你朝著我發的什麼火?」蕙綿得了自由,立即站起身來。

    「是,你是沒得罪我。但是挽月他又得罪了你什麼?」阮安之發起了邪火,無外乎在這個女人面前,覺得自己太無能了。

    以前他常常想,女人有什麼,不管心中有他沒他,他只要要了那女人,就必定是他的。可是在這個女人面前,他才發現,想像和現實是有一段距離的。

    「請你,滾出去。」聽到這裡,蕙綿也不再想知道楚無波的身體狀況了,伸手指門,一字一頓的對他道。

    若非那日,他對她說,她若有什麼事可以找他幫忙,她今日萬不會把他請到這個地方來。

    「怎麼,讓我滾,是不是覺得我不聽話了,沒有利用價值了?」

    阮安之一邊問著,一邊步步緊逼,直到身前的女人退到榻桌邊。

    蕙綿看著他,步步後退,不防腰身頂在了榻桌巖上。這猛然的疼痛,讓她不禁皺了皺眉。

    阮安之卻立即伸出手,環住了束著玉煙絲帶的纖身,用手替她擋住後面的堅硬。

    但男人的心也跟著那碰觸一顫,微微愣住了。

    「你放開」,蕙綿連忙掙扎,狠狠地推搡著男人。沒撼動他,她倒站得有些不穩。

    阮安之忙順勢收緊了手臂,將她緊緊地縛在身前。

    「王爺什麼地方值得你利用,要你心甘情願的待在這破地方?你說,我阮安之也可以做得到。把你給我,我讓你利用。」

    阮安之早就分析的**不離十,他才不相信,這個女人是因為愛那個王爺。

    「你給我滾」,他將話說的太明白,蕙綿不禁惱羞成怒,伸出手要打他,卻輕易地被牽制住了。

    「怎麼,想打我?你為我脫了褲子,別說打了……」阮安之聽她一口一個滾字,再加上心中那麼裝著她卻得不到她一絲一毫的關注,便不惜用這樣的粗語想要在她心中留下些痕跡。

    而蕙綿卻正是像他說的那樣,用那種方式留住了若庸。這時又聽他說得這麼粗俗,一時間全身都有些抽搐。

    這樣的她確實感覺自己像極了妓女,都是用身體換取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滾,你滾」,雖事實如此,但被一個男人毫不留情面的這樣說自己,她除了趕他,還能做什麼?

    本想著瞭解下楚無波的身體狀況,卻不想自取其辱。

    蕙綿一時激動,沒有控制住音量,這時夏香在外面問道:「小姐,您怎麼了?」

    蕙綿幾經掙扎,卻依舊被他緊緊鎖在懷中,又聽著夏香要進來的樣子,便連忙鎮定了道:「沒事,你在外面候著吧。」

    其實這樣的情形,她倒不怕讓夏香看見,就怕跟她進來的還有其他人。

    「現在,請你放開我。我脫褲子給誰看,是我的自由,與你無關。」她側了側頭,冷著臉對那個幾乎將鼻子貼在自己臉上的人道。

    「那你就脫給我看啊。」見她轉眼間就不在意這樣粗俗的話語,阮安之大腦中更加混沌。說話間就托起了女子的下巴,在她臉上啃咬起來。

    蕙綿被這暴風驟雨般的吻衝擊的無力反抗,嘴裡反抗的聲音也像極了呻吟。

    阮安之正在忘情中,門外響起了「見過王爺」的聲音。

    夏香離門最近,剛才聽著裡面的響動就有些懷疑,這時見若庸突然回來,遠遠地就見禮問安。

    蕙綿一聽見這聲音,剛剛要妥協的手又開始推拒起來。阮安之倒也聽見了,在那腳步聲越來越近時鬆了力道。

    蕙綿再一推,就退了出來,連忙扯起袖子擦臉上嘴邊的口水。

    阮安之看著她的動作,卻又得意的笑了起來。

    「綿兒,今日帶你看戲去。」

    若庸說著話走了進來,他知道她這兩日心情不好,回到府中也只是急急忙忙的將事情安排了一下就又過來了,想帶著她出去散散心。

    正好來時聽見有人說慶樂班的當紅名旦今日掛牌,便想要帶她去看戲。

    到了裡屋卻只見蕙綿微朝裡側坐在椅榻上,旁邊還站了個男人,當下就決定要告誡下人他不在時不准其他男人過來。

    如今完完全全地擁有了她,他的佔有慾就更強了,不允許旁人的一點覬覦。

    若庸見是阮安之,心下對他會在這裡的原因也明白了七八分。又見她那麼坐著,便過去輕聲問道:「怎麼了?哭了?」

    蕙綿搖了搖頭,再次不著痕跡地用袖子抹了抹臉龐,才轉過頭來,笑著對若庸道:「我沒事,只是」。

    沒等蕙綿說完,阮安之接道:「楚小姐只是聽說了相爺的病情有些嚴重,一時有感而已。」

    他才這樣說過,蕙綿就立即看向他,也顧不得剛才這男人的無禮行為,只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很嚴重。

    「不過,有我調理,不出半個月就會恢復的。」阮安之眼中有些笑意,馬上又接著道。

    蕙綿舒了一口氣的樣子,才想起來問若庸:「府裡的事都處理好了?」

    「也沒多少事,跟往常的章程都差不多的。」若庸看著眼前的兩人,心中微感異樣,回答蕙綿的話時不免有些不經心。

    憑著感覺,他很不喜歡阮安之看著她的眼神。

    「安之你還有什麼事嗎?」稍停,若庸才故意問安之道。

    阮安之低下頭,掩下眼底的不甘,回道:「沒有什麼事了,安之這就告退。」他說過,沒再看蕙綿一眼,就回身出去了。

    蕙綿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不喜,便故意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在怪我獨自和一個男人說話?」

    「是,以後不准這樣和其他男人獨處一室。」若庸沒有再隱藏,直接道。

    「好了你別生氣了,我從小到大都是這麼過來的,想改一時之間也改不了。」蕙綿伸手撈住了男人的大手,將他拉到身邊坐下,才撒嬌道。

    若庸想想也是,她自小沒有母親,自然沒有人教她這些東西。

    「你現在成了我家的女人了,一時之間改不了也要改。」不過男人還是這麼要求道,為婦之道、為婦之道,就是要成了婦才能學會其道。

    「我要改不了呢,你還預備辦了我?」蕙綿聽著男人命令的口氣,當下就十分不喜,再加上這兩天膽子也大了些,便推了他一下,質問道。

    「當然,敢不聽話,看我不現在就辦了你?」若庸見她這麼一副樣子,突然間就想要她了,說著就抱起女人朝床邊走去。

    「喂,大白天呢,快放開我。」蕙綿驚呼一聲,手上也不客氣地拍打著男人的脊背。

    若庸呵呵一笑,抱著女人的臀部又往上顛了兩顛,仰頭看著她道:「還敢叫喂?這次得狠狠地辦你一下才行。」

    說話間就到了床邊,他把她往床上一放,蕙綿一下子就仰挺了過去,他也一時不差的跟著壓了上去。

    「不要」,蕙綿推了推他,道。

    「乖,第一次不也是在白天?」

    男人低沉的聲音才落下,隨即就一發不可收拾了,早將看戲什麼的拋到了腦後。

    自然,等火消了下去,若庸又態度很好的在她面前認錯。並且也從善如流的同意她的看法,大白天的在屋裡恩愛,影響主子形象。就算忍不住了萬分想做,那也得找個偏僻的地方才行。

    那天兩個人當然沒有去看成戲,不過為了讓蕙綿高興些。還沒過兩天,若庸又在出門之後命下人給她送家了一封信,說是要邀她在烏焉酒樓共進午餐。

    蕙綿看見這酒樓的名字又一陣好笑,然後就開始收拾,準備到點赴宴了。

    還沒到約定的時間,思齊就駕著輛馬車過來了,說是王爺已經先到了酒樓,正等著她過去呢。

    蕙綿想了想將夏香留了下來,只一人坐著思齊帶來的那輛馬車過去了。

    這個烏焉酒樓在京城有不小的名氣,之前蕙綿雖然沒怎麼在外面吃過飯,那裡倒也去過一兩次。

    這間酒樓的裝潢風格和它的名字是有些像的,都透著一股奇奇怪怪的感覺。

    若庸在雅間內安排好了飯菜,就臨窗坐了,時不時的看著外面的街道,注意著那輛並沒有帶著王府標誌的馬車。

    當那輛有些普通的馬車才一進入視線,若庸就忙下了樓梯,去外面接著了。一點也不擔心被外人看見他如此,可以說是謙恭地對一個女子的情形。

    蕙綿沒有聽見思齊喊她下車,馬車才剛停止走動,車簾子就被一隻好看的大手撩了起來。男人帶著笑的面龐,也就隨之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快下來吧。」見她有些愣怔,若庸好笑道。

    蕙綿咧著嘴有些傻傻地對他笑了笑,便扶著他伸過來的另一隻手跳下車來,他順勢就握住了她的手。

    一下車,街上熱鬧的人來人往就進入了視線。

    蕙綿忙收回了被他握著的手,若庸臉上的笑容因為她的這個樣子而有些僵掉。

    「跟我上去吧」,他並沒有說什麼,轉身走在了她的前面。

    蕙綿剛才要掙開被他握住的手,也只是一時的條件反射,只是直覺的和他這樣在這麼多人面前手牽著手很不舒服。

    但是見若庸有些在意的樣子,她也並不知道說什麼來調節。畢竟,當初和那個男人在一起時,她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顧忌。

    於是,女人也只好一聲不吭的跟在他的後面。

    她半低著頭,並沒有看到若庸離她已經有了十幾步的距離。上樓梯的時候,突然間就撞入了一個男人的懷中。

    蕙綿正疑惑,她剛才並沒有覺得眼前有什麼人影,怎麼就會突然撞到了人家?

    「沒事吧?」男人立即伸手扶住了她,輕聲問道。

    但是蕙綿還來得及回答,就被回身而來的若庸帶入了懷中。他的速度快的異常,她連看一看那個男人容貌的機會都沒有。

    「多謝」,若庸有些冷淡的對著一身黑衣的男人說了句,就攬著蕙綿上樓了。

    蕙綿樓梯上了個半截,卻突然覺得剛才那個男人的聲音有幾分熟悉,好像之前聽過。

    有了這樣的疑惑,她便想回頭看一看,只是頭還沒轉過去,就被很不滿意的若庸給扳了過去。

    「老實點兒」,他在她耳邊有些粗聲粗氣的說道。

    蕙綿看了他一眼,已經從剛才的陽光燦爛變成滿臉陰雲了。不過,她好像沒怎麼惹他吧?

    進了雅間,眼見著只剩下他們兩個人,蕙綿撲到他的懷中,笑問道:「你怎麼了,是我惹你生氣了嗎?」

    她不問還好,一問,男人這火氣又蹭蹭的往上漲了幾截。敢情他都快氣炸了,她還不知道緣由呢?

    他便不管不顧的將她推在剛剛合住的門上,開始了一段粗暴地攻城略地。

    他那麼粗魯的一推,蕙綿被身後門上地條條愣愣撞得齜牙咧嘴的。她怎麼從沒有發現,這個男人的力氣這麼大?

    若庸聽見了她的一聲悶哼,心疼她卻又添了幾分對她的無可奈何,因此吻起來就更加用力了。

    正當這個吻由微微的粗暴轉向激情的時候,門板那邊卻響起了敲門聲。咚咚的敲門聲透過門板傳來,蕙綿猛地一驚,忙抵制住那人的舌頭,示意他停止。

    若庸雖然十分不願,但也知再親吻下去就要過火了,便放開了她,帶著幾分火氣問道:「什麼人?」

    「爺,您吩咐的熱菜都準備好了,是現在上來嗎?」

    聽見門那邊小二的聲音,蕙綿暗鬆了一口氣。

    若庸之前只吩咐上了些冷盤,說是熱菜等等再上。這不,酒樓這邊一準備好就過來問了。

    「端上來吧」,他拉過蕙綿,朝著屋正中的一張大桌子走去,對著門外的語氣此時已好了許多。

    若庸此時好像已經忘了剛才的怒氣,一邊給蕙綿介紹這裡的特色菜式,一邊往她的碗裡夾菜。

    「你也吃啊」,蕙綿見他只是顧著自己吃,從坐下來並沒有吃幾口菜,便笑著對他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需要你看顧著。」

    若庸聽她這麼說,也笑了起來,放下了筷子對她道:「你也夾給我吃。」

    蕙綿不大喜歡與他這樣溫情的互動,看了看陸陸續續過來上菜的人,推辭道:「當著這麼多人,多不好意思。」

    若庸臉上不覺冷了下來,總是這樣,他要親她,與她行魚水之歡的時候她從來都不這樣拒絕。難道餵他一口菜會比他之前在有下人在場的時候親她,更讓她覺得不好意思嗎?

    若庸知道,為什麼她總是拒絕自己這樣小小的要求。她從不介意與自己翻雲覆雨,卻十分謹慎地保持著她的溫情。

    場面一時冷了下來,蕙綿自然察覺到了他的不一樣,可這時卻不想費心去取悅他。她十分不喜歡與他有這樣像極了平常戀人的互動,就像那天他讓她給他擦汗一樣。

    她不喜歡,十分不喜歡。

    蕙綿低著頭,也不說話,只默默地吃著眼前的菜。

    「綿兒,這裡的梨花釀很有名,你要不要喝些?」若庸默了一陣子,只好淡淡地妥協。他不是決定了,要不著痕跡的讓她愛上他?

    明知道她是別有目的的,就不要在意這一的小事了。

    「好啊」,蕙綿聽他這麼說,便抬起頭對他笑了笑。

    若庸的心情也好了些,看,她對自己還是有些在意的。

    兩個人心思各異的吃過了這桌豐盛的飯菜,又在雅間裡坐了會兒,才決定回去。

    可能是因為他們的消費比較大,離去時酒樓裡又贈了他們四樣點心。蕙綿雖然吃得有些撐,還是很高興地從小二手中接過了打包好的點心。

    若庸見她這麼主動,早忘了飯桌上的那點不愉快。覺得他們與平常夫妻倒也無異,她不也是

    像一個平常人家的小妻子那樣,因為這額外的惠贈而欣喜。

    事情雖小的不值一提,但卻是她在乎家的表現。

    有了這樣的認知,若庸笑著將點心包轉移到自己手中,說:「我來就可以了。」

    他一直提著這幾包點心出了門,絲毫沒有交給思齊代拿的意思。

    兩個人從二樓下來,只是還有幾階沒有下到一樓時,蕙綿就看見了樓下大廳裡的一名黑衣男子。

    那人也直直的看著她,眼中的感情竟然複雜的讓她有些心驚。

    他穿著一身黑色錦衣,衣服上面好像是一幅由銀線繡制的山河圖的輪廓,張揚而又不失華貴。男人兩鬢的頭髮都辮起收到了發頂,玉冠固定,前面還嵌著一顆溫潤的明珠。

    這樣一個男人,就算不是他令人讚歎的容貌,只是他這身在伯皇王朝很是前衛的打扮,她只要見過了,就不會忘記的。

    可是為什麼她看著他總覺得有幾分熟悉感,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

    蕙綿帶著這樣奇怪的感覺,沒幾步就到了一樓,隨即就要跟著若庸出門離開。

    「小姐,請問這枚玉珮是你的嗎?」她出門前,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大手中托著一枚晶瑩剔透的圓形鏤空玉珮向她問道。

    蕙綿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搖了搖頭,這個人,真是太莫名其妙。

    「你再仔細看看」,他眼中掠過一絲難言的痛楚,又說道。

    蕙綿將目光再次放到那枚玉珮上,見是一個鏤空的極其精巧的麒麟圖案。這麼不菲的東西,這人怎麼隨便撈了個人就上前問是不是人家的?

    「這位公子,這玉確實不是我的。」又看了一眼他顯得蒼白的臉色,蕙綿十分肯定地道。

    見她絲毫沒有認出自己,他不禁苦笑一聲,胸前的傷口處又騰起了一股灼痛的感覺。難道他這麼急著解除了樓裡的危機,回到這裡來就得了一個兄弟反目,她連他是誰都認不出來的結果?

    「那你有沒有聽過?」男人有些不甘心地再要說些什麼,只是口中的「滄」字還沒有說出口,她身邊的那個男人就將她拉走了。

    看著他留下的那個警告的目光,祝庭滄浪冷冷地笑了笑。他好不容易才有了個想娶的女人,就是大哥他都不想讓,更何況別的男人了。

    若庸幾乎天都要進宮裡向父皇母后問安的,然後才會開始他一天的日程。近來有了蕙綿,他常常是請過安,只略微陪著母后和皇祖母坐那麼一會兒就離開了。

    皇后看著才請過安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兒子,直是恨鐵不成鋼。

    皇太后倒是笑呵呵的,覺得這樣的孫兒倒是挺有趣的。不過對於他竟然將左相府的千金安置在別院也不說娶親那一回事的行為,她還是有些不滿意的。

    那日若庸被召進皇宮,他幾乎讓宮內所有關心他的人都以為,他並不太想娶蕙綿,只是想將她養做外室。

    他不敢讓父皇母后知道,那其實是蕙綿主動要求的,更不敢讓他們知道,他如此順從她只是想讓她愛上他。

    說了一會兒話,皇太后笑著對皇后道:「咱們庸兒如今是越發的溫和了,我看這都是無波他那閨女的功勞,不如選個日子宣進宮來見見,這麼把她放在那外城一個簡陋的別院裡也太委屈她了。」

    皇太后素與楚無波的母親,也就是蕙綿早逝的奶奶交好,因此上對楚家一家人她都是很喜歡的。

    如今見那蕙綿被自家孫兒如此對待,早對她起了憐惜之情。知道皇后不喜歡那女子,她也常常話裡話外的提醒著。

    皇后溫順的笑了笑,道:「都聽母后的吩咐,不過我看那孩子以後就算進了府,也不能太慣著她的。要不,就太委屈如兒了。」

    皇后雖然孝順,但在這件事上也並不輕易妥協,如今見自家兒子在宮門裡根本就待不住,自然更加不喜。

    這皇后如今也只是知道蕙綿曾經被歹徒劫持過的事情,其中內情到並不知道多少。且不說那件事知道的人本就不多,只說蕙綿是相府千金一點,就沒有人敢嚼舌根。皇后又處內廷,當然不會聽說。

    若她知道此事,蕙綿現在早就被拉進宮裡訊問了。

    皇太后聽了她的話,倒沒說什麼,只是問若庸道:「你覺得哪個日子好,把你那媳婦兒帶進來?」

    皇太后此言一出,一旁的皇后眉頭立即皺了起來。想做她家的兒媳婦,她還不夠格,做個側妃就算是看在左相的面子上抬舉她了。

    若庸聽著皇祖母說的什麼委屈蕙綿的話,心中一陣對自己的冷嘲。見此時向他問話,才不慌不忙道:「皇祖母,她不懂規矩,現在還是別見了。等進了府,我教她一段時間,再帶她來給您老人家請安。」

    「你這個孩子,怎麼能這麼說?規矩不規矩的,皇祖母也不在乎,只要是能早日抱上重孫子就行啊。」

    老人家聽了孫兒如此的語氣,便語重心長地說道。

    「母后,她若是有了孩子,這長子不是嫡出……」皇后雖然也很想抱孫子,但是還是有著這一層顧慮。

    「什麼嫡出不嫡出,左相家的女兒咱也不能太委屈了,楚家可一直沒少給咱們王朝出力。依我看,到時候兩個一塊兒進門得了。」

    若庸聽著越來越離譜,這還沒一會兒孩子就出來了,那過會兒還不知道要說什麼呢。

    「皇祖母,等綿兒進了府我再帶她進宮,也免得旁人說什麼話。我也還有事要向父皇稟告,這就走了。」

    他急急忙忙說了一通,就想快點消失,他是知道的,母后與皇祖母一談到孩子這個話題是需要過好長時間才能停下的。

    皇太后見他這個急樣子,便笑罵了幾句,就准他離開了。

    若庸本想直接出宮,卻又碰見了父皇身邊的陳總管,說是要召見他。

    到了御書房,聽父皇說的也還是楚家的事。說是楚無波病重,讓他帶些藥去瞧瞧。

    在皇上這一面看來,這無波好不容易把左州府的事情解決了,回來之後卻發現自己的兒子把人家的寶貝女兒不聲不響地收了小。

    他們再是天家,也覺得有些虧欠這左相。

    若庸面上應了,心裡卻知道楚無波怕是不會見他的。想起那些事,一時又心煩起來。

    皇上見這兒子應了,卻傻立在那裡並沒有什麼動作,便佯怒道:「還不快去,在你皇祖母那兒教訓還沒聽夠?」

    「是,兒子告退。」

    若庸收了那些雜七雜八的心事,做了個告退禮便出去了。留下皇帝在那裡感歎,他這個兒子還真不是經國的料兒。

    若庸本急著出宮門,這個時候卻又不急了,先打發了思齊代他去楚府探視,自己回了一趟出宮前居住的長陽宮。

    不管見他進來一路請安的宮女太監,若庸直接去了臥室。

    男人趴在床上翻翻找找,好一會兒才打開了幾年不曾開過的夾層開關。從他那床的夾層裡取出一個玉石匣子,裡面放著的是一對兒玉鐲。

    這玉鐲還是早年間番邦進供的,妙就妙在這玉鐲內有若隱若現的玉花。一隻裡像是徐徐綻放的,另一隻裡則是完全盛開的,層層疊疊的,很好看。

    當時他一見了這玉鐲就向母后要了來,暗自打算著等找到了她,就送給她。為此他還被父皇母后嘲笑了好長時間,說他才多大啊,就想著給媳婦放東西了。

    當初的笑言猶能記起,沒想到今日卻是這麼一個場景。都怪那該死的霧,讓他不能看清她的樣子。

    心中雖然有些慼然,但他的一雙眼中還是含著溫柔的笑意。命宮女找了絲絹,把一對玉鐲包了起來,男人就小心翼翼地放在胸襟裡,懷揣著走了。

    思齊被打發去了楚府,若庸也沒讓宮裡的馬車送,半帶著輕功,腳步輕快地越過了皇城西門。

    若庸出了宮門走沒多遠,就有一個小廝在路邊候著,迎著他見了禮便道:「王爺,我家少爺特意在酒樓置辦了一桌酒席,請您過去呢。」

    若庸雖不大記人,但對黎家的下人還是很熟悉的,眼前這個小廝正是黎家二少爺黎莫琰身邊的人。他與黎莫琰也很合得來,見他派人來請,心中也不太驚奇。

    「說什麼事了嗎?」若庸想推拒了,便問道。

    「今日是我家少爺的生辰,特地安排了酒席宴請好友的,少爺說您若不去,他就親自來請了。」

    「本王回府一趟,就去。」若庸想先回去把這鐲子給了蕙綿,再去那裡應酬一下。

    儘管他不喜歡這些應酬場面,但以往只要是黎家請的,他都會去的。

    「王爺,我家少爺也派人去請了楚小姐,少爺說怕您惦記著。」

    小廝在心裡暗讚自家少爺想得周到,面上卻並沒有少了一絲恭敬。

    若庸聽說也去請了蕙綿,馬上就品出了不一樣的味道。這黎家是要借此機會,給她難看了。怕蕙綿先他到了酒樓,會被欺負,他二話沒說就上了馬車跟著那小廝走了。

    蕙綿這個時候,正在太陽下面看那一窩才出殼的小雞啄食呢。小雞是她和若庸在郊外遊玩時碰巧了見的,就買了來。

    那戶農家正發愁這被母雞偷偷抱出的一窩小雞怎麼養活呢,如今都要入冬了,哪知道那母雞還有抱窩的心思?

    雖然這一窩小雞不多,只有五個,但是養不活的話還是覺得可惜。

    正巧就被路過人家門前的蕙綿看見了,當時就喜歡的捧著一隻毛茸茸的黃球兒不捨得放下。

    這一家正臨了大路,常常會見些路過的貴人,一見蕙綿與若庸這身打扮就欣喜異常。那農婦見蕙綿那麼喜歡,想著他們大戶人家不在乎那幾個錢,便極力向蕙綿推銷。

    蕙綿只好捧著黃球兒看向若庸,若庸還真沒見過她這眼巴巴的眼神兒,也就同意了。另外一個原因就是,他自小到大也沒見過這東西,也覺得稀奇。

    所以兩個人回程時,若庸就提了一隻裝小雞的竹簍,蕙綿則是在手中捧了一隻。

    這幾日來,蕙綿一直很盡心的照顧幾隻球球般的小雞仔。

    她正把些煮好的小米放在手心裡喂球兒時,聽見門口傳來卓越、卓凡有些嚴肅的阻擋別人進來的聲音。

    她知道若是楚家的人,他們兩人是不會攔著的。不過,除了楚家的人,還有會誰來找她,難不成又是黎莫如?

    蕙綿猜測著,就走了出去,卻見到了一個並不認識的男子。

    那人一雙劍眉很是傳神,讓人見之難忘,五官也因為這雙眉毛而增色不少。

    「請問你是?」蕙綿仔細打量了下又覺得他有些眼熟,以前應該是見過的,心中一面猜測,一面就問了出來。

    「楚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在下黎莫琰,我們之前也見過的,只是近年來不常見而已。」

    原來是黎莫如的二哥,看他說話間的氣度,倒也非凡。

    「請問你來這裡,是有什麼事嗎?」

    蕙綿想起了這個人,心中一凜,也難怪卓越、卓凡為難著不讓他進來了。不過他這突然登門,還趁著若庸不在的時候,會有什麼事?

    「在下今日生辰,在烏焉樓擺了宴,宴請好友。楚小姐,可否賞在下這個面子?」黎莫琰跟他的父親倒是不同,一雙眼睛在說話時總含著笑意,讓人不經意間就對他放輕了戒備。

    對於這個人,蕙綿並不太瞭解,只是知道他總管著京城的兵馬糧草,是專管後勤工作的。如今她又這樣和若庸在一起,外人可能不大清楚,但黎家的人絕對不會不清楚。

    蕙綿一時猜不清這人的用意,反正絕不會只是宴請那麼簡單。

    「楚小姐莫要有什麼疑慮,若庸現在可能早已經到了呢。」見蕙綿遲疑,黎莫琰又馬上說道。

    見他這樣說,倒像是自己膽小怕見光似的。況且又是青天白日的,他也不能怎麼自己,蕙綿想了想便也同意了。

    卓越、卓凡要跟著同去,黎莫琰並沒有說什麼。但是夏香要去,卻被他阻止了。蕙綿見卓越、卓凡都在身邊,也就沒有非要帶著夏香。

    黎莫琰這邊,看著蕙綿上了等在一旁的馬車,臉上的笑容就更加明顯了。

    他身為武將,才能謀略都不比流風差,又在外帶過幾年兵。沒想到回到京城,卻只給了他這麼一個閒差,還要處處受流風的轄制。

    父親不止一次的跟他說過,這個差事也不錯。但是黎莫琰卻並不是那種甘於閒淡之人,他要的是在事業上功成名就。

    他也明白,因為父親在處理事情時的不留情面,他們黎家是多多少少被皇家所顧忌的。他們家,遠不如楚家受皇上的信賴。

    因為這一點,他就很不喜歡楚家的人了。再加上知道了母親曾經與那楚無波有過婚約時,楚家在他心中就更像一點忌諱了。

    本來妹妹與若庸訂了親事,楚家又一連串的出事,他們家顯然要高過楚家一截來。但是中途卻又發生了這樣的事,而這黎莫琰自小又是最疼妹妹的一個哥哥,早就想找機會將蕙綿從若庸身邊弄走了。

    前幾天他偶然見了在青樓買醉的流風,上前問候了一下,倒是從他的醉言醉語中聽出了一絲不一樣的味道。

    又聯想起了早前有傳他曾在宮裡吻了蕙綿的事,黎莫琰也就明白了幾分。

    沒想到這多情種子也能變成癡情漢,不是天賜給他良機嗎?

    黎莫琰的腦子裡,從不會缺少了這些挑撥離間的計謀,所以他今日也特地邀請了流風,也特地與他說了些蘊含豐富的話。

    其實若不是姓蕭的那小子那麼癡情於如兒,他倒是更想利用他的。不過,這女人也與流風有過那麼件可疑的事,他就不信若庸心裡沒有一點猜疑。

    黎莫琰也坐在了馬車裡,時不時地看了蕙綿一眼,一點都不覺得這個計對她毒了些。

    若庸啊,你就算不在意她曾經被別人毀了清白,還能不在意她在是你的女人的時候與別人不清不楚,更甚說是有了什麼?

    當日在他的逼問下如兒吐出了實情,那時他心底還為這個女人掠過一絲可惜,如今看來,這一切都是她自己咎由自取。

    面對這麼個「不老實」的女人,他就不信聽了他那番話的流風能忍得住?

    「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嗎?」

    蕙綿被對面男人時不時的帶著笑意的一眼,弄的心中很不舒服,忍不住開口問道。

    「沒有,相反,楚小姐貌美如花,倒是讓人,心癢難耐。」

    黎莫琰本就有些看不上蕙綿這樣的女人,再加上剛才心中的一番思慮,這時候說出的話也帶著調戲和不尊重的味道。

    「你是什麼意思?」聽了這話,蕙綿朝馬車門口坐了坐,有些嚴厲的問道。

    她就知道,這個男人一臉笑意的要與她同乘一輛馬車沒有好意。

    「抱歉,我說話常是這麼沒遮沒攔的,你不要介意。」

    黎莫琰馬上道歉,卻沒有幾分認真。

    蕙綿目光盯著車壁,也不再理他。

    到了下車時,他先蕙綿下來,轉個身就伸出手,意思是要做一把紳士。蕙綿總覺得他的笑裡含著嘲諷,沒理他,從另一邊下了車。

    「在下已經道過謙了,楚小姐還不肯原諒我嗎?」他跟上蕙綿,仍舊笑著道。

    「沒有」,蕙綿回了兩個乾脆利落的字,便快步進門了。

    黎莫琰看著那女人的背影,再次笑了笑,若不是威脅到妹妹,他倒也想領略一下,這個女人的味道呢?

    「天字一號房,楚小姐可別走錯門了。」

    他隨即又在蕙綿身後大喊了一聲,也提步跟了上去。

    黎莫琰腿長腳大,幾步就超過了蕙綿。

    雅間裡的人基本上已經到齊了,其實也就他們幾個,並沒有其他人。

    黎莫琰一進門就笑著道了聲久等了,然後給蕙綿安排了一個流風旁邊的位置。

    若庸卻坐在對面,旁邊是黎莫如。他見蕙綿坐在了對面流風旁邊,便想起身過去。

    「怎麼了,若庸,有什麼不滿意?」黎莫琰瞧見他的臉色,搶在黎莫如面前,問道。

    他這一問,若庸還真不好再說什麼。他本就覺得自己現在只一心有蕙綿,卻還不得已的牽制著黎莫如的行為有些自私。如今又是在黎莫琰面前,從黎莫琰對他的稱呼中就可以看出,他們的交情確實是不錯的。

    「王爺,不過這一時,你又何必這樣讓如兒難堪。」這時黎莫如又低下了頭,用幾乎只有若庸能聽到聲音說道。

    她在若庸的面前,從來都保持著這樣的矜持。她是從不直呼他的名字的,她覺得那是到她成了他的妻子時,才該有的。

    若庸聽了黎莫如的話,看了蕙綿一眼,便又坐正了身子。心中卻希望這桌宴席早點散了,場面上的氛圍他十分不喜歡。尤其還要對著流風,和自己心愛的女人。

    黎莫琰見此,心中暗笑,對身邊的小廝吩咐了聲開宴,便拿著好看的白瓷酒瓶給蕙綿滿上了一杯。

    「楚小姐,沒喝過燒酒吧?今日給在下個面子,嘗一杯?」

    他邊倒著酒邊看著蕙綿,說道。

    沒等蕙綿說話,流風就道:「她酒量不行,黎兄還是換別的吧。」

    黎莫琰聽了這話,眼中滿是吃驚地笑意,「沒想到你們表兄妹感情這麼好,流風,你可少有這麼關心其他女人。那好,就換成他們這兒的梨花釀吧。」

    他說著就回頭吩咐旁邊伺候的人上梨花釀來。

    蕙綿抬頭看見若庸鐵青的臉色,便知曉這的的確確是一場鴻門宴了。只是,她也沒什麼好怕的。

    「不用換了,燒酒我喝過的。」

    她沒朝著黎莫琰,只是轉頭輕聲對要去取梨花釀的下人道。

    「不能喝就別逞強」,對面的若庸悶聲悶氣地說了一句。

    「沒事,我少喝點兒。」蕙綿回給他一個笑容,語氣異樣溫柔。

    她剛說過這句話,就感覺流風全身一僵。男人滿了一杯酒,有些粗魯地灌了下去。

    黎莫琰見此一笑,隨即略回頭對身後的下人說了句什麼,那人出去沒一會兒就領進來幾個舞姬模樣的女子。

    那領頭的女子還未低身施禮,黎莫琰就擺了擺手,滿不在乎道:「隨意,隨意。」

    幾個女子點了點頭,就輕歌曼舞地開始了。

    「楚小姐,請。」

    蕙綿沒接那個男人的話,端起酒杯喝了。她才剛放下杯子,黎莫琰讚了聲海量,就又倒下去一杯。

    「莫琰,夠了。」若庸輕輕地皺了皺眉,不悅道。

    黎莫琰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喝過了,就一個人在那自說自話起來。餐桌上的氣氛全靠他一人調節,他卻是一副游刃有餘絲毫沒在意的模樣。

    流風從剛才就不再說話,只是一杯又一杯地倒酒、喝酒。蕙綿不知道流風在他們這場宴席中有什麼用處,擔心他喝醉了,卻又不好明勸,便伸手按在了他平放在腿上的左手上。

    蕙綿坐的正是他的左手邊,動作很小,不怕被若庸看見。但這一絲小動作卻落在了黎莫琰的眼中,他一口乾了杯中酒,說起來就更起勁了。

    流風卻是低下了頭,不再喝酒了,稍停才抬起頭來開始吃菜。桌子下的大手卻是緊緊地反握了她的,不讓她離開。

    蕙綿被他拽著手,倒也心平氣和。她覺得她對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了許多不忍心。

    但是,流風的是左手,蕙綿被他拉著的卻是右手。

    「楚小姐,你怎麼也不吃一口菜,是不是不合胃口?」正說得天花亂墜的黎莫琰突然轉向蕙綿,笑問道。

    蕙綿抬頭看向對面,若庸也正有些擔心的望著她,以為她是哪裡不舒服了。

    蕙綿笑了笑,沒有任何慌張道:「來之前吃了許多點心,不太餓。」

    「既然坐到這裡了,怎麼著也要吃點兒。」男人說著,就夾了近旁的菜放在蕙綿面前的碗中。

    若庸見此,不禁皺眉,他們有什麼不滿意,盡可衝著他來。這麼對綿兒,是個什麼意思?

    這時流風已經放開了蕙綿的手,她便拿起筷子隨意夾了一點菜吃了。

    黎莫琰看著蕙綿握筷子的手,笑得意味深長。

    又隨便說了會兒,旁邊的歌舞歇了,一個歌女上前問要換什麼曲子。

    黎莫琰沒理,卻將目光轉向了蕙綿,稍停,貌似徵求意見道:「聽說楚小姐在左相壽宴上一舞,令人歎為觀止,不知道今日可不可以讓我們,再次一睹楚小姐風姿?」

    話落,屋子裡一時靜悄悄的,蕙綿剛想擺個笑臉站起身來,就聽若庸將筷子摔在桌子上,暴喝一聲:「黎莫琰。」

    蕙綿不禁想笑著兄妹兩個,偷雞不成蝕把米。

    「若庸,你生的什麼氣?我不過是說笑的,說笑。」黎莫琰知道自己玩的過火了,便連連道歉。他可不能讓若庸一氣之下帶著那個女人走了,他們走了,這戲還怎麼唱?

    黎莫如也忙為哥哥說話,若庸到底記著今天是黎莫琰的生辰,忍了忍,沒再說什麼。

    接下來黎莫琰又把那些歌女都打發了下去,那些女人才一走出門口,就聽見外面與什麼人撞在了一起的聲音。

    「少爺,您沒事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

    門口一時間充斥了女人的道歉聲,醉漢的狂狂亂語。

    「二哥,聽聲音是,行。」黎莫如聽著,忙轉向黎莫琰。

    「日中,把你家公子帶進來。好好的一個人天天耽於杯中之物,我得好好說說他。」

    這可不是他黎莫琰安排的了,老天也要幫他啊。

    黎莫琰自然知道,蕭悅行曾經有段時間與蕙綿走得非常近。雖然他不想利用他,但是能加把火也不錯啊。

    這樣就更能讓若庸看清,在他身邊的是一個什麼樣的女人了。

    「楚小姐也曾經跟悅行一起學過笛子,不妨也跟著勸勸,或許他能聽呢。」黎莫琰才吼過日中,就一臉笑意的對蕙綿道。

    「我們也只有幾天相處,並不熟。」蕙綿看著眼前的碗筷,毫無波動的說道,心中卻開始有些沸騰了。

    每次他出現在她的面前,都會讓她更恨他,卻也讓她更加不知道怎麼辦。

    蕭悅行本已醉得走都走不成了,眼中看見了蕙綿,竟然直直的朝她而去。

    他臉上長鬍子了,一點都不好看。

    這是蕙綿看見他,出現在腦中的第一句話。

    「綿兒,你原諒我了嗎?」他趔趄著到了她的跟前,跪在了她的面前,抓住她的手有如夢囈般道。

    「蕭公子,你喝醉了。」蕙綿掙了掙被他握得升騰的手,盡量作出沒什麼表情的樣子。

    「我知道錯了,你別不理我,咱們重新開始,好不好?」男人說著,將頭埋在了她的雙手中,她感覺到了溫熱的水珠落在指縫裡。

    「夠了嗎?」她在心中這樣問自己,「他這樣,賠償她的損失,夠不夠?」

    「你不要去跟那個王爺好,我什麼都改,再也不記著如兒了。」蕭悅行又將頭抬了起來,說的話還是如醉似癡。

    若庸也聽見了蕭悅行的這句話,手中一緊,杯子碎在了手中。

    蕙綿不禁冷笑一聲,「蕭公子,怎麼總是這麼巧?」她沒說完話,就著被他握住的雙手將他推了一把。

    流風亦是恨,一腳就將蕭悅行踹在了一邊。

    「他只是醉了,什麼都不知道,你還踹他做什麼?」黎莫如連忙起身過來,將蕭悅行扶起。

    她之所以敢在若庸面前這麼做,一是因為若庸本就知道她與蕭悅行是知交好友;另一個是她想看看他關心另一個男人時,他會不會吃醋;再一個,那就是蕙綿了,她一定會吃醋的。

    黎莫如斷定,她還在乎他,不然她為什麼總是找她黎莫如的不順心?

    「行,我送你回家。」黎莫如攙起了突然間靜下來的男子,對他說道。然後又轉頭對若庸說:「我很快回來。」

    若庸只是愣著,沒有說話,黎莫琰大聲地讓她快去快回。

    他們剛出門,蕭悅行就是一陣哈哈大笑,然後大聲喊道:「如兒,我好恨啊。老天爺,我蕭悅行究竟做了事,你非要這麼整我?」

    聲音漸漸遠去,黎莫琰笑得無事一般,「喝醉了的人都這麼讓人不可思議。」

    他轉眼看見若庸又在灌酒,便笑道:「今兒這酒要不夠啊,都這麼狂飲。」說著又叫人拿酒進來。

    蕙綿一直看著門口,直到流風板正了她的身子。

    她看著狂飲的若庸,疑在夢中,這些來來去去的人,好像都是一場夢。

    忍不住也喝了幾杯酒,覺得頭裡又暈又熱,便想出去吹吹冷風。

    「我出去一下」,蕙綿有些不穩地站了起來,對穩穩地坐在那裡喝酒的男人道。

    若庸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完全忽略了她。

    蕙綿便也不再等他的回答,有些搖晃的出門去了。在門口隨便拉了個人,問了後院在哪裡。那人給她指了角落中的一個樓梯,說是從那裡下去就是酒樓的後院了。

    他還大聲地對蕙綿說後院有幾間廂房,她若是暈的厲害,可以去歇息一會兒。

    蕙綿擺了擺手,有些頭重腳輕地扶著樓梯下去了。

    裡面流風也有些坐不住,根本聽不清黎莫琰在那裡說些什麼。

    一炷香的時間不到,流風也出去了。

    「瞧瞧,流風對那楚小姐還真是上心。」黎莫琰笑著諷刺道,故意說給若庸聽,邊說還邊給他倒酒。

    若庸現在只想著將自己這個清醒地會分析的腦子灌暈,他怎麼也無法想像,那個女人的「別有目的」竟是那麼特別。

    竟是因為另一個男人,那他伯皇若庸算什麼?報復的工具嗎?

    她還不如是一個相中了他的權勢地位的女人,她就這麼看不見,他對她的這一片心嗎?

    怪不得不給他夾菜,怪不得不給他擦汗,怪不得在床上那麼聽話?

    若庸心中想著,再加上黎莫琰在旁邊不露痕跡的煽風點火,這酒他是越喝越暈,直到最後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將王爺扶到三樓雅間,讓小姐過去在一邊照顧著。」黎莫琰看著倒在桌子上的若庸,笑得很是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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