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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八 文 / 塵了

    魚醬的味道頗對村長的心,季安逸鬆了口氣,家裡還有兩百斤魚醬的事兒要忙,他沒多坐就走了。

    劉大麼把他走到院門口,拍了拍他的手,臉上帶著溫柔的笑,眼裡滿滿的全是慈愛,恰似春末裡的陽光,有些微微的灼熱,卻很舒服溫暖。

    他並沒有說話,只是看著他笑。

    那目光撩動了季安逸的心弦,他突然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眼睛泛酸,某種液體似是要奪眶而出。

    這目光讓他想起了他的媽媽,那個一直未曾回來的媽媽。

    「劉大麼我先走了。」聲音有些微微的嘶啞,季安逸腳步慌亂略顯狼狽的跑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來說他現在的心情,這麼多年了,說一點也不怨恨她是假的,可就是剛剛……

    他想起,這個女人,曾經也給過他深深的母愛,那種溫暖,是他八歲後再也無法體會到的。

    由愛生恨。這四個詞猝不及防躍進腦海裡。

    季安逸被嚇了一跳,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

    他就這樣愣愣的傻站在原地,愣愣的看著滿佈了小碎石頭的泥地,那四個字,一直在腦海裡打著轉。

    「季哥兒。」看見傻站著的季安逸,何二哥兒有些訥悶了,走近後,喊了聲。

    瞧著他那一臉失魂落魄的表情,心生好幾種猜測。

    季安逸輕輕一抖,好一會才徹底回過神來,看著身旁目帶關切的何二哥兒,下意識的趕緊抹了把臉,心裡鬆了口氣,還好是乾的。

    「季哥兒你愣站在太陽底下想什麼?」頓了頓,何二哥兒又說了句。「聽說村裡來了好幾輛馬車,你是不是擔心那事兒?你放心,有村長管著這事,出不了什麼大問題。再說,全村人都在看著,就算有人想偷偷摸摸的做蠢事,也藏不住的,立馬就能被發現了,你啊,別多想,這太陽曬人的緊,你這身子骨又不是特別硬朗,趕緊回家,聽說家裡今天很忙?若有個甚不打緊的事,可以過來喊我聲,我這人做事還是很利落的。」

    「好。回頭忙不過來了,定要來麻煩何二哥兒。」被何二哥兒這話一打岔,季安逸的情緒平靜了不少,他收了收心思,笑著回了句。

    何二哥兒聽著樂哈哈的笑了。「說什麼麻煩不麻煩,成了,快回家吧,我看你這臉都曬紅了,也不知道傻站了多久,我跟你說,咱村長啊。」說著,他豎了豎大拇指。「你吶,把心好好的放肚子裡就成了。」

    被何二哥兒的表情給逗樂了,季安逸笑出了聲。「行,我先回家了。」

    回到家,劉秀眉開眼笑的說。「季哥兒村長是不是也會喜歡魚醬,我就知道,季哥兒做的東西可好吃了,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吃。」

    他跟著季哥兒,這段日子手藝也稍有進步,特別的佩服季哥兒,他可以想出,好多不同的做菜法子,太厲害了。

    「事成了?」王寶兒看過來問道。

    季安逸洗了手,邊擦乾邊答。「成了。」

    這下子氣氛又回到了最開始,忙碌中帶著幹勁和歡喜。

    午時,劉阿麼說他先回家,得準備做午飯了。

    季安逸聽著忙說道。「劉阿麼別忙活了,今天中午一起吃,我來準備。」

    上午有劉阿麼幫手,效率提高了不少,估摸著傍晚就能收工了。

    「別,今個忙。我回家做午飯,一會啊大家都過去吃,等忙完了今天,爭取不收晚工,明天輕鬆些,你再整一桌好吃的。」劉阿麼邊洗著手邊樂呵呵的說。

    劉秀一聽,連忙應道。「我覺的這主意好。」

    「也成,那今個中午就上劉阿麼家吃飯,估摸著傍晚能收工,若能,晚飯我來準備。」季安逸也沒多說什麼客套。

    廚房裡現在連轉個身都難,更別提做午飯了,還得收拾收拾才能轉的開。現在劉阿麼這般說著,他覺的挺好,晚上或明天他整桌豐富的出來,也算是個心意了。

    棚子裡切點蘿蔔乾刀豆片什麼的還成,這魚本來就腥,一沾陽光就味就更濃了,再者,醃製魚醬是個隱蔽活,為了忙這事,廚房裡的東西大清早的,能擱屋裡的都擱進屋裡了,有些可以放棚子裡的也暫時放了進去,這才挪開了點空間,勉強夠他們幾人在廚房裡醃製魚醬。

    醃製魚醬最後一關,把屋後的門關緊了,他倆就在這後面忙活,前面幾人背對著他們做著別的活兒。倒也不是季安逸說出來的,大家心裡似是都這般想,做事的時候都曉的避開些。就這舉動,季安逸心裡頭挺溫暖的。

    劉阿麼匆匆忙忙的回家忙午飯,季安逸幾人繼續手腳利落的趕著活兒。

    最好能趕在天黑前忙完,這油燈可燒錢了,若要開晚工,到時候真的會心疼。幸好現在晝長夜短。

    吃過午飯,就稍稍歇了會,接著就開始繼續忙活。

    經過幾人忙碌不停歇的趕工,可算在天黑前把事全部忙完了,魚醬成功的醃製好搬進了雜物間裡。

    「好濃的氣味,我好餓啊。」劉秀伸著懶腰,樂呵呵的說著,還聞了聞自己,眼睛亮晶晶的說。「我喜歡這味道。」倍兒香。

    劉阿麼拍著他的肩膀。「一股子魚腥味。」

    「是魚醬。」劉秀很認真的反駁。

    「天色也不早了,季哥兒我帶著阿秀先回家了。」這會,天已經有些微微的暗了,得快點回家把晚飯整出來,洗澡什麼的,看樣子得摸黑來了。

    不過,今晚的月亮應該不錯,倒也沒什麼大礙。

    心裡頭想著,劉阿麼拉起劉秀就匆匆忙忙的回了家。他倆走後,王寶兒季阿強也沒多呆,說道了兩句,也匆匆忙忙的回了家。

    場子已經收拾的差不多,季安逸著手準備著晚飯。

    今天累了整整一天,也沒什麼心思整好吃的,就簡單的做了點。

    晚飯過後,認認真真的洗了個澡,身上一股子氣味,魚腥辣椒醬花椒等,雖不難聞,但也不好聞,真不知道阿秀那孩子怎麼會那麼歡喜,估摸著是真喜歡吃魚醬,明天讓他拿些回家,這幾天也怪累的,沒見他喊苦什麼的,依舊嘻嘻哈哈快樂的緊。

    上回買來的布,還剩了不少,回頭跟哥商量商量,給阿秀做件春秋兩季都能穿的衣裳,就這事若拿錢什麼的,還真有些不妥當。

    月亮剛出來,季安逸和王小二就躺床上了,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第二天小木過來時,他們還在睡覺。敲了好幾下門,王小二才驚醒過來,推了推旁邊的媳婦。「媳婦。小木。」

    季安逸睜開眼,迷茫的看著屋頂,愣了小一會,才反應過來,忙穿戴好衣服,把門打開了。「昨天有些忙過頭了,等會。」

    說罷,匆匆忙忙的進廚房收拾好自個。

    點裝好當天需要的蔬菜,小木說。「那兩伙人留了部分在景陽鎮。」

    「嗯。昨天我到了這裡就跟村長說了說,他心裡有數,讓我甭操心。」頓了頓,季安逸又把在路上遇著何二哥兒,以及他說的話給簡單的說了遍。

    小木聽著,露出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行。這事應該出不了什麼大問題。」

    「我也是這麼想的。」季安逸點頭應著。

    然後,小木駕著馬車離開了。

    日子依舊既忙碌又充實的過著,沒見出什麼事,河溪村依舊如往常般,日出而作日落才歇。

    二十七,這天有點小特殊。

    連季安逸自己都忘記了,這天是他十二歲生辰。

    當王寶兒大清早的出現時,他還愣了愣,除了做魚醬那天,因為事太多,才早早趕過來外,其它時候可沒見他這般早,這是完全趕在早飯前過來的。

    「哥。早上好。」季安逸笑著打招呼,心裡頭雖有疑惑,卻也沒有開口問,他知道哥過來肯定是有事,一會自然就能知道了。

    王寶兒笑著應了聲。「早上好,季哥兒。」說實話,這早上好三個字,挺彆扭的,不過,感覺還不錯。「快開門,今早我來下麵條。」

    難不成,今天是什麼節日?有什麼習俗?

    季安逸默默的翻著本尊的記憶,手上動作利落的打開了廚房門。

    一會後,他還是沒有找著原因。「哥,今天是什麼日子?」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這孩子。」正在生火的王寶兒聽著這話,抬頭哭笑不得的看著他。「今天是你十二歲生辰,我來給你做長壽麵。」

    過生辰都是家裡的長輩下長壽麵的,上面蓋個荷包蛋。

    十二歲生辰……

    季安逸呆呆的看著忙碌的王寶兒,視線跟著他打轉,目光有些微微濕潤。

    有太久太久了,十二歲後的生日,都是他一個人過的,就算有幾個兄弟,但男人大都粗心,哪會記得這事,有好些連自己的生日都會忘記。

    沒多久,廚房裡傳出陣陣香味,是很平常很普通的面香。季安逸聞著心底滋生出一種別樣的情緒。

    「來,這面啊,不能斷,要一口吸溜。」王寶兒說著,眉開眼笑的端著面擱到了桌上。「快吃。」

    這是一碗很簡單樸素的麵條。素淨的湯水,細細的麵條,麵條上蓋著一個黃澄澄的荷包蛋,撒了點香蔥。

    「別發愣了,快吃。」王寶兒笑呵呵的推了推季安逸的肩膀。

    季安逸回過神來,側頭對著王寶兒笑了笑。「好。」

    說著,他拿起筷子,開始吸溜著麵條。

    「不能斷。」王寶兒在旁邊又提醒了句。

    季安逸點著頭,表示知道了。

    這碗麵他吃的很仔細,他覺的,這是他吃過最好的麵條了。

    等他吃完麵後,王寶兒從懷裡掏出一雙布鞋,針腳很細密札實,可以看出這雙鞋費了不少心思。「來,試試大小合不合適。」

    「哥。」季安逸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好,心頭熱乎乎的。

    王寶兒笑了笑。「趕緊試試大小,我估摸著錯不了。」

    「很合腳。」季安逸穿著走了兩步,特別的舒服軟綿。

    這鞋子應該花了不少布料。

    「合腳就行。」王寶兒滿意的笑了。「成了,也沒旁的事,我先回家了,家裡還有一堆活兒。」

    臨近十月,越發的忙碌了,水稻要搶收,麥子得種,地裡的各種農作物得收。

    這麼忙碌的日子裡,哥還給做了一雙這麼好的鞋子……

    「哥。」季安逸想說點什麼,卻又發現自己不知道說什麼好,喊了聲,卻沒了下文。

    王寶兒看著他,見他沒有說話,揉了揉他的頭髮。「我先回家忙著,有個甚事就過來喊我。」

    「哥,謝謝你。」見王寶兒越走越遠,季安逸往前追了兩步,脫口而出說了這麼一句話。

    「傻話。」王寶兒聽著,樂哈哈的笑了,然後,匆匆忙忙的走了。

    季安逸在原地站了會,也笑了。

    可不就是傻話一句。他剛剛肯定是魔障了。

    沒多久,王小二從山坳裡回來了,季安逸也下了碗麵條給他吃,不等他問,便解釋了說,他已經吃過麵條了。

    轉眼,進了十月。

    河溪村的整個氣氛開始變了,變的緊張,這一個月裡得忙完所有的事情,比七月裡的農忙要更忙些。

    王家兩畝田,季家有兩畝田,山坳地裡的農作物倒是沒多少,季家的三畝旱地卻有不少農作物得收拾,還有蘿蔔乾要曬。

    這事說多不多,說少也不算少,若是兩個成了年的幹這些活,倒也不用太緊張,換了他倆就有些勉強了。

    季安逸在心裡頭歎了口氣,早早的起床跟著王小二下田收割。

    就在這個時候,出事了。

    正奇怪著,鎮上留下的人不見走,怎麼也一直不見有動作,現在,算是清楚他們的心思了。

    秋收正是時間最最緊要的時候,村裡的人一心都撲在了莊稼上,都在埋頭苦幹,哪還顧得上注意其它。

    估摸著那群人就是這麼想的,那李家怕也是這麼想的。

    這次出事的不是旁家,就是李家的老二,這李家老二本事沒有,心思卻是不少,特別活,就是沒用在正途上,整天都想著怎麼掙點輕巧的錢。

    他娶的是張家的三哥兒,這三哥兒性子懦,被打罵是常有的事情。

    這張三哥兒季安逸是見過他的。

    那回李大哥兒提著杏過來說要挑井水,他便是一起過來的李二哥兒。

    這回出了事,大家都知道起這心思的是李家老二,卻不曾想,李家見事情敗露了,竟然把張三哥兒推出來頂罪。

    當知道這情況時,季安逸還真是被噁心到了。

    這李家老二還真不是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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