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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陷阱叢生,步步驚心 三十三:山雨欲來風滿樓 文 / 飄揚

    三十三:山雨欲來風滿樓

    但事情並不是任雨澤想像的那麼簡單了,在任雨澤的方案獲得了冀良青書記的認可和支持後,全市長的電視採訪也完成之後,全市長就有點蠢蠢欲動的迫切了,他連續的開了幾個會議,在任雨澤明確表示了現在還是時機不到,資金困難的情況下,全市長獨斷專行的要求下面馬上展開這項工作。

    任雨澤在會上說:「全市長,現在我們的資金還沒到位,現在就鋪開來搞,恐怕會有很多問題。」

    全市長現在是精神煥發,很大氣的揮揮手說:「這就是你任雨澤太過小心了,我們做項目哪有等到資金到位了才做的,都是邊干邊想辦法,前期的資金也不太多,就是坼遷補償款,這個錢市財政是可以拿下來的,對不對啊,黃局長。」

    市財政局的黃局長面露苦色的說:「全市長,不是我不支持這個項目,但要財政一下拿出這麼多的資金來,真的很緊張啊。」

    全市長面有溫色,帶點情緒的說:「你們怎麼都是這樣的想法,你們這叫什麼?叫保守,知道嗎?保守。我也沒說馬上讓財政全部拿出這麼多的錢,坼遷可以先走,但資金慢慢賠付,群眾也應該能體諒到我們的困難,群眾也是有覺悟的。」

    任雨澤擰起了眉頭,他真不想附和全市長這種論調,為什麼坼遷了不給群眾馬上兌現拆遷款,群眾難道就一定要為政府買單,萬一最後資金跟不上了,項目流產了,怎麼給群眾交代。

    但全市長正在風頭上,他難得這樣霸氣一次,所以不管是任雨澤,還是財政局的黃局長的話,他現在都是聽不進去的。

    任雨澤就插了一句話說:「全市長,要不我們和財政局再好好的碰碰,然後在」

    全市長一口就打斷了他的話:「雨澤同志,你就不能成熟一點嗎,有的事情不是等出來的。」

    任雨澤對官場的「成熟」二字一向是非常反感,他認為,如果把世故圓滑視為成熟,那麼成熟的開始就是腐朽的開始,這樣的成熟自己是永遠不想的,但此時此刻,他又必須很不情願地裝出成熟來。

    他尷尬的笑笑,嚥下了心中想說的話。

    黃局長見任雨澤無話可說的,很無奈的看了一眼莊副市長,希望能得到莊副市長的聲援,但莊副市長低著頭,很認真的在自己筆記本上畫著什麼,一句話都沒有說,讓黃局長非常失望。

    在政府,也只有莊副市長提出異議,才有可能制止住全市長的冒進,但莊副市長為什麼要提出來呢?他才不想制止,本來對這個項目他就不怎麼舒服的,自己是常務副市長,為什麼這樣大的一個項目,全市長就不交給自己,就算不交給自己吧,但至少也應該提前和自己好好的商議一下啊,你和任雨澤就這樣迫不及待的想要掙功勞?那行啊,你們就慢慢的搞吧?我就看你們到時候怎麼收場。

    財政局的黃局長忍不住了,就咳嗽了一聲,說:「莊市長,你的看法呢?」

    莊副市長心中罵了一句,你老黃傻啊,我不想說你還要指名道姓的把我提出來。莊副市長像是突然之間清醒過來一樣,抬起了頭,說:「嗯,好好,我支持啊。」

    所有參加會議的人都看著他,搞不清他這話是什麼含義,他到底是支持現在就動這個項目呢?還是支持財政局黃局長和任雨澤的阻止呢?誰也說不清。

    黃局長還要說話,卻看到了莊副市長對著自己閃過一抹嚴厲的眼光,黃局長心裡咯登的一下,他知道自己把莊副市長叫錯了,情況已經很明確了,看來莊副市長要裝糊塗,大撒手,最後想看全市長的笑話。

    黃局長就不敢在多說什麼了。

    其他與會的人都大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想法,唯獨把任雨澤一個人亮出來制止全市長,任雨澤又說了幾句,全市長明顯的不高興了,冷冷的對任雨澤說:「雨澤同志啊,你是不是怕擔責任,嗯,要是這樣的話,這個項目我直接來負責,出了問題我來承擔。」

    他的口氣很生冷,一下就把任雨澤頂到了牆角上,任雨澤也只好作罷,自己在新屏市還是人微言輕的,靠自己硬頂全市長那是頂不住的,最後不要事情沒頂住,自己還讓全市長恨上了,那才沒意思。

    任雨澤歎口氣,也只好不說話了。

    全市長意氣風發的又大講,特講了一通廣場項目的重要性和迫切性,最後一個個把那些局長叫起來,讓他們給自己做了保證。

    今天的會議對全市長來說也是一次少有的發揮,他展示了自己強大的魄力,他也在心中暗自得意,原來自己也是可以這樣霸氣一點的,你看看,下面人還是都要聽自己的,連莊副市長這次也老老實實的連說支持呢。

    會議好像是開的很成功,但任雨澤感到了事情的危險。

    隔了沒有幾天,新屏市的國土局、規劃局和城市建設局就聯文下達了一份文件通知,公告給社會各界人士,文件說得明白,為了貫徹新屏市政府的會議精神,為了打造新的新屏市形象,為社會公眾提供有益身心健康的工作和生活環境,決定對光輝社區部分房屋進行拆遷。

    文件下面註明了補償標準、辦法和方式,以及搬遷的截止日期。

    新屏市的光輝社區就是這次準備新建廣場的一個老社區,這裡的居民都是清一色的新屏市城的本地人,你是我的什麼人,我又是誰什麼親戚,人與人之間關係很複雜,盤根錯節的,可以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全市長一紙命令一下,新屏市的城區可就炸了窩,公告下發張貼的第二天,新屏市的群眾紛紛上街,相互打聽和傳聞自己從各個渠道獲得的各種信息,一時間,整個城區亂哄哄的,大家最為關心的就是賠付,補償和搬遷問題了。

    光輝社區方圓三四百畝土地,這次實際是全市長個人意志但以市政府名義頒發的拆遷命令,所涉及的拆遷範圍大概在四五十畝之間,這裡背靠新屏市的一個景觀,樹木繁多,一年四季鬱鬱蔥蔥的,很有南國嫵媚的特點。

    按照全市長的意思,就是要把這裡開發出來,建造一個花園式廣場,至於搬遷後怎樣安排,全市長也有一番打算藏在胸裡,就是將他們攆到新開放建設的環北路小區去住,而補償的標準也是文件規定好了的,算來每戶人家到小區那邊購買一套住房是差了一點,但即使所定標準偏低,還需要人們掏出部分錢來彌補上去,那也是應該的。

    畢竟這光輝社區的民房都是破爛的舊屋了,而小區那邊可是寬敞明亮的新居嘛,以舊換新,多麼高興的事情,你百姓不掏點腰包,總想著占政府的便宜,這門經念也別想念!

    全市長也想到過群眾抵制的問題,對這個問題,他是抱著樂觀自信而且充滿革命豪情的態度的,搬遷文件下發沒有幾天,他就經常隔了三、五天打電話過去,催問工作進展得怎麼樣了,還不斷以講政治的口吻給政府那幫工作人員打氣,說存在困難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革命的壯志和**,並嚴格要求說,這是政府的一件硬性工作,年終是要進行考核的,到時候,領導這工作不得力,就自動脫烏紗帽;工作人員工作不盡心,就要嚴懲,有獎金的扣獎金,有績效工資的減發績效工資。

    但是畢竟定的標準確實過於低了,搬遷工作就受到了很大的阻力。

    原來在社區住著的又多是城鎮居民,有好些人又沒有能力捧上公家飯碗,因而可以攥到貪污公款的權力和機會,多數是種點下點苦力,做點小買賣,租點房子來作餬口之計的,現在冷不丁的,就要讓他們自己從癟了又癟的口袋裡掏出幾萬甚至接近十萬的現金去購買小區新房,這幫生存惟大、餬口為先的普通百姓怎麼會服,怎麼能嚥得下這口氣?

    要搬遷的光輝社區範圍裡,民房和幾家機關盤錯著,機關單位也多半是一些窮的單位,比如供銷社啊、優兒圓啊、水利勘探對啊、文化局啊什麼的,也是,如果是富得流油的部門,早出去建蓋新辦公樓了,既然還是國家單位,他們巴不得來這麼一次搬遷呢,以為這麼一來,國家總會給自己安排吧,這種心理當然就屬於典型的破罐子破摔了,他們自然不像百姓那樣抱著哭死哭活的心態。

    任雨澤已經發現了這個不大好的苗頭了,他也找過全市長,也和他據理力爭過兩次,希望政府在研究一下,給老百姓把補償費用再太高一點,至少不能讓他們搬過去了還自己掏錢,對這個小區的群眾情況,任雨澤已經到公安局做過詳細的瞭解,知道小區是窮人多,富人少。

    但現在的局面任雨澤已經有點無能為力了,全市長拋開了任雨澤,他給任雨澤了幾個後期的事務,讓任雨澤去規劃,像將來的廣場佈局啊,以後的燈光設置啊,還有廣場增加多少健身器材啊,等等這些比較遙遠的東西。

    而對於最為關鍵的拆遷,任雨澤現在根本連手都沾不上了,全市長也不給他這個機會。

    這天早晨,全市長剛到辦公室坐定,就接到政府辦公室那邊的電話,向他報告說:「不好了,不好了,全市長,我們政府門口圍堵著一大幫老百姓」!

    全市長一聽,心想這幫百姓真是無法無天了,竟敢聚眾到政府機關大門示威鬧事,還知不知道今天是誰的天下,還有沒有一點組織紀律性,還講不講和諧,服從不服從領導?真是活脫脫的刁民、不服管理的村夫野漢!

    他再也不多想什麼,拿起電話就掛到公安局韓局長那裡,吩咐他組織警力,迅速趕到政府來,將示威鬧事的人群驅散,還特意交待說,如果發現有組織者和帶頭鬧事的人,就毫不客氣地將其拘留起來,按照擾亂社會治安或者妨礙公務的罪名重重的進行處理!

    公安局的韓局長馬上組織城區派出所和可以動用的警力,風馳電掣地趕往政府方向。

    聚在政府門口的百姓正是即將被勒令搬遷的光輝社區的居民。

    從搬遷公告到現在已經是第十天了,公告上說的明白,說是給居民們半個月的準備時間,這就意味著,還有幾天的老屋即將在這片土地上蕩然無存,他們必須到指定的地點去購買新房,至於錢不夠怎麼辦?那就是他們自己要面對的問題了。

    從某重意義上說,中國的老百姓素來就具備著驚人的忍耐和忍讓力,在國家管理和官員的命令之下,他們確實能夠也只有能夠忍住滿腔委屈與不滿,來稀釋自己心理的悲傷和壓制個人的意願!是的,他們可以服從大局,可以配合政府,願意打落牙齒往肚子裡咽。

    但是,就本次突如其來的搬遷命令也來得過於讓人無法預備了,它所涉及的經濟方面更讓這些貧窮的百姓們難以承受,文件上說的明白,搬遷後的補償方式通通以現金方式結算,具體標準是,視地段發不同分別給予一定的現金補償,讓搬遷戶們到新開發的環城路的金色家園去購買新房。

    全市長的算盤打得好,籌劃也很周密。這樣一來,不單建造花園式廣場的地有了,順便也幫了那位外地來開發商品房的商人的忙。

    這其中有個內情,一個沒有市場眼光的外地商人,在摸不透新屏市實情的情況下,在新屏市弄了一個大社區,但位置太偏,交通不好,購物等配套設施更是不全,等房子和項目弄好了,來買房的人卻寥寥無幾。

    這可把懷了雄心壯志和揣著巨大金錢夢想的商人搞傻了,整天在為自己丟進去的大把錢無法收回發愁。

    後面新屏市全市長來了,這個不通商道卻很懂中國政治的商人此時瞧出的自己柳暗花明的前景,他悄悄找到全市長那裡,虔誠地倒出自己的苦水,臨走時,巧妙地往全市長的茶几上放了一坨包有二十萬現金的東西。

    受人錢財,與人消災,無論白道黑道,慨莫例外!之所以要搞個廣場,除了全市長需要的政績之外,這件事情也是玄機所在,對全市長來說,當是一箭雙鵰的妙算。

    但是畢竟補償款過於低了,這就意味著,即使搬遷戶要如願地住進新樓,還得自掏腰包,少的也得貼進去7.8萬元!所謂「是可忍,孰不可忍」,也正如逼急了的兔子還會咬人,除了極少部分安分守己、膽小怕事又有點積蓄的人家外,剩下的多數居民再也過不下去了,就發聲「呼哨」地自動集結起來,今天一早就湧到政府門口,口口聲聲要求領導給個說法。

    此刻他們三三兩兩地圍聚著,全都義憤填膺地高聲嚷著要見全市長,要領導給個公正的說法,四周亂成一片,再加上過往行人的圍觀,一時間,交通全湧堵了。

    他們幾百多人正三三兩兩的圍聚著,吵嚷著要與政府官員對話,大伙也知道和政府對抗的可怕後果,便有人說:「我們還是選幾個代表去和市長談判吧。」

    眾人覺得有理,便有幾個打頭的人轟然說:「我們還是選韓老伯等幾個人為代表吧」。

    就見眾人不由分說,推出一個鶴髮童顏的老者來。

    大家說:「是了,就讓韓老伯代表我們,就讓韓老伯代表我們,他當過老師,說話有分寸,會擺道理。」

    大伙七嘴八舌的剛要再選兩三個人出來,秩序就顯得有些亂了。

    而這公正與合理難道說要就給的?正當大家鬧的不亦樂乎之間,突然地,平地裡就衝來一串警車,隨即從車裡竄出一隊隊警察,他們持著警棍,豪情萬丈、勇猛當先地排開了行人,一下就如天兵天將一般出現在目瞪口呆的鬧事民眾眼前。

    熱愛生活、沉迷平和的新屏市民眾散漫慣了,同各地的中國人一樣,他們哪裡去和政府抗爭和對峙的念頭啊,他們本來也聚集了兩三百人,但是此刻面對人數雖不過五六十個全副武裝的警察,卻全都只有發呆,發懵的份。

    再一瞬間,他們身上那種膽小怕事、謹小慎微的心理特質自動發生作用了,有些聰明的人稀稀疏疏地裝出局外人,事不關己地散開了,剩餘的人一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也再發一聲「呼哨」,紛紛又作了鳥獸散了開去,各回各家,懷著滿腔怨憤地自去忙自己的生計去了。

    只有韓老伯等幾個人沒有半點恐懼的樣子,還堅定意志地站在原地,就見警察隊伍裡閃出兩三個人來,其中一人還是副局長,他們悄悄把韓老伯拽到一邊,帶著哀求和勸導的語氣說:「老伯,你就別在難為我們了,人家領導發話,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您還是回去吧,別來淌這渾水」。

    韓老伯一看,說了聲:「原來是你們呀」!

    「是我們,老伯,您就給我們這個面子吧」,幾個人焦慮地說,副局長伶俐一些,他是這老頭的孩子的同學,他湊到老伯跟前說:「您回去吧,對了,晚上我們提點好酒來陪您喝上幾杯,也好久沒有陪您老人家喝酒了」。

    韓老伯退休以後一直賦閒在家,他又愛同自己兒子這些同學喝點小酒,因見他們為難的樣子,就說:「好吧,我也不難為你們」。

    幾個警察一聽大喜,忙用警車將老人送回了家。

    聚眾鬧事的風波毫無懸念地平息下去,全市長十分滿意。為了防止事故反覆,再起枝節,他又把負責搬遷工作的幾個局長找來,當面密授機宜。

    這局長執行領導指示從不過夜,當晚,從各個單位抽調組成的搬遷工作宣傳隊,三三兩兩的分成十數個組,深入勝利社區的各家各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講搬遷工作的重要性,並同居民們深情地展望著未來墨山靚麗城市面貌的前景。

    遇到配合的軟骨頭,當然這麼一說就行了。但是自然多數刺頭的人,還是想不通,擺出與政府打持久戰的樣子來,工作組的人怎會沒有辦法?他們按照事先上級領導交待的政策,惡狠狠地恐嚇居民們說,如果你們不搬,我們就按照妨礙公務執行的罪名關你們幾天,另外,如果誰家裡有親人和親戚、朋友在機關單位上班的,就降他的級、撤他的職,扣他的獎金和工資!

    這一招實在它厲害了,初時還聽見搬遷戶居民高聲和工作組的人對著吵嚷,但工作組的這毒招一使出來,就很聽不見吵鬧聲和埋怨聲了,不到十一點鐘,工作組宣告收到階段性成果,收兵回營。

    過不幾天,四、五輛大型推土機就隆隆開進光輝社區,全市長將這一切看在眼裡,自是喜在心頭,他豪情萬丈地憧憬著新屏市的明天,同時忘不了一個心願:等到花園廣場建成時,一定要邀請省上的領導來看看新屏市的重大變化,更主要的是讓他們也知道自己的工作魄力和作風!

    但全市長的高興有點早了,那推土機沒有辦法推倒拆遷的房屋,因為在推土機的前面是幾百群眾,警察又來了,可是這次連韓局長也無話可說了,因為群眾的意見並不過分,既然房子都要推了,合同也簽了,但拆遷補償款才到帳了一半,還有一半為什麼沒有兌現?

    公安局的韓局長就給全市長打了電話:「市長,現在群眾要求政府把搬遷補償款也解決了,說大家馬上都要買房子,錢不到位,這裡的房子一推,他們住什麼地方?我看這要求不過分。」

    全市長想想,也是這個理,補償費用肯定是要給的,他就說:「那這樣吧,你們先撤了,我和財政局聯繫一下,不是前幾天已經說好了嗎?」

    全市長就把電話打到了財政局的黃局長那裡:「黃局,光輝社區的拆遷補償款怎麼沒有到位啊。」

    黃局長在電話中唉聲歎氣的說:「全市長啊,最近的資金很緊張的,我現在弄的是焦頭爛額的。」

    全市長臉就沉了下來,說:「前些天我不是讓你準備幾千萬嗎?」

    「我是準備了一些,但確實一時籌不夠,上周莊副市長又調了幾千萬到下面山區縣上了,說是現在春耕,春灌,農村要買種子,買化肥,我不能不給啊。」

    全市長一下就睜大了眼睛,新屏市有多大的龍細他是知道的,這莊副市長要抽走幾千萬,那肯定資金就不夠了,不要說下一步的建設,就是現在的搬遷都成問題了。

    他頭上的汗珠子就出來了,全市長現在算是明白了當時開會莊副市長那不聞不問的原因了,這傢伙早就想好了給自己來個釜底抽薪,讓自己現在騎虎難下,顯然的,他是有意這樣做,他和自己一樣,對新屏市的財政清清楚楚,他也本來就是分管財政口的,怎麼可能不知道啊。

    全市長怒氣沖沖的給莊副市長掛了個電話:「老莊,你搞什麼名堂,怎麼把財政局的資金都抽走了?」

    莊副市長莫名其妙的說:「這錢不是在年前就開會通過了嗎?在說,下面等著這資金急用呢,要是資金不到位,幾個山區縣今年的糧食就成問題了,這可不是小事啊。」

    「但你明明知道我們現在要搬遷用款,就不能緩一下。」

    莊副市長說:「我的全市長啊,這農村的事情就是搶個季節,哪能隨便緩,老天不等人啊,我看這樣吧,搬遷要不緩緩,等資金到位了在說,對了,財政局到省上申請修建廣場的資金好像也不樂觀,聽省上的口氣,這個錢估計是不會給的。」

    全市長有點傻了,他絕沒有想到自己風風火火搞的第一個項目現在成了這樣一個結局,他已經是騎虎難下了,他好像看到莊副市長和所有新屏市那嘲笑的眼神,全市長咬咬牙,就準備霸王硬上弓,先讓群眾受點委屈,推到房子在說,他就不相信了,一個市連這點錢的都湊不夠,那才是怪事,大不了下一步加大稅款的徵收力度,把這筆錢弄出來。

    全市長的命令很快就下達了,一時間,光輝社區的拆遷現場的氣氛又凝重起來,公安局韓局長又無可奈何的帶著人趕了過來,他們給群眾說,市裡最近資金緊張,大家的拆遷款稍微延後幾天,但沒問題,肯定是要給的。

    群眾當然是不同意了,兩面就針鋒相對的吵了起來,現場火藥味也濃烈了。

    任雨澤本來是不想管這件事情的,既然全市長有意的把自己排除在外,自己還要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那實在是沒有必要。

    但他接到了在現場執行拆遷的王稼祥的電話,王稼祥說:「任市長,我看你還是出面一下吧,這全市長來硬的我擔心會出事啊,要不你勸勸全市長。」

    任雨澤就詳細的問了情況之後,有點憂心起來,從本意上講,任雨澤是希望把這個項目做好的,但現在的局面讓全市長搞的有點亂套了,不管怎麼說,這個項目自己也是熬更守夜的策劃了好長時間,和自己也是有很大的關聯,真弄出事情了,自己也顏面無光。

    不過任雨澤也同時知道全市長是很難說話的,自己已經碰過好幾次釘子了,為這件事情,兩人最近的關係都隱隱約約的受到了一點影響了,現在自己再去說這件事情,恐怕不妥。

    那自己到現場去?不,這更不行,自己過去名不正言不順的,自己也沒有權利去約束公安局。

    任雨澤在辦公室抽著煙,猶豫了好一會,才決定給冀良青書記去個電話,或許該請他出面來解決這個問題了。

    任雨澤就一個電話打了過去:「冀書記,你好,我任雨澤。」

    電話那面就傳來了冀良青的笑聲:「呵呵,是雨澤啊,是不是找我幫忙的?」

    任雨澤很多次的想法冀良青都可以一語道破,這讓任雨澤大為佩服:「冀書記真是神人,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

    任雨澤也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了,聽過的馬屁裝起來至少也能發兩個車皮,所以就輕輕巧巧的給冀良青拍了一下。

    冀良青哈哈的大笑,說:「我就知道,你遲早是要來找我的,你們那面的情況我一直都在關注,但你不是說過,讓我裝作不知道嗎,哈哈哈,我有幾次都有點忍不住了,這凱靖同志啊,做事情太冒進,要是項目一直讓你負責,我想要搞不出今天這種局面。」

    任雨澤就怕別人提起這事情,感覺自己在這個項目上像是被人拋棄的二奶一樣,但滿肚子的委屈也是不能對誰訴說,理解的人大不了安慰自己一下,不理解的人把話再傳給全凱靖市長了,還讓他覺得自己想和他搶功勞一樣,他那點小心眼任雨澤清楚的很。

    現在冀良青這一句話,就讓任雨澤有了一種遇見知音的感覺,不錯,只要自己努力了,別人都會看到,任雨澤說:「全市長也是擔心我經驗不足,所以想親自負責這個項目,不過現在的拆遷現場聽說很緊張,我擔心出問題,想請冀書記給韓局長他們打個招呼,不要鬧出人員傷害的事情來。」

    冀良青在電話的那頭沉吟了一會,說:「你任雨澤啊,到現在還唉,算了,這事情你就暫時不用管了,我馬上喊停,至於後面怎麼辦,還搞不搞,下次我們開個專題會議,大家一起商議一下。」

    任雨澤也沒有其他的好辦法,停下來,應該是當務之急,草率的拆遷會給以後帶來更多的麻煩,任雨澤就說:「謝謝冀書記,沒想到真的會如此。」

    冀良青冷哼一聲:「有的人沒有金鋼鑽,還想攬這瓷器活,對了,雨澤啊,你愛人調動的事情我們昨天上會過了,你自己也準備一下,怎麼我聽王稼祥說你房子還沒有收拾?」

    任雨澤先是表示了感謝,至於房子沒錢收拾的話他當然是不能給冀良青說的,就推口說最近事情多,顧不過來,等閒一點了在說。

    冀良青很關懷的批評了他兩句,說:「你這人啊,工作,生活是不可分割的整體,不要最後人家江可蕊同志來了,住都沒地方住,還說我們新屏市的領導不知道關心群眾。」

    任雨澤忙說自己會盡快的處理。

    新屏市的一哥突然發話了,拆遷工作就嘎然而止,推土機撤了,公安局的人也撤了,連全市長也沒有了最近這段時間的頤指氣使了,他必須服從冀良青的指示,他在膨脹,也不至於連冀良青的話都不聽。

    新屏市一下子又恢復到過去的平靜了,但這個平靜只是短暫的,在幾天之後,市委,市政府就召開了一次關於廣場項目的專題擴大會議,與會的不僅有市委極大部門的領導,還有政府的所有市長和相關的好幾個部局,在會上,任雨澤受到了極大的挑戰。

    今天的會議不是一個務虛會,在這個會上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新屏市新建廣場的項目問題,冀良青第一個講話:「同志們啊,新屏市在過去一直很穩定,但我們還是要看的遠一點,要允許大家有創新,但再怎麼創新也不能突破我們的框架思路,就拿這次廣場拆遷來說,我感到有點過於草率了。」

    下面的人都手捧筆記本,靜靜的聽著,他們顯得既緊張又好奇,因為顯然的,今天從冀良青的話中聽出了一種對新建廣場項目的否定味道,但最後這個板子到底打在誰的**上呢?這才是大家關心的。

    按照以前開此類會議的慣例,冀良青講完話要大家發表意見時,都是市委的秘書長第一個講,然後按照排名其他人接著講,但現在全市長心中擔憂,怕別人講的多了,給會議形成了定論,顯然他不願讓市委秘書長搶得先機,便發言道:「我來講幾句吧,剛才冀書記講了很多了,對於這個項目市委也是很關注,我們政府呢,也一樣是很關注的,這個項目雖然是任雨澤同志一手抓的,但坦率的說,我參加了,搞成現在這個狀況啊,是有點小小的遺憾,不過不得不說,任雨澤同志的本意還是好的,出發點也是正確的,所以請大家能體諒和理解一下。」

    參會的人都是一愣,一起看向了任雨澤,連冀良青都用嘲弄的眼神瞟了任雨澤一眼,任雨澤也是有點發懵了,不會吧?這還沒怎麼呢,你全凱靖就把事情都退到我的身上了,還好,要是當時沒有及時請冀書記出面制止,真弄出點大事情來,那自己只怕就麻煩了。

    任雨澤臉色瞪的平平的,也沒有看全市長,他也沒有多少氣憤,對這個全市長啊,任雨澤早就有所擔憂的,所以應該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今天他講這樣的話也沒有出乎自己的意外。

    莊副市長嘴角含著一絲笑意,他一直在觀察著冀良青的表情,他見全市長的發言沒有得到冀良青的欣賞,心中暗暗叫好,認為全市長考慮問題層次太低了,他想要金蟬脫殼也做的太過明顯了一點,在說,現在事情不過就是個面子問題,還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大問題,你怎麼就先縮頭了。

    但同時莊副市長也是不反對全市長把事情推到任雨澤頭上的說法,自己一直目標都是任雨澤,全市長自己是不用太管他的,這件事情落不落到他的頭上都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是任雨澤就不一樣了,他剛來,他還沒有樹立起自己的威信,現在對他加大一點打壓,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讓他在新屏市幹部中留下一個最難看的形象。

    莊副市長於是接著全市長的話說道:「那我就來說說吧,這件事情我們要一分為二的看待,任雨澤同志固然在這件事情上有盲目衝動,想出風頭的心理,可是作為我也是有責任的,我沒有及時制止事情,讓市政府在這次事件中很被動,名譽上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我願意接受組織上的任何處分。」

    任雨澤腳底就冒出了一股涼氣,看來今天這些人都是對著自己來了,這個莊副市長難到真的為養殖款的問題還自己結下了怨恨了嗎?如果不是那樣,他今天怎麼會說出這種看似自我批評,實際上是想要吧自己推向火坑的話?

    全市長卻有點心花怒發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今天莊副市長能站在了自己這面,幫自己解套了,他這話一說,政府這面的聲音就完全統一了,他以很欣賞的口氣說:「莊峰同志說得很好,很有政治敏感性。」

    尉遲副書記知道自己不得不發言,但話一定不能和這兩個市長一樣說,對冀良青在這件事情上的真實態度,尉遲副書記到現在還沒有看清楚,既然看不懂,那就不能亂說話了,尉遲書記便說道:「這個廣場要是真的修好了也不是壞事,不過想到資金的問題,也是有點為難啊,對了,老黃,你們到省上申請資金的事情有著落了嗎?」

    尉遲書記是很善於指東打西的,好像他說的很認真,其實他已經把自己的話題交給了財政局的黃局長,他自己什麼態度都沒有發表,這就便於在接下來風向出現轉換的時候,他可以輕易的扭轉自己的口風。

    黃局長就很快的看了一眼莊副市長,見莊副市長給他點頭暗示了一下,說:「我們早就把申請送到省裡了,但沒有效果,私下裡我們也做了一些工作,不過聽上面的口氣啊,這個錢恐怕是要不來的,省上也怕啊,我們新屏市要是能拿到廣場建設資金,那別的市呢?大家都一窩蜂的去要,他們也吃不消啊。」

    黃局長話一說完,市委秘書長也點頭接上說:「現在就是資金缺口太大,光靠我們新屏市的財政撥款,實在難以支撐。」

    下面就傳來了一片附和聲,但莊副市長心中就有點不舒服了,尉遲副長的一席話,讓自己想要給任雨澤冠上一些罪名的想法就沖淡了,大家都討論起了資金問題,這並不是莊副市長關心的,他需要的是讓任雨澤受到打擊,讓他為他所做出的那些事情付出代價。

    莊副市長就咳嗽了一聲,他第二次說話了:「資金問題一直是制約我們新屏市發展的瓶頸,這一點我相信每個人都知道,而任雨澤同志作為一個在政府有好些年工作經驗的同志,也是應該知道的,現在出現了這種局面,不知道任市長有沒有應對的方案啊。」

    他再一次的把任雨澤套了進來,你們幾個人想把話題扯遠,嘿嘿,想的是好,但我偏偏要讓他任雨澤躲不過去。

    任雨澤臉色黯然,他看著莊副市長和全市長的表情,也完全能夠明白他們各自的心態,在不長的這一陣時間裡,他已經可以確定了,全市長不過是為了洗刷他身上的責任,想讓自己幫他頂個雷,這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從古至今就有捨車保帥的說法,自己就是車,在關鍵時候可以為全市長頂缸,擋子彈。

    但莊副市長的話就是別有用心了,他是什麼意思?這件事情和他沒有什麼關係,他完全可以作為旁觀者,說點模稜兩可的話就成了,但莊副市長的話是句句如刀,他的發言就是要把自己往火坑裡推,他才是真心想要自己倒霉的人。

    任雨澤又看了看尉遲副記,對他們兩人,任雨澤現在還不好斷定他們的態度,冀良青在發完言之後,一直都在面無表情的聽著別人的講話,他的心思很難看透。

    而尉遲副書記,他對自己應該沒有主動性的威脅,如果冀良青書記也對自己開始發難,尉遲副書記肯定也會緊跟而上,自己現在面臨的危險還是很大的。

    政府已經是一面倒的論調一致了,而冀良青的最後發言和定論,對自己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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