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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情Ⅱ》:山雨欲來風滿樓 二0七 文 / 飄揚

    二0七

    但是,不管是楊喻義,還是任雨澤,現在都沒有時間和精力開啟戰端了,因為兩會在這個春光明媚的時候召開了,對於這兩個北江市舉足輕重的大人物來說,誰都不敢在這個上面少有差錯,該攜手的時候他們一點都不會猶豫的,這一點是很多官場外的人們所難以理解的,但實情就是如此。

    所以在這個階段,楊喻義也只能暫時的放下心中的憤慨,和任雨澤一起主持了這一年一度的會議,而任雨澤呢,在獲得全勝之後,也放下了身段,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和楊喻義研究問題,說說笑笑,假如單單從這表面來看,誰能想得到這兩人剛剛從一場大戰中走出呢?

    任雨澤的情緒也隨之好了起來。

    今天任雨澤在會上做了講話,談了談最近中央剛剛下發的幾個文件,希望在以後兩會的代表能夠監督實施,主要是關於跑官要官的問題,因為最近這一階段,這個現象是比較嚴重的,一般被認為是在中下級官員中存在的問題。其實,一些高官同樣為頭上那頂烏紗奔忙著,只是,表現的方式更委婉,過程更含蓄,更因層次較高,不為人知而已。

    文件指出:對跑官要官的官員,不僅不能提拔重用,還要嚴肅批評並記錄在案;對買官賣官的,發現一起查處一起,決不手軟;對選舉中搞非組織活動的必須嚴肅處理。中組部也發出了嚴肅的通知,選派督查組分赴各地工作……。

    任雨澤的發言中,對跑官要官的**現象,進行了深刻的剖析,並且提出了一系列的防範措施。與此同時,強調在人事熱季,要「揚清風,助正氣」,對違紀者要「清出列、嚴處理」,「絕不能讓正派老實人吃虧,絕不能讓投機鑽營者得逞」。

    任雨澤講完之後,北江市委副書記屈舜華也做了慷慨陳詞,痛斥跑官要官的**之風。講到激動處,屈舜華竟然拍案而起。坐在他身邊的任雨澤暗暗在心裡發笑。

    這時的任雨澤,覺得彷彿在看一齣戲劇。人人都在義正詞嚴地痛斥跑官要官的**現象,可是,這些人能夠坐到今天的位置,一路走來,跑沒跑?要沒要?想到這裡,任雨澤心裡一陣冷笑……

    不過總的來說,今年的兩會還算不錯,一切都有序的進行,沒有出什麼差錯,更沒有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情,當整個會議閉幕之後,任雨澤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這些天任雨澤也是累壞了,回家的時候也很少,有時候都是住在會議上的,現在會議一結束,他在家裡好好的睡了一個特大覺,直到小雨來把他鬧醒。

    小雨趴在任雨澤的床頭,用手擰著任雨澤的鼻子,自己呵呵的笑著。

    任雨澤也做出了各種怪樣來,配合著兒子的舉動,整個家裡其樂融融,歡聲笑語,接連不斷。

    但任雨澤還是不能讓自己完全的融入到快樂中來,他有很多的感歎,起來之後,任雨澤帶著小雨和江可蕊一起到街上轉了轉,看著身邊忙忙碌碌的人,任雨澤想,自己身在仕途,恰如這比肩接踵、熙來攘往的景象。如何能在困境中突出重圍,方顯英雄本色,這些年自己一路走來,靠著堅忍不拔,披荊斬棘,正所謂是「恆古人豪伴地榮,百年英雄苦鬥爭。」

    而現在很顯然,北江省政界已經進入了一個非常時期。一省主帥的更迭,一般人似乎不會過多關注。但是,在官場高處,圍繞權力爭奪的生死博弈,必然也會很快的展開了,所有過去的權利模式也都會有所改變,所有真空和殘缺的那些全力位置,也都會有人去填補,重新洗牌,更換隊形,已經在所難免了。隨著重新調整組合,相關的每個人都面臨著取捨選擇。這些以仕途為終生職業的高官們,自然不會放棄任何一次獲取更大權力的機會。

    而北江市也是一樣的,雖然看不見金戈鐵馬,也聽不到槍炮轟鳴,但任雨澤分明感受到自己身邊的殘酷廝殺爭鬥,已經進入白熱化程度。任雨澤也感到了一種後怕,不管是自己,還是楊喻義,如果在以後的鬥爭中敗下陣來,其結果自然是十分嚴重的,後患也是無窮的。

    對自己來說,不僅主政北江市的希望可能因此破滅,控制不好,局面也許根本就無法把握,進而促使形勢惡化,那樣一來,多年來為之奮鬥、來之不易的一切頃刻間便會化為烏有,搞得不好,自己也許會葬身其中……想到這裡,任雨澤不寒而慄。

    「你在想什麼呢?一句話都不說的。」江可蕊在身邊用肘子撞了撞任雨澤,問。

    任雨澤這才打住了思緒,說:「沒想什麼,就覺得春天真好。」

    這話也騙不了江可蕊的,江可蕊估摸著任雨澤還是在想工作,但有什麼辦法呢?自己的老公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想讓他暫停思考,真的很難,除非在那個時候……嘿嘿,江可蕊臉紅了起來。

    後來他們轉到了城南的古玩街,這裡任雨澤來過幾次,看了看,並沒有多大變化,他們從名人字畫到瓷器碎片,從青銅鼎到宣德爐,古玩街上的這些貨色的確很是考究看貨人的眼力,撿漏不成反吃藥的事例每天都在這不到一公里長的老街裡上演,任雨澤可謂是個外行,他不過是看看熱鬧,很早時候,他自己也意識到自己這點眼力和這些泡在這條街上的十幾二十年的老油子們相比邊是差了一大截,多看、多問、少說、不買成了他的八字真諦。

    他更享受這種在老街裡四下轉悠晃蕩,然後站在一旁聽人家賣弄本事胡吹海侃的那種意境,轉悠一大圈下來,兩三個小時就過去了,你要真沉下心來一家一家溜躂琢磨,遇上閃眼的東西的再吧嗒嘴巴侃上一陣,就是一天你也甭想從這街裡走出來。

    這樣悠閒了一兩天,任雨澤又回到了工作崗位了,一大早,王稼祥就到了任雨澤的辦公室,任雨澤招呼他坐下,王稼祥說:「任書記,省鋼的搬遷準備工作差不多了,可能下月就能搬遷,我最近在考慮他們搬遷後的新城規劃方案,也想請書記你給指導一下。」

    「這個事情我可能沒有太多的發言權吧,呵呵,先談談你的想法,對了,大橋新方案要趕快落實,這兩件事情都很重要。」任雨澤說。

    「那面大橋的設計正在進行,是邀請省設計院搞的,估計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出籠,我就想瞅著這段時間,把省鋼搬遷後的事情先熟悉一下。」

    任雨澤點點頭說:「嗯,你按自己的安排做吧,我就是提示一下。」

    王稼祥就談起了自己對省鋼搬遷後的想法,他在談話中說道了省鋼周圍的一些棚戶區問題:「任書記,我有個想法,那就是既然要搞新城,省鋼周圍的棚戶區也應該劃進來一起搞,那裡已經被省城的人稱之為難民營了。」

    這個稱呼任雨澤也早就聽說過,但任雨澤有自己的猶豫,因為省鋼周圍除了很多當地的農民之外,還有省鋼很多家屬也在那裡住,現在再加上外來省城的打工者,就讓那個地方成了一個底層群眾的聚居地,這個地方要好好的規劃也是可以的,但問題是住在那裡的人口太多,動一下很難啊,如果把那個地方動了,這些到省城務工的人員住什麼地方,還有省鋼新廠也未完善,他們的家屬住什麼地方,這些都是任雨澤要考慮的問題。

    任雨澤沒有把自己這個想法告訴王稼祥,他不能打擊王稼祥的工作熱情,或許自己是考慮的過多了,先聽聽王稼祥的想法更好,任雨澤說:「嗯,那你就談談你的構想。」

    王稼祥給任雨澤較為詳細的匯報了自己想要把棚戶區納入到新城的設想,這樣下來,整個省鋼新城的面積就擴大了許多,王稼祥也從資金等等方面給任雨澤算了算,覺得這個是可行的。

    資金這一塊任雨澤到不是很擔心的,畢竟地可以賣錢,而且政府的投資只是基礎建設,高樓大廈自然有房地產商們來完成,用賣地的錢來修基礎設施,那是綽綽有餘。

    任雨澤還是擔心的是那些大量的人員在拆遷之後臨時居住問題,把他們都趕到市區來住,會不會抬高市區的房價和租金,而且關鍵是抬高了之後,能不能全部住下也是個問題。

    任雨澤沉思了一會,說:「這樣吧稼祥,我們現在就到「難民部落」去看看。」

    「現在?」

    任雨澤點點頭,說:「你把文秘書長也叫上,不過這次我們不要調車,打的去。」

    王稼祥笑著說:「任書記要明察暗訪啊?」

    「是啊,雖然這不是一個好辦法,但有時候還是能聽到一些真話的。」

    「行啊,我現在就叫文秘書長過來。」

    「對了,把我的司機也叫上吧,上次好像聽他說過,他對那一片很熟悉的。」

    王稼祥點點頭……

    要不了多長時間,任雨澤帶著他們幾個,包括司機周勇就出了省委大院,沿著街邊的人行小路,往十字路口走去。

    北江市是一座歷史悠久的城市,它擁有獨特的人文景觀、和各種礦石資源,可是,近年來因為資源不斷的枯竭,北江省的經濟正經歷著產業轉型帶來的痛楚。這座城市建設也很有特點:北江市市區裡是高樓大廈林立,城市景觀現代美觀;郊區建設破爛不堪,景色淒涼。居住在老城區棚戶區的,大多是工人家屬,低收入社會成員和外來務工的人群。

    王稼祥攔住了一輛藍白相間的出租車,四個人擠了進去。司機是位典型的北方漢子,五大三粗,滿臉鬍鬚。

    「老哥哥,到哪?」司機問。

    「去老城區。」文秘書長回答。

    「去老城區什麼地方?」司機又問。

    「去……『難民部落』。」文秘書長繼續回答。

    司機很健談,一邊駕駛著車輛,一邊東拉西扯地說著閒話,任雨澤早就對出租車司機行業有所瞭解,認為這一行業的職業特點,造就了他們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接觸的人是五花八門,三教九流。他們感興趣的是,談今論古,無所顧忌地針砭時弊。仔細分析,其實他們是反映民意民情的一個獨特的渠道。

    果然,司機很快把話題轉到了**問題上。他慷慨激昂,深惡痛絕地介紹起幾則小道消息來。什麼某某市長貪污受賄,供養了二十個情婦,結果被「情婦團」舉報了;什麼某某局長把幾億不義之財轉移到加拿大,自己卻很坦然地給群眾作報告,恬不知恥地號召大家忠誠**的事業……。

    也許是該發洩的發洩了,也許是口乾舌燥需要休息,司機關心地問任雨澤他們到「難民部落」去幹什麼?

    「去……去走親戚,串門子。」王稼祥回答。

    「你們是幹什麼的?」司機又問。

    「你看呢?」王稼祥反問。

    「我看人可准了,入木三分,真的,從來沒有走過眼。你們,反正不是『煤黑子』,也不是修摟的工人,這細皮嫩肉的臉,不像!」

    「你看我們是幹什麼的?」任雨澤很好奇的問。

    「八成是有親戚在『難民部落』住,不過,可以肯定,你們也不可能是當官的,肯定是老百姓。」

    這倒讓任雨澤有點意外了:「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就不會是當官的?」

    「懂不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道理?當官的有權有錢,早就把窮親戚從火坑裡救出去了,誰在那貧民窟裡受罪?」

    任雨澤有點愕然的說:「不一定吧?」

    「什麼叫不一定?我能給你舉一萬個例子!」司機很篤定的說。

    「那,你看我們是幹什麼的?」

    「反正,你們不是當官的。當官的穿戴打扮講究,名牌不離身,到哪去都有小轎車,哪能擠這臭烘烘的破出租車!」

    任雨澤沒有再說什麼。

    出租車進入棚戶區後,司機突然停下車來。他抱歉地解釋:「再往前走,車子已經無法行進了。」

    「穿過這片棚戶區,就到『難民部落』了。」司機熱情指點。

    下車之後,任雨澤卻沉思起來,原來老百姓對領導已經都成這個看法了,自己也許應該在北江市好好的反腐一次,從前幾件可以感到,國家像是要對反腐來點真動作了,要是如此的話,自己也該順勢而為。

    任雨澤就問身邊的文秘書長:「老文啊,兩會其間好像有幾個兩會代表送來了一封對交通局易局長的揭發材料,你看到了沒有。」

    文秘書長點頭說:「我看了看,因為是實名舉報,所以我就轉到紀檢委田展照書記那裡去了,這些天我太忙,也沒顧得問呢。」

    「嗯,這樣吧,回去之後你給田書記聯繫一下,讓他抽時間把瞭解的情況整理一下,我想聽聽。」

    「好的,我回去就和他聯繫。」

    任雨澤嗯了一聲,就繼續往裡面走去,走進一條狹長的甬道,任雨澤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儘管早有心理準備,可是,這裡的居住條件的惡劣,還是讓他感到震驚,擁擠不堪、雜亂無章的低矮房屋,多是用破磚爛瓦堆砌的,屋頂也大多為石棉瓦。牆壁是破油毛氈等亂七八糟材料拼湊而成;蜘蛛網般的電線,散亂無章地東拉西扯;本來就不寬的街路邊,堆滿了雜物。空氣中瀰漫著顆粒狀粉塵,直往人的眼睛和鼻孔裡鑽。

    任雨澤發現,這裡僅有的一點點空地,也被垃圾堆佔據著。他特意看了看附近的一個大垃圾堆,發現垃圾堆裡連個菜葉都沒有。他感到強烈的震撼,窺一斑而見全豹,這裡的老百姓生活是怎樣的困難!

    走了一會,任雨澤想上廁所了,這不是他腎不好,主要是他有個早上喝茶的習慣,剛才在辦公室他喝了不少的茶水,司機周勇果然是對這裡很熟悉,領著任雨澤左拐右拐,找到了一間室外廁所。

    讓任雨澤沒有想到的是,這裡竟如此熱鬧:等待上廁所的男女老少,在廁所外面排了長長的隊伍。王稼祥笑了笑,說:「任書記,你稍等,我到前面和他們商量商量,讓你加個『塞』,先方便。」

    任雨澤趕忙搖了搖頭,表示拒絕。王稼祥只好作罷,幾個人陪同任雨澤站到排尾。

    周勇介紹說:「這裡平均300多人共用一個廁所,所以居民們每天都要在這裡碰面。居民們都有早起的習慣,而這個習慣卻與廁所有關。一般情況下,夏天五六點鐘,家家就都起床了。每天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廁所前面排隊。有一次我拉肚子,跑了好幾個廁所都排不到前面去,沒辦法,只好找了個沒有人的地方解決了問題。」

    「你怎麼到這裡上廁所?」任雨澤很不解的問。

    「噢,任書記,你不知道,我姐姐就住在這裡,那次因為她生病,我來看她。」周勇回答:「更讓人無法容忍的是廁所裡的衛生,簡直讓人受不了,有時候都下不去腳。冬天廁所的過道和蹲板上都是冰,一不小心就摔跟頭;夏天的時候,污黃的尿液都流到外邊……。」

    任雨澤一面聽著周勇的介紹,一面堅持著,隨著長長的隊伍向前慢慢挪動著,終於,輪到了任雨澤,他的問題解決了。

    司機周勇當嚮導在前面引路,任雨澤等一行人繼續在棚戶區的街路上行走。凸凹不平的路面,大多被居民倒出的髒水封住,文秘書長走著走著,腳下一滑,摔了下去,任雨澤,但還是沒有扶住,文秘書長卻拖著王稼祥一起「咚」地倒在了地上,路面散發著一股嗆人的尿臊味,王稼祥差點嘔吐了,任雨澤和周勇趕忙伸出手來,用力把這兩人拉了起來。

    四個人都很尷尬,文秘書長扶了扶眼鏡,還緊張地四下裡看了看,發現沒有人看見,才放下心來。

    周勇介紹說,最嚴重的問題,是棚戶區居民的日常生活用水。老百姓飲用的,是氣味難聞,水質超標,被當地人稱為「礬」水的地下水。家家的水杯暖壺內壁,都結有一層厚厚的水鹼。這裡患糖尿病、高血壓的人很多,據說就是與吃這種「礬」水有關係。

    「周師傅啊,到你姐姐家去看看吧。」任雨澤提議。

    周勇一愣,本能地想拒絕。可是,任雨澤真誠的眼神,還是讓他改變了主意。他點了點頭,在前面領路,腳步有些沉重,在一間低矮小房門前,周勇停了下來。他輕輕敲了敲門,裡面傳出一位女人蒼老的聲音。

    「我姐姐在家,她家是進屋就上炕,下炕就出屋。」

    周勇的姐姐頭髮花白。推開門,姐姐親熱地招呼周勇進屋。可是,見周勇身後還跟著三個人,她為難地皺了皺眉頭。因為,她的屋子實在太小,「裝」不下這麼多人。

    任雨澤看清楚了,這個所謂的家,不到6平方米。一個用木板釘的木床,幾乎佔據了所有的面積。衣服、被褥七零八落地擺放在床上,牆面花花綠綠地貼著各種報紙,任雨澤還發現,牆上貼著幾張發黃了的獎狀,有一張上面寫著「全國礦業系統技術狀元」。

    周勇姐姐心裡很過意不去,也覺得給弟弟丟了面子。畢竟,弟弟帶著人來姐姐家串門,姐姐應該給他長長臉,熱情招呼才對。

    周勇告訴鍾任雨澤,姐姐這屋子如果不開燈,白天也是黑糊糊的。僅有一個窗戶,即使是夏天也不敢開,因為窗戶已經散了架。也是因為四季不開窗,屋子裡的潮氣非常重,被子兩天不拿出去曬,蓋在身上就潮乎乎的,冬天只要不燒爐子,屋裡就冰冰涼,凍得人要命。夏天悶熱難熬,姐姐和姐夫兩人便輪流到門口坐著。春天時,屋裡比屋外還冷,一年四季,只有秋天好過。

    「勇子啊,你領朋友來家串門,怎麼不提前言語一聲,姐也好準備準備。」姐姐責怪著周勇說,「走,帶你們到隔壁沈大媽家去坐,她家寬敞。」

    沈大媽家其實並不大,10平方米的樣子。她家的房子屋頂已經向下塌陷了很大的弧度,牆壁多處都有裂縫,有的大裂縫足有一厘米寬。

    沈大媽倒是很熱情,端出一摞碗來,給客人們倒水。

    「大娘,你這可是危房啊!」任雨澤說。

    「是啊,天天睡覺都不踏實。冬天就是冷點,但也比夏天強,夏天屋子裡格外悶,屋裡屋外臭氣熏天的。我身體不好,做飯時煙嗆火燎的,實在是難啊!」沈大媽很實在,說著把一碗水端到了任雨澤的面前。

    左鄰右舍,都知道周勇在市裡上班,但是到底是幹什麼的,他們不知道,聽說他來了,不少人趕了過來。沈大媽的小屋立刻顯得十分擁擠,但熱熱鬧鬧的,大家的話題,自然是圍繞住房。也許這是居住在棚戶區的人們最為關心的,也許居有其屋是人最起碼的生存需要。

    一個老頭子說,他從來沒有讓客人到過自己的家,他說:「兒子今年28歲了,還沒有份像樣兒的工作,始終靠給別人打零工掙點錢……因為沒有房子,兒子到現在還沒談上對象。兒子說,他下班後不願回這個家,可是,我一個退休老礦工,有什麼能耐?」

    老頭歎了口氣:「上中學的時候,兒子因為考試成績好,被錄取到市裡的重點中學。別人家的孩子都有要好的同學,放學後,也常常互相去同學的家裡串門。可是,兒子是棚戶區的孩子,所以從來不領同學到家裡來玩。」

    在人們的鼓勵下,一位高個子小伙講起自己「蒙難」的故事。去年夏天,在一家建築工地當小工的他,難得有了一天休息日。小伙子忙找來對象,二人抓緊時間到公園小樹林裡去「浪漫」。

    「偷歡」的一對年輕人,被公園派出所的便衣抓了現行,以為他們是賣淫嫖娼人員,要拘留審查,還要處以罰款。小伙子見事情鬧大了,便道出了與女友「野合」的原因:已經登記多年,因為沒有住處,始終沒有舉行婚禮,也沒有住到一起。有著正常生理需要的他們,只好隔三差五、因陋就簡地解決問題。公安民警經過調查,發現情況屬實,兩個人有「駕駛執照」,小伙子和女友才得以回家……。

    一位老工人介紹說,自己一家在土坯房裡居住了幾十年。房子不僅破,而且只有11平方米。兩個兒子因為書念得好,都在市郊工廠找到了工作。長大成家後,兩個兒子想回家看望父母得「預約」、「排隊」,老大「週六」,老二「週日」,否則屋子裡擱不開,連春節也得岔開日子回來。為這,老兩口沒少鬧心。

    任雨澤聽的自己眼眶都要有點濕濛濛的了,在他們要離開時,周勇的姐姐挽留他們,對周勇說:「姐家是破點,日子過得也緊巴,連你外甥上大學都是你供的。可是,怎麼也得吃了晌午飯再走!再說,你不動筷子姐不挑理,還有你的三個朋友怎麼辦,人家是稀客,怎麼能不在姐家裡吃口熱飯呢?吃好吃壞不要緊,那可是姐的一點心意啊!」

    周勇還是堅持走,說自己還有事情要去忙。

    路上,文秘書長很感慨地對任雨澤說,北江省的城市棚戶區,主要集中在三個煤炭,礦石,老工業基地區,北江市僅僅是其中之一。建國初期,老工業基地的建設是「先生產、後生活」,無怨無悔地為國家建設無私奉獻,然而,他們的生活、居住條件卻沒有什麼改觀。土石房、磚木房,連同日偽時期的勞工房、簡易房,一直與礦工們相依相伴。

    「屋裡小半間,頭頂能望天,四世同堂住,睡覺肩挨肩。」文秘書長似乎對情況也是瞭如指掌。

    他進一步介紹道:北江市現存的棚戶區主要就在郊區省鋼附近,這些房子絕大部分是解放初期的,還有相當多一部分是居民自己搭建的簡易房。這樣的棚戶區實在是一道難看的傷疤,與整潔美觀的市容市貌極不相稱。棚戶區的存在嚴重阻礙了城市化的進程,對北江市的發展造成了相當不利影響。因此,對於棚戶區的改造,是社會各界關注、老百姓關心期盼的實際問題。

    任雨澤也經過了今天的觀察,發現現存棚戶區中的居民居住條件,普遍都很差。這些房屋大多建成時間久遠,很多房屋都有幾十年甚至上百年歷史,建成時間短的也大多是簡易的土坯、磚結構房屋,且已經破舊不堪。簡單壘起來的磚房上,多數屋頂都是用氈子糊起來的,修了不知有多少次。居民們最怕的就是下雨天。

    同時,危房棚戶區還都存在著極為嚴重的安全隱患,威脅著居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有的房屋年久失修,基礎下沉,牆體傾斜開裂,隨時有倒塌危險。生活用煤以及老化的電線極易形成火災,加之私建、濫建的房屋連綿成片,區域內過道狹窄雜亂,一旦失火將火燒連營,難以控制。

    基礎設施嚴重落後,居住條件惡劣,已經是居住在危房棚戶區的居民不得不接受的現實狀況。棚戶區內大部分無燃氣、排水、集中供熱等設施,垃圾遍地,污水橫流,供水管老化,經常斷水,取暖以及炊煙粉塵污染嚴重,環境十分惡劣,居民只能把生活污水倒在附近,久而久之,在每家的房前屋後都有臭水溝。

    任雨澤在返回的路上說:「王稼祥啊,看來你剛才在辦公室的想法是對的。」

    王稼祥忙問:「那任書記是同意我的方案了?」

    「我能不同意嗎?但稼祥啊,你也要有思想準備,這可是天字第一號的民心工程。」任雨澤意味深長地說。

    「只要書記你下了決心,我盡力把它搞好。」王稼祥信心十足的說。

    「嗯,那就好,這樣,你回去弄個方案給我看看,要具體一點的。」

    任雨澤也想,得民心者得天下,對於新任北江市的書記來說,其實這也是贏得民心千載難逢的天賜良機,抓住棚戶區改造這件暖民心的大事,以此為施政的突破口,可以起到迅速凝聚人心、樹立執政形象的最佳效果。既符合中央執政為民的要求,又切合北江市的實際。

    任雨澤說:「王稼祥啊,『立黨為公,執政為民』,這是我們常在報告中講的話。棚戶區老百姓真是太偉大了,太能忍受了。他們祖祖輩輩在這樣惡劣的條件下生活,讓我們這些**的官員無顏面對啊!就是砸鍋賣鐵,我們也要讓老百姓有個窩啊!」

    周勇感動的點了點頭。

    「我聽說,北江市過去也搞過棚戶區改造問題嗎?」任雨澤問。

    「事與願違啊!本來是個好想法,但後來讓政府那面的人給弄爛了。」文秘書長感歎了一句,不再說下去。

    任雨澤皺了一下眉頭,他不願意在這個地方多說這些,畢竟這裡有周勇在,有的高層之間的事情,還是要注意一點。

    任雨澤提出,要去「難民部落」看看。

    「難民部落」在棚戶區的最後面,佔地面積看樣子有200萬平方米左右。這裡的後面就是北江河,相鄰了到其他幾個區的幾條公路,地理位置優異。空闊的地面上已不見低矮擁擠的棚戶住宅,一年前便結束了拆遷。

    本來,居住在這裡的老百姓對棚戶區改造寄予很大希望,盼望著政府出力為他們建設更好的家園。拆遷時,家家戶戶過年似的,男女老幼喜滋滋的,可是,他們很快就發現,政府拆掉棚戶區,要在這裡建設世界最大的廣場。

    廣場的規劃面積為120萬平方米,周邊要建設歐式酒店、寫字樓、餐飲等商務區。也要建幾棟超高層高檔住宅,標準同樣是世界一流水準的,棚戶區改造政策規定,居民可以享受三種補償政策。一是就地回遷至高層豪宅,享受售價80%的優惠;二是貨幣補償,每戶補償5萬元人民幣;三是遷往更遠的郊區。

    表面來看,這個條件還是不錯的,

    但是,沒有高興多長時間,老百姓就發現自己上當了。因為,開發商透露,新建豪宅每平方米售價在一萬元左右,即使每平方米優惠20%,售價也是天文數字。居住在棚戶區的居民,低保戶占70%,還有很多是省鋼工人的家屬,都是沒有工作的,大都靠政府救濟生活,根本買不起這樣的高檔住宅。

    而貨幣補償每戶5萬元錢,實在是杯水車薪,要在城裡任何一個地方購買房屋都不可能。最後一條出路是遷往郊區。開發商在那偏遠市郊山溝裡,已經新蓋了簡易的多層住宅,戶均38平方米。老百姓需交付5萬元,才能換得住宅的使用權。山溝裡新房居住條件看起來是有所改善,可是,就醫就學等日常生活多有不便。而能夠付得起這5萬元錢的,僅佔全部住戶的5%。

    老百姓認為實施中的棚戶區改造,和廣播、電視裡講的中央精神不一樣,是變相拆除了他們的「老窩」,驅逐他們離開市區。他們還對市政府無償劃撥這塊棚戶區土地使用權,讓開發商獲得巨額利潤強烈不滿,認為是「官商勾結」斂財,置老百姓生死於不顧。

    但是,老百姓畢竟是軟弱的,在他們疑慮之際,這一大片棚戶區已經被強遷了!發現受騙上當後,老百姓們選出代表,經常上訪。與此同時,大多老百姓又返了回來,在已拆遷平整的土地上支起了各色「房屋」,堅守著不挪窩,與開發商抗爭。

    但是,市政府卻始終沒有把這一事件解決好。政府領導與老百姓的幾次「談判」,也沒有任何進展。

    任雨澤聽著文秘書長的介紹,目睹著眼前的一切,眉頭皺得緊緊的。

    「開發商是誰?」任雨澤問。

    「是……是方圓房地產開發公司。」文秘書長回答,「這家公司的總經理,是一位名叫紀悅的女強人。」

    任雨澤沉著臉問:「市裡對這個項目實施情況不清楚嗎?」

    「紀悅和楊喻義很熟,關係非同一般,而且合同早已經簽了,要改回來,把這個地塊用作開發回遷安置棚戶區居民的普通住宅,有一定的難度。」

    任雨澤冷冷的問:「難在哪裡?」

    「那樣做,屬於政府違約,賠償數額巨大。」

    任雨澤心中升起了一股怒火:「政府再難,也沒有老百姓難。」

    文秘書長歎口氣說:「是這樣的,關鍵是能不能下這個決心。」

    任雨澤眼中有了一種少有的冷峻,他沒有回答,但心裡卻暗自下定了決心,一定要把這個事情解決掉,哪怕是再次和楊喻義開啟戰端,自己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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