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94章 鶴髮童顏流著血淚 文 / 封兄
李風終於爬過了奈何橋，他倒在葉子懷裡，嘿嘿傻笑兩聲。
葉子卻撇著嘴流下眼淚。
老婆婆端過來兩碗湯，放在兩人面前，淡淡道：「喝吧！喝了後就能望掉一世的悲苦哀傷，就能有一個乾乾脆脆的來世。」
李風呵呵苦笑兩聲問：「喝了後，這一世的恩愛情仇，是不是也會忘了？」
葉子緊緊的抓住他的手，苦苦哀求道：「婆婆，求求你不要逼風子哥。他真的不能忘掉記憶。」
老婆婆歎了口氣道：「人間有人間的律法，鬼道有鬼道的規矩。不喝這孟婆湯，就進不了輪迴井，你們就只能留在這裡了。」
葉子哭著道：「婆婆，你大發慈悲，想想辦法，風子哥也不能進輪迴井。進了輪迴井，回到陽世就是嬰兒。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還有很多人要照顧，你幫幫他。」
「小姑娘！你簡直是胡鬧！」老婆婆皺著眉頭回首望一眼奈何橋對面，那邊昏暗的天空烏雲聚攏飄散，雲彩之中竟然有一頂轎子由遠及近緩緩而來。她神色一變，道：「我念在你們兩人情深意重，一個願意苦守在彼岸花叢裡哭泣三年，一個願意破開陰陽闖進地府。這才冒著被罰的危險，送你兩人一世重生。你二人如果再不識好歹，等閻王殿裡的判官到了，想走都走不掉了。」
那頂轎子已經到了忘川河邊，停在對面不敢過奈何橋，裡面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飄過來：「婆婆，你不過是孟婆手下一個僕人，竟然也敢私下做主擾亂陰間律法，這是死罪，你可知道？」
老婆婆冷哼一聲，喊道：「我怎麼擾亂律法了？老身守在這裡伺候著孟婆，只聽她一人的話。她說過了奈何橋的魂魄，就歸她管，閻王做不了主。她曾經答應給這姑娘一個來生，今天就能同樣能讓這小子哪來回哪去。」
轎子裡聲音又響起：「孟婆呢？讓他出來說話！」
老婆婆呵呵笑道：「三眼判官，你如果見到孟婆，恐怕要躬著身子作揖行禮吧。今天你敢這麼囂張，莫非以為孟婆還沒回來嗎？我告訴你，孟婆早就回來了，現在就在屋子裡，要不要我把她請出來啊？」
那轎子一陣沉默，半響語氣低調很多，又道：「那小子是閻王親自要的人，你可要想清楚，放他走，就等於給地府留一場大禍患。」
老婆婆不理他，而是對李風和葉子道：「還不快把湯喝了！」
葉子咬著牙，目不轉睛的望著李風，哭著喊道：「風子哥，我愛你！」
這哭聲裡藏得背上無奈比生死離別更加濃郁百倍。她端起那碗湯一飲而盡，然後又端起另外一碗一起喝下。她的心思很簡單，她不希望她的風子哥因為她忘掉所有。她還希望如果真有來生，她的風子哥會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什麼都記不起的她。
老婆婆搖頭歎氣不停道：「癡女！癡女！難怪孟婆會這麼容著你。」
李風癡癡呆呆抱著昏迷不醒的葉子發愣。
老婆婆道：「小子，還不快抱著她去輪迴井？」
河對面那頂轎子的聲音焦急起來：「婆婆！你難道真的不顧閻王怒火，一定要把這小子放回陽世嗎？」
老婆婆冷冷道：「那又如何？」
那頂轎子裡的人沉吟半響，似乎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道：「婆婆，今天這小子無論如何不能投入輪迴井。既然你執意如此，別怪我無理闖一次奈何橋了。」
那聲音剛落，轎子重新懸浮起來，朝著李風這邊飛來。
奈何橋邊有一塊三生石，三生石邊有一間茅草屋。一個女子的聲音從屋子裡傳出來，聲音不大，淡淡的，帶著點清雅，沒有開心，也遠遠算不上憤怒。她說：「你敢闖進來，我就敢殺你！」
那頂轎子一震，差點跌落進忘川河，明明飛到一半，又重新飛了回去。
轎子裡的聲音驚恐道：「孟婆！」
茅草屋裡走出來一個女人，李風只看她一眼，就愣了。
這女人很漂亮很年輕，遠遠不是傳說中的孟婆那樣是滄桑老嫗。當然，年輕漂亮斷然不會讓李風發愣。真正讓他失神的是孟婆的造型。
一身白衣，長髮飄飄。頭髮不是黑色，而是晶瑩雪白。她來到葉子身邊，輕輕撫摸著她的腦袋，擦了擦眼角的淚——血淚！
恍然間，李風想起畫卦台邊那位養著一隻神奇鸚鵡的老乞丐，他口口聲聲叮囑道：「有朝一日你碰到一個鶴髮童顏，眼睛裡留著血淚的女人，替我跪下向她磕三個頭……」
李風心裡對那老乞丐有著由衷的欽佩和感激。如果不是他恩賜鈴鐺，就不可能鎖住葉子一魂一魄留她性命。如果不是他面授機宜指點迷津，他就不可能想到會闖進地府救回葉子。
不管怎麼說，那老乞丐幫他太多太多……
他緩緩放下葉子，恭恭敬敬對著孟婆跪下，磕了三個頭。
孟婆說：「小子，你不用這樣，你為這姑娘做了很多。葉子眼光很好，至少比我好。我能出面，就已經下定決心要救你們。你即便不跪，我也會救的。」
李風搖了搖頭道：「這三個頭，不是求孟婆救命，也不是小子感恩戴德。而是受人之托，要跪你一次。」
孟婆皺著眉頭。
李風又道：「陽世畫卦台邊，有一個養著鸚鵡的老人讓我告訴你一句話。他說八哥對不起你，不過八哥從來沒有忘記過你，八哥只是被放逐在一個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不能回來也回不來，不過快了，要不了多久，八哥就能見到你了。」
孟婆激動的渾身微微顫慄，眼裡的血淚止不住的往下流。她緊緊的抓著李風的肩膀，指甲甚至刺進了肉裡，張口有千言萬語想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終於，她聲音顫抖著問道：「他真這麼說的？」
李風點了點頭道：「那老人玩世不恭，說這話的時候，哭了。」
孟婆捂著了嘴，擦掉臉頰上一滴血淚，那滴血淚瞬間變成琥珀一般晶瑩剔透的珠子。她把血淚放在李風手心。半響道：「謝謝你！你回去後如果再見到他，把這給他。」
她站起身子，無風，渾身白衣飄飄，白髮猛然揚起，素手一劃，一個漩渦把他和葉子吸進其中。
遙遙傳來孟婆的聲音：「回去吧！我這一世，只見過兩個像我這樣癡情的女子。他們臥在彼岸花叢中，胸前都有一朵彼岸花紋身。葉子是，那個叫胡蝶的姑娘也是。她飲了孟婆湯，投了輪迴井，小七要是想找她，尋著那朵彼岸花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