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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花落時節又逢君 020章 你愛我麼 文 / 莊唯

    世人都愛看熱鬧,可又有誰願意提著腦袋看熱鬧。

    「身上欽賜之物,極為珍貴,哪是咱們隨意瞧得的。榮國公夫人,還是罷了吧。」人群中有微弱聲音傳出,聽得出來聲音中帶著那麼幾分忐忑。

    榮國公夫人什麼樣的脾氣秉性,參見她當年以死對待聖上給的屈辱便已經得知。

    有些執拗,也許還有些太過自尊。

    自尊、剛強是好的,可世上萬事過猶不及。

    榮國公夫人,興許有些偏激。

    出聲阻攔那人,倘若不是跟她交情匪淺,怕也不願意出聲勸慰。

    榮國公夫人臉色蒼白,看著姚傾的那雙眼睛彷彿盯著鬼魅,有些恐懼更多的是恨意。

    被她目光一看,姚傾不禁脊背發涼。

    到底是什麼樣的淵源,叫她在第一次見面就如此厭惡憎恨自己。

    總不會是因為自己花容玉貌。

    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那塊玉牌。

    一旁抱著孩子的顧氏沉默許久,終於決定在沉默中爆發。將適時哭鬧的兒子遞給了一旁垂手侍立的乳母。

    「聖賜之物雖然神聖,但卻也不是不能傳看。聖上寬宥,縱然是這傳閱過過程中有何閃失,也會從輕發落的。」顧氏話音才落下,流螢便捧著一個朱漆描金的盒子走了進來。

    姚傾招了招手,親自接過了那盒子。「縱然是有何閃失,都由傾兒一力承擔。眾位夫人、小姐切莫擔心。只管看個盡興便是。」

    有人按住姚傾要掀開盒子的手,「待把你弟弟抱走再掀開不遲,他人小福薄可經不起這聖物光芒照射。」顧氏似笑非笑。

    姚傾扭頭看著哭皺了臉的旭哥兒,目光狡黠。

    好厲害的罵人手段。

    永寧侯嫡子都人小福薄,在座的有多少能稱得上是貴人?

    眾人神色微變,有人偷眼去瞪榮國公夫人。這屈辱可都是她帶給大家的。

    榮國公夫人冷笑。「是我唐突了,原想瞻仰聖物。卻竟忘了,匹配二字。」

    顧氏故作愣怔,而後一副惶恐模樣,「我這有口無心,榮國公夫人可莫要怪罪。」

    「小公子哭鬧的厲害,相比是咱們叨擾這許久有些吵了。」榮國公夫人起身,「咱們就先行告辭。」

    說完便往外走,留著滿屋子或驚或恐的人們。

    顧氏顧全禮數,下榻要往外恭送。姚傾按住她肩膀。「娘還在月中,如何下的榻的?您好生歇著,女兒替娘去送客。」

    顧氏欣慰笑笑點頭。眾人皆起身告辭,姚傾一併送了出去。

    被皇帝寵信的人,在感受榮光的同時,也要接受來自四面八方的暗箭。

    眾人散去,姚傾輕輕舒了一口氣。回頭看見旭哥兒躺在小小搖籃床裡。竟睜開了眼睛,不哭不鬧,靜靜的看著姚傾,被口水沾的晶亮的小嘴竟是咧開笑著。

    姚傾不禁驚喜,「旭哥兒睜開眼睛了,再笑呢。」

    眾人圍上來。顧氏最先探頭,心花怒放。「可見的你們姐弟連心。方纔若不是你弟弟哭鬧,那榮國公夫人又如何拉下臉來就此罷休。如今她一走。臉你弟弟都替你高興吶。」

    「是啊。」姚傾也不禁感歎,這毫無血緣關係的姐弟竟也會有如此默契。

    倘若他日這孩子長大了,會成為她的貴人也未可知。

    外院宴席甚歡,許多人不勝酒力,要借宿永寧侯府。顧氏要做月子。安置眾人的重擔便就壓在了三奶奶安氏身上。家裡有嫂子忙活,姚傾也不過就是打打下手。但是一天下來卻也覺得疲累不堪。

    是夜月色極好。姚傾竟起了要月下散步的雅興。

    花園裡春花早謝,卻是丹桂飄香的好時節。

    夜裡微微有些涼意,卻並不刺骨。一日喧鬧下來,此時卻顯得靜謐美好。

    姚傾在前面走著,流蘇提著燈籠在後面小心跟著。姚傾不說話,她便是個話嘮也不敢輕易開口。

    沉魚、沉魚、是誰叫沉魚。姚傾凝眉沉思,覺得自己與這沉魚有莫大的牽連。

    某些意識在腦海裡稍縱即逝,可姚傾卻捕捉不到。

    「郡主好雅興,竟也接著月光漫步。」身後陡然響起的聲音,叫姚傾心頭一跳。

    轉頭正瞧見一張再熟悉不過的臉。

    月光打在那人臉上,竟是那樣的俊朗。這該死的月光,讓人如此恍惚出神,而那該死的傢伙竟是這樣面對著月光,讓那光華使他的容顏如此蠱惑人心。

    他唇邊掛笑,溫柔疏離。彷彿與多年前無異。大概是這月光太溫柔,才叫人生出那些許豆蔻枝蔓般柔軟的情懷。

    此時姚傾竟不那麼的厭煩、排斥他。而是溫溫柔柔的笑道,「別說我們是恰巧遇見。」

    「你知道我從來不騙你。」賀線負手而立,認真的看著姚傾。「如此清風朗月之夜,白天你又操勞一日,按照習慣你會踏著月光散步,然後想心事。所以,我特意再此等你。」

    他不曾騙她嗎?回憶拉開長線,姚傾仔細追憶。

    他似乎從沒說過一句愛她、敬她、願意守護她的話。他只是曖昧的讓一個愛慕他的女人生出無數旖旎期盼而已。

    能怨恨他嗎?不能,只能怪自己愚蠢。

    姚傾自嘲的笑笑,「你等我幹嘛?」

    今日沒有疏遠的稱呼,賀線心裡竟有些小小的竊喜。見姚傾轉身向前繼續走,他也緩步跟上。「沒什麼目的。」

    「呵呵。」姚傾笑的越發諷刺,可質疑他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為倘若說了,便是對他還心生怨懟,而心生怨懟就說明還對他餘情未了,甚至抱有幻想。

    忘記你曾經愛過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愛上另一個人,姚傾沒有愛上別人,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愛賀線了。

    倘若真的不愛了,為何方才會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傾兒……」賀線柔聲呢喃。

    姚傾罕見的並不厭煩,而是輕嗯了一聲。

    可賀線卻是欲言又止,看著她輕柔妙曼的背影只覺得胸口哽咽難受。

    這樣近的距離,我愛你或者恨你,想要擁抱你或者離開你,種種想法你都不會知道。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的感覺,原來竟是這樣的悲涼。

    賀線掙扎著,想要再將姚傾擁入懷中。可她已經明顯不願意再接納他了。一瞬間的失神恍惚能說明什麼呢?

    都說世人有情債,賀線今日信了。或許前世姚傾便總是這樣看著他的背影,忐忑而絕望。

    「你想說什麼?」姚傾突然回頭,看見賀線悲傷的表情,堅硬的心有一腳在慢慢坍塌。

    可她不能重蹈覆轍。沒有人可以原諒一個毀掉自己的人。她還記得賀線賜她毒酒時冷漠的模樣。

    賀線微楞,而後展顏而笑。「有些期盼總不能成真。可我卻忍不住還是想說。」

    「別說了。」姚傾突然有些煩躁,快步往前走去。

    賀線卻一伸手,將她牢牢拉住。「你再信我一次,只要我還我母后清白之後,就離開這是非之地,和你做一對平凡夫妻,白頭偕老。」

    白頭偕老?多麼遙遠而恐怖的詞。

    姚傾曾經多麼期盼他會說出這樣的承諾。可今日聽來,卻覺得如此蒼白而空洞。

    他動過心嗎?對她?此時也是得不到的不甘,加上佔有欲不能滿足的怒意吧。

    「你愛我嗎?」姚傾目光柔和看著賀線的眼睛,彷彿在與情人說溫柔情話。

    賀線毫不猶豫點頭,目光懇切。

    這是姚傾上輩子求了一生,不曾求來的肯定,沒有絲毫的猶豫。

    人多麼可笑,當你熱切的希望得到某樣東西時,它卻偏偏無法屬於你。而當你終於放手時,它卻又飄到你的手掌心裡。

    姚傾低下頭看著賀線抓住自己手腕的手,用另一隻手輕輕掰開,「愛我,就放了我。愛一個人是付出,不是佔有。」

    賀線微微愣怔的瞬間,姚傾已經輕移蓮步走入夜色之中。

    賀線站在原地,覺得渾身力氣彷彿被抽乾一般。有什麼東西撞進了他的心裡,似乎是疼痛吧。

    姚傾曾經就是如此絕望的愛著自己的。

    姚傾轉身走開,卻突然落下了兩行清淚。她曾經多麼期盼能得到他的愛,可如今他終於肯愛她了,她卻再不願意接受。不是害怕再次傷害,而是無法面對血淋淋的過去。

    誰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安然度日你?多少午夜夢迴時她都會夢到賀線賜她毒酒的那一幕。

    擦掉淚水時,視線裡猛然跳入一個人。靜靜的站在月光之下,清貴俊朗。

    姚傾不禁有些慌張,這樣的距離,這人豈不是聽清了賀線和自己所有的對話。臉火燒火燎的燙,姚傾躲避開他的視線,行了一禮,「世子爺。」

    「如今你是郡主,何須行此大禮。」賀伯卿伸手扶起姚傾,看她臉頰嫣紅,竟起了促狹之心。「我什麼也沒瞧見,什麼也沒看見。今日月光太美,讓人無端生出許多幻想來。私心裡我總以為你們倆十分登對,又不認為你是最合適他的人,所以才瞧見了方纔的幻境。」

    姚傾目瞪口呆,「你再說什麼?」

    賀伯卿撫掌笑道,「你拒絕的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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