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花落時節又逢君 028章 幕後黑手 文 / 莊唯
逃走的人,自然是去搬救兵。或者是在做善後處理。
旭哥兒卯正時被發現中毒,折騰兩個時辰之後,在已正時刻醒了過來。原本活潑好動的孩子因一場災禍而變的虛弱不堪,一雙眼睛呆滯的看著床頭懸掛的小小平安符,不哭不鬧。
臉色蠟黃。
顧氏瞧了如何有不心疼的道理?這更讓她對下毒之人恨之入骨。
老太太端坐在紫檀木四季迎春貴妃榻上,捏了一把冷汗,看著旭哥兒悠悠轉醒,鬆了一口氣,連連念佛。迅速捻動這手裡一串紫檀木香薰念珠,松耷著眼皮嘴唇不停蠕動唸經。
顧氏站在她的身側,心底裡煩透了她這般做派。可奈何她是婆母,只能耐著性子,忍著焦躁恭聲道,「母親,旭哥兒今日遭人暗算。若非是顧二少爺搶救及時,恐怕此刻已是無力回天。」
老太太完全轉移了重點,睜開眼睛看向顧氏,「多虧了縉哥兒這孩子,可曾重謝過了?」
顧氏抓狂,但卻依然面無波瀾。「謝自然是要謝,斷不能沒了禮數。只是如今倒有一件比酬謝救命恩人更重要的事情,就是揪出害人的罪魁禍首。我永寧侯府立足百年,歷代侯爺均以仁孝服眾。我掌管內宅期間,府上卻出了這等醃漬之事,著實愧對列祖列宗。況這家宅不寧,倘若被人參奏,唯恐侯爺多年小心經營將是毀於一旦。」
一說到兒孫前程,老太太總還算是來了些精神頭。目光晶亮,雙眉倒立,一手擊桌,喝道,「是哪個蛆了心腸的害我旭哥兒,今日揪出來斷不叫她逍遙法外。」
那聲音裡透著威嚴和震懾。叫堂內一眾人等皆是惴惴不安。噗通、噗通跪倒一片,那心懷鬼胎者,更是抖如篩糠。
老太太看著眾人反應,十分滿意,側頭問道,「旭哥兒媳婦,這事兒你可有眉目?」
顧氏點頭,將旭哥兒如何中毒,姚傾又是如何推理出中毒因果等等據實敘述一遍。
期間分析絲絲入扣,話語言簡意賅。
老太太幾次嘴唇蠕動。想要反駁都找不到切入點。最後只得作罷。雖是極其不高興,但看著烏木描金托盤上放著浸泡了毒汁的帕子,以及驗毒用黑了大半截的銀針。也不得不認可姚傾的判斷。
姚四太太聽了半天熱鬧,抻頭看了一眼那銀針。雖不想參合進來,卻還是忍不住驚歎道,「不過是一個未足週歲的奶娃娃,竟這般毒害。這下毒之人狠毒之心可見一斑。」
三太太閉目手持念珠。仿若不聞,眉頭卻微微蹙起。
老太太心裡頭也不禁泛起了嘀咕,到底是嫡親的孫子,如何不心疼後怕。
顧氏滿腔怒火,卻不得不壓抑不發。對著一旁甄媽媽道,「去將那犯了事的丫頭亞進來。叫她給個交代。」
甄媽媽得命去了,須臾片刻便見兩個粗壯婆子扭著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粗手笨腳的丫頭走了進來。
那丫頭被扭著按住跪倒在地上。猶自憤憤,昂著頭全不見一點害怕的神色。
「大膽奴才,你為何要害我旭哥兒?」顧氏惱火,聲音拔高一調,目露凶光瞪著來者。那目光似利劍一般。恨不能將眼前人千刀萬剮。
那丫頭卻猶自不怕,依然腰板挺直跪在地上。只將頭一偏。咬死了嘴唇,不發話。
這丫頭名叫淨兒,三年前從牙婆手中買進府中。因著毫無長項,卻是忠厚老實,力氣頗大,便就留在伙房燒火抬手。素日裡做事本分,為人也算憨厚,斷不像是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之事的人。
有認識她的下人,見她這般舉動,竟倒有些懷疑是不是侯夫人冤枉了靜兒。
四太太最是厭煩抗上的下人,鼻子裡冷哼一聲,「如此目中無人的奴才,拖出去打三十板子,就是再硬的骨頭也打散了她。看她還給誰梗脖子瞧。」
淨兒聽了,兀自打了一個冷戰。眼神有些瑟縮的看向四太太,見她一臉得意,竟是越發的心中不甘。
「屈打成招,說出去豈不是丟咱們永寧侯府的臉?」顧氏揚眉,聲音冰冷。「那淨兒,你既不願承認。我倒問你幾個問題,你且答我一答。」
淨兒不動,也不回答。但卻已經明顯軟了身段。
顧氏又道,「你今年可是滿了十六歲?」
淨兒點頭。
顧氏又問,「前些日子七小姐放下人出府,素日裡同你要好的姊妹不是被指給了小廝就是放出府去成親,唯獨留下了你,是也不是?」
說到這,淨兒眼裡不忿之色更勝。重重點頭,「永寧侯府規矩,滿十六歲要麼支配給小廝,要麼放出府去成親。偏為什麼七小姐把我留下?」
「就因為這個,你和七小姐生了間隙?」四太太忍不住開口問道。看著淨兒的目光中竟是不可置信,這麼點小事情她倒也能記恨的上姚傾。
那淨兒點頭。
顧氏卻是冷笑出聲,「這邏輯上怕是說不清楚的。你若厭惡七小姐,如何不下毒給七小姐?為何獨獨要去毒害少爺?」
「七小姐素日裡謹慎,奴婢……奴婢插不上手!」那淨兒梗著脖子,似乎是橫了一條心,啞著嗓子說道。「況且,她是御賜的郡主娘娘,誰不知聖上寵愛的緊。倘若有個閃失,豈不是要被五馬分屍?」
「你倒想得周全。」顧氏繼續冷笑,目光依舊凌厲,卻帶了些許嘲諷。
別說那淨兒素日裡便懼怕顧氏鐵腕,便是個尋常人叫她定定看著怕也是心裡發毛。那淨兒抖了兩抖,越發的矮了氣焰。
「你不是府上新人,對於府上規矩定是知之甚詳。永寧侯府對待犯錯的下人從不手軟。只是永寧侯府雖是侯門,但也絕對不敢動用私行或是草菅人命。你若是據實將實話說了,念你受人慫恿,興許還能從輕發落。可你若是執迷不悟,送去衙門便可就不好發落了。」
顧氏語調平和。似乎在給那淨兒足夠的時間考慮。
顯然這送去衙門是一件無法翻身的事情,那淨兒掙扎兩下之後,伏地認罪。並且指認道,「是殷姨娘屋裡的秀菊姐姐說,倘若我在方媽媽沐浴的水裡日日放入銀杏汁,十二天以後秀菊姐姐就去跟殷姨娘說清,叫疏通疏通放我出去跟大牛哥成親。」
原來這淨兒原是莊戶人家的姑娘,自小有青梅竹馬的小情郎。家裡添了弟妹無法供養,父母心一橫將她買入侯府裡頭,一來保了她的溫飽。二來能夠貼補家用,三來想著進了侯府做丫頭,八成是會給府上的少爺、老爺收房。便是爬不上主子的床。配個小廝或是放出去嫁個殷實人家做妾也是好的。要知道這外面不知多少商戶人家,睜著搶著想要娶高門大院裡放出去的丫頭。
父母算計的好,卻不知這淨兒同隔壁家兒子大牛私定了終身。雖死隔著高牆大院不能見面,兩人卻是至死不渝。大牛死等淨兒、淨兒也一心等著被放出府去嫁給大牛。
可不知為何前些日子放人的時候,姚傾獨獨把已經到了年齡的她給落下了。
正當懊惱之時。卻碰見秀菊給出了這麼個條件。
當人迫切想要達成某種願望的時候,便會為了達到目的鋌而走險。淨兒猶豫三天之後答應了,然後再第十五天的時候,旭哥兒中毒了。
少女們都忍不住為淨兒的愛情唏噓,而上了年紀的少不得心裡罵一句蠢貨。
小殷氏此時卻是如坐針氈,翹起染了鳳仙花蔻丹的手指。指向淨兒,喝道,「你這小蹄子。胡說八道!」
「奴婢沒有胡說,太太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奴婢房裡找來秀菊姐姐給奴婢立的字據。」淨兒急道。
竟有字據?眾人皆是瞠目結舌。
大戶人家為了防止秘密洩露,一般都不放太多識文斷字的丫頭。只少許跟在少爺、小姐身邊伶俐些的丫頭識得幾個字,讀得幾句詩。伙房的丫頭裡識字的十分罕見。
而這罕見的裡頭,恰巧就有淨兒一個。
這秀菊的點子不可謂不差。
須臾片刻。便有人在淨兒的房裡搜出了一個保證書,上面的手印經過對比確實是出自秀菊的不假。
殷姨娘萬分緊張。極力上前辯白。
那秀菊卻是毫無求生意識,反倒安慰殷姨娘。「姨娘莫要再替奴婢說話了,不過是白白浪費口舌。的確是奴婢指使淨兒在水中下了毒。原本想著那銀杏毒無色無味泡在水中絕不會被人察覺,而通過沐浴染上乳母的身子,又通過**傳給少爺,必定不會叫人發現。可……可奴婢卻是算錯了,竟忘了咱們府上有一位聰明絕頂的郡主和一個不給人活路的主母!」
說道最後,她竟是咬牙切齒。
小殷氏眼眶通紅,「秀菊,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要做這樣的事情?」
顧氏在一旁冷眼看著,心裡鄙視,小殷氏的演技真是越發老道了。
轉眼卻見那秀菊挺直了脊背,臉上神情憤恨猙獰。「因為我恨太太、我恨她不給人活路!」
眾人目光迅速集聚,對準神情詫異的顧氏。
她自認為自己寬和體恤下人,是何時種下了這樣的惡果,要自食之?
秀菊在眾人的注視中,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原來,她本是府上的家生子,進府那一年本是應該在姚傾身邊伺候姚傾的。可顧氏當時礙著姚傾剛剛入府,怕不穩妥的人將姚傾身份說破,是以便將秀菊攔了下來,分到了小殷氏處。
秀菊哪裡知道這裡面的緣故,只當顧氏是折辱了自己,將自己分給不受寵的小殷氏處。
到了小殷氏這裡,這個主子雖是跋扈,對待她卻是極好的。但是殷姨娘的丫鬟同嫡出小姐的丫鬟相比,自然是要差很多的。她對此一直耿耿於懷。
直到十七歲的時候,本應該放出府去嫁人的她,卻因為永寧侯一夜宿醉睡錯了人而被耽誤了大好年華。
永寧侯醒來之後見身旁之人並非殷姨娘,一時間以為這是個處心積慮趴床上為的東西,是以並不想給她名分。而顧氏也不能扭了永寧侯的意思,只好拖著。可誰知不過是一次偶然,這秀菊卻懷了身孕。既然壞了侯爺的骨肉,好歹也要抬個通房丫頭。可誰知正要開臉的時候,她卻滑胎了。
且自此以後,她再不的有孕。便是想要出去另嫁他人,或是做妾也不能夠。秀菊一心認為是顧氏善妒,害她如此。是以對顧氏恨之入骨。
可其實那次滑胎真是意外,顧氏因此甚至覺得對他有所虧欠,對她照顧有加。
「太太自己霸著侯爺這無可厚非,可就這麼斷了別人的一輩子著實有些太陰狠毒辣!我不甘心,我要報復!」秀菊聲嘶力竭,掙扎中髮絲凌亂,滿眼血絲竟如鬼魅一般。
那恨意做不得半分假,顧氏歎氣。心知肚明她是被小殷氏利用,可卻根本不可能讓她吐口。於是便道,「我永寧侯府沒有這樣的下人,脫了永寧侯府奴籍,打賣出去乾淨!」
令一下,便有人將她拖了出去。小殷氏不僅沒有想要搭救的意思,反倒是長長舒了一口氣。
顧氏看她虛偽嘴臉,越發覺得心裡噁心。「殷姨娘管束不周,致使身邊之人做出這樣有違天理之事。著實也許受到責罰。」
殷姨娘哭喊,撲倒在老太太懷裡。「老祖宗,給妾身做主啊,妾身無辜!」
老太太拍著她的後背,心肝肉的喊著。看向顧氏難免露出不滿之色,「那秀菊蛆了心腸,干她主子什麼事兒?」
「這府上各懷鬼胎之人舉不勝數,若是每個主子都管束不周,那就是有是個哥兒也不夠喪命的。難道這管束不周的人不該責罰?」顧氏挑眉,明顯已經不想再跟老太太打馬虎眼。
「殷姨娘禁足三月,罰半年月例。」顧氏不給老太太反應機會,直接下令。
老太太氣的漲紅了臉,「你……你還把不把我這個婆母放在眼裡?」
顧氏不耐煩到了極點,四太太一直閉著的眼睛緩緩睜開,瞧了一眼後,幽幽開口,「母親,大嫂正是因為尊敬你方纔這般。殷姨娘是母親當年為侯爺納娶進來的貴妾,倘若身上一星半點不是,全都是老太太的不是。大嫂這麼做,也是為了全了母親的名節。您總不能為了一個不懂事的妾,毀了自己一輩子的名。」
ps:
感謝瑤非魚打賞的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