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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崢嶸歲月基始築 第195章 召見 文 / 泥潭螞蟻

    第195章召見

    崇禎的這道旨意一下,百官在寂靜了片刻後,又一次如同炸開了鍋一般。{請在,}

    都察院御史台第一個發難,發言的左都御史陳若晨也是言辭十分激烈,「陛下,此旨不妥,懇請陛下三思!易指揮使雖然戰功卓著,但是畢竟年輕,不及而立之年便升任一鎮總兵,恐怕難以服從!更兼,微臣聽聞,易大人在鎮羌所任千戶時,便有過誅殺理念不同的同僚,不知此時可否屬實?」

    崇禎臉色鐵青的看著這個不怕死的御史,這人言語之間不僅直指易飛,更是影射自己用人不明,實在是讓他心中大恨。

    還未等他思索如何回話,一邊的左諭德翰林侍讀黃道周卻是憤而駁斥道,「如今國家艱難,更是多仗良將,更何況有志不在年高,豈不知甘羅十四為相乎!?」

    「一戰而滅建奴數千,可稱良將!本官並不否認,但是易指揮使如何解釋升為千戶便行屠戮之事?」陳若晨呤哼一聲,目光銳利的盯向了大殿中的易飛,對於皇帝剛剛冊封的鎮北將軍明顯不服,口口聲聲也只以原職稱呼。

    看著皇帝和文武百官的目光全部聚集於自己身上,易飛也是對這個沒事找事的御史恨的牙齒癢癢的,自己並沒有招惹於他。卻是如此尖銳的為難於自己,難道是天生的看天下人都不順眼?

    「皇上容末將細細稟來。末將當時也是事急從權,卑職剛剛上任鎮羌所之時,兵不過一百。而何有為、陸秋安、李天養、何德偉等卻是擁兵數百,更是處處截留朝廷所發之糧餉,言稱朝廷十數年來粒糧未下。」

    「末將初來乍到,卻是對此不甚了了,因此並非過問。但見軍戶個個衣不蔽體,一片餓孚,暗地尋訪之下才明,原來是何有為、陸秋安、李天養、何德偉四人將軍戶之精田大部霸佔兼併。」

    「末將只是稍稍勸了四人退些田地於軍戶,但是四人卻是勃然大怒,竟敢趁末將出城之時悍然發動兵變!數百亂軍半個時辰便已經讓鎮羌所如同人間地獄,無數軍戶被殺、被搶,更有眾多婦女慘遭淫辱!」

    「幸得鎮撫官丁春陽心懷忠義,帶領心腹家丁死死守住一座城門,這將等到末將率兵平叛!可恨神木城軍戶已經有近千人遇難,這些世受國恩,卻不懂報國,只懂殘民以逞之輩難道不該殺麼?」易飛越說越是氣氛,看著陳可震的眼神也是銳利起來。

    陳可晨本為文官,哪裡見過易飛這種死人堆裡爬出來的悍將的氣勢,被易飛瞪了一眼,頓時有些失態的後退兩步,再也不敢發一聲。

    「易指揮使好大的官威!只是不知道四人皆為朝廷官員,殺此四人可有經過有司論罪?!還是易指揮使覺得自己便是王法了?!流寇出身,難免匪氣難改!」看著同僚失態,另一個御史頓時跳了出來,更是句句誅心。

    「李大人慎言!」溫體仁原本平靜的看著,但是此時也是忍不住橫了一眼這個二愣子。

    此話一出,不僅崇禎臉上掛不住,易飛也是一下漲紅了臉,大聲的反駁道,「末將自知出身草莽,但是自歸順大明來,數年剿滅流寇混十萬等,更是與建奴大小十數戰!上報效朝廷,下對的起自己良心!」

    「避重就輕,易指揮使端的好口才!」李御史連連冷笑,對於易飛的惡感他是完全源自於這廝居然敢於治下公開收商稅,自然不願他再坐大。

    聽聞此話,易飛更是恨的渾身發抖,雖然不知道為何這些御史一再的針對於他,但是對於這些人,他已經再無言語對待,又不能當堂動武,只能低頭不語。

    「夠了!」崇禎臉色都有些發青了,對於這些賣直的御史他心中也是十分的厭惡。

    而且易飛的話也是勾起了他的回憶,當時為禍一時的混十萬等確實是易飛所擊殺,而易飛幹出這種事,那自然是在流寇中再也無安身之地,過去的出身已經完全算不得什麼了。

    而關鍵的是,易飛確實如他所說的,曾經與建奴十數次血戰,幾次地方的捷報都是對起的武勇大為激贊!幾乎都是身先士卒而行,與其他一觸即潰的大明官兵相比,就算不論戰功,這種拚死血戰的精神足以證明他的忠誠,其為國盡忠之心更是無可懷疑。

    看到皇帝發怒了,一眾原本卯足了勁準備相互攻詰的官員頓時駭了一跳,整齊的跪下。

    崇禎鐵青著臉看著陳、李二人,眼中閃爍著寒光,久久之後,嘴裡才一字字的說道,「今日早朝畢,湖廣巡撫盧象升、鎮北將軍易飛留下!」

    ……

    紫禁城,東暖閣。

    怒氣沖沖的崇禎回到東暖閣之後,漸漸的收斂了怒氣,本來被這幫孫子每日不斷的找事,已經練出了極好的養氣工夫,這會兒起了大用。

    「來人,宣盧象升、易飛二人進見!」崇禎輕輕的抿了一口茶,穩定住了心情,這才吩咐道。

    盧、易二人本來就在不遠處聽候,此時很快隨著一個小太監來到東暖閣。

    進來就發現了氣氛有些不對,崇禎此時擺出的則是準備用早膳的樣子。幾碟普通的小菜,數個饅頭,再加上一碗稀粥便是他一日的早膳了。不說比之王公高官,甚至比起一般的大商賈都是頗為不如,十分的寒酸。

    「兩位愛卿來了,賜坐!來人,將朕的膳食分些過去!」崇禎微笑著的看著兩人,一點也看不出剛剛鐵青著臉的模樣。

    「陛下太苦著自己了。」盧象升不是一個擅於溜鬚拍馬之人,但是看到崇禎如此的節儉,也是有些忍不住淒然淚下。

    一旁的易飛雖然沒說什麼,甚至來自後世的他對於崇禎有一種天然的鄙夷,但是對於眼前這個節儉之人,他也是發自心底的感到心酸,這可是一國之君啊!雖然心中對於崇禎治國的本事看不上眼,但是對於他的品性卻是深深的震憾。

    片刻後,兩份簡單的早餐也是放於兩人前,盧、易二人整齊的行禮,「謝陛下賜。」

    明人百姓中風氣十分的開化,但是士大夫之間卻是十分的嚴謹,講究食不言、寢不語。一頓飯在無聲中快速的結束了,對於盧象升來說,這頓飯是十足的天家恩賜,因此不但心中感激,更是將飯食用的一乾二淨。

    對於根本不鳥什麼忠義禮的易飛,雖然也是吃的一乾二淨,但是大半卻是餓著了。而且不吃乾淨還不行,因為這點東西還填不飽他的肚子,只能吃個小半飽而已。

    等三人吃完了膳食,崇禎這才將話題引到正事上來,「兩位愛卿都是屢破流寇的良臣,對於如何剿滅流寇,愛卿們有何良策教朕?」

    盧象升有心看看易飛的斤量,將目光投在易飛身上,想先聽聽他的看法。而崇禎聽慣了朝臣們各種各樣有用,無用的策略,也是想聽聽易飛這個常勝良將的看法,也是將目光注意到了易飛身上。

    「陛下不嫌末將粗鄙,末將就講一下自己的想法。末將認為,對於流寇當剿撫並用,斬殺骨幹,安撫從者。末將昔年被流寇裹脅,也是對流寇瞭解甚多。流寇一般分為老營,精兵,步卒三部分。其中老營為流寇精華,全數為騎兵,是他們的根本,而精兵則是從流民中挑選身強力壯者所建,而步卒則是老弱。」

    「流寇作戰時,以步卒為前驅,消耗官軍兵力、銳氣,再以精兵攻擊體力消耗過大、而且兵力已經減少的官軍,而老營則是等官軍一旦敗北,便驟馬而追!官軍之所以屢剿流寇而不滅,也是因官軍少馬軍,而流寇則是驅步卒為先,能戰便戰,不能戰,便逃之夭夭。」

    「一場大戰下來,死的多半是步卒、精兵一類,而老營卻是基本沒什麼損失,因此可以再次裹脅流民而來!官軍看似大勝,但只要老營無損,那其實戰果則不大,甚至是沒有。」

    「而末將擊混十里之時,便是步軍糾纏於流寇步卒、精兵,另遣精騎突襲彼等老營!一旦老營覆沒,流寇步卒、精兵雖然人多勢眾,但卻再也無威脅。」易飛侃侃而談,聽的崇禎不斷點頭,雖然許多文臣也是有過這方面的策略,但是對比而來,一個是紙上談兵,一個是有實戰經歷,說服力當然不一樣。

    看到崇禎也是一幅認同的樣子,易飛也是繼續說道,「而仗打到這一部,便是基本上結束了。接下來,便是安撫了。為了防止流寇死灰復燃,對於老營人馬一定不能放過,一來可以斬盡宵小,二來可以震懾裹脅而來的流民。」

    「末將當時駐守鎮羌所,而所城神木卻是被何有為、陸秋安、李天養、何德偉四個賊子一番兵變,人口銳減,末將在兵變之時當場陣斬了四人後,將其家產充公,賑濟於流民,更是為他們劃分田地,統入軍戶。」

    「於是,號稱十萬眾的混十萬等,只是二千餘老營被斬後,從者二三萬流民便煙消雲散了,再不復為患。」易飛最後總結著道。

    「易飛,你可有表字?」一邊的盧象升突然的問道。

    「回大人,末將表字懷國。」易飛恭敬的回答道。

    「懷國,懷國,心懷家國,不錯!本官問你,二三萬百姓賑濟所需要不是個小數目!本官知道當時的鎮羌所可謂一窮二白,你當時是如何做到的?」盧象升正色的問道。

    剿撫並用盧象升也是明白這個道理,但是大明處處饑荒,大軍糧餉都不足,更別說賑濟了,因此對於剛剛接手一窮二白的鎮羌所的易飛所用的辦法,也是相當的感興趣。

    而崇禎也是目光炯炯的看著易飛,想聽聽其中是否有什麼值得效仿的地方。畢竟這些年來,對於米飯短缺的狀況,崇禎也是天天頭疼著。

    「末將將何有為四人的家產全部抄出,約有二千餘石糧,天天以大鍋煮粥,只維持他們最低的消耗。同時令他們開墾田地,以換取稀粥以活命。」易飛並非注意到崇禎二人詫異的眼神,理所當然的說道。

    「二千餘石糧,你全拿出來煮粥?那將士們如何過活?」盧象升急不可耐的問道。

    「大人,兵是殺賊的東西,而當時鎮羌所到處都是陳年老匪。末將便是帶著他們不斷的剿匪以補軍糧,一來平靖地方,二來也可以以之練兵,一舉兩得。」易飛拱拱手道。

    「年少可畏!」盧象升不住讚歎道,激賞的看了一眼易飛,「懷國的兵就是這麼練出來的?」

    「是的,末將清理了國之蛀蟲,騰出了大量的田地錢物,再依戚少保練兵之法,分田地於良家子弟,招之入軍,厲加訓練,小成時四處剿匪以補充糧餉。如流民以開墾荒地,徵收糧沫,地方安定,兵衛民,民養兵,並可守衛一地。」易飛回答道。

    崇禎一時心中大動,易飛這套作法毫不稀奇,太祖高皇帝曾有言,屯田可以收地利,抒民力,足兵食,使國有所賴,邊防之計莫善於此。更是得意語,『吾養百百萬,不費百姓一粒米。』

    而如今的大明衛所日漸沒落,原因也是易飛所說,各地軍官豪強兼併田地,軍戶們無以為生。若是自己能夠大力整頓各地衛所,再派得力之臣厲加訓練一番,豈非可唾手可得近百萬無需國家養活之兵?!

    但是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一個小小的衛所變動問題並不大,但是想如易飛這般幾乎是強力打壓所有衛所豪強卻是十分危險之事。而衛所沒落也不是到如今才出現的,太祖、成祖時期衛所已經出現端倪,而雄才大略、馬上征戰一生的的兩位鐵血大帝都未能解決,崇禎並不認為自己能夠在這種困境下超越祖輩。

    「易飛的成功只是個例,正好讓他碰上那個誰兵變,讓他一併名言正順的一舉剷除所有反對勢力。也幸虧這些蛀蟲們無能,這才能讓這個將才有了施展的空間!」崇禎心中默默的思索著。

    「盧愛卿一直於湖廣徵剿流寇,而天下流寇十之**都是竄入湖廣。如何徹底剿滅之,盧愛卿可有何高論?」崇禎清了清嗓子,溫言向盧象升問道。

    「陛下,流寇戰力不強,但是卻是貴於一個流字。雖然屢戰屢敗,但是卻是向深山中一躲,等待官軍退去,便可以逃過一劫!而今天下,災害沉重,還請陛下能夠減免賦稅,以安民心。百姓有口飯吃,便不會背井離鄉,成為流民。而沒有流民補充,流寇就如無根之泙,旋即可滅!」雖然知道此言會讓崇禎不喜,但是盧象升鏗鏘有力的道。

    「減免賦稅,糧餉何來?如今國家多事,外有奴虜,內有流寇,這些小民為何不能多擔代一點?一旦天下清平,自然不會再加派賦稅!」果然,崇禎的眉毛一下子擰了起來,原本氣氛融洽的召見也是立即變得清冷起來。

    不是崇禎不願減免賦稅,也不是不知道各地百姓苦不堪言,千里飽孚。但是如今大明風雨飄搖,九邊明軍的糧餉不足,已經讓軍心動盪。尤其是直面建奴的遼地,糧餉更是不可缺少,這些已經形成軍閥基礎的遼地,一旦糧餉供應不上,稍不留意便會出現兵變的現象!

    而遼餉更是數目巨大,年耗銀數百萬兩,米糧數十萬石!除非能夠下定決心放棄北方,否則遼地一旦兵變,大明的半壁江山就會不保!而這個簡易明瞭的道理,人人都知,盧象升也並非不瞭解,卻是如此說話,怎麼能不讓崇禎惱怒?!

    崇禎皇帝臉上一抹無奈之色一閃而過,卻是沒有逃過正緊盯著他的充滿希冀的盧象升的眼睛。盧象升心底歎了口氣,崇禎雖然有中興大明之心,卻無中興大明魄力,畏首畏尾,瞻前顧後,始終不敢動太大的動作。

    要是生於太平年間,崇禎絕對會是一個守成的明君,但是在這亂世之中……盧象升不敢再想下去,趕緊將心中這些不敬的想法從心底驅散。

    「東奴歷次入寇,多數從宣大而來。朕想問問盧愛卿,宣大當如何經營?」雖然對於盧象升的不識事務很不喜,但是崇禎對於盧象升的能力和忠誠還是十分的信任的。

    一旁的易飛目光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該來的還是要來了,原本以為改變了歷史,但是歷史的車輪也只是稍稍偏移了一點點方向,但是大方向卻是絲毫未變!

    崇禎皇帝如此相詢,自然是為下一步盧象升總督宣大作襯墊,歷史沒有改變!盧象升總督宣大幾乎已經成了必定的事實了!

    不僅易飛明白,盧象升更是身子不能控制的抖動了一下,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稍稍整理了一下思想,盧象升鏗鏘有力的道,「整軍備,行屯田,備大戰!不放賊奴一兵一卒過宣大!」

    回答雖然簡潔,但是同樣有力,崇禎當下大喜,取出了早已準備好的聖旨,由身後的王承恩當場念出。

    盧象升跪倒於地,激動的聽著聖旨中所說,收回湖廣巡撫之職,升任兵部左侍郎,總督宣府、大同、山西軍務之語,更是對崇禎的信任滿懷感激。

    「盧愛卿,宣大之地便交於你了,朕甚為放心。盼你上任之後,與易愛卿為朕守好西疆!切切!」臨了,崇禎又是溫言安撫著。

    「陛下隆恩,微臣敢不效死!只要一氣尚存,決不放賊奴一兵一卒過宣大!」盧象升心中也是升起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動,只覺胸口熱血一陣陣的上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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