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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六十八章 往事 文 / 行蕪

    見趙氏還是一臉迷茫,老夫人暗自順了口氣,再開口時也不顧什麼含蓄委婉,全往直白裡說:「衣姐兒的婚事要趕緊,靈姐兒也只比她小月份,亦耽擱不得。再往下,嫻姐兒祺哥兒翻年就滿十二,也該留心著。你這個當娘的,別不過心,兒女都是要債的,你還有的磨!柳家這次吟詩會,你便仔細留心,給幾個孩子瞧著些。」

    老夫人把話說的這般明顯,趙氏倒有些惶恐。府上四個孩子的婚姻大事都交由她把關,李嬤嬤又走了,她身邊沒個可商量的人,倘若看走眼或出了旁的錯,豈不是要被埋怨一輩子?尤其是穆青衣,高不成低不就最是困難,又有老夫人的態度和定國公的盛寵在前,她不可能做到十分,到頭來徒惹一身騷又何必。可老夫人交代的事若是拒絕……

    「別擺出一副臭臉來,我不愛看。」老夫人目光多利,一眼就瞧出趙氏的擔憂,先埋汰她兩句才道,「只是讓你看看,又不是立刻就決定人選,你怕什麼怕?若是有拿不準的,問金嬤嬤便是,再說程姨娘也是個懂事的,往日她在我屋裡我也使的十分得力。你遇事亦不妨問問她,這裡頭牽扯到靈姐兒,她想必極熱心。」

    讓她問程姨娘?正妻低三下四去求一個妾?趙氏像吃了一萬隻蒼蠅,臉色難看的要滴出墨來,卻因面前是老夫人,只得虛心應下:「是,娘,媳婦兒一定多問。」

    「這便好。」說著又招來金嬤嬤,扭頭對趙氏言,「你這幾日便辛苦辛苦做做功課,將京城裡頭未曾婚嫁的娘子郎君都過一遍,做到心中有數。我將金嬤嬤借你使幾日,你有不懂的只管問她,幾日後我可是要拷問你的。」

    都將她與金嬤嬤的手牽在一起了,她還能拒絕嗎?趙氏只得滿口應承,回到楠苑在榻上歪了許久才明白自己被老夫人當槍使了。

    穆青衣的婚事,不僅她不好插手,與蔣氏有過齟齬的老夫人同樣不好插手。可定國公是個不著急的,換句話說就是不靠譜,老夫人又不能容忍定國公府有個嫁不出去的姑奶奶,亦不好插手穆青衣的婚事怕,兩頭不討好惹得一身腥,只好將她當槍使,哄著她打頭陣。

    可現在明白過來有什麼用?應都應了,金嬤嬤暫住的屋子也命人收拾了,她不能出爾反爾。趙氏望著窗欞想,想的腦門生疼。

    要是李嬤嬤在就好了。

    ※※※※※※

    外院,定國公書房。

    書房裡只有兩人,定國公和慕青幕大管事。

    定國公坐在書案前,臉色陰沉如同烏雲壓頂。慕青跪在底下,頭抵在青石地板上,額上汗順著地板直流而下,濕了大片。

    「這都是真的?」定國公沉聲問。

    「都是那人招的,小的絕不敢有半字虛言。」一邊說一邊磕,磕的腦門鐵青。

    板著臉沉默了半晌,定國公方道:「那人在哪兒?我要見她。」

    「這……」

    「嗯?」

    「就在角院關著,國公爺是要去角院還是把人帶到書房?」

    「帶過來吧。」

    「小的這就去。」慕青連滾帶爬出了書房。

    他一出門定國公就癱在雞翅木的椅子上,雙眼無神的盯著對面他自己所作的山水畫。

    蔣夢晴……他疼過愛過也怨過恨過,如今連緬懷紀念都面容模糊的女人。從她身體開始冰冷的那一刻起,他就覺得她的自戕很突兀,事先沒有一絲徵兆。可他只以為她藏的深,因為她從不愛他,不,因為她恨他。只因如此,他從沒往旁的地方猜度,因為答案是那麼的顯而易見又令人痛徹心扉。

    倘若真是……百年之後,他要如何面對她?他有何面目見她!

    定國公就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裡,心頭空空如也,卻又亂糟糟十分煩悶。

    不一會兒,慕青帶人進來他才強撐著坐起來,脊背挺直。

    那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許是她招的快因而沒等到用刑,衣著穿戴都還很是整齊體面,連頭髮都一絲不亂。

    定國公看見她的臉有些怔愣,那婦人卻沒有半分生澀,好像早料到會有這樣一日一般。果然,她笑了笑,道:「國公爺這些年過的可好?看氣色倒是不錯,看來新夫人很得您歡心吶!咦,怎不見新夫人在旁紅袖添香夜研墨?嘖嘖,真可惜。」

    「胡言亂語什麼!」慕青推了那婦人一把。

    「慕青,你下去。」定國公揮退慕青,問婦人,「你叫什麼名字?」

    婦人一笑,不答,只說:「可惜我家姑娘去的早,若是我家姑娘還在,國公爺哪裡會連我都不認得。」

    定國公見她不肯說自己的名字,慕青報上來的倒是有名:周賢貞。可當年蔣氏身邊的丫鬟都是玉字打頭,比如現在留在穆青衣身邊的張嬤嬤就叫玉容,穆青衣七八歲時沒的那個叫玉瑩,還有玉萍玉煙。可這個周賢貞……玉賢?玉貞?都沒有啊!

    他只問不出來便也不問,開門見山道:「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奴婢說了許多,不知國公爺問的是哪個?」周賢貞笑嘻嘻的,「國公爺問的是老夫人毒殺了我家姑娘呢還是我在熏香動了手腳?」

    定國公猛地站起來,目眥欲裂神色猙獰:「說話要真憑實據,莫要信口雌黃含血噴人!」

    「信口雌黃含血噴人?」周賢貞不屑的睨著定國公,「我只問你,若是我家姑娘有輕生的心思,她當時大著肚子,弄的一屍兩命報復你如何容易,為何偏要痛上三天三夜生下大小姐再撒手人寰?!」

    定國公面如死灰如遭雷劈,整個人僵立了有半刻鐘才回過神來,口中仍舊無法置信的喃喃自語:「可她留有遺書……」

    「那是程姨娘找出來的!」周賢貞跳起來,她手被綁著,只能用身子去撞定國公,「我家姑娘的東西我們這些貼身丫鬟不知,反倒被程姨娘一個通房丫頭找出來,這合理嗎國公爺?!」

    「我可憐的姑娘,因為你,她嫁不成心心唸唸的公子,也因為你,她受盡冤屈香消玉殞卻還被人冠以自戕的名頭!」

    「我家姑娘若是想自戕,她那一根筋的火藥性子,用得著那麼麻煩嗎?若我家姑娘不是被害,那服侍姑娘的丫鬟嬤嬤婆子怎死的死走的走,現在留下的也只當時年紀小不懂事的幾個?國公爺喲,您真是瞎了看不出其中的貓膩嗎?我家姑娘,那時已經打定主意同你過日子了呀……」

    「是我無能,是我無用,沒幫姑娘報仇反倒傷了大小姐,我罪該萬死!」

    「善惡到頭終有報,國公爺,我在下邊看著你,你、老虔婆、程賤人,我會看著你們不得好死——」

    她話音剛落,就一頭撞在書案的角上,頓時頭破血流,血花濺了一地。

    外頭的人聽見裡頭的聲音有多遠跑多遠,生怕聽見不該聽的連累自己。待發現不對折回來時周賢貞身體已經冰冷,定國公一臉血漬,人也呆坐在血泊裡,臉色鐵青雙目空洞,嚇的慕青忙喚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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