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 歷史軍事 > 一日為師,終生為夫

正文 第七十四章 禮物之何處惹禮塵埃 文 / 小懶龜

    渺煙正在倒茶的手懸在空中,驚喜的問:「真的?」

    「呵呵,前些日子年嬤嬤還說是馬上天熱,皇后娘娘的新裝還沒有圖樣,央我給她畫幾個圖案。待會我就去畫去,明兒帶去宮裡給她,換兩件衣裳有何難。」

    說完,阮依依放下茶杯,一蹦一跳的跑進屋去畫圖案。

    渺煙獨自喝了幾壺茶,又望著外面漸漸融化的冰稜發了會呆,這才起身去看阮依依畫的圖案。剛進屋,就看見扔了一地的宣紙,上面畫著常見的蘭竹菊梅梨杏桃,畫工精緻細膩,但阮依依似乎很不滿意,仍然趴在桌上不停的畫著。

    「妹妹,這些花真好看。」雖然這些圖案有很多種,但沒一種象阮依依畫的那樣精細,秀氣,雅致,一如她那樣的嬌俏玲瓏,帶著醉人姿勢,肆意盎然。

    「渺煙姐姐,快來幫我看看這幾幅。」阮依依見她進來,招手叫她過來幫忙挑選。

    渺煙上前,只見桌上還有幾幅圖案,竟是常人不會用的山茶、風信子、吊鐘海棠、白玉蘭和牽牛花的圖案。每一張都畫得栩栩如生,燦爛嬌媚,就連最常見最平凡的牽牛花,在那卷捲曲曲的線條之中悄然綻放,竟多了許多童趣和浪漫。

    渺煙拿起這張又捨不得那張,最後全都摟在手裡,連聲歎道:「這些圖案竟是從未見過的,若真得繡在衣裳上,哪怕只是用素色在裙邊細細織上一道,也很驚艷。」

    阮依依見渺煙這般讚揚,這才從凌亂的桌面上抽出另一幅畫來,送到渺煙面前,問:「那這幅呢?」

    「這……是蝴蝶蘭嗎?」渺煙又仔細看了幾遍,搖頭說道:「不是蝴蝶蘭,隱約像是帶著蝴蝶翅膀的鈴鐺。」

    「渺煙姐姐,你真是聰明!」阮依依拎起裙角,一點都不淑女的將左腳架在椅子裡,然後挽起褲腳,露出左腳踝上用紅絲線綁著的喚心鈴。

    只見這喚心鈴通體晶瑩,閃著銀光,蝴蝶翅膀之下掛著一個小鈴鐺。渺煙再看那畫,竟與這鈴鐺相似,只不過阮依依在畫上又加了些籐條將它們都串起,乍一看,還以為是蝴蝶蘭。

    渺煙被阮依依腳上的喚心鈴吸引住,她伸手摸了一下,清涼清澈,柔潤光滑,看不出什麼材質所做,觸感彷彿是仙境裡才有的千年寒冰,卻有著和田玉質的膩滑感。

    「這是什麼,真得很稀奇。」渺煙很想把玩,她問阮依依:「能解下來看看嗎?」

    阮依依伸手輕輕一撥,那紅繩就脫落下來。阮依依遞給渺煙,見她愛不釋手,聳聳肩,說:「這是師傅送我的,說叫喚心鈴。師傅說,有事的時候喊他一聲,這鈴鐺就能把他喚來。」

    「哦,竟然這樣神奇。」渺煙這些天整日與阮依依談心,兩個早就掏心掏肺。雖然阮依依對顏卿是仙醫的種種都避而不談,但對顏卿會法術這事沒有避諱。

    無憂國和其它國家一樣,並不缺得道高僧修煉道士和江湖術士,他們都會法術,更何況他們來至聖山佛牙山,會點旁門左道防身,藏些奇珍異寶,渺煙對此也不驚訝。

    渺煙拿著鈴鐺捨不得放下,阮依依吩咐香瓜把所有畫樣都收好,轉身見渺煙還在研究這喚心鈴,有些惋惜的說道:「沒想到姐姐這樣喜歡,只是這是師傅送我的,否則,我必定送給姐姐。」

    「呵呵,我怎麼能奪人所好。你師傅這麼疼你,想必還送了其它好東西,都拿出來給姐姐瞧瞧。「

    阮依依下意識的摸了摸頭上的露水珍珠,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拿下來:「沒了,師傅不過是普通郎中罷了,哪有這麼多寶貝。」

    「看你說的,僅是這只鈴鐺,只怕是無價之寶。」

    「姐姐言重了,師叔的藏寶樓裡才全是寶貝呢。姐姐哪日哄哄我師叔,叫他拿了那黃銅鎖的鑰匙來,裡面的東西,哪件不是價值連城。姐姐隨便挑了幾件出來玩玩,師叔一定會答應的。」

    渺煙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將那鈴鐺掂在手上,說:「妹妹,我瞧著這紅絲繩有些破舊,萬一斷了就不好了。不如姐姐重新給你編一根紅絲繩,用來栓這鈴鐺,可好?」

    阮依依本想告訴她,這鈴鐺已經被顏卿施了緊字決,只要不是阮依依自己取下,鈴鐺就會隱身在她的腳踝裡,如身體的一部分,絕對不會掉下來。

    委實是渺煙太過喜愛,捧在手心不肯放下。阮依依不忍說拒絕,只當她盛情難卻,點頭答應了:「好姐姐,師傅囑咐過我,一定要好好收著鈴鐺。你可千萬別丟了,編好紅繩就給還我。」

    「妹妹放心,姐姐知道輕重的。」渺煙笑米米的答應著,立刻從竹篾筐裡找絲線,連著編了幾個都不滿意。阮依依趴在旁邊看,撿起渺煙丟棄的編好的紅繩,若有所思的看著。

    「妹妹,你若不放心,拿回去好了。」渺煙說這話時,也剛剛才跟渺煙說起他,心裡更加不舒服,低著頭,也不說話,往自己臥室走去,和衣躺下,兀自生著悶氣。

    項陽見阮依依有意避開顏卿,立即找了個理由,與渺煙一同出了籠雨樓,往清峰堂去。香瓜和小四也縮著腦袋,帶著靈鵲,悄悄的溜走。

    一時間,整個籠雨樓都空了,只剩下顏卿和阮依依。

    顏卿剛走進阮依依的閨房,就聞到書香味,扭頭一看,桌上整齊的擺著阮依依剛才畫的圖案。他一張張的翻看著,特別是當他看到以鈴鐺為原型畫出來的蝴蝶圖案時,俊逸的臉上露出會心的笑容。

    「阮阮的畫工越來越好。」

    以前在佛牙山,阮依依除了學醫外,還會將草藥繪製在書上,方便熟記。時間一長,畫工就變得細膩嚴謹,整齊乾淨。這些圖案,雖不像畫草藥那樣必須絲毫不差,但枝葉紋理都根根清晰,又充滿靈氣,顏卿誇她,是真心的。

    阮依依聽見顏卿的話,也不好繼續裝聾子,翻身坐了起來,嘟囔著:「這是明兒送到宮裡去的。司服局的年嬤嬤求了我好多回,我推不掉,才畫的。」

    顏卿拿著畫挨著她坐在床沿邊,邊看邊讚美。

    圖案並沒有著顏色,只是再簡單不過的白底黑墨,細細的脈絡勾勒著花朵的線條,或是迎風搖擺,或是俏立枝頭,或是含苞待放,或是颯爽英姿,十幾章畫沒有一朵花的姿態是重複的,栩栩如生,濃淡相宜。

    阮依依只能硬著頭皮聽他評價,終於等他說完,卻見他拿起那張鈴鐺畫樣,問:「這張很美,能送給師傅嗎?」

    如果是平常,阮依依一定會喜笑顏開的點頭答應。可是她一想到顏卿拒絕了她好幾次,傷了她的心,就很憋屈。阮依依搶過那些畫樣,小心放好,然後公事公辦的說:「這些畫樣兒都是我答應了年嬤嬤的,怎能食言。師傅如果想要,下回我再畫就是了。」

    顏卿知道這不過是一句應付的,他兩手空空,平放在膝蓋上。聽見阮依依這沒心沒肺的話也不計較,只是笑,好像他所有的笑容都藏在心底,只在看到她時才會逐一顯露。

    他看她時,阮依依只裝看不見,低著頭將那些畫紙擺放整齊後又再弄亂再擺好。兩人僵持了會,顏卿這才從懷裡拿出個小木盒,放在床邊,說:「這是新煉的丹藥,一日一粒,連服十粒。」

    阮依依沒想到他是來送藥的,以前的那些她都還沒有吃完,怎麼又送來新的。

    她狐疑的打開藥盒,只見裡面的藥丸只有糖豆那麼大,每一顆都鮮艷如血,藥香濃烈,帶著熟悉的味道,直衝她腦門。

    阮依依如醍醐灌水,頓時明白了。這藥丸,正是顏卿一個多月前取心尖之血所練而成。

    「師傅……」阮依依忽然覺得自己剛才的態度過於生硬,心中愧疚。雖然生氣,但顏卿待她確實不薄,那般彆扭,著實孩子氣。

    「這十日,暫時別再吃別的藥丸。」顏卿拿出一顆藥丸要餵她,阮依依別過頭去,伸手接過藥丸乾乾的嚥了下去。許是吞得急了些,小小的藥丸象長了倒鉤似的掛在喉嚨裡,怎麼都嚥不下去。1d5bp。

    阮依依大聲的咳嗽,一張臉脹得通紅,跟關公似的。她正彎著腰驚天動地的咳著時,顏卿已經端來水,也不管她願不願意,把她抱在自己的腿上,慢慢的餵著。

    這個時候也不是講個性的最佳時期,阮依依大口大口喝著,連灌了三杯水才將那藥丸嚥下。

    顏卿幫她順氣,小心的在她後背捋著,擔憂的說:「吃藥也不讓人放心……」

    「師傅何苦擔心這事,等阮阮嫁了人,自然有夫君抱著餵藥,總歸不會比師傅你差。」阮依依象刺蝟似的立刻武裝起自己,伶牙俐齒,冷眼冷語:「無憂國是一妻多妾,說不定阮阮還會有很多姐妹。到時候,請這些姐妹們一併來幫忙餵藥,還怕嚥著不成?」

    顏卿見阮依依說這話時,一點喘氣都沒有,流利得跟吃了鋼蹦似的巴拉巴拉,含沙射影,夾槍帶棒,知道自己無論回不回答都是要被她拿來說事,不讓她好好發洩,她心裡那點氣就消不掉。

    話說顏卿本就是個心高氣傲到極致的人,但又修養極好,心底再是鄙視藐視輕視,也不會做出任何過激的舉動。誰要是跟他置氣,那都是沒事找事自尋煩惱,他這樣疼愛阮依依,也很少會因為她賭氣而主動示好的。

    這一個多月來,顏卿我行我素的,不卑不亢,也主動示好也不刻意疏離,好像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發生過任何不愉快的事。

    阮依依氣沒消,見他無動於衷,被她數落也不回嘴,連解釋都懶得,一笑而過,就越是氣得連腸子都打結。她推開他,臨時改了主意,拿起桌上的圖紙就嚷著要進宮。

    剛走到廳堂,就看見香瓜她們正在收拾圓桌。上面除了她們喝茶用的茶具,還有方才編紅繩用的材料。

    香瓜沒料到阮依依這麼快就跑出來了,她還以為她鬧完脾氣了,就會窩在顏卿懷裡美美的睡上一覺。別人是不清楚,香瓜最是心知肚明,阮依依晚上獨睡時很不老實,不停的蹬被子,每天都會從床上滾到地上去。這一個多月,阮依依根本沒有睡好,只有她自己一個人覺得,獨睡很寬敞,睡覺很自在。

    「香瓜,去把宮服給我拿出來,我要進宮。」剛說完,又說:「嗯,先去師叔那要了令牌,沒那東西我們進不了宮的。」

    香瓜手忙腳亂的將東西都抱在懷裡,轉身離開時,手上掉了幾根紅繩。

    顏卿瞧見,默默的撿起,細細的打量著。阮依依故意不理他,跟著香瓜身後也出了籠雨樓。

    阮依依急著想問項陽要令牌,拉著香瓜橫穿花園過了一座小橋從往清峰堂的後門走去。正巧,項陽與渺煙從正門出來,兩人閒庭漫步,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便往籠雨樓走來,錯過了阮依依。

    農曆二月,無憂國還處在冬天的尾巴,雖然不會再下鵝毛大雪,向陽的地方已經雪融冰消,但在背陽處,特別是有穿堂風的地方,冰稜子仍然高高掛在樹上,蔚然成觀。

    渺煙跟著項陽剛走到籠雨樓旁邊的小樹林時,就看見顏卿手裡拽著幾根紅繩,孤孤的站在掛滿冰稜的樹前發呆。看上去,似乎在欣賞這千姿百態的冰稜,又好像在思考著國家大事。

    「大公子為何站在這裡發呆?」渺煙眼尖,瞅見了手上的紅繩是她剛才所編的紅繩,盈盈笑道:「大公子喜歡妾身編的紅繩?其實這些紅繩編法很簡單的,平時姑娘們都會編來自帶,圖個吉利。」

    「吉利?」顏卿挑眉,不理解她這話裡的意思。

    項陽上前看了看,說:「師兄要這紅繩做什麼?」

    不等顏卿回答,渺煙上前拿起顏卿手裡的紅繩,一根根的解釋:「這種編法的,大多是送給嬰兒,驅邪避凶。這根,姑娘家最喜歡串了金銀珠子戴在手腕上的。這幾根,是掛鈴鐺戴腳踝的。至於這根……」

    渺煙說到這裡,故意停了停,她拿起阮依依騙顏卿說是夫妻扣的紅繩,想了想,說:「這種編法是京都最近最流行的,不管宮裡還是民間,姑娘們都會編上一兩根,隨便掛些小東西戴著,很漂亮。」

    「哦,不知可有什麼名稱?」

    「大公子說笑話了,這紅繩的編法,每隔兩三個月就會有新的出來,姑娘們只是圖個新鮮,哪裡還會去給這小什物取名字。不過是紅繩而已,又不是送給情人的定情禮物,不會那麼正式的。」

    渺煙說完,又把這些紅繩都還給顏卿,莞爾一笑,問道:「大公子如果要,妾身為大公子編兩根?」

    項陽聽見,上前拍了拍渺煙的肩,說:「我師兄就算是想要紅繩,也會央傻妞那笨丫頭的。你快進去看看傻妞在做什麼,她很不讓人省心的。」

    渺煙福了福身,快步往籠雨樓走去。顏卿見她身影消失在樹林外,這才將紅繩隨手往項陽懷裡一塞,抬頭挺胸的往清峰堂方向走去。

    項陽拿著紅繩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眼看顏卿已經走出樹林,他三步並著兩步小跑過去,問道:「師兄,你去哪?」

    「你去換好官服,我們要進宮。」

    「哦,那紅繩怎麼辦?」

    顏卿冷眼瞧著,說:「扔了!」

    「扔……」項陽隨手把紅繩往草叢裡一扔,又問:「傻妞呢?」

    「她去清峰堂找你,說要進宮去。」

    項陽這才明白為什麼顏卿好好的突然說要進宮,他也沒有多問,叫來小廝,吩咐他去取來官服,套好馬車,找到阮依依一同入宮。小廝得令,一溜煙的跑了,項陽則跟著顏卿慢慢踱步往國公府門外走去。

    「師兄,傻妞為什麼突然想進宮了?」阮依依搬到籠雨樓住後,這一個多月,總共也沒有進兩回宮。整天整天的躲在籠雨樓裡修身養性,這沒來由的說要進宮,項陽當然感到奇怪。

    顏卿沒有說話,他走了兩步,忽然停住,轉身往籠雨樓那邊看。許久,才問項陽:「你不覺得,渺煙姑娘的事,太突然,也太巧合了?」

    項陽聽後愣了愣,然後笑道:「師兄多慮了,她一小女子整日的待在籠雨樓,能出什麼事。如今有她陪著傻妞,我反而覺得更放心些。」

    顏卿對他的說法不置可否,只是煩惱的揉著太陽穴,說:「進宮吧。」

    阮依依跟著他們進宮後,獨自往司服局去。顏卿到太醫院查看練丹的情況,吳洛宸聽說項陽進宮,差人將他叫去,商議國事。

    阮依依熟門熟路的來到司服局,年嬤嬤看到她就笑得兩眼瞇縫,忙不迭的端茶遞水,噓寒問暖。阮依依對她印象不錯,也知道她的差事難做,所以只是簡單的說了幾句閒話,就把畫的圖案給她看。

    年嬤嬤看一張讚歎一張,到最後,她抱著那疊宣紙不放,說是每張都要拿去打樣製衣繡花。

    阮依依原本讓她從中挑選幾張的,見她如此喜歡,也不介意,只是提醒她:「年嬤嬤,宮裡的規矩我不懂,所以只選著自己覺得好看的花畫的樣兒。至於哪些給皇后娘娘,哪些給其它嬪妃,還要請您拿捏。」

    「阮姑娘言重了,你畫的圖案個個都很靈氣,清新雅致得很,無論哪位娘娘,都會喜歡的。」年嬤嬤毫不吝嗇的誇讚完阮依依後,招手喚來一個宮女,只見她手裡捧著兩件衣裳,一件嫩綠色,一件天藍色,皆是輕盈紗質薄料,裡襯光面素娟,上面繡著傳統的暗紋花鳥祥雲圖案,端莊大方又,青春秀麗,一看就知道是天熱時所穿的衣裳。

    「無憂國只有夏冬,幾乎沒有春秋天。但每年冬去夏來時,總有那麼十幾天半熱不冷的天。這兩套衣裳是司服局連夜為姑娘趕製出來的,無論是進宮還是外出,都很適宜。」年嬤嬤將衣服抖開在阮依依身上比劃著,突然發現那套天藍色衣裳有許多線頭沒有剪去,覺得自己在阮依依面前丟了臉,大呼小叫的叫宮女拿來剪子,一邊剪一邊解釋道:「這些日子忙著給各宮娘娘們做衣裳,宮女們粗心,竟沒有把姑娘的衣裳……啊……」

    年嬤嬤太過心急,一剪子下去用了七八成力氣,卻剪到了自己的手指,痛得大叫起來。阮依依見那血流得很是歡快,也等不及宮女拿止血藥粉,順手拿起年嬤嬤手裡的衣裳,纏住她的手指按住傷口。

    等宮女拿來藥粉止血,阮依依這件天藍色的衣裳已是短暫跡斑斑,如梅花點點,滲透紗裙,染紅了裡面素色繡花。

    「奴才罪該萬死!」年嬤嬤見自己弄髒了阮依依的衣裳,也不管手上有傷就在跪下去。阮依依見狀趕緊將她扶起,無所謂的笑道:「年嬤嬤是宮裡的老人,論輩份論年紀,都不該向我下跪的。這衣裳我拿回去洗洗就行了,年嬤嬤不必過於自責。」

    年嬤嬤連聲道謝,知道阮依依心底善良,為人寬厚,不會為難她,這才安心。

    阮依依隨手開了個方子給年嬤嬤,叮囑宮女每日上藥的次數和數量,又說了些養傷期間的注意事項,見沒有其它事,便把那兩件衣裳折好打了個包袱,拎在手上,準備去太醫院與顏卿會合,再回國公府。

    年嬤嬤千恩萬謝的將她送到了司服局的門口,阮依依正要告辭,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年嬤嬤可還有事?」

    「奴婢有個不請之請……」

    「嬤嬤請說。」

    「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身邊的柳翠姑娘來了司服局,說是想要幾件入夏前穿的衣裳……」年嬤嬤說到這裡,便不肯再詳細說了。

    阮依依沒有勉強,她瞅著年嬤嬤,聯想起前些日子她巴望著要她畫新的樣式,心知肚明:「宮裡有規矩,司服局只負責後宮娘娘們的衣裳用度,宮女若穿了司服局的衣裳,便是犯了大不敬。柳翠姑姑想必是知道了年嬤嬤悄悄給我做了衣裳,所以才來為難司服局的。」

    這種話,年嬤嬤當然沒膽子說,也不敢應,只是為難的呵呵笑著,見阮依依明鏡似的望著自己,小幅度的點點頭。

    「年嬤嬤想私下為柳翠姑姑趕製衣裳,但是又不能用宮裡的樣制,畢竟她每日在宮裡走動,太過招搖。所以年嬤嬤央我畫些新圖案,既能討得娘娘們的歡心,又能從中挑選幾件給柳翠姑姑。我說得對不對,年嬤嬤?」

    「唉,阮姑娘心思敏捷縝密,奴婢自愧不如。」年嬤嬤有些後悔自己誆了阮依依。早知道她一點就通,就該先把話說明了再求她畫圖案。

    前幾次年嬤嬤為阮依依做的衣裳,故意挑得是民間流行的樣式,不敢跟宮裡的苟同。也不知柳翠從哪裡聽到風聲,跑來興師問罪,上綱上線的,最後要脅她非要司服局給她做幾身才會幫忙隱瞞。

    年嬤嬤在後宮循規蹈矩一輩子,怎麼敢得罪皇后娘娘跟前的大紅人,只能打落牙往肚子裡咽。本來也想有樣學樣的做幾件民間流行款式給柳翠,誰知道她嫌棄不夠特別,不肯收貨。年嬤嬤也是被逼無奈,只好來坑阮依依。

    阮依依大度的笑笑,並不介懷。

    上次她見柳翠瞅渺煙的樣子就知道她是個心高氣傲的女人,她暗戀項陽連阮依依這個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想必項陽也是故意裝傻暗自拒絕了她的情義。如今渺煙做了項陽的妾室,柳翠肯定視其為眼中釘,而阮依依又與渺煙投緣,柳翠連帶著都不喜歡也是正學的。

    「年嬤嬤,今兒我是來拿衣服的,至於那些新樣式到底穿在誰身上,依依瞅著都好看。」阮依依對著年嬤嬤大大方方的福了福身,甜甜笑著說了聲「依依告辭了」,便轉身往太醫院走去。

    路過悅熙殿時,阮依依有意放慢了腳步。悅熙殿宮門緊閉鴉雀無聲,如果不是因為知道裡面住著婧貴妃,阮依依一定會誤以為這是廢棄的宮殿。

    婧貴妃所謂「小產」也有一個多月,按理早該休養好身體,花枝招展的去吳洛宸面前晃悠。可是看眼前這景象,該不會是婧貴妃卸甲歸田,舉旗投降了吧。

    阮依依搖搖頭,心想,婧貴妃與齊濃兒斗了這麼多年都樂此不疲,吳洛宸又有意利用她們二人相互制約,平衡後宮各方勢力。就算她們兩個不想鬥,吳洛宸也不會答應。

    悅熙殿今日的寧靜,想必應該是大戰前的修身養性。只怕等婧貴妃緩過勁來,齊濃兒少不了又要來找阮依依幫忙,暗中較量。

    一想到這裡,阮依依就覺得頭痛,腳下的步子也快了幾分,只想趕緊的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阮依依有些日子沒來太醫院,拎著小包袱剛跨進門檻,一路迎面走來御醫藥童,紛紛向她招呼,問候她。應付完他們後,阮依依捉住一個藥童問顏卿的下落,得知他還在練丹房裡忙碌,還需要些時間才能出來,便徑直往太醫院的後院走去。

    太醫院的後院有半個御花園大,除了三個大型的曬藥場外,還有專門的研磨房、配藥房以及練丹房。穿過曬藥場,便是一個小型的草藥種植園,裡面仿照御花園的格局,假山流水小橋一應俱全。每種不同的藥材之間都用青翠的竹子相隔,形成天然的籬笆,很有田園風格。

    據說這種值園是當年吳洛宸為了哄齊濃兒開心,以解她的鄉愁特地開闢出來的。阮依依特別喜歡待在這裡,無事便來松土澆水,閒暇時走動一下鬆鬆筋骨,很是舒服。

    種值園裡從鏡湖引了一條小溪進來,方便澆灌。阮依依沿碰上小溪慢步前行,忽然看到一片陰處草地上竟還有積雪,興奮的跑了過去,脫了鞋襪,蹲一塊大石邊上玩起雪球來。

    冰雪融化便意味著無憂國馬上要進入夏季,因為沒有春季,沒有足夠的時間來緩衝,氣溫可以在一天之內由冬入夏。阮依依捨不得這冰涼的冬季,她一想到馬上就要在這裡度過近半年的煩悶夏季,心裡就特別的鬱鬱寡歡。

    所以,看到這草地上竟還存有一小片雪,她小心翼翼的踩在上面,感覺著冰雪的清涼刺骨,幻想著自己還在佛牙山上快樂無憂的生活。

    「喂,你在那裡幹什麼!」突然,身後冷不丁傳來一個聲音,嚇得阮依依一個趔趄,沒有站穩,身體一彎,直直的撞向那塊大石。

    王仕青正在藥田里採藥,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笑聲,便來看個究竟。剛從石橋上下來,就看到有個女孩,光著腳,拎著衣裙,在草地上蹦蹦跳跳。那塊草地上薄薄的一層白雪,被她堆成了幾個小小的雪球,不停的踩著那雪球自娛自樂的玩耍著。

    淡粉紅色衣裙如桃花妖嬈,腰間綁著一朵大大的蝴蝶結,上面綴著幾顆透明琉璃,在陽光上反射著明媚光芒。青絲如水,柔順的披在身後,在半中腰捲起將發尾折進髮絲間,再用同樣是粉紅底色綴著琉璃的絲帶綁住固定,幾縷髮絲調皮的從裡面跑了出來,垂在兩頰和肩上,隨風著女孩的跳躍而飄揚。

    衣裙被拎到膝蓋上,裡面月白色的絲綢褻褲也被挽到膝蓋上面,露出兩截纖細修長的白希小腿,如牛奶般的肌膚,柔柔的泛著青春的氣息。

    一雙小腳玲瓏可愛,每一個腳趾頭都如白玉般無暇透亮,指甲修整整齊乾淨,指面泛著淡淡的粉紅色,不似丹蔻艷俗,粉嘟嘟的,自由的伸展著。

    王仕青來太醫院當藥童也有一個多月了,從未見過聽說過有誰敢在藥田里造次。那塊草地雖然沒有種藥材,但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竟敢脫了鞋襪,露出大片肌膚,提著衣裙在皇宮這等肅穆威嚴之地放聲大笑,簡直就是傷風敗俗,家教不嚴。

    王仕青自小接受私塾八股教學,生怕耿直古板。雖然只不過是十八、九歲的孩子,卻少年老成,心似中年。他瞅著這背影有些熟悉,聲音清脆歡樂,好像在哪裡聽過,但搜腸刮肚的想不出來是誰。

    本著對太醫院負責的態度,王仕青覺得自己應該呵斥這種不講禮數的行為。他快步走到阮依依的身後,聲音洪亮,中氣十足的問了一聲,他沒想到這女孩如此不禁嚇,隨著他的聲音抖了兩下,整個人失去重心,往身邊的大石摔去。

    那大石,是吳洛宸特地從佛牙山上弄來的,足足花了兩個月的時間才運到這裡,就是為了哄得美人一笑。為了保持原貌,石面並未經過人工打磨處理,整塊石頭凹/凸不平,坑坑窪窪,有些地方還很尖銳,阮依依就這樣直直的撞過去,肯定會碰得頭破血流。

    王仕青本能的搶前一步擋在大石前,兩隻手木訥的向前伸,做出自衛的樣子,以防止她撞向自己的時候力量太大,到時候不但沒有接住人,還傷了自己。

    阮依依尖叫著,眼看自己的腦門就要撞向大石時,忽然眼前出現個人影,比她高了整整一個頭,雙手微屈向前,擋住了她摔下去的趨勢,只是,那手的著落點,委實太過尷尬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