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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九章 彌章 補之後宮行走多波折 文 / 小懶龜

    王仕青提親一事顏卿沒有故意隱瞞阮依依,嘴快的小四早就在她醒來之後,繪聲繪色的學給她聽。

    阮依依知道這事是自己任性所為而造成的,令王仕青這隻老八股的呆頭鵝受到了很大的打擊。王仕青臥病在床的日子裡,項陽以國公府的名義送去名貴藥材以示慰問,王太醫倒是笑呵呵的接了過來,千恩萬謝,但據說,奄奄一息的王仕青突然從床上爬了起來,把這些藥材全都扔到門外去了。

    因禍得福,總是差那麼一口氣的王仕青,病情神奇般的好轉起來。雖然還不能下床走路去太醫院裡上班,但吃藥調養之餘,堅持讀書研醫,把王太醫又感動得老淚縱橫幾次,連連感謝祖宗,希望王仕青經此一挫後能痛定思痛,不再沉迷兒女私情之中,認真研醫,光宗耀祖。

    阮依依知道這些事後,整日的呆在藏寶樓裡。項陽被顏卿揮霍了一千兩白銀,痛在心裡,也時常上藏寶樓去祭奠他的財產。一來二去,在藏寶樓遇到的次數多了,項陽又開始頭皮發麻,終於不能裝作沒看見,帶著小小的警惕心,問她:「你整日在我的藏寶樓裡做甚?」

    「師叔,這些東西都是上次皇上、皇后娘娘和後宮那些主子們賞給我的嗎?」阮依依苦惱的指著那成堆的布匹、頭飾、團扇等小玩意,愁眉不展。

    項陽見她不是來打他的寶貝的主意,這才鬆了口氣,點頭說道:「是啊,我是大男人,自然不會送給我這些女兒家的小玩意。」

    「唉,仕青哥哥也是男的,他不會要這些東西的。」阮依依在藏寶樓裡晃了一圈,在書架前停了下來。這裡,放滿了項陽這些年來四處收羅的珍稀醫書,有些是絕版的,有些是孤版的,有些是古版的,有些是非本國的。

    阮依依粗略估算一下,少說有兩三百冊,數量可觀。

    「師叔的藏書可真多。」阮依依笑得特別明媚,纖纖玉手也伸向了她夠得著的一冊孤本,正想要拿下來,項陽趕緊擋在前面,皮笑肉不笑的說:「我的小姑奶奶,你又打什麼主意?」

    「師叔,人家想送仕青哥哥一份大禮來道歉嘛!」阮依依哀求道:「我知道這次是我錯了,可是我又真得不能嫁給他。仕青哥哥是個藥癡,一心想為王家出人投地。如果能把這本絕世孤本的藥書送給他,他肯定會很高興的!」

    項陽就知道阮依依沒有打好主意,抱起這本書直跳腳:「不行不行!你們兩師徒,整日的打我國公府的主意。上回你師傅拿我的銀子做人情可是一點都不心疼,還招惹那個金媒婆。如果她是隔三岔五的就來問候我,問我何時娶妻,還準備向我討大紅包!這些書是我多年嘔心瀝血的收藏之作,說什麼也不能割愛!」

    「好師叔,我知道這書是你的心肝寶貝,我拿去請人照抄一本再送去,行麼?」

    「不行!什麼叫孤本!若是這樣抄了一本去,就不是孤本了!」

    一個非借不可,一個說什麼也不借,兩個人在藏寶樓裡僵持了快半個時辰,最後還是由來尋阮依依的顏卿做了個決定,用佛牙山上的一本藏書來換這本的謄本。

    項陽心不甘情不願的把這藥書給了她,阮依依立刻找人抄了一遍,托人送去了王府。聽說王仕青當時並沒有接受這份禮物,但到了半夜,還是抵抗不住孤本的誘/惑,悄悄的挑燈夜讀。等到天明時,又把書放回到書房裡,假裝不曾讀過。

    阮依依覺得王仕青接納了這本書心裡的愧疚感少了幾分,這才敢進宮走動。見到王太醫時,稍有些彆扭,但所幸王太醫至始至終都知道是自家孫子自做多情,當初沒有攔著也存著要他受挫摔跤的意思,所以,他對阮依依仍然很疼愛,抽空教她一些診脈點穴的知識,商討著藥理問題。

    只要沒有單獨遇見王仕青,阮依依覺得一切如昔。

    春花浪漫的三月,如期而至。這是無憂國最為短暫的一個季節,最長也不過半個月的時光。姑娘們全都換上了薄衣裳,害怕春天走得太快,每個人都花枝招展的,衣裳的顏色,也比任何一個時間段要來得嬌嫩鮮艷。

    阮依依也換了身如新抽枝芽般嫩綠的衣裳,長長的裙擺在地上拖曳著,婷婷裊裊。阮依依很嫌棄這衣裳過於麻煩,但香瓜堅持也沒辦法。阮依依一邊思忖著香瓜最近變得越來越嘮叨的原因,一邊在藥田里無聊的給草藥松土,冷不丁的,碰到了王仕青。

    「仕青哥哥!」阮依依主動叫他,但他看到阮依依放下身上的竹筐轉身就走。

    阮依依叫得越緊,他走得越快,不一會兒,就跑得連背影都看不見。阮依依拿著花鏟狼狽的站在藥田之中,發了大半天的愣,就連顏卿喚她都不曾聽見。仕隱事了親。

    「阮阮怎麼了?」顏卿拂去她臉上沾到的泥巴,見她還是六神無主的樣子,擔心的問:「怎麼手腳冰涼?」

    阮依依這才將視線從遠眺改為近觀,見是顏卿站在她面前,癟了癟嘴,帶著哭腔懺悔道霉!宮裡的花瓶擺設都被砸爛了,到時候全要算在我們頭上,憑什麼啊!」

    這三五個宮女們一心想著找誰算賬,從謹嬤嬤身邊路過時都沒有注意到她。阮依依見她本來就薄的唇緊緊的抿成一條縫,心裡暗暗叫苦,只能替那些宮女們祈禱,別被這大公無私的謹嬤嬤抓了把柄不放。

    「你們很閒?」果然,謹嬤嬤的聲音象把利劍破空而出,嚇得那些宮女們都打著哆嗦,縮著頭全都退到牆角處,雙手放在背後,好像怕謹嬤嬤抓起戒尺就要抽她們。

    阮依依深知被戒尺打有多痛,她好心想幫宮女,可是不等她開口,謹嬤嬤已經把她們挨個的都訓斥了一頓。說的內容無非是什麼搬弄是非擾亂後宮秩序,背後中傷主子,大不敬這些老調子。阮依依見謹嬤嬤動了火氣,便不敢冒頭,只能站在她身後做著鬼臉樣逗那些宮女開心。

    謹嬤嬤彷彿後腦勺長了眼睛,突然回頭。阮依依正巧拿著兩隻手豎在腦袋上裝犄角,翻著白眼歪嘴吐舌的亂攪和。眼看謹嬤嬤那能殺死人的眼神在她臉上左掃右掃的,嚇得竟定在那裡,扭曲的小臉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滑稽。

    宮女們終於忍不住的,哄堂大笑起來。阮依依象被捉/殲在床一般,那難堪,那臉面,真得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謹嬤嬤從宮女手裡拿過那種破碎的衣裳,阮依依一看,年嬤嬤的繡工果然了得,是一條羅裙配著外衫。乍一看,以為上面是蝴蝶飛舞,仔細看又覺得像是柳絮飛揚,非要走近了看,才發現原來是彎曲擺動的籐條上掛著錯落有致的蝴蝶形狀的鈴鐺。

    這麼漂亮的衣裳,被齊濃兒撕碎了,也不知道是別人惹她生氣,還是因為她看見了這個鈴鐺圖案,知道是顏卿送了她喚心鈴才惱火。

    「阮姑娘有時間,還是回去多看看女經修身養性吧。」謹嬤嬤一邊擺弄著那破爛衣裙,一邊面無表情的說著:「後宮求的是清靜,是非多了,便是惹火上身。就算是自己逃了干係,連累了別人,也不見得是好事。」

    阮依依將擺在頭上的手放了下來,有些兒狼狽的揉著鼻子,點頭應著。說來也奇怪,平日若是顏卿多說她兩句,她就吹鬍子瞪眼的發脾氣,哪怕是吳洛宸和齊濃兒,若有半句不對的,她也會冷哼兩聲或者做個鬼臉以示不滿。

    但不知為何,她有點怕謹嬤嬤。想想看,她就像是個活動的刑法大典,無論走到那裡這張臉就像書皮似的,沒有任何改變和反應。只有在有人違反了規矩要被罰時,她才會機械的把這些宮規國律都搬出來嗡嗡的念上一遍,然後,治罪,懲罰。

    在二十一世紀經過高等教育的阮依依有著根深蒂因的法制觀念,對法律從骨子裡就有種敬畏感。或許是這個原因,她才這樣的敬畏謹嬤嬤。

    剛才謹嬤嬤的這番話,阮依依聰明的聽出了兩重意思。第一重意思無非是說她和王仕青的事鬧得沸沸揚揚,人盡皆知。她的形象肯定也好不到哪去,只怕是早被她們口口相傳變成了人盡可夫的不貞女子。另外一個意思便是暗指這衣裳的事,想必她也知道這圖案是阮依依畫給年嬤嬤讓她來討好齊濃兒,結果馬屁沒有拍成,卻拍到馬蹄子上了。

    阮依依尷尬的笑笑,說道:「我只是想幫人,卻沒想到……」

    「柳翠姑姑也是非常愛幫人的。」謹嬤嬤說到這裡後,便停了下來,將那衣裳收了起來,塞到阮依依的手裡,說:「既然姑娘要走,不介意幫忙扔了吧。」

    阮依依伸手接了過來,還沒來得及再詳細問些什麼,謹嬤嬤便轉身回內殿去了。

    阮依依抱著這衣裳發了一會子呆,她隱約記得年嬤嬤曾說過,謹嬤嬤與她是同年進宮的宮女。雖然沒有言明她們之間的私交如何,但看眼下這個情形,謹嬤嬤很緊張年嬤嬤。

    年嬤嬤因為這鈴鐺圖案而惹怒齊濃兒,謹嬤嬤想必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這中間,想必也有柳翠煽風點火的功勞。謹嬤嬤嚴守本分不能明說,只能暗地裡警示阮依依,儘管剛才的口氣和態度都很嚴肅,但心地還是好的。

    她應該是愛屋及烏,著看年嬤嬤的面子上,才阮依依如此這般的費心。

    阮依依想明白後,頓時覺得心裡暖烘烘的。她總是能遇到小人,但也能遇到貴人。這樣的好運氣,可不是誰都有的。

    阮依依本來想去司服局看看年嬤嬤,但考慮到目前的情形不太合適,便抱著那衣裳,準備出宮後再尋個地方扔了。誰知道,剛從側殿小門走出來,還沒有拐過這片樹萌,就聽到剛才被罵的宮女們又在嘻嘻哈哈的小聲議論著:「聽說,婧貴妃待會要來請安!」

    阮依依真心不想八卦,但她實在太久沒有聽到婧貴妃的消息。自從上次顏卿使了法術令她從台階上滾下來,破壞了她假裝懷孕的事,便再也沒有聽到她的消息。

    其實,阮依依對婧貴妃假懷孕的事還是心有餘悸。一是真心佩服她如此膽大,為了保霍家平安擔著這掉腦袋的風險假裝懷孕。二是後知後覺的明白了她的狠心,婧貴妃假懷孕是不可能真得生下孩子,她一定會找個合適的機會假裝懷孕。後宮之中,隨便找個倒霉的嬪妃宮女來誣蔑是對方害她小產,也不是件難事。

    幸虧齊濃兒有所謀略,早早的就吩咐了各宮各院不許去悅熙殿打擾她安胎,也不要她來朝鳳殿請安,無形間軟禁了她,她才找不到替罪羊的。

    阮依依越想越覺得害怕,對後宮的厭惡之情更加厲害。但剛才聽到宮女調侃婧貴妃她還是好奇,便躲在一顆古樹後面,默默聽著。

    「你們說,這個時辰不早不晚的,又不是晨昏省定的時間,婧貴妃跑咱們朝鳳殿來請安做甚?」有個年輕宮女才提起的婧貴妃。

    「說你笨你還真是笨!」其中一個年長點的宮女伸出手指點了點這個年輕宮女,說道:「前些日子婧貴妃可以拿小產來說事,躲在悅熙殿不見人,也不來請安。如今身體早該康復,再躲著不見人,就要落人把柄!」

    「就是啊,我還聽說,婧貴妃上次那一跤不但小產了,好像還毀了容呢。」

    「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如果不是因為臉上受傷,她幹嘛每次來我們宮裡,都戴著面紗?難道還真得這樣嬌弱,連風都吹不得?」

    「不管怎麼樣,反正每次婧貴妃來請完安後,皇后娘娘都特別的高興。呵呵,現在她來了,我們就不用擔心皇后娘娘為衣服的事情生氣了!」

    宮女們圍著一堆嘰嘰喳喳的說得不停,聲音漸漸小了,阮依依費老大勁也只能隱約聽到那幾句。過了會,她們可能是怕又被謹嬤嬤抓到小辮子,說了兩句後便散去,各幹各的活去了。

    阮依依一直躲在樹後面等她們全部走盡了才出來,最後,她決定還是繞遠路,不要經過悅熙殿,免得又生事端。

    剛走兩步,就聽到前面有人往這邊走來。阮依依眼尖,瞧見是婧貴妃一行,猶豫了一下,決定避而不見。

    再次閃回到樹後面,剛站穩,就聽到綃梅的聲音:「娘娘,你慢些走,小心摔著。」

    話剛說完,就聽到綃梅「哎喲」一聲慘叫。阮依依悄悄探頭看去,只見婧貴妃抬腳踢了綃梅,還不解恨,還要再踢時,聽到綃梅的求饒聲,這才頹廢的放下,小聲罵道:「你這個不懂事的奴婢,原指望把你接回來能幫我一把,結果……唉!」

    綃梅好不容易逃離了寧公公的bt魔爪,自然是死活也不願意回去。聽到婧貴妃這麼一說,嚇得全身發抖,抱著婧貴妃的腿哭著說:「娘娘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剛才是綃梅的錯,不該說那個字!觸了娘娘的霉頭啊!」

    阮依依聽著真真切切,再探頭看時,發現婧貴妃真如宮女所說的那樣,臉上蒙著厚厚的一層白紗,只露出眼睛,根本看不到五官。

    難道,她真得破相了?綃梅剛才的話裡不過有個「摔」字她就氣得踹她,可見她有多恨這個「摔」。

    可是,項陽那天明明說了,顏卿用法術時,有意令她「小產」,不能繼續假懷孕下去害人,根本沒有提半句關於破相的話。或許是當時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她的肚子上,壓根沒有看她的臉如何。也或許她是在悅熙殿裡自己摔了一跤破的相,與顏卿無關。

    阮依依想著想著,心裡就打起了小鼓。

    「哭哭哭!我還沒死!你哭個屁啊!」婧貴妃只帶了綃梅來朝鳳殿,為了避不見人,又特地挑得是側殿小門。她見四周無人,對著綃梅說話也不客氣,特別是看到綃梅哭得稀里嘩啦,心裡那個氣啊,真是蹭蹭的往上冒:「我早知道你是女大不中留,還沒到出宮的年紀,就上趕著勾/引我弟弟,竟苟合到後宮裡來了!那日皇上是為了顧全皇家面子才沒有細究下去,幸虧我後來急中生智假裝懷孕才令皇上忘了這件事,沒有連累我們霍家。你倒好,還抱著我的腿哭!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送回去給寧公公,讓他整日把你脫光的吊在床邊給別的男人摸!」

    綃梅一聽,馬上收住了哭聲,連眼淚全都縮回到眼眶裡。

    阮依依離她們距離不算遠,所以婧貴妃的話她聽得一字不落。綃梅紅著眼眶的樣子,她也看得真切。阮依依忽然有種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的感覺,對眼前的綃梅又是同情,又是無奈。

    這時,綃梅摸了一把眼淚,站了起來,細聲安慰婧貴妃:「娘娘不要著急,將軍已經在四處找郎中。聽說鼻子很好就位的,相信過不了多久,娘娘就能恢復以前的花容月貌。」

    婧貴妃聽到這話心情也沒好多少,但多少有份希望在這裡總比絕望好。她猶豫了一下,問道:「最近皇上,有沒有翻我的牌子?」1d6x4。

    「沒有。我已經按照娘娘說的吩咐了李公公,就說娘娘最近又感染風寒,不能侍寢。」

    「哦,那皇上最近翻了誰?」

    「月美人翻得最多。」月美人是所有嬪妃裡最年輕漂亮的,吳洛宸想廣播龍種,當然不會放過這片沃土。

    婧貴妃點了點頭,正準備進朝鳳殿時,忽然掛起一陣狂風,將旁邊的樹杈吹得亂晃。一不小心,樹杈掛到了婧貴妃臉上的白紗,婧貴妃的臉赫然露在外面。

    躲在樹後的阮依依差點尖叫起來!

    婧貴妃的臉,就好像被人由左到右的打了一拳,鼻子嘴巴統統都歪向了右邊。那嘴應該是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針灸,恢復得差不多,但一受驚嚇,又歪了回去。

    婧貴妃扶著自己的下巴,不停的往左邊搓。綃梅也在旁邊幫忙,忙碌了一陣子後,才將婧貴妃的嘴給挪回原位。

    嘴是搞定了,但是那鼻樑麻煩就大了。

    阮依依只不過遠遠的一瞥就知道,那鼻樑應該是從中斷過,再接回去時,可能出了差錯,稍微有些錯住。看上去,就像是被風吹得往一邊倒的小樹,怎樣挪都挪不回來。

    婧貴妃的五官其實是很精緻秀氣的,但她最與眾不同的就是她的鼻子,高蜓而筆直。阮依依曾經因為她這個鼻子懷疑過她是個混血兒,可想而知,她的鼻樑給她的臉爭了多少光。

    可是現在,她最引以為豪的五官竟成了她的負累。那鼻樑,無論正看側看上看下看,都是失敗的作品。

    難怪她總是裝病躲在悅熙殿裡不出來,難怪這兩三個她都沒有出來惹事生非,難怪宮女們說她一來齊濃兒就心情好,再怎麼說,能摔得這麼慘的貴妃,想必婧貴妃是無憂國裡的首創吧。

    綃梅從樹枝上摘下白紗,重新細細的幫她戴好,見看不到婧貴妃扭曲的鼻樑,這才快步閃進了朝鳳殿。

    阮依依見她們進去後將側門關上,這才從樹後走出來。這後宮,走路還真是要小心,不過百米,就發現了比新大陸還刺激人的事情。

    其實,阮依依很想告訴婧貴妃,她的鼻樑要接正並不難。無非是把這接壞的鼻樑打斷再重接,再塗上顏卿獨創的續骨膏,第二天就能好。

    不過,阮依依幾乎有十成的把握肯定,婧貴妃這麼巧的臉傷,肯定是顏卿所為。一想到這裡,阮依依心裡就美滋滋的,抱著衣裳就快步往太醫院跑去。

    她突然很想念顏卿,見到他,一定要在他懷裡大口呼吸,要讓鼻息之間全是他的味道,才能安心快樂。

    阮依依剛從朝鳳殿跑出來,路過悅熙殿,眼看歸燕閣就在前面,就聽到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喲,這不是阮姑娘嘛!」

    叫阮依依的,正是吳洛宸身邊的李德榮公公。

    阮依依怕他看到這破衣裳,往身後藏了藏,李德榮瞧見也沒說什麼,只是問道:「阮姑娘今兒怎麼來宮裡走動了?」

    阮依依這才想起正事,拍著腦袋直罵自己記性差。

    李德榮見她大呼小叫的卻不說正事,也頗有耐心,安靜的站在她面前,等她平靜下來。阮依依本來以為自己這樣裝瘋賣傻的李德榮就會不理她,結果瘋了半天他還跟旗桿似的站在自己面前,只好裝淑女的問他:「公公找我何事?」

    「哦,前兩日皇上還要打發奴才去國公府瞧瞧姑娘的身體,都怪奴才身子賤事情多,竟忘了。今兒既然遇見了,不如請阮姑娘隨雜家走一趟,讓皇上瞧瞧,省著惦念。」

    李德榮說得慢條斯理的,性子一點都不急。

    阮依依琢磨著,自己現在去求齊濃兒幫王仕青怕是沒有可能了。吳洛宸對她一直不錯,她窩在國公府養傷的時候,他也確實派李德榮來了幾次府裡探望。反正都碰到了李德榮,選日不如撞日,去就去唄。

    只是,這手裡的衣裳,還真是不好處理。

    李德榮見阮依依掂著衣裳左右不是,招來身後的小太監,叫他拿去處理掉。阮依依有些不放心,怕李德榮會問從哪來的,正絞盡腦汁的編理由,李德榮說了:「皇后娘娘賞給你的衣裳,你都敢弄破,不怕掉腦袋?趕緊處理了,跟我去議事廳吧。」

    阮依依的心咯登一下,只覺得手心冒汗。她也沒有多問,便跟著去了。

    這套新衣裳應該是年嬤嬤才拿給齊濃兒試穿的,李德榮只瞟了一眼就看出是朝鳳殿裡的衣裳。而且,這衣裳的剪裁做工繡花等等,都是按照皇后的規格定制的,是不可能賞給她阮依依的。李德榮是宮裡的老人,怎麼可能看不穿這點。他剛才那番話,不過是給阮依依和齊濃兒找個台階下而已。

    由此可知,齊濃兒在朝鳳殿大發雷霆砸花瓶撕衣服的舉動,李德榮也知道了。他知道了,也就意味著吳洛宸知道。

    阮依依開始猶豫是不是該跟吳洛宸求這個人情,猶豫不決中,人已經跟著到了議事廳,抬頭一看,月美人正站在旁邊伺侯筆墨,做著上次她在做的事。

    看來吳洛宸還真是喜歡,找女人在旁邊陪著研墨。

    「回皇上,阮姑娘來了。」李德榮向吳洛宸通報,吳洛宸正在畫畫,沒有抬頭,一氣呵成後才收了筆抬頭看她。反而是那月美人,激動得跟什麼似的,跑下來,扯著阮依依的手,問長問短,很是關懷。

    阮依依知道月美人雖然位價低,但現在正是受寵,地位自然不如從前。所以回答的時候,很是恭敬,有禮有節。月美人很滿意阮依依對她的謙卑,對她更加關懷,還當著她的面跟吳洛宸撒嬌,說妹妹長妹妹短的叫個不停。

    吳洛宸終於收了筆,自顧自的站在畫前欣賞。月美人小碎步跑到他身邊也跟著瞧了兩下,把能想到的溢美之詞全都說了出來,吳洛宸才露出滿意的笑容。

    「阮姑娘剛才去朝鳳殿了?」吳洛宸突然問她。

    阮依依想起李德榮剛才的說詞,就依葫蘆畫瓢的含糊帶過去。吳洛宸也沒多問,反而是月美人很好奇,欲言又止的想追問兩句,被吳洛宸的眼神掃了一下,就縮了回去,沒有多事。

    「你很久沒有來看濃兒了,她很是想你。」吳洛宸又說。

    阮依依拿不準他是什麼意思,便順著他的話說:「是的,民女最近身子不好,一直沒有進宮來請安。今天特地尋了個空,去給皇后娘娘請安的。」

    「哦,王仕青那傻小子,也回太醫院了吧。」吳洛宸好死不死的冒出這句話來,聽得際依依天雷滾滾,猶不能掩耳盜鈴佯裝不知。

    李德榮在旁邊捂了捂嘴,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阮依依知道,他在笑話她。

    整個議事廳,只有月美人笑得張狂,大概她也沒少在背後說阮依依的笑話,忽然聽見吳洛宸拿這事來調侃阮依依,便跟著很捧場的大笑起來。結果,笑了幾聲,發現他們都在看她便尷尬的收了聲,有些慌亂。

    阮依依突然很平靜了。月美人不過是個繡花枕頭,就這麼簡單的看眼色的事情都不知道,也難怪吳洛宸這些日子找她侍寢。反正愚笨,便不用花心思去對付她。

    阮依依跪在吳洛宸面前,認認真真的按照規矩叩了個頭,然後滿懷誠意的說:「民女想求皇上一件事。」

    「哦,說說看。」

    「民女想求皇上給個恩賜,賜王仕青御醫一職。」

    阮依依這話剛一說完,整個廳裡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死寂中。

    吳洛宸提著毛筆,在已經完成的畫上不時添加勾勒,李德榮識趣的低著頭立在旁邊當柱子,從未有過的本分。就連剛才笑得花枝亂顫的月美人也愣在那裡,憋了半天,最後還是她按捺不住的問:「阮姑娘說的王仕青,可是半個月前與阮姑娘鬧得要成親的那位?」

    阮依依抱著一人做事一人當的態度,很坦然的承認了。17901326

    月美人不解,捂著嘴吃吃笑了兩聲,說:「臣妾雖然不懂國事,但臣妾聽說,從藥童做到御醫一職並不容易,少說也要在太醫院磨練個十年八載的。王仕青才到太醫院當藥童不過三個月,阮姑娘就來求皇上,這不是為難皇上嘛!」

    阮依依就知道,女人小心眼。別看剛才月美人跟她拉近乎,但在她們眼裡,她就是皇后齊濃兒的人。她們動不了齊濃兒,見到她,還不踩上兩腳。

    阮依依有點後悔自己剛才小看了月美人,只當她是個波大無腦的蠢女人,原來,也有背後使陰招的心計。

    「民女知道這是個不請之請,所以才來求皇上。都怪民女年幼無知,把婚姻大事當兒戲,結果傷了仕青哥哥。王太醫是民女的師父,待民女恩重如山,結果因為民女的任性鬧得全家雞犬不寧。民女在家裡想了好些天,覺得有義務要彌補仕青哥哥。仕青哥哥跟著王太醫自幼學醫,深得真傳,勝任御醫一職綽綽有餘,只是礙於年輕不能提拔而已……民女……民女只不過想助他一臂之力,讓他得償所願。」阮依依說話不卑不亢,難得的有理有據,就連李德榮也暗自點頭,覺得有段時間沒見她,她竟懂事許多。

    就在阮依依以為吳洛宸會答應她的要求時,吳洛宸突然不陰不陽的說道:「你有義務,可是,朕沒有!」

    阮依依呆住,琢磨了半天,吳洛宸說得很有道理,雖然有點灰心,可是也只能盡人事看天意。她失望的抬頭看著吳洛宸,發現他身邊的月美人笑得很開心,就像齊濃兒知道婧貴妃「流產」時一樣快樂,重新嗑了頭後,也不說話,等著吳洛宸發話。

    吳洛宸說完這話,又不出聲了。阮依依跪得膝蓋發麻時,他才又冒了一句:「你求朕為你辦事,你又能為朕辦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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