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女名無憂 文 / 郁小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氣氛也越加的緊張。
冷夜心急促的喘息，胸腔內最後一絲空氣也被抽乾，她已然力竭，臉色也變為灰白。浣紗守在她的身邊，不住的給她加油鼓勁，眼神中儘是焦急。
緊咬著唇握著拳，她腦海中唯一的念頭便是生下這個孩子，為了自己，更為了心中牽掛的那個人。
「深吸氣，姑娘，再深吸氣——」浣紗不住的喊著，額頭儘是細密的汗水。
擦了把汗，她又用衣袖替冷夜心擦去額頭的喊，急聲道：「姑娘，快了，快生出來了——」
冷夜心努力的抽著身體內最後一絲力氣，面色泛起一絲不正常的紅暈，一聲痛苦的嘶吼之後，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響徹了整個房間。
「生了，生了——」浣紗驚喜的低呼，剪斷臍帶，抱起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嬰孩。
冷夜心努力的揚起頭，想要看孩子一眼，視線卻越來越模糊，感覺體內最後一絲知覺也漸漸流失。在聽得浣紗驚喜的一聲是女兒之後，她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只是沉睡中的她，嘴角不自覺多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屋外，芥颻也不由得鬆了口氣，緊蹙的眉頭也鬆開了，整個雲煙海閣也露出了八個月來第一次的陽光，和風如煦，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甜甜的味道。
金鳳在空中飛舞盤旋，口中不時的發出清越動聽的鳴叫聲，顯然也是為了冷夜心高興。
而冷夜心這一睡便是整整一日，到第二日傍晚時分才醒了過來。睜開眼，她彷彿剛從死亡邊緣逃回來，整個身體都快散架了一般的疼，一股深深的無力感從體內傳出。
就在這時候，浣紗推門而入，見她醒了，驚喜一笑：「姑娘，您醒了。」說罷，她上前替冷夜心蓋好被子，笑著道：「姑娘是在擔心孩子嗎？您別擔心，孩子很好，是個漂亮的女兒，主上親自照顧著呢。」
冷夜心原本想要詢問的話嚥了回去，感激的看了一眼浣紗，點了點頭。
她現在的確是沒力氣說話，身體都被抽乾了，就連呼吸都十分費力。浣紗自然是知道她的情況，拿出一粒丹藥餵她服下，笑著道：「這是主上讓奴婢給姑娘的元氣丹，服過之後您就能恢復體力的。」
冷夜心再次點頭，嚥下丹藥之後，也沒心思閉目休息，待得藥力發揮了許多，身體逐漸恢復了些許力氣後，便掙扎著起身，浣紗連忙去攙扶她。
「給我找一套乾淨的衣裳吧，我想去看看孩子。」冷夜心沒有讓浣紗將孩子抱來，反而選擇自己去看，這其中自然有另一層意思，只是她未明說而已。
浣紗本想勸她再多休息一會，可是看到冷夜心堅決的眼神時，到嘴的話嚥了下去。
她給冷夜心找了一套粉白色的衣裙換上，給她蒼白的面容添了幾分紅潤。而後，便產攙扶著冷夜心出了房間。
當久違的陽光落在身上時，冷夜心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長久以來壓在心頭的陰霾似乎也散去了不少，她的身子也輕快了不少。
閣樓外，煙霧消散了不少，大片曼陀羅花隨風搖曳，但是那顏色卻是比之前看到的更加暗沉。冷夜心腳步頓了頓，剛生出不久的輕塊感也悄然散去，換上了一絲沉重。
因為她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許久不見，芥颻好像瘦了許多，那一頭白髮垂散在腦後，隨著微風微微搖擺，那一刻，冷夜心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浣紗攙扶著她上前，恭敬道：「主上，姑娘來了。」
芥颻轉過身來，頗為詫異的看了冷夜心一眼，手中抱著襁褓，微微一笑道：「怎麼不多休息休息，你身體還弱，不該起身的。」
口中雖這樣說著，他卻是上前幾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將懷中的襁褓遞到她的面前，眼中充滿了柔和與憐惜：「很像你，對不對？」
冷夜心的注意力轉到了孩子的身上，而她也正睜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著冷夜心，眸子裡滿是好奇和歡喜。冷夜心的心在那一瞬融化了，嘴角也不自覺的牽動了弧度。
「我的孩子。」她呢喃低語，伸手將孩子接了過來，緊緊擁在懷中。
她的身體還虛著，就連站立都需要浣紗攙扶，可是抱著孩子的手卻格外堅定，那是她的珍寶，是她會用一輩子去愛護的珍寶。
靜靜的看著孩子的眉眼，依稀能看到洛寒胤的影子，冷夜心的鼻頭酸了，她微笑著哽咽道：「眉眼像他，唇角與下巴像我。」
說到這裡，她笑容擴大了幾分：「真的很漂亮。」
孩子似乎能聽懂她的話，也跟著笑了起來，發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那聲音幾乎能融化世間的一切。孩子的眼睛是最純真美好的，冷夜心看著她時，就彷彿看到了整個世間所有的美好，心中的傷痛也消減了許多。
只是，遺憾的是，洛寒胤並不知道自己有如此可愛的女兒，以後，能陪伴著女兒的人，只有她了吧。
想到這裡，她的笑容變得苦澀了幾分。
芥颻見她如此，微微歎了口氣，輕聲道：「孩子還未起名，你可想好名字了？」
冷夜心一怔，而後回過神來，思索了一陣後，撫摸著孩子柔滑的臉蛋道：「無憂，洛無憂。希望她一生一世都可以快樂無憂，不要像我這般——」
無憂！洛無憂！
芥颻深深看了冷夜心一眼，而後笑著道：「好名字，無憂，靜心無掛則無憂！希望雲煙海閣能給無憂一個真正無憂的未來。」
冷夜心點點頭，這才抬頭看向芥颻，這一看，她不禁微微一愣。
適才，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孩子的身上，並未去注意到芥颻的變化，這時候才發現，如今的芥颻遠不是不從那般模樣，從前的他風華絕代就宛若一朵盛放的曼陀羅，傾城絕艷到了極致。
而如今的他，仍是那絕美的容顏，可是卻帶著一股沉沉的暮氣。就宛若垂老之人，即將邁入墳墓。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柄利刃穿透了冷夜心的胸口。
她有些呼吸困難，半晌說不出話來。
芥颻知道她在想什麼，洒然一笑，淡淡道：「人固有一死，我活的夠久了，如今還能看到小無憂的出生，我已經很滿足了。」
冷夜心並未因為這句話而釋然，反而越加沉重。
她對芥颻的歉疚就像是一座山一般壓在心頭，始終無法放下。芥颻雖然笑著，可是她依然能看出他笑容背後隱藏的落寞。
抿了抿唇，冷夜心看著芥颻，認真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表現得這麼灑脫，你明知道——」
「玉兒。」這是芥颻位數不多的直呼這個名字，每當叫出這個名字的時候，芥颻的眸中都會劃過一抹柔情，他專注的看著冷夜心，柔聲道：「我的時間不多了，不過我很開心。」
「因為，在最後的時間，還有你在我的身邊。」
「就好像回到了最初的那段日子，無憂無慮。」說到無憂二字時，他笑著摸了摸無憂的額頭，小傢伙吃吃的笑了起來，紛嫩的小手在半空中虛抓著，可愛的很。
芥颻很喜歡無憂，又從冷夜心的手中將孩子接了過去，笑著道：「若是希望我在最後的日子過的快樂些，不如多讓無憂陪陪我，可好？」
這個並不算要求的要求，冷夜心自然不會拒絕，紅著眼眶點了頭。
她能給芥颻的不多，他卻將自己的一切都給了她。冷夜心無以回報，自然不會拒絕他任何的要求。看著抱著無憂逗樂的芥颻，嘴角艱難的扯出了弧度。
浣紗一直靜靜的看著這一幕，不知不解已經淚水決堤，可是她沒有哭出聲來，沒有破壞這難得的寧靜。因為無憂的出現，冷夜心的日子突然變的開朗起來。
每日，只要能看到無憂的笑臉，她就充滿了希望，好像什麼都不再懼怕了一般。
只是，漸漸的，芥颻的身體越來越差，臉色也越來越難看，每每看著他抱著無憂在漸漸枯萎的花海中笑著的燦爛模樣時，冷夜心便怔怔的立在一旁出神。
有時候，她能清晰的感覺到芥颻的生命力在流逝，她的心便忍不住跟著顫動。每當看到曼陀羅花枯萎時，她都會鬼使神差的將花瓣收斂起來，好像這樣做能留住芥颻的生命一般。
她默默的做著，芥颻便默默的看著，他總是在背對著她的方向露出陰鬱，卻在面對她是笑的燦爛。冷夜心知道，他這是為了安她的心。
可是，不管怎麼逃避，該來的始終都會來的。
漸漸的，芥颻不再出現在花海中，就連無憂也回到了冷夜心的身邊。雲煙海閣的煙霧越來越濃，翻滾的越來越劇烈，大片的曼陀羅花快速凋謝，落了遍地殘紅。
冷夜心抱著無憂立在窗前，看著窗外變幻的風景，眼淚不止不住的往下落。
浣紗紅著眼睛從屋外走入：「姑娘，主上——想見見您和無憂小姐。」
冷夜心快速抹了抹淚，點了點頭，低頭看著無憂，她仍然純真的笑著，彷彿什麼都沒改變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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