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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一回 回門 文 / 瑾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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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鑒於下午被收拾得太慘,容湛不但晚膳沒回正房來與君璃一起用,亦連覺也沒回正房來睡,而是歇了在迎暉院他的小書房裡,——本來他是想去東跨院那邊歇在哪個通房屋裡,一來讓軟玉溫香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身心,二來也是最重要的,便是給君璃沒臉,讓闔府上下都知道他在新婚第二夜便去了通房屋裡,好小小的報一報下午之仇的。

    但念頭才一閃過,下面昨夜被君璃踹中的地方便像是聽到了他的心聲似的,隱隱作痛起來,他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果真去了通房那裡,下面痛還是次要的,怕就怕到時候他有了心理陰影,不能成事了,那才真是沒臉再活在這世上了,還是待將養個幾日後,再去通房那裡罷。

    君璃一點也不在乎容湛回不回來吃飯又回不回來睡覺,事實上,她巴不得他一直都別回來,不過當著菊香秀巧等人的面兒,還是得表現出一副失落和委屈的樣子來,看在菊香秀巧眼裡,不由又暗暗譴責起容湛來,下午明明是大爺的不是更多一些,且也關起門來給大奶奶賠過不是了,怎麼這會子還這樣給大奶奶沒臉?

    一直做出失落和委屈的樣子還是很累人的,是以君璃很快便打發了菊香秀巧等人,只留了晴雪三個在跟前兒服侍,待菊香秀巧等人離開後,方鬆懈下來,笑道:「今晚上可好,總算可以一個人睡大床,想怎麼滾來滾去,就怎麼滾來滾去了。」

    晴雪聞言,沉默了片刻,皺眉道:「可今兒好歹才新婚第二夜呢,大爺便歇去了書房,傳了出去,旁人會怎麼說小姐?橫豎下午小姐也是佔盡上風的,怎麼也不說讓大爺答應好歹新婚前三夜歇在新房,之後在各過各的不遲?」

    既然這門親事擺脫不得,小姐還得在寧平侯府待下去,晴雪自然就得往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上去想,就算小姐不待見大爺,從沒想過要跟他過日子,可旁人不知道啊,旁人只會瞧見大爺新婚第二夜便歇去了書房,可見究竟有多不待見小姐這位新媳婦,以後小姐哪還有什麼體面可言?小姐主動不要這體面和大爺不給小姐這個體面,兩者之間的差別可大了去了!

    君璃狡黠一笑,道:「旁人說什麼與咱們什麼相干,咱們只過自己的日子便是,況經過了白日之事後,旁人便是要說什麼,必定也會先說渣男的不是,至多不過說我一句可憐,不得夫婿的心罷了,什麼大不了的?」那樣她就更有理由關起門來過自己的小日子,連與寧平侯府其他人虛與委蛇都省了娛樂圈養成記全文閱讀。

    「話雖如此,可……」晴雪還待再說,她家小姐不想與大爺過日子是一回事,讓旁人以為是大爺與她家小姐不想過日子就是另一回事了。

    君璃已逕自打斷了她:「好了,此事我自有主張,你就別擔心了。」看向鎖兒,「對了,白日裡我讓你打聽的事情怎麼樣了,有眉目了嗎?」

    鎖兒見問,點點頭:「回小姐,奴婢已打聽到了。說是當年太夫人曾生過一場大病,大夫人為了照顧她,不慎落了腹中已有三個多月的胎,之後更是因此而傷了身子,足足調養了七八年,才又有了二小姐,為此太夫人一直覺得有些個愧對大夫人,是以才會那般喜歡大夫人,抬舉大夫人的,還時常對侯爺耳提面命,說大夫人如此孝順賢惠,讓侯爺一定要善待大夫人。」

    原來還有這樣一層緣故……君璃恍然,隨即暗忖道,也不知當年大楊氏真是無意落的胎,還是有意使的苦肉計?本來這樣的招數實在算不上有多高明,但架不住其有用,太夫人可不就因此而對大楊氏另眼相看,連帶寧平侯也因此而與大楊氏夫妻恩愛了二十年嗎?

    君璃昨晚上沒睡好,下午又因收拾容湛沒睡成午覺,早困得不行了,問清楚大楊氏之所以在侯府屹立不倒的原因後,便覺睡意襲來,支撐不住了,於是草草梳洗了一番,便睡下了,又因不像昨晚上有渣男在身旁,既噁心還得保持警惕以致一整夜都迷迷糊糊的,端的是一夜好睡。

    是日,是三朝回門的日子,想著待會兒回去後便能見到君玨了,君璃自起床後心情便很不錯,也有意打扮得很鮮亮,上著大紅繡金線牡丹花的小襖,下著象牙白滿繡二色金線蝴蝶的裙子,襯得一張臉白裡透紅;頭髮綰做墮馬髻,戴了蝴蝶展翅玉步搖,一側垂了紅色的珊瑚垂珠,稍一動便一搖一晃的,既喜慶又不失靈動。

    想著昨日渣男才被收拾了,今日必不敢再惹自己,不配合自己回門,是以君璃妝扮好後,還很好心的命人將渣男的早飯一併擺上了,才使了秀巧與鎖兒一道,去小書房請渣男。

    不想去時是兩個人,回來時卻只鎖兒一人,速度還很快,一回來便一臉難看的向君璃道:「回小姐,大爺說讓您自個兒去請他,還要就昨日之事賠禮道歉,否則,是絕不會陪您回門的!」

    想起方才大爺那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鎖兒這會兒都還覺得牙癢癢,本來她也不會這麼快便回來的,秀巧一聽說大爺不肯陪君璃回門,只差沒當場哭出來,好說歹說求她與其將事情告訴大奶奶,讓大奶奶又難過去,還不如留下來與她一塊兒勸得大爺回心轉意。她想著今兒個好歹是自家小姐回門的日子,在寧平侯府丟臉也就罷了,無論如何不能將臉再丟回君府去,是以便應了秀巧,留下與她一塊兒勸大爺。

    豈料大爺卻趾高氣昂道:「讓那個潑婦自己來請爺,就昨日之事向爺賠禮道歉,否則,休想爺陪她回門,只等著丟臉丟回她娘家去!」

    直把鎖兒當場氣了個半死,撇下秀巧便急匆匆回來了。

    鎖兒話音剛落,晴雪與墜兒已是氣得滿臉通紅,晴雪因憤憤說道:「新婚第二夜便歇去小書房也就罷了,竟連小姐回門時也不陪同,大爺究竟想怎麼樣?他若真不滿意這門親事,大可去說動太夫人和侯爺讓他休妻,這般給新婚妻子沒臉,難道說出去他就很光彩麼?」

    墜兒也忿然道:「不是說至少明面上的體面要給小姐嗎,這算什麼意思?」

    相較於幾個丫頭的憤然,君璃倒是很淡定,半句生氣憤然的話沒說不說,還好以整暇的吃了兩隻水晶蝦餃和三隻蟹肉燒賣,並一碗荷葉珍珠糯米粥,才慢條斯理的站起身來,道:「既然大爺不願意陪我回門,那咱們自己回門便是,橫豎又不是找不到回去的路,至多到時候說一句大爺身體不適,起不來床便是。」

    她倒要看看,渣男真敢不陪她回門,寧平侯會不會打折他的臉,大楊氏那裡又會是什麼反應,還有君老頭兒那裡,本來君氏族裡就有人說他不該結這門親事,如今渣男又連她回門都不陪同,到時候看君老頭兒有何話說大唐第一莊最新章節。

    渣男以為這樣就可以威脅到她,讓她去他面前做小伏低,簡直打錯了主意,——不過渣男昨兒個才被收拾得那麼慘,今兒個便又不識好歹的惹起她來,且走著瞧,這一次她不將他收拾得哭爹喊娘,將腸子都悔青,她就不姓君!

    容湛在小書房左等右等,一直等到辰末酉初,都未等到君璃過來向自己賠禮道歉,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不由有些坐不住了,暗想那個潑婦倒挺沉得住氣的,這都過去大半個時辰了,竟還沒過來求自己;不過想到今兒個主動權可掌握在自己手上,且自己跟前兒又不是沒人服侍,完全不必怕潑婦又指使她那幾個婆子對他下黑手,心裡的底氣便又變得足足的。

    彼時秀巧還在小心翼翼的勸著容湛:「大爺,就算您再生大奶奶的氣,這三朝回門到底是大事,您不如先把今日對付過去了,回頭再來跟大奶奶慢慢兒的計較也不遲啊,何必非要選在今日呢,這要是傳到侯爺耳朵裡……」

    話沒說完,被容湛使去打探消息的小丫頭子氣喘吁吁跑了進來,連禮都來不及與容湛行,便哭喪著臉道:「大爺,大奶奶領著人自個兒回門了,只怕這會子已經在二門外上了車了!」

    小丫頭子此話一出,容湛與秀巧都是大驚失色。

    容湛不由失聲叫道:「你說什麼?她竟領著人自個兒回門了?你會不會眼花看錯了?」

    小丫頭子苦著臉道:「奴婢親眼看見大奶奶帶著幾位陪嫁來的姐姐出的門,親耳聽見大奶奶說的大爺既不能陪她回去,她便自己回去便是,管保不會看錯聽錯。」

    容湛霎時石化了,片刻方後知後覺的想到,完蛋了,昨兒個只是敬茶遲了,就被自家老子一頓好罵,今兒個若讓自家老子知道自己連嫡妻回門都不陪同,豈非真要打斷自己的腿了?還有那個潑婦也是,正常女人誰遇上這樣的事都會放下身段,梨花帶雨的到夫君面前做小伏低罷,怎麼那個女人竟半點也不與別的女人一樣,半點也不知何為溫柔又何為以柔克剛呢?他怎麼就那麼倒霉,攤上這樣一個女人?

    正不知所措,在心裡罵君璃也罵自己時,大楊氏聞訊心急火燎的趕了過來,「你這孩子,我原還以為你已成親了,便算是大人了,所以這幾日才少說了幾句,誰曾想就這麼幾日,竟生出這麼多事端來,先是為了兩個丫頭鬧著要休妻,如今又使性子不肯陪媳婦回門,昨兒個你們不是都已經和好了嗎,怎麼今兒個又鬧起來了?早知道你們竟這般和不來,當初我就真不該一力促成這門親事的,如今木已成舟,可叫我怎麼樣呢,既不能真任你休妻,丟了兩家的顏面,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成為一對怨偶,烏眼雞似的你恨不得吃了我我恨不能吃了你,就沒有一日消停日子過,這左也難右也難的,可叫我怎麼樣呢……」

    說著說著,忍不住哭了起來,一副為容湛操碎了心的慈母形象。

    對大楊氏這個繼母,容湛是真的敬重,真的當親生母親一般看待的,是以自來很聽大楊氏的話,這會子見大楊氏為了自己的事,當著滿屋子下人的面兒哭成這樣,不由又是悔又是愧,忙說道:「讓母親生氣傷心,為兒子操碎了心,都是兒子的不是,還請母親千萬保重身體,若是為了兒子的事氣壞了身子,兒子豈非萬死也難辭其咎了?」

    大楊氏今日穿了件石青色緙金瓜蝶紋褙子,頭髮梳成圓髻,想是因來得急,還未來得及插戴釵環,是以瞧著很是素淨清減的樣子,聽了容湛的話,哭得越發傷心了,哽咽道:「你還知道讓我保重身體呢,你既知讓我保重身體,如何又成日價的行些荒唐事來讓我生氣?說罷,今兒個又是因著什麼緣故,讓你竟連你媳婦回門都不肯陪她?若是她的不是,我作為姨母和婆母,自然會讓她與你賠不是,同樣的,若是你的不是,也須得向她賠不是才行。」

    「這個,這個……」容湛見問,一副吞吞吐吐的樣子,這個了半天,才道:「兒子只是捨不得滴翠與凝碧兩個罷了,說到底她們也服侍了我這麼幾年,又是母親賞下的,俗話說『打狗看主人』,那個潑婦也太不將母親和我放在眼裡了!」

    讓他告訴大楊氏他是為報復君璃昨兒下午對他實施暴力的事,他委實開不了那個口,就像昨兒菊香與秀巧偷偷所想的那樣,他一個大男人竟被媳婦打了,這也太丟臉了,他昨兒個一時激憤嚷嚷著君璃打了他也就罷了,這麼丟臉的事怎麼可能再來一次?說不得只能將事情再推到滴翠與凝碧兩個頭上了蘿莉人妻偵探社最新章節。

    再說大楊氏身為寧平侯府的當家主母,又懷著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迎暉院內又怎麼可能沒有幾個她的人?昨兒個君璃與容湛敬完茶回到迎暉院後發生了什麼事,又怎麼可能瞞得過她的耳目?自然早就知道了容湛極有可能挨了君璃打的事,君璃也並不若她表現出來的那般賢惠柔弱,——事實上,不止大楊氏早就知道了,整個寧平侯府的主子們就沒幾個人不知道的,如今都正等著看笑話兒呢!

    大楊氏之所以沒有昨兒個便趕過來,倒不僅僅只是為了等著看笑話兒,更重要的是,她瞭解容湛的性子,知道若沒有長輩的轄制,他只會將事情越鬧越大,心裡也只會越來越厭惡君璃,而她巴不得他們之間一輩子都水火不容,永遠過不到一塊兒去。

    那樣一來,容湛便遲遲不能有嫡子,於世子之位之爭上,越發減少競爭力不說,他們鬧得越僵,將來君璃若出個什麼事,旁人第一個便只會想到容湛頭上,想著會不會是他因厭因恨,忍不住害了君璃?到時候她不但可以將自己摘得乾乾淨淨,順帶還可以除去自己的心腹大患,簡直就是一石二鳥,妙不可言,是以昨兒個不但她自己裝聾作啞的沒有過來為君璃與容湛調節,亦連容太夫人和寧平侯那裡,她也特意吩咐了人不許透露一絲半點風聲到這府裡最大的人耳朵裡。

    卻沒想到,容湛與君璃竟如此能作,昨兒個鬧了一場也就罷了,今兒個竟還接著鬧,關起門來鬧也就罷了,竟還鬧到一個不肯陪新媳婦回門,一個倒也硬氣,竟自己帶了人坐了車回門的地步,這要傳了出去,寧平侯府的臉面要往哪裡擱?這可不是只關乎容湛一個人名聲的事,而是關乎整個寧平侯府名聲的事,且她這個做母親與做婆婆的也難辭其咎,畢竟昨兒個之事她還可以裝作不知道,今兒個之事她卻無論如何也裝不了,說不得只能咬著發癢的後槽牙,急急忙忙趕來了迎暉院。

    容湛的話一聽便是托辭,大楊氏又豈會看不出來?暗自冷哼道,一個風流成性,換女人比換衣服還要勤快的浪蕩子,多早晚變得這般情深意重了,她竟沒看出來!

    面上卻不表露出來,而是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道:「憑那兩個丫頭再好,到底只是丫頭,貓狗一般的玩意兒罷了,難道在你心中,竟還真能滅過正房奶奶的次序去?你素來是個心軟好性兒的,如今怎會變得如此輕重不分,必是那兩個丫頭挑唆的,她們就算是我賞與你的,這樣挑唆得爺們兒也正房奶奶之間不合的丫頭也不能留了,實話告訴你,就算昨兒個你媳婦沒有賣了她們,這會子我也必定賣了她們!你別不服氣,這樣的事擱哪家都是一樣的結果,怨不得你媳婦生氣。」

    說著漸漸放緩了語氣,「你雖不是我生的,到底做了二十年的母子,你的心情我能想來呢,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你念著那兩個丫頭這幾年伺候你的情誼也是人之常情,要不這樣,你今兒個先陪你媳婦回門,待過陣子你媳婦有了身孕後,我便借這個由頭再賞兩個好丫頭與你,就當是補滴翠和凝碧的缺,到時候你媳婦也不能有話說了,你道好不好?」

    這根本不是母親再賞不賞兩個丫頭給自己的問題……容湛暗自想著,這根本就是自己定要拿下那個潑婦,讓那個潑婦臣服在自己腳下,對著自己做小伏低的問題,最重要的是,一報昨日之仇的問題,只不過這個問題不好說出口罷了。

    原來昨日容湛逃離正房,躲到迎暉院內自己的小書房後,是越想先前之事便越氣,越想便越恨得咬牙切齒,想他容湛是什麼人,京城出了名的紈褲,由來只有他欺負人,還沒有人能欺負他的,誰曾想如今卻被一個女人並幾個粗老婆子給欺負成這樣,還得靠暫時求饒告罪才能脫困,這才真真是陰溝裡翻了船,傳了出去,他還要不要見人了?若是不以牙還牙的報復回去,讓那個女人給自己賠禮道歉,自此後都對自己做小伏低,簡直難消心頭之恨!

    於是左思右想,右思左想,到底讓他想到了明日乃三朝回門之日,依禮該由他陪君璃回娘家去拜望娘家雙親並其他長輩親朋們,所謂「在娘家爭婆家的臉,在婆家爭娘家的臉」,那個潑婦就算再潑,再不講道理,難道還能不顧及自己的親人們不成?若她不顧及娘家親人,也就不會嫁到寧平侯府,嫁給他了,只等明兒一早她派人來請他時,他便開出自己的條件,若她不親來請自己,不就昨日之事向自己賠禮道歉,就休想自己陪她回門勇闖天涯!

    卻不想,那個女人竟硬氣至廝,寧肯回娘家丟臉,寧肯婆家人娘家人都瞧她的笑話兒,依然不肯對他伏低做小,倒弄得他去攆她又不甘,不去攆她就怕他老子事後揍他,且心裡也不是真就不肯賠君璃回門,只不過是想借此拿捏她一下罷了,一時間竟不上不下的下不台來了,——他怎麼就這麼倒霉,攤上這樣一個女人?

    容湛還在左右為難,耳邊又傳來大楊氏的聲音:「……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倒是說話呀!你媳婦這會子只怕還在二門外呢,她畢竟前兒才過門,對咱們家的一應人事都不熟悉,不知道要安排車馬得先回過我,在我這裡領對牌,我已讓人拖住她了,你還是趕緊收拾好了,攆他去罷,省得真誤了事,你父親那裡又要打你,到時候便是我也不好護的!」

    一席話,說得容湛有了下台的台階,因暗想道,待會兒見了那個潑婦,她必定是要笑話兒自己沒骨氣的,自己便說自己是瞧在母親的面子上,才屈尊陪她走一趟的,讓她不要得意得太早,他們之間的賬以後還有得算。

    因順勢做出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來,道:「母親說了這麼多,為我操碎了心,我若再不去攆她,豈非太過不孝?罷罷罷,今兒我就瞧在母親的面子上,陪她走這一趟,不過這事兒還沒完,總要等她再給我賠過禮道過歉後,這事兒方能揭過去!」

    說得大楊氏暗自冷笑不已,在心裡不屑道,早看出你是個銀樣蠟槍頭,只會空說狠話,實則什麼都不敢真去做的繡花枕頭了,偏還要在這裡放狠話,有那個本事,就將自己的狠話真付諸於行動去!

    面上卻是一派欣慰,道:「你早這般想就對了,我也能少操好些心了!」說完一疊聲的命人服侍容湛梳洗更衣去,待他收拾完畢,又親自將他送至了三門外,叮囑了好些話後,方折回了自己所居的上房去。

    平媽媽方才並未隨大楊氏去迎暉院,而是留在了屋裡,一瞧得大楊氏回來,便忙迎了上來,又斟了一杯茶遞給大楊氏,方問道:「夫人,怎麼樣了,大爺肯去了嗎?」

    大楊氏擺手令眾伺候之人都退下後,方自得一笑,道:「我都親自去了,他又豈有不肯去的?」

    平媽媽笑著奉承道:「大爺自來最聽夫人的話,連侯爺尚且要靠後,有夫人出馬,還有什麼事兒是不能成的?」頓了一頓,又咋舌道:「不過這位新大奶奶可真做得出來,竟是不顧及夫家與婆家兩家的體面也就罷了,竟連自己的體面也能不顧!」

    大楊氏冷笑道:「她就是那樣一個混不吝的人,什麼混不吝的事做不出來?不過她與那個浪蕩子鬧得越僵,於咱們就越有利,若不是為了整個侯府的顏面,我巴不得那個浪蕩子真不陪她回門呢,又豈會去唾沫說干的勸那個浪蕩子?」

    平媽媽點頭道:「大爺在太夫人和侯爺心裡早已是不學無術,當不得大用的敗家子兒了,如今又來一個混不吝,善妒且不識大體的大奶奶,咱們三爺的世子之位越發十拿九穩了。」

    「如今說這話還太早,那個浪蕩子畢竟佔著嫡長的名分,且你三奶奶此番又未能一舉得男,」說得大楊氏皺起了眉頭,「你三奶奶也是,娘家姐妹們都是一個接一個的生兒子,偏她生不出兒子來,若她這胎生的是男孩兒,不必我說什麼,侯爺心中的秤也自會偏向你三爺,如今……」

    平媽媽聞言,忙勸道:「這世上多的是先開花後結果的人,三奶奶只要能生,總能生出兒子來的,橫豎大奶奶與大爺如今鬧得是水火不容,除了洞房那一夜,以後指不定都不會再在一塊兒了亦未可知,只要大奶奶生不出來,夫人又有什麼好擔心的?且瑛姐兒生得那般玉雪可愛,又是小一輩裡的嫡長女,便是侯爺與太夫人都另眼相看,將來自然也是個有大造化的,將來三奶奶再生了哥兒,瑛姐兒做姐姐的也能幫著照看照看,夫人想是不是這個理兒?」

    「你說得也有理御寶天師。」大楊氏容色稍霽,沉默了片刻,忽又低聲道:「對了,那個浪蕩子當他那個死鬼老娘嫁妝的賬可都做好了?雖說照他們兩口子如今的情形來看,短時間內是想不到這上頭的,但他畢竟已經成家了,算是成人了,我再把著他娘的嫁妝算怎麼一回事?也是時候提前預備起來,以防事到臨頭手忙腳亂了。」

    平媽媽忙道:「夫人放心,早做好了,管保沒有人能瞧出破綻來。」

    這邊廂大楊氏與平媽媽說著私話兒,那邊廂容湛緊趕慢趕,總算趕在君璃主僕一行走出寧平侯府的角門之前,趕上了君璃的馬車。

    容湛氣喘吁吁的爬上馬車,想起方才在車下時眾跟車之人看向自己明顯與素日不同的目光,本就憋氣得不行,不想上車後,又見君璃正眼不看他,只顧坐了閉目養神,不由越發的下不來台,因有意拔高了聲音說道:「若不是母親親自過來勸我,若不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爺今兒個說什麼也不會陪你回門的,你不要太囂張!」

    既是說給君璃聽的,也是說給外面跟車的人聽的,好叫大家都知道,他可不是怕了君璃才攆上來的,完全是給大楊氏面子。

    君璃聞言,睜開眼睛冷笑道:「你不是挺硬氣的嗎,要是我,憑是誰去勸,我都不會聽,憑是誰的面子,我都不會給!」

    「你!」容湛被君璃輕蔑的語氣氣得半死,半晌方喘著粗氣道:「你以為我休不得你,你已坐穩了寧平侯府大奶奶的位子,我便奈何不了你了,後院裡沒有男人的寵愛,憑你有多硬氣,憑你嫁妝又有多豐厚,也休想翻天!」

    君璃又閉上了眼睛,連輕蔑的眼神都懶得給容湛一個了,「我要翻天做什麼?再說憑你一個不學無術,成日價只知吃喝嫖賭,一無是處的紈褲,也妄想翻天?您老可真是愛說笑!」

    「你、你、你,你不要太過分!」容湛氣得七竅生煙,只恨不能立時掐死了君璃,可一想到她那「四大金剛」就在離他一壁之隔的馬車之外,隨時都可以衝進馬車給他好看,這又不比家裡,這可是外頭,事情真鬧大了,沒臉的還不是他自己,說不得只能強忍下滿心的憤怒,恨恨扔下一句:「看在今兒個你是回門日的份兒上,我便不與你計較,下次可就沒這麼便宜了!」坐到了離君璃最遠的地方去。

    君璃不看容湛,也約莫能猜到他這會兒臉上是什麼表情,心裡又在想什麼,不由暗想道,就渣男這點智商,竟也能活到今日,雖然落下了一個壞得不能再壞的名聲,至少還留得命在,看來大楊氏還是手下留情了的,不然這會兒渣男墳頭上的草指不定有多高了!

    兩人一路無話的抵達君府,在門口下車時,正好碰上了寇家的馬車,——依例今日君家出嫁了的姑奶奶也該回來賀喜湊趣。

    彼時君璃正一腳踩在向媽媽擺在馬車前的腳凳上,準備下車,就見對面的馬車上寇沖先跳了下來,然後回頭對著君琳比了個扶她下車的手勢。

    君琳今日穿了玉色亮緞襖子,下系碧色暗花刺繡蝴蝶牡丹紋十二幅長裙,頭髮梳成雲髻,戴了珊瑚玉步搖,步搖頭首部位用鮮紅的珊瑚雕成了一朵牡丹花,牡丹花下垂著三縷顏色大小形狀均一模一樣的珍珠串,顯得十分漂亮婀娜。

    只可惜臉上並無半點笑意,對寇沖伸出的手也是視而不見,而是逕自將手伸向了另一旁的朝霞,以致寇沖當場冷了臉,冷哼一聲,忿忿的收回了手;朝霞則是一副欲言又止,很想勸君琳幾句的樣子,只可惜被君琳的眼神一掃,便什麼也不敢說了。

    君琳這些日子對寇沖依然不假辭色,寇衝去她屋裡時她愛理不理,去通房屋裡時也不見她著急,素日裡幾乎都是足不出戶,連去給寇夫人請安的時候都很少,就更別提像別的兒媳婦那樣立規矩了,只待在自己屋裡過自己的小日子,今日若非是想回來瞧君璃的笑話兒,她只怕還不肯出門。

    而寇沖雖屢屢在君琳那裡碰壁,一來君琳實在漂亮,且總是自己的正頭妻子,二來他父親還有求著寧平侯和君伯恭的時候,是以偶爾也願意做小伏低的去屈就君琳,就譬如方纔,只可惜君琳素來不給他面子,次數一多,他便是泥人也還有三分血性的,更何況他不是泥人代妾。

    因冷笑著正要拿話來刺君琳幾句,不想眼睛的餘光卻瞥見對面君璃下了車,若論相貌,自己這位大姨姐可比自家那個目無下塵的冰美人還要漂亮幾分,於是冷笑立刻變成自以為風度翩翩的微笑,上前抱拳給君璃見起禮來:「給大姨姐請安了!」

    君璃對寇沖沒有半分好感,哪怕正是因為他楊氏和君琳母女這陣子都過得不痛快,是以只淡淡點了個頭,道了一句:「三妹夫也安!」便扶了晴雪的手要往裡走。

    不想寇沖卻沒有自知之明,更不知避嫌,又趕著君璃笑道:「大姨姐不與我介紹一下大姐夫嗎?」說來他與容湛雖同為京城數得上號的紈褲,但因他父親官位太低,寇家家底太薄,他打不進真正世家勳貴子弟的圈子,是以即便寇父乃寧平侯的下屬,兩家也算頗有往來,他依然只聽過容湛的名,並不曾見過他本人,更談不上熟識。

    君璃半句話也不想與寇沖多說,省得待會兒楊氏又以為她勾引她的「乘龍快婿」,便只做沒聽見狀,繼續往前走去。

    冷不防卻聽得後面容湛說道:「三妹夫是嗎?幸會幸會。」與寇沖寒暄了幾句後,果然應了那句話「臭味相投」,便與寇沖相見恨晚起來,少時待君玨與君琪領著人奉命接出來時,二人已勾肩搭背,一副哥兒倆好的模樣了。

    看在君璃與君琳眼裡,倒是在心裡第一次有了共識,那便是王八與綠豆果然是絕配,只消一眼,已能看對眼兒!

    君玨接出來後,第一件事便是去打量君璃,見她面色紅潤,打扮得一派喜慶的樣子,至少表面上看起來還不錯,方在心裡稍稍鬆了一口氣,然後與君琪一道上前,大家彼此見了禮,方與君琪引著容湛與寇沖走在了前面。

    餘下君璃與君琳雖都不想與彼此一道走,但當著那麼多下人的面兒,也不好做得太明顯,只得被簇擁著,並排往君府內院走去。

    君璃想著以君琳恨自己的心,是必定不會先開口與自己說話的,那麼只要自己也不開口,那她們便可以相安無事的走進內院,卻不想才走出沒幾步,君琳竟出乎意料的先開了口:「聽說大姐姐與大姐夫夫妻相得,恩愛得緊哪,妹妹還沒恭喜大姐姐呢!」

    君琳本就深恨君璃,方才一下車又好巧不巧兒正好遇上她,一見寧平侯府的黑漆齊頭平頂馬車,她心裡已是不痛快,——本朝律例,只有三品以上官員並勳貴人家及其家眷才能坐黑漆齊頭平頂馬車,寇家的馬車單看外表倒也不差,可只要略微一懂行的人家便知道,兩輛馬車主人之間的差別有多大;

    誰知道隨即寇沖那個不爭氣的又對著君璃獻起慇勤來,簡直就是丟盡了她的臉,她一時忍不住,這才當著下人們的面兒,拿來刺起君璃來,雖然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小賤人自來都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自己又不若她那般不要臉面,萬一她待會兒說出什麼更難聽的話來,自己回還是不回呢?回罷,太有失風度,就與小賤人成一樣的人了,可不回罷,又如何能嚥下那口氣?

    果然就聽君璃道:「我們如何及得上三妹妹與妹夫那般恩愛呢?」

    卻僅只回了君琳這一句話便沒有再多說,倒弄得君琳一時間有些回不了神,以為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君璃了,但到底還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且與君璃實在無話可說,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便也沒有再說,與君璃一道被簇擁著,一路無話的抵達了君伯恭與楊氏所居的上房。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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