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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九四回第二次升堂 文 / 瑾瑜

    第二次再升堂,順天府尹待君伯恭和楊氏便遠不若上次那般客氣了,不但沒有再讓人抬太師椅來請二人坐,也不再稱君伯恭為『君大人』,而是改為了『君老爺』,話也說得頗不客氣,雖還不至於待其像待尋常的嫌疑犯被告那般不假辭色,卻也讓君伯恭氣得夠嗆,越發體會到了什麼叫做「牆倒眾人推」,什麼又叫做「世態炎涼,人情冷暖」。請使用訪問本站。舒睍蓴璩

    到了這個地步,君伯恭自是越發不肯承認事情與他有關,只一口咬死了不認識程三兒,是程三兒在污蔑他。

    程三兒是一早便知道自己此番是斷然活不成了的,兼之容湛開的價錢實在高,他便越發堅定了能多拖一個下水便多拖一個下水的念頭,況君伯恭與楊氏又不是真的無辜,於是也一口咬死了就是大楊氏與君伯恭楊氏買通的他,還說若青天大老爺不信,盡可即刻使人去拘了幾人的親信心腹們來嚴刑拷問,想來定會有所收穫。

    君伯恭與楊氏如何敢讓順天府尹的衙役真去將各自的親信拘了來拷問,萬一真問出什麼來,他們豈非就真要被坐實了買兇殺女的罪名了?可又找不到話來反駁程三兒的話,只得翻來覆去的繼續說不認識程三兒,是程三兒在污蔑他們,就好像說的次數多了,事情就真是這樣了一般。

    順天府尹可沒那個耐性聽他們吵嘴,便要使人即刻去拘君伯恭和楊氏的親信心腹來,君伯恭是被皇上下旨停了職,他的功名卻還在,仍打不得,楊氏身上的誥命朝廷也沒下旨虢了去,一樣打不得,可他們的下人卻是打得的,重刑之下,還怕他們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下君伯恭急了,也顧不得與楊氏早已是水火不容,殺雞抹脖的沖楊氏直使眼色,令其設法將事情都往死了的大楊氏身上推去,橫豎大楊氏已死,死無對證,還不是楊氏一張嘴想怎麼說就可以怎麼說?

    所幸楊氏雖恨毒了君伯恭,到底還沒忘記自己和自己的兒女們與君伯恭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趕在順天府尹扔下令簽前,大聲出聲改了口:「回大人,妾身有話要說。其實方才妾身說了假話,妾身先前雖與這程三兒素未謀面,但其實是聽說過這個人的,今年四月妾身有一次去拜會姐姐時,整好聽見她屋裡的下人來稟什麼『程家那三小子來了,夫人是這會子見還是改日再見?』妾身當時便順口問了姐姐一句,因姐姐素來與妾身親厚,便隱隱約約告訴了妾身一些事,只時間有些個久遠了,且姐姐畢竟沒有明說,妾身一時間便忘記了,如今方算是對上了景兒。妾身知情不報,的確有罪,還望大人從輕發落,只我家老爺對此卻是完全一無所知的,大人若是不信,只管去拘了他的親信心腹們來拷問,便可知妾身所言是真是假了。」

    楊氏到底是做了多年官夫人,一府當家主母的人,真安了心要說話,也是很會說很能說的,一番話說得君伯恭心下是滿意不已,在心裡暗道,楊氏雖一無是處,到底於這些事情上,是遠勝於自己那些個通房妾室的,不過寥寥數語,便將自己給摘了出去,也將她的罪名避重就輕的說成了是『知情不報』,若此番之事能善了,就且容她繼續做她的正室夫人罷。

    順天府尹聞言,一拍驚堂木,道:「楊氏,你說你四月聽大楊氏說起程三兒,如今不過才十月,不過短短半年時間而已,你便渾忘了,這話實在可疑。再者,你之前可不是這麼說的,你說你別說認識程三兒,連聽都沒聽說過世上有程三兒這號人,本府到底該聽你哪一句?你可得想清楚了,一旦查證你說假話做偽證,只會讓你罪加一等!」

    楊氏忙道:「回大人,妾身所言句句屬實,只之前妾身怕受牽連,所以一直不敢竟實情說出來罷了,大人若實在不信,大可即刻拘了妾身身邊服侍的人來拷問。」

    頓了頓,又道:「此番妾身的姐姐做出這樣的事來,害得那麼多無辜的百姓受傷乃至丟了性命,妾身也知道她罪無可赦,只她畢竟已經死了,殺人不過頭點地,想來以大人的仁慈寬厚,總不至於人都死了,還不放過她罷?這便涉及到一個賠償損失的問題,大人想必也已知道寧平侯府無情無義之事了,連個葬身之地都吝於給妾身的姐姐,想來自也不會出這筆銀子了,妾身自來與姐姐親厚,就算她犯了滔天大罪,一樣是妾身的姐姐,所以妾身便想著,這筆賠償的銀子,便由妾身替姐姐出了罷,一來算是為姐姐多少恕了點罪,二來,也多少可以撫慰一下那些受害者家屬們的失親之痛,未知大人意下如何?」

    楊氏說完,不待順天府尹有所反應,已看向君伯恭,紅著眼圈兒一臉悲天憫人的道:「此番犯事的畢竟只是妾身的姐姐,說來我們都是出嫁多年的人,早已是兩家人了,妾身原沒有立場替她出這筆銀子的,只妾身只得這一個姐姐,姐姐又自小與我親厚,我便沒有先問過老爺,便自己做了主張,還望老爺見諒,再不然,妾身多少還有幾個體己銀子,想來應該也夠了……」

    哼,老娘讓你寵著暖香那個賤人和她生的賤種,老娘先把銀子給你花光了,看你留什麼給那對賤人母子!

    君伯恭方纔還在滿意楊氏會說話,覺得在這一點上自己的那些個通房妾室捆一起也及不上她的一根手指頭,誰知道她立刻就給自己來了這麼大一個「驚喜」,真是讓他恨不能立馬掐死了她,——十多家苦主,一家就算只賠一千兩,也得一萬多兩,且那些個所謂原告一看就都是窮瘋了的,能白白放過眼下這個極有可能是他們這輩子撈一筆最好的機會?只怕一家沒個三五千兩的下不來,他要是有那麼多銀子,如今坐在尚書之位上的就該是他,早沒姓嚴的什麼事兒,今日也不會落到這般地步了!

    只當著順天府尹和公堂上這麼多人的面兒,這話君伯恭怎麼好說出口?心下雖已恨不能立馬掐死楊氏,面上還得也做出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沉痛點頭道:「這銀子怎麼好讓夫人一個人出,我與夫人夫妻一體,自然該由為夫的來出,只公中是個什麼情形夫人也知道,也不知道能不能湊棄這麼大一筆銀子,以後少不得要委屈夫人與幾個孩子了。」

    夫妻兩個心裡是怎麼想的,只有他們自己才知道,但看在順天府尹眼裡,臉色倒是緩和了幾分,道:「君老爺與君夫人能這麼想,自然再好不過。」

    眼看就要年底了,一年一度考核官員政績的時間也該到了,順天府尹方纔還在發愁,若君伯恭與楊氏一口咬死了不承認事情與他們有關,他固然可以說大楊氏已死,死無對證;但同樣的,他們也可以將一切都推到大楊氏身上去,到時候就算皇上如今不待見君伯恭,他也不可能就這樣直接定了他的罪,此案便只能一直僵持著,無法做最終的判決,那於他的年終考核無疑將是極為不利的。

    再者,君伯恭如今是失了勢,但他畢竟是兩榜進士出身,論真本事當還是有幾分的,且又豈能沒有幾個要好的同年同窗什麼的?風水輪流轉,萬一哪日風雲突變,他交了好運又起復了呢,在官場上混,歷來都講究一個「凡事留一線,日後好相見」,他既不能一舉整死了君伯恭,就得提早為自己留點餘地才好。

    如今好了,君伯恭與楊氏願意出銀子賠償死傷者的家屬們,只要能消了苦主們的氣,讓苦主們滿意,主動撤回狀子,想來此案便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政績考核時,他也能繼續得一個「優」字了。

    當下計議已定,順天府尹便一拍驚堂木,問那些苦主們道:「方纔君老爺與君夫人的話你們也聽見了,你們願不願意接受他們的賠償?」

    十二家原告的家境雖有好有壞,但總體來說,都不算寬裕,而容湛的人去聯絡他們時,更多打的是悲情牌,銀子卻沒給他們多少,所以聞得順天府尹的話,那幾家只是傷了人,並沒有死人的原告臉上便多少有了幾分動搖之色,其中一個還叫道:「那就要看願意給我等多少賠償了!」

    順天府尹便拿眼看君伯恭與楊氏。

    楊氏忙做低眉順眼狀,意思是都聽君伯恭的,君伯恭氣得又想掐死她了,好歹強忍住了,向順天府尹道:「先前我一年俸祿再加上冰敬炭敬一共有多少,魏大人想必是再清楚不過的,舍下祖上又非什麼大富大貴之家,所以傷者家屬最多只能賠六百兩,死者家屬最多能賠一千二百兩,就這樣,我回去後也得立刻派管家賣房子賣田地去,還望魏大人明鑒!」

    順天府尹在心裡默了默,傷者家屬六百兩,死者家屬一千二百兩,對於大富大貴之家來說當然算不得什麼,但對尋常百姓人家來說,已是一筆不小的財富,想來應當能讓那些原告們滿意了?

    果然就聽得方纔那個說話的原告又叫道:「六百兩也太少了,不說賠一千兩,少說也該賠個八百兩罷?這都快半年了,我爹還在炕上躺著下不來地呢,大夫說了,就算養好了,以後也做不了重活兒了,只能好生將養著,我爹如今還不到五十歲,總還得活個二三十年的,難道這二三十年,他二百兩銀子都掙不來了?就更別說他的一應吃穿用度和看大夫的花銷了,這一進一出的,銀子海了去了,不行,少說也得八百兩,少一兩都不成!」

    這人發了話,旁邊另幾個家裡也只是傷了人,並沒有死人的也都紛紛附和道:「是啊,我娘(我媳婦兒)至今傷都還沒好呢,且不說以後不能做活兒了,就眼下看大夫的銀子已是一筆不小的花銷,少說也得八百兩銀子才成!」

    另幾個死者家屬見狀,原本他們都以為家人的死是天災,便是再悲傷再難過,也只能受著,隨著時間的推移,那悲傷與難過本已漸漸淡了,誰知

    道忽然間天災變成了**,眼見他們還能有銀子可拿,那僅剩的幾分悲傷與難過也都不那麼重要的,有兩個也跟著叫道:「我兒子才四歲呢,就那樣死了,我家九代單傳,好容易有了這根獨苗苗,嗚嗚嗚……不行,一千二百兩說什麼也不行,少說也得一千五百,不,少說也得兩千兩才行!」

    「對,少說也得兩千兩!」

    「我們這些人的人命是不若你們這些達官貴人的值錢,可再怎麼不值錢,難道連兩千兩也不值了?」

    惟獨那家老夫老妻帶著兒媳與遺腹孫子,誰知道最後連孫子也死了的苦主悲憤的喊道:「你們別以為有幾個臭錢就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孫子的命是無價的,別說兩千兩,就是兩萬兩,二十萬兩,我們也絕不放過那害我孫子的人,我只要兇手與幕後主使殺人償命,血債血償!」

    程三兒見勢不對,忙也大聲叫道:「青天大老爺,明明小的就是受人指使,若是大老爺不定那真正兇手的罪,小的一千個不服,一萬個不服,小的也要往上告,總不能讓小的一個人丟了性命,那幕後主使卻除了損失點銀子,什麼事兒也沒有,仍然當他的老爺夫人,金奴銀婢的使著,穿金裹銀的受用著!」

    公堂之上一時間亂成了一鍋粥。

    順天府尹忙一拍驚堂木:「肅靜,肅靜!」

    兩旁的衙役忙也將手中的長棍在地上快速拄動起來,嘴裡拖長了聲音喊著:「威——武——」

    待所有人漸次安靜下來後,順天府尹才威嚴的問那失了孫子的苦主:「那依你說,該當如何?」

    那苦主悲憤道:「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自然是即刻拘了幕後主使身邊服侍的人來嚴刑拷問,重刑之下,必能有所收穫!」

    此人做過一段時間的私塾教書先生,腹中也是有些墨水的,只一直不曾得中功名罷了,便把希望寄托到了兒子身上,誰知道兒子年輕輕死了,如今孫子又死於非命,早覺得活著還不如死了,如今好容易有了為孫子報仇的機會,自然不肯輕易放過。

    他的話音剛落,程三兒忙也叫道:「是啊大老爺,您只需即刻拘了人來,自然什麼都知道了。」

    今日跟上次一樣,站在公堂外看熱鬧的人是裡三層外三層,將個公堂的大門堵了個水洩不通,聞得那苦主與程三兒的話,其中就有唯恐天下不亂的人也跟著叫道:「是啊,將人拘了來一頓板子下去,還怕不招不成?」

    弄得民眾們都跟著附和:「是啊大人,這便拿人去罷……」、「我最喜歡瞧人被打板子了……」、「這些當官的,官官相護,不把我們老百姓當人看,我倒要看看,這麼多雙眼睛都看著,府尹大人還敢不敢徇私……」

    眼見自己就要犯眾怒了,順天府尹不敢再想著什麼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得下令:「來人,即刻去拘了君老爺與君夫人親信服侍的人來,本府要親自問話!」然後扔了令簽。

    「是,大人。」便有兩名衙役領命而去。

    餘下君伯恭與楊氏看著那兩名衙役眨眼便沒了蹤影,君伯恭心裡雖惱怒,倒是多少鬆了一口氣,當初他與大楊氏達成協議時,除了大楊氏,便是連楊氏都不知情,就更不必說他身邊服侍的那些人了,便是順天府的衙役真拘了他們來,料想也問不出什麼來,不然他也不會非要將事情交給大楊氏去做了,就是防著有今日;實在不行了,他不還可以效仿他那位好連襟,將楊氏也掃地出門,摘乾淨自家嗎?

    楊氏就要慌張得多了,她有什麼事向來都是不避榮媽媽並陳進財家的周百山家的幾個心腹的,她們幾個的忠心在板子面前,誰知道還能保持多久?

    衙役的動作很快,不過半個時辰,就將君伯恭的幾個長隨並榮媽媽幾個拿了回來。

    順天府尹先循例問了話,見所有人都矢口否認說不知道有這事兒,便下令每人先打二十板子,將人都打得皮開肉綻後再問,君伯恭的幾個長隨依然是不知道,畢竟他們的確不知道,想招都無從招起;陳進財家的與周百山家的卻有些招架不住了,聽得順天府尹又下令要打她們的板子,便忍不住淒厲的叫起來:「求大人別打了,小的們招,小的們招便是……」

    差點兒沒氣得楊氏直接上前殺了二人,心裡急得幾乎要冒火了。

    萬幸千鈞一髮之際,同樣被打得奄奄一息的榮媽媽開了口:「大人,小的也招,其實那些事,都是小的背著我們家夫人求姨夫人做的,與我家夫人無關,與我家老爺就更沒

    有關係了……」

    ------題外話------

    開始準備年貨,洗家裡一切該洗的加打掃衛生了,這樣的日子,真心不好過,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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