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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82章 待度 文 / 無風自飛

    雖不知到底姥娘和蕭泓之間到底是達成了什麼交易,但曼雲敢保證,蕭睿等人肯定都沒提前知曉蕭泓的作為。

    單看蕭潭從得信之後偶見到她如同刷著黑漆似的棺材臉,就可一葉知了寒秋。

    而到現今已將出發洛京,徐夫人攏了媳婦們安排事情,講到對六房的安排時,也不免在人面前先暗刺了蕭泓就手將燕地大方地送了妻子的外祖家。

    從烏梁海回來,周曼雲沒再和婆婆單獨相處過。心知肚明的徐夫人也在防她,每次的召見都會明裡環著一堆兒媳,暗裡再有著一幫子暗衛。

    在旁人眼中看來,婆媳關係變得冷淡的錯處大多還是曼雲身上,若不是她不懂事地離家跟著蕭泓北上,又藉著娘家撐腰拿喬也不會遭到了徐夫人的敲打。

    曼雲偶爾也會想,若是蕭泓索性就是暖蓮院中某個無名姬妾甚或是外室生下的庶生子更好,她還能直接挑撥丈夫別去理會了嫡母,能躲多遠躲多遠。只可惜,這一切,不過只能想想過過癮。

    即成的事實已然如此,又能如何?

    周曼雲只能裝聾作啞充著傻子,對任何過耳的冷言冷語都付之一笑。

    「小六在幽州公務繁忙,身邊又沒有體己人照顧……若是泓兒能納個幽州貴女作妾也是好的,只可惜……」,徐夫人惋惜歎著氣,目光帶著輕怨流轉在曼雲的身上,欲言又止地像是受足了媳婦委屈。

    收妾納婢,在蕭家實屬稀鬆平常。由蕭澤打頭起到年前剛成親的蕭渝,都在享著齊人之福。而幾年前,景國公曾親自許了媳婦們,各房添丁無論嫡庶有一個算一個皆得重賞。如此算後院的女子和她們生下的庶子女同是自個兒房裡填加的財產,所以大部分妯娌都還是覺著曼雲的固執了。

    身為長嫂的秦氏,好心地輕拽了下曼雲,讓她上前應承說上兩句好的。

    周曼雲靦腆一笑,卻是身不搖。腳不動。

    「算了!」,徐夫人嗔惱地歎了口氣,道:「小六媳婦,這一次你也得隨為娘進京,不方便。不如娘這就派人將金荷與玉婉給小六送到幽州去!」,金荷、玉婉正是前番徐夫人賜了,蕭泓還沒來得及享用就撂下的美人。

    「母親!不如媳婦親去幽州服侍夫君好了!」,反正早做實了是不要臉皮的妒婦,周曼雲索性大咧咧地在眾妯娌面前直吼了出來。

    「曼雲,你且放心!」。徐夫人溫雅地笑言道。「你不願那些賤婢在你之前為泓兒生下庶子。娘明白。在送她們去幽州之前,你自可隨心給她們灌了湯藥。」

    隨我心意灌藥,是一時還是永久?只要是蕭泓日後無子,是不是橫豎都是媳婦嫉妒惹出的禍事?

    曼雲心中不禁嗤嗤冷笑。她現在很是奇怪徐夫人的態度。看著這位婆婆的架式不是不讓她生子,而是根本就不想讓蕭泓有子似的。

    「曼雲,你也別盡想著私下自行跑去幽州。為娘早已跟你講過好些次了,若是你在路上走岔了,說不準會讓小六誤會的。」

    這話真是強調過很多次的,或更確切的說是威脅過很多次。若是私下敢走就算了你這媳婦跟人私奔。

    這一點,不獨曼雲,在座的所有妯娌都聽得懂。有好心的,還曾在私下開口勸過曼雲。不如靜待蕭泓差人來接。畢竟這年頭女人出門總要有了光明正大的由頭,特別是當人媳婦的更要謹慎。

    就上一次,曼雲回程若不是有個帶兵解救雲州城危急的由頭,說不準徐夫人都直接算她是和表哥杜歡私奔一路了。

    杜歡在過年前已離了雲州,那時說是會盡快去催催蕭泓對她這個關禁閉的妻子搭搭援手。但這個盡快也拖足了三個月。

    不過,總算是到了。心中有數的曼雲不急,只對著上位的婆婆盈盈下拜,幾句翻來覆去的話隨著梨花淚在嘴裡倒著,暗等著從外將要進來的通傳聲。

    果然,在曼雲唱戲文似的委屈相求才行到一半,外院裡蕭潭遞進了消息。

    蕭泓從幽州差盧鷂子帶來了親筆手書。說是他因戰負傷,沉痾積重,求懇母親允了媳婦曼雲北上侍疾。

    梨花雨忽現滂沱,周曼雲就勢俯在地上,香肩悲切地隨著泣聲輕輕顫抖,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其實,曼雲昨晚就偷偷見過了潛進城的盧大叔,讓他掐著點當著眾妯娌的面送進信,純是故意地要在眾人面前討到個滿意的結果。

    「蕭泓要你去……你就去吧!」,徐夫人的歎氣聲盡露著對自家兒子恨鐵不成鋼的怨氣。

    北上幽州的簡易車隊比去洛京的大批人馬早出發了兩天,雖然還得饒上了那兩個被硬塞進來的女人,但曼雲還是暗藏著滿心怒放的花朵,踏上了行程。

    若不是有蕭泓信中提到的侍疾之事壓著,她簡直就要縱馬大笑地穿街過巷。

    四月初一,車隊到達了雲州邊境的興縣。

    「興縣居瀾山的永介寺風景獨特,每逢朔望月起時敲響的瀾山晚鐘更是一絕。今日正是朔日,六奶奶既然已到了還是去看看得好!」,一路打著前哨的盧鷂子在前頭跟個當地山民打扮的壯漢交頭接耳說了小半會兒話,調轉馬頭很是嚴肅地回報了周曼雲。

    日已將近黃昏,此時上山總不成就要住進和尚廟裡?

    曼雲看看已然在望的興縣城心中有疑,但再仔細打量了下盧鷂子緊繃的黑臉,從善如流地爽快答應。與盧鷂子說話那人顯然應當是留在當地的軍中斥候,不願讓她入城,可能自有了原因。

    山寺清靜幽雅,留客居停的客院乾淨暢亮,可就這樣盧鷂子的鷹眼還是一下子就挑出了諸多毛病,指東指西差使著小橋等人屋前屋後團團轉。

    百無聊賴的周曼雲被客串完管家的盧鷂子慇勤領著去看景,可沒走過多遠,獨臂大叔就在七轉八轉的小徑轉彎處沒了蹤影。

    「真當我是連回支的路都識不得的傻子?」,周曼雲輕歎一口氣,向著路旁高大的白楊樹抬起了雙臂,「下來吧!」

    一道紫黑色的影子如電。攸地一下就撲進了她的懷裡,讓曼雲的手臂不禁一沉。

    「紫晶肥了!」,還有,它在寺院裡殺生了!瞥到小貂嘴角還帶著的一點血跡和鳥羽,周曼雲甜甜地笑彎了眉眼。

    紫晶在,那人就應當也在。當初紫晶可是隨軍出征的一員,為的就是她不在身邊也能保障蕭泓不受毒害之苦。

    抱在懷裡的紫晶比此前見了份量,通身整胖了一圈,毛皮水滑如鏡可鑒,可見粗養的軍營生活比起關禁閉的宮廷要讓它舒心多了。

    「那邊?」。曼雲眼角瞥向不遠處已現出的一角屋簷。笑問了懷中的小東西一句。就歡快地縱開了雙手。

    紫晶晃著毛茸茸的尾巴向著前方奔去,脖頸之上緊繞著一匝新添上的銀線。

    臨近了房門,只願帶路的小貂一個竄身上屋脊,很是自覺地執行著警戒之職。順便與久未見的銀子敘敘別情。

    夕陽照進的陋室裡散著明晦不定的光影,僅開一扇的窗格斜斜地拖出一帶亮色劃過正面壁盤膝坐在蒲團上的男人背影。

    即便聽得室內動靜,穩坐參禪的人依舊紋絲不動,寬大的灰色僧衣冷素,若不是一頭烏髮活力十足地如瀑而下,但十足象了正面壁圖破的得道高僧。

    「裝神弄鬼!」,抑不住嘴角笑意的周曼雲忍不住狠啐出聲。

    幾個字方方吐完,她已緊關上室門,提裙小跑到了男人的背後。將一隻玉手親暱地擱在了他的肩上。

    一隻大手迅速地扣腕,扯肘。曼雲順勢配合倒下的柔軟身體橫在了年輕男人的膝彎上方。

    眼眸閃碎著熠熠星光,蕭泓愛憐地伸手撫上了妻子紅透的臉頰,笑問道:「女菩薩是特來度化貧僧的嗎?」

    「呸!貧嘴!」,一雙素手抬起。左右開弓,上下皆顧,憤憤地擰著他的臉和胸膛,「蕭小六!你要真想要當和尚,我許了!」

    伸手要擰是假,只一下手就能覺出他與增肥了的紫晶不同,卻是貨真價實地清減了。

    周曼雲鼻尖微微酸,眼眸中淚光不爭氣地開始閃。

    「曼雲!是真要你度!好多事我想不開!愁得都快掉光頭髮了。」,深深地歎了口氣,故意擰緊眉毛的蕭泓抻平了腿,讓妻子穩穩地坐在懷裡。

    久別重聚的傷懷,還有周曼雲的眼淚,他統統不喜歡。

    果然,周曼雲剛上臉的離情迅速地在他的抱怨聲中轉成了困惑的關切。

    小狗兒似的用臉頰蹭著曼雲的肩頸,已然獨領三軍的男人孩子氣地撒賴道:「姥娘欺負我!把我當牧羊的獒犬使喚著跑來跑去!她吃肉,只給我啃骨頭。」

    周曼雲呵呵地笑出了聲,「你是說當日你剛定了燕州,姥娘攛奪著你又去了幽州?」

    時至今日,為何蕭泓會主動攻打好偽齊的原因已眾所周知。當時莫支夫人將從盟友那兒得到了瀚國國主病危輟朝數月,國中將亂無暇南顧的消息通知了蕭泓,才讓他下了決心,乘勝追擊直衝幽州。

    蕭泓認真地點了點頭。

    「蕭泓!算戰功你可是讓偽齊亡國了,比只呆在燕州強多了吧!」

    「可在父王那兒算,我是雖勝猶敗!姥娘說滅齊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我就傻傻地跑幽州去了。結果二哥派到燕州的官沒事可做派人找我,我才反應過來……後來,姥娘也跟來幽州對我說了實情,我這才確定自己確實是被她哄過了。父親、大哥、二哥都寫信責我,罵得我狗血淋頭,丟人丟大發了!」

    這一次論到實處,蕭泓是真輸了莫支夫人。贏了軍事,但沒拿下燕州的管轄權,輸在了處置略嫌稚嫩的政事上。

    曼雲歎口氣安慰道:「還好!姥娘七十,你二十。輸給她也算正常。」

    「二十二!」,蕭泓還是不依不饒地箍緊了妻子的後背,狠狠用力。

    「蕭小六,這麼小氣做什麼!」,周曼雲嘟起了嘴,輕聲道:「總不成,你想從姥娘那兒再把燕州搶回來?」

    「我沒想搶!我跟你說過燕州在杜家手裡管著不錯。何況姥娘跟我明說了她並無分疆裂土的打算,只是做為生長於廝的燕州人希望燕州能真的獲得休養生息的機會,要多一些話事的本錢讓朝堂上重視對燕州的政令。」

    「雖然姥娘對我霸道了些,但她的作法我能理解。」,蕭泓伸手扶穩了曼雲的雙肩,閃了閃眼睫,啞聲道:「只是……她從我手裡搶燕州時說的理由太過傷人。」

    「姥娘對你說了什麼?」,曼雲矮身認真看了下蕭泓的眼眸,他眼底帶著輕痛,她也跟著莫名地開始心疼。

    「她問我『賞善而除民患,愛民如子,蓋之如天,容之若地可對,我當然應是了。然後,她居然就接著說蕭小六你尚未為人父,自然也不能體會了為民父母的心情,將燕州交你手裡,我不放心。」

    蕭泓鄭重其是的應答,讓曼雲豎著耳朵聽得認真,但等聽完,卻是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喂!周曼雲!我被姥娘取笑了,奚落了!我就這樣沒面子地被她從手裡搶走了燕州!夫妻同體,你不與我休戚與共,還要接著嘲笑我嗎?」

    「那夫君,你說我們要怎麼辦?」,曼雲的玉臂愛嬌地勾上了蕭泓的脖頸。

    「報復她!我們一起報復她!」,隨著剛才夫妻倆個的相敘,深山禪室的光線越發昏暗朦朧,也越發顯得男人晶亮的眼眸像是如野狼一般會在黑暗發著幽光。

    「報復?她可是我姥娘呢!打斷骨頭連著筋!」,笑嗔著扯住丈夫伸進衣襟作怪的大手,周曼雲故作不滿地輕哼。

    暖暖的氣息如蘭撲面而來,而軟糯的鼻音更勾起了男人的心火,他憤惱地直接啃上了妻子的脖頸,嘴裡含糊道,「所以要你肯幫我就好!曼雲……我們一氣兒生上十個八個,讓她當外曾祖母升輩份變得更老!孩子們洗三、滿月、周啐……一起上,把她的家底統統都摳回來……」

    這樣的報復,聽起來好像還不錯呢!周曼雲笑應著丈夫的索吻,心柔粘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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