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風雲湧動情繾綣 第十一章 長文身世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大廳內,幾位長老早已經等候多時,個個面色嚴謹的坐著,眉眼中都有著凝重跟擔憂。聽聞門口沉穩的腳步聲,幾人齊齊站起來。皇后已經戴上了蝴蝶型面具,從容優雅的走進來,做到上座。凌汐涵和碧影分別站在皇后兩側,目光淡然從容。
「參見宮主。」幾位長老拱手參拜,聲音中氣十足,一看就是內力深厚之人。
皇后目光靜默的看著幾人,沒有讓他們起身,而是接過碧影遞過來的白玉茶杯,慢條斯理的品著茶。一杯茶喝盡,碧影又細心的掏出手帕給她拭去嘴角的水漬。動作不快不慢,盡顯優雅高貴。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皇后仍舊沒有出聲。幾位長老保持同一個動作,漸漸的身子都有些僵硬了。
凌汐涵瞄了皇后一眼,或許皇后此刻看起來神色雲淡風輕。但是她卻可以敏銳的察覺到皇后身上散發出來的壓抑和威嚴。她就那麼淡淡的坐著,眉宇間仍舊氣韻尊華,神態一如既往的平靜。可是卻莫名的讓人從心底感到畏懼。對,就是畏懼。
她知道,皇后這麼多年沒有蒞臨江湖,也沒有踏入琉璃宮。身為琉璃宮的幾大長老,心裡或多或少肯定都有不滿。現在又出了鳳天歌一事,作為武林盟主的皇后沒有及時發現這個江湖禍害,皇后責無旁貸。所以他們今日前來,隱隱約約也是帶著怒氣而來。而皇后,就這樣淡定的看著,故意讓他們等著,現在又故意無視他們。無形之中再散發著多年皇后生涯所具備的威嚴,隱隱震懾底下幾人。
幾位長老額頭上已有冷汗冒出,眼中神色也由之前的不善慢慢的變為惶恐。
他們怎麼忘記了,眼前這位看似柔弱的宮主,當年是怎樣一舉重建琉璃宮,怎樣在面對重大壓力下登上宮主之位,硬是讓琉璃宮八大長老和四大護法以及所有琉璃宮宮人心悅誠服的。剛才是他們逾越了,竟然想要輕視宮主。
當下幾人低下頭,單膝跪在地上。
「參見宮主。」
皇后揚眉,未被面具遮住的唇瓣扯出淡淡的笑意。
「幾位長老不必多禮,起來吧。」
「謝宮主。」幾人鬆了一口氣。
凌汐涵這才打量幾人,每個人都年約花甲,耳鬢灰白,雙眼雋爍,炯炯有神。
「稟宮主,鳳天歌已經殘害江湖同僚百餘人,且很多都是武林前輩。鳳天歌武功之高,甚為恐怖。」開口的是最左邊的老者,身著青色道袍,白鬚鬍髯,面目沉穩,應該就是大長老了。
他身邊的二長老也上前一步,「江湖群雄奮起殺之,可是屢屢失敗,損失慘重。」二長老較之大長老更多了一份淡然,他口氣清淡有餘,卻掩不了眼中的擔憂和凝重。
七長老向來都是直腸子的人,此刻雙眼圓睜,顯然非常憤怒。
「去他的什麼風天歌,當年敗在宮主手上不服,今日居然還敢挑釁,豈有此理。」
皇后淡淡拂袖,神態從容不見任何懼怕。光是這份氣度雍容,就足夠讓人側目,並且莫名的感到心安信服。
「此事本宮早已知曉。」她目光閃動一道異光,清雅道:「幾位長老不必擔心,本宮早已有辦法對付鳳天歌,一切準備就緒,只待東風。」
幾位長老一聽,齊齊眼前一亮。
「宮主有何妙計?」長老掩不了面目激動的看著皇后。
皇后神色有些高深莫測…
這幾天,皇后都在同幾位長老商量怎樣對付鳳天歌。據江湖傳言,鳳天歌又滅了兩個武林大派,整個江湖開始恐慌了起來。最後皇后決定,召開武林大會。
元傾帝皺眉,「非得如此嗎?」
皇后道,「就算沒有鳳天歌,我本來也打算召開武林大會,選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
元傾帝目光一動,眼底略過複雜的光色。
「那是你的心血。」
皇后卻淡淡一笑,「當初做這個武林盟主,只是因為琉璃宮初建,必須在江湖上立威。如今琉璃宮在江湖上的地位首屈一指,我也可以卸下這個重擔了。再說我這麼多年都不管武林中事,那些人只怕早就對我有所不滿了,我早點退出江湖也好。」
元傾帝沒有再說話,凌汐涵敏感的察覺到,他眼底蔓延著深沉的憂傷。
皇后轉過頭來看著蕭霆軒,「現在情況怎麼樣了?」
蕭霆軒沉吟道:「鳳天歌的噬魂訣已經練至第八重。」
「很好!」皇后瞇了瞇眼,看著坐在一邊沒有說話的幾位長老。「接下來,就要靠幾位長老出面了。」
幾位長老立刻站起來,「謹聽宮主吩咐。」
皇后點點頭,「你們盡快找到鳳天歌,記住,不可戀戰。依你們幾個的能力,擺個陣法將他困個三五天不成問題吧。」
幾人不解其意,「宮主?」
皇后擺了擺手,「照著做就行了。」
「是」幾位長老迅速退下。
凌汐涵挑眉看向皇后,知道皇后是要逼鳳天歌。任何人,在被逼入絕境的時候,都會爆發出不可思議的能量。她是在用這種方法逼鳳天歌盡快突破噬魂訣,同時,也是逼他走向絕路。
又過了幾天,凌汐涵坐在大廳裡,一邊翻看著賬本,一邊吩咐丫鬟關於紅顏閣的事情。這段時間以來,她的商業王國正在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發展著。青樓、酒樓、首飾店、綢緞莊…各色各樣的生意都在慢慢擴張。眼下她正打算開賭場,是以要瞭解一下市場情況。
這時候,若雨慌慌張張的跑了進來。
「小姐…」
「什麼事這麼慌慌張張的?」凌汐涵合上賬本,示意身邊的丫鬟退下,才慢悠悠道。
「是…」若雨眼中有凝重,更有著憤怒。「小姐,風影和雪影…被人殺了。」
凌汐涵眼眸陡然冷冽如刀,「你說什麼?」風影和雪影武功不差,怎麼可能…「月影和花影呢?」
「受了輕傷。」若雨眼中也有著痛惜之色,對那背後之人更是深惡痛絕。
凌汐涵臉色沉了下來,前幾天,因為要擴張生意,所以她將風花雪月都派出去了,沒想到?
「查到是誰做的嗎?」
若雨蹙眉,眼裡閃過冷光。
「月影說,和上次在雲霞鎮刺殺小姐的人應該是一批人。而且…而且還有一個戴面紗的女人。月影說,那個女人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可是就是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那個女人的武功很高,似乎還在小姐你之上。」
凌汐涵顏色冷光越來越濃,嘴角噙起譏誚的弧度。
「歐陽含煙!」
「什麼!」若雨驚呼一聲,歐陽含煙?怎麼可能?
凌汐涵瞇了瞇眼,忽而有一道殺氣穿破空氣,直直靠近凌汐涵。凌汐涵反應過來,立刻旋身躲過那暗器。可是那隱在暗處的人顯然是下了決心要殺她,根本不容許她逃避,同時發了幾枚暗器。再加上她剛才思緒有所紊亂,沒有在第一時間防備,所以躲避得有些慢了。眼看那暗器就要插進她的胸口,若雨驚呼一聲。
「小姐!」
她縱身就要撲過去,可是一個白影比她更快的飄來,一手攬過凌汐涵的腰肢,另外一隻手一掌打向那飛來的暗器。只聽得鏗然一聲脆響,五枚流星鏢落在地上。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發出綠瑩瑩的光芒,很顯然上面沾有劇毒。
「有沒有受傷?」
凌汐涵剛剛鬆了一口氣,就聽到上方傳來蕭霆軒淡雅卻含著絲絲緊張的聲音。
她抬頭,捕捉到他深邃的鳳目一閃而過的恐懼,微微一笑。
「無事!」
蕭霆軒這才放下心,他眼睫輕輕顫動,努力平復著狂亂的心跳。天知道剛才那一刻他有多惶恐,有多害怕。如果他晚來一步…
凌汐涵本來還想在說什麼,忽而瞥到窗外一抹黑影急速飛掠而過,她雙眼一咪。
「別跑!」她叱喝一聲,趕緊追了出去,正好撞上並肩而來的元傾帝和皇后。
「涵兒,發生什麼事了?」皇后抓住了她,皺眉問道。
凌汐涵來不及解釋,越過皇后就追了出去。
「涵兒…」皇后叫了一聲,眼底略過一道莫名的光,隨後身影一飄,跟著追了出去,元傾帝自然也不能落後。
蕭霆軒站在大廳裡,看著皇后急速離去的身影,微微瞇了瞇眼,眼底閃過複雜的光。
風輕雲淡,百花飄香,花園內片片花瓣飛落而下,迎接著在空中跳躍的兩道身影。
凌汐涵面色沉凝,緊跟著前面的黑衣女子。眼看那女子快要隱藏在叢木中,她瞇了瞇眼,忽而改變方向,幾個跳躍就消失了。黑衣女子落地後就向叢林穿梭前行,忽而停了下來,冷眼看著不遠處的凌汐涵。
「既然來了,又何必走呢?」凌汐涵淡淡看著黑衣女子沒有被面紗覆蓋的眼睛,這雙眼睛她怎能忘記?可不就是那位最會裝可憐柔弱的長文郡主歐陽含煙?
笑話,殺了他的人就想走?這世界上還沒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歐陽含煙冷冷看著凌汐涵,眼底毫不掩飾嗜血的仇恨和嫉妒。她眼底精光一閃,幾枚流星鏢再次射向凌汐涵。與此同時,她手上的軟劍也帶著凌厲的殺氣刺向凌汐涵。
凌汐涵旋身躲過暗器,長袖揮舞,藍色綢緞如蛇般在空中狂繞,與歐陽含煙的劍相纏。身影移動,片刻就與歐陽含煙交戰起來。歐陽含煙幾次三番對她起了殺心,這一次,她絕對不會再放過她。
可是她明顯察覺到,歐陽含煙的武功的確在她之上。
她瞇了瞇眼,嘴角勾起冷笑。那又如何?當年她能夠在那麼多孩子中脫穎而出,能夠走出原始森林,靠的絕對不僅僅只是武力那麼簡單。她雖然武功不及歐陽含煙,但是歐陽含煙若是想要勝過她,也不是那麼容易。
歐陽含煙眼露驚奇,沒想到凌汐涵居然能夠跟她不分上下。同時,心底的殺意也越來越濃。凌汐涵必須死!
她正準備出最後致命的一擊,忽而察覺到幾道氣息靠近,她心知皇后等人已經趕來了,如果她再不離開,死的就是她了。只是可惜了,這次又讓凌汐涵逃過一劫。
不再遲疑,她手中劍花挽了個虛招,而後立刻逃離。
凌汐涵雙眼一瞇,就要追上去。忽聽得剛剛趕到的皇后驚呼一聲,「涵兒,不要!」
就在他分心的一瞬間,歐陽含煙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
凌汐涵絕美的容顏冷沉下來,雙眸漆黑如夜,深邃不見底。她冷冷回頭,第一次用那麼冰冷的眼神看著皇后鬆了口氣的表情。
「我要知道原因。」
皇后陡然臉色一白,竟不敢面對凌汐涵質問的眼神。隨後趕來的安親王等人也疑惑皇后此舉。
「皇嫂,你?」
元傾帝站在皇后身邊,他一直沒有說話,深沉的目光似乎在看著皇后,又似乎在看向別處。蕭霆軒也看著皇后,神色同樣複雜。
皇后眼神怔怔的,神色複雜的看向歐陽含煙逃離的方向。她知道,那個秘密已經保不住了。
凌汐涵咬唇,冷然轉身。
「含煙…她是我姐姐的女兒。」皇后忽然在背後輕輕說道,凌汐涵決然離去的背影一怔。下意識的回頭,見皇后滿目蒼涼,神情淒然。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靜靜的看著她。每個人的目光中都有著些微的訝異,包括元傾帝。
「娘?」蕭霆軒最先出聲,似乎是訝異,又似乎是瞭然。他屢次放過歐陽含煙,也不過是因為皇后的叮囑而已。
皇后抬眸,對上凌汐涵平靜如湖水般的眸子,自嘲一笑。目光幽幽的望著身邊的元傾帝,「你早就有所懷疑了是不是?」
元傾帝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安親王忍不住開口,「皇嫂,你在說什麼?你姐姐?她不是死了嗎?」
皇后自嘲的笑了笑,搖搖頭。()
「不,她沒死,我救了她。」她深呼了一口氣,平復了心中情緒,才道:「當年先帝和太后容不下她,我使了招金蟬脫殼,讓她逃過一劫,後來她輾轉去了幽州…」
安親王哼了一聲,忍不住說道:「皇嫂,你傻啊?你忘了當初她是怎樣對你的了?她幾次三番的要置你於死地。她派人殺你的時候可有念著半點姐妹親情?你幹嘛還要去救她呀?何況當初是她自作自受,要不是她挑唆的大哥逼宮造反,又何至於…」
他話未說完,皇后抬眸打斷了他。
「她是我姐姐,親姐姐。」
安親王啞然,終是歎息一聲。
「你就是太過心軟了。」
皇后目光幽幽的望向一直沒有說話的凌汐涵,喃喃道:「母親臨終前仍舊記掛著姐姐…」
元傾帝呼吸一滯,看著妻子默哀的神色,他心中一痛,握住了她的手,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皇后蒼白的笑了笑,清透的目光含了一絲晶瑩的淚光。
「我也不想瞞你的,可是…我怕你知道後,會生氣。」她低下頭,聲音低啞:「你也知道,我和姐姐,有幾分相似。」
元傾帝默然,目光有些暗沉。
凌汐涵卻已經明白了,歐陽痕應該是將皇后的姐姐當成了她的替身。她想起蕭霆軒曾經對她說過,歐陽含煙的母親跟皇后有幾分相似。若是這樣說起來,歐陽痕因為對皇后用情太深而不得,恰好又遇上與皇后相似的她的姐姐,一時情難自禁,就將皇后的姐姐當做了她。
也就是說,歐陽含煙的存在,便是歐陽痕對皇后思念的寄托。
如果元傾帝知道了歐陽含煙的身世,依他對皇后的感情,如何能夠不憤怒?腦海中突然劃過寧氏那張沉靜淡然的容顏,那眉宇間同皇后相似的氣韻風華。
她心中突然咯登一聲,寧氏沒有子女,或許,這其中不止是王妃在從中作梗,只怕這其中也有元傾帝算計吧。他自然清楚父王對皇后的感情,肯定也清楚父王至今不能忘記皇后。
仔細想來,像麝香這種東西,似乎只有皇宮才有吧。還有那個李大夫,只怕也是元傾帝故意讓王妃收買的吧。
各種念頭劃過腦海的時候,她突然感覺脊背發涼。抬眸看了看皇后身邊的元傾帝,眉目冷沉,眼瞳深邃幽暗,像是深不見底的漩渦,又像是世間最透徹的明鏡,能照亮世人心底最深處的心思。
這樣一個人,該是心機最為深沉,最精於算計的謀略家。這樣的人,該是傲視天下,無心無情的。可是也就是這樣一個千古明君,卻偏偏又是一個癡情至性的男人,偏偏又對皇后百般寵溺呵護,萬般深情如海。或許,直到這個時候,她才終於明白皇后那樣一個冷傲的女子,在當年群雄追逐的情況下,卻為何偏偏選擇了這樣一個看似無情冷血的帝王。他,確實值得皇后付出。
氣氛寂靜了一會兒,皇后才繼續說道:「姐姐她…她知道歐陽痕對我…」她眼睫微閃,似有些難堪。「…姐姐她覺得愧疚我,又感激我救了她,就想要幫我。再加上她那樣尷尬的身份,經過了那些事,早就心如死灰,也不想再嫁了。兩年後,落傾城這個名字也早就在世人記憶中淡化了,所以她就在暗中策劃著怎樣接近歐陽痕。正好那一年,玉雙二十歲生辰。她早在幾個月前就混入了表演的舞姬當中,改名換姓,就這樣接近了歐陽痕。」
她的眼神有些迷離和回憶,「你知道的,姐姐本就美貌聰慧,又才華橫溢,要讓歐陽痕對她情迷不難。」她低下了頭,頓了一會兒,輕聲說道:「後來…後來就有了含煙。可是礙於族制,歐陽痕不能娶她,只能將她安置在外。而且,玉雙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如果姐姐真的跟她共事一夫,只怕時間久了,玉雙會發現她的身份。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那個時候,才三歲的宸兒,卻是首先對她起了疑心。」
凌汐涵呼吸微微一滯,她幾乎可以猜到皇后接下來要說什麼了。
「姐姐害怕別人知道她的身份,即便是接近歐陽痕的時候,也是將容貌稍微改變了一些。你也知道的,二叔早年被祖父趕出家門。若非當年你上書先帝,消除官商鴻溝,二哥高中狀元,可能二叔與父親這輩子也不會再見,又何況玉雙?況且,玉雙從小就跟隨師門學藝,自然是沒有見過姐姐的。再加上姐姐本也是聰明人,刻意隱瞞身份的情況下,玉雙倒是沒有發現她的身份。本來她是想要循序漸進,藉著歐陽痕對她的一點憐惜和愧疚,可以從他口中得知無憂城五彩血鳳的秘密。可是她低估了宸兒。」
「知道被發現後,姐姐自知再這樣下去,自己的身份肯定暴露,到時候說不定還會連累我。所以她當機立斷,坦然的將自己的身份告知歐陽痕,」她嘴角扯出一抹不明意味的笑意,「姐姐…她真的很聰明。她知道,與其讓玉雙查出她接近歐陽痕別有目的,那麼以歐陽痕的驕傲,定然是不會放過她。所以她就以退為進,先將自己的身份坦然告知。當然,她不會愚蠢到將自己的目的也告訴歐陽痕。這樣一來,歐陽痕就不會憤怒她的隱瞞。反而會擔心玉雙發現她是我的姐姐後對她不利,自然會加強戒備保護她。」
「可是歐陽痕不知道,姐姐之所以這麼做,並不是想要靠著他的憐惜而庇護在他的羽翼下,而是迷惑他的一種手段而已。既可以讓他幫自己去解決玉雙的仇視,也可以挑撥他們的夫妻感情。」她目光清涼如水,像碧綠清透的湖水一樣。「果然,她的目的達到了,歐陽痕真的與玉雙有了嫌隙,並且對於玉雙污蔑姐姐的態度非常不滿,更加限制她的行動。可是就在姐姐鬆了一口氣的時候,宸兒卻是對這個迷惑他父親的女人產生了敵意,並且敏感的察覺到姐姐不簡單。原本姐姐是不將這樣一個三歲孩童放在眼裡的,可是幾次交鋒下來,她發現這個孩子雖然才三歲,可是卻有著不符合年齡的心機與城府。當然,宸兒縱然再是天資聰穎,也不過才三歲。以姐姐的心機,自然也不擔心宸兒會將她如何。她最擔心的是,她過於鋒芒畢露,會讓歐陽痕起疑。所以,終於在有一次發現宸兒在暗中調查她的身份之時,她知道,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想要讓落傾城這個名字徹底消失,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這個人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她目光帶了一絲的沉痛,「但是…但是她若是無故死亡。以歐陽痕的心機,縱然對她有幾分憐惜,也會懷疑。所以,她要讓自己的死亡變得理所當然,並且要用自己的死亡來消除所有人對她的懷疑。」她神情肅穆端莊,鳳目凌然悲涼。
「所以她病了,呵呵…其實不是病,是毒。她設計了玉雙,利用玉雙對她的妒忌心理,讓玉雙對她生出殺心。她成功了,玉雙果然對她下了慢性毒藥。而宸兒,卻又那樣湊巧而精明的發現了這一秘密。並且又發現自己的母親,在因為嫉妒而扭曲的心靈下非但殺死情敵,還在費盡心思的給她安排一個刻意接近他父親的罪名和身份。這,也正好消除了他對姐姐身份的懷疑。三歲的她,又如何躲得過姐姐費盡心思的苦心安排?而玉雙,一個被嫉妒沖昏頭腦的女人,是最容易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所以,她暗中殺害姐姐,偽造姐姐的身份,陷害她有不良居心。這一切的一切,在那樣的情況下,都是理所當然的,沒有絲毫的破綻。畢竟,當年姐姐不也因為嫉妒我而對我生出殺心嗎?親姐妹尚且如此,何況當時對於玉雙來說身為情敵的姐姐?」
凌汐涵不禁感歎,皇后口中的姐姐,真的是好深的心機啊。
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既然歐陽痕知道你姐姐的身份,那他…為何沒有懷疑你姐姐接近他別有目的?」
元傾帝、安親王、蕭霆軒都靜默不語,他們自然清楚落傾城當年的身份。而蕭綺蘭和凌汐晴等人,卻是和凌汐涵一樣,都存著疑惑。皇后靜默一會兒,歎了口氣。
「我姐姐…」她淒涼的笑了笑,「她當年是齊王妃,也就是…也就是軒兒死去的三伯之妻。」
凌汐涵緘默,從敬親王的口中她也知道,當年的齊王,也是鍾情於皇后的。
「後來她被休棄,又跟當時的太子…」皇后頓了頓,似乎不願提及這段歷史,遂跳過去。「所以遭到先皇的暗殺,被我暗中救下後,已經不容於天下。那個時候的她,有家不能回。在歐陽痕看來,她就是一個有家不能回的弱女子而已,即便有目的接近他,也不過是想要更好的生存而已,哪裡還能有什麼其他的居心?況且,那個時候,就連我也不知道她跟歐陽痕之間的事情。」
「等我知道一切真相以後,已經是五年後。歐陽痕因為玉雙毒殺姐姐的事情一直對她心懷芥蒂,玉雙為了減除歐陽痕對她的仇恨,便主動提出要接含煙回家,並且將她寄養於自己漆下。歐陽痕見她對含煙也確實視如己出,對她的厭惡也消減不少。再加上好歹也是結髮夫妻,玉雙又為他生了一個兒子,夫妻之間即便有什麼嫌隙,也早就消散了。再加上本就是歐陽痕對不起玉雙在前,也不好再苛責她什麼。」
「我知道所有真相的時候,是在你三十歲壽辰那一年。」皇后頓了頓,看向元傾帝。「你還記得翠衫吧,她是姐姐的貼身丫鬟。姐姐死後,就是她在照顧含煙。含煙被接回去後,她也跟在身邊。那一年,她跟著歐陽痕一家人入宮,才將所有的事情告訴我。後來,她就跟著殉主了。」
蕭霆軒斂眉,似乎是想說什麼,卻終究沒有問出口。
皇后看出了他的疑問,蒼涼一笑。
「姐姐結局淒涼,終究也有我的原因。她臨終前只有一個願望,希望我能夠照拂她的女兒。」她閉了閉眼,眉宇間有些淒愴。「宸兒年紀小,卻是城府深,玉雙也不是個寬厚的人。有一次我無意間發現,她居然對含煙下毒。我也知道,無論如何,也是姐姐對不起她。何況她終究也是二叔的女兒,父親也不希望我們姐妹相殘,我便壓下了這件事。不過為了保護含煙,我暗中讓人教她武功,教她識毒。我也給了她一些人脈,讓她能夠自保。無憂城距離京都太遠,我縱然想要護她,也是鞭長莫及,只有讓她自己學會保護自己。」
「她生活在那樣的家庭之中,又得知自己母親死的冤枉,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心機?從前我以為那是好事,至少她不會被人給迫害。別說她,但凡生活在豪宅家庭的子女,哪一個是單純如白紙的?可是我卻沒有想到,隨著年齡的增長,她的心思越發的深沉,越發的狠毒。甚至還用我給她的人脈創建了江湖第一殺手組織『奪命樓』。就連我派去保護她的丫鬟,也被她光明正大的除去。這樣深的心機,已經不再是一個小女孩兒為了保護自己的小聰明,而是一個城府極深的女人。」
皇后說到這兒,看了凌汐涵一眼,懷著些許的歉疚。
「當我知道她對你起了殺心的時候,我就已經暗中警告過她,可是她卻屢次陽奉陰違。我也知道,以你的聰慧,再加上軒兒的庇護,她也討不了好。只是沒想到她屢教不改,並且還變本加厲。那次,她在落霞鎮設下埋伏失敗後,我就嚴重警告過她。可是沒想到她非但不聽我勸告,而且還敢威脅我。要將我無意助長成就今天的勢力,並且三番四次的殺你都全全推脫是我縱容的結果。」她自嘲一笑,「我知道你不輕易相信任何人,再加上含煙變成今天這樣,的確也有我的責任。可是她終歸是我姐姐唯一的血脈,她縱然是罪大惡極,我卻也不能不顧及姐姐的遺言而殺她。」她閉了閉眼,「所以涵兒,對不起,我不能看著含煙死在你手上。」
所有人都沉默了,凌汐涵也不說話。心中的疑惑散去,雖然心裡仍舊不平,但是她也能理解皇后。不過——
「你這次放了她,若是她仍舊不死心呢?」
皇后鳳目陡然清冽如寒潭,「如果她膽敢再次對付你,我必定親自廢了她的武功。」
這樣的處罰,對於歐陽含煙來說,應該是極重的了吧。凌汐涵沒有反對,她也能夠明白皇后的為難。只是可惜了風影和雪影,就這樣被歐陽含煙給殺了。
不過,還有一件事。
「那麼當初雲氏請殺手來殺我,你也知道?」
皇后默然點頭,「也是想要趁這個機會鍛煉你。本來我是派了人在暗中保護你的,可是我沒想到軒兒會及時趕到救了你。」
蕭霆軒瞭然,難怪他那天感受到有不一樣的氣息。
凌汐涵深吸一口氣,「既然如此,這一次我就不再追究了。」她深深看了皇后一眼,「但願她能夠明白你的苦心。」
皇后沒有說話,只是抿了抿唇,眸光幽暗莫名。午後的天氣有些悶熱,凌汐涵站在花園中,衣袂翻飛,身姿翩然如仙,眉目沉凝如雪。她看著眼前的花團錦簇,眸光幽幽深沉。身後響起沉穩的腳步聲,她沒有回頭,已經知道來人是誰。
那人在她身邊站定,許久後才歎了一口氣。
「從前我總覺得娘是這個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她美麗高貴、聰明睿智,而且多才多藝。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夠與她相提並論。」
凌汐涵回眸望向身邊的男子。他眉目淡然如畫,風姿綽約無雙。一如既往的白衣如雪,他站在花叢中,容貌美得堪比九天謫仙。那雙妖嬈魅惑的鳳目,卻含著一層白霧,眉間多了幾分悵惘和歎息。
她抿著唇,沒有接過話。
蕭霆軒垂下眼瞼,聲音低悅而溫柔。
「認識你之後,我發現你跟我娘很像,同樣的高傲,同樣的嫉惡如仇,不肯吃虧。然後我就發現,娘不是完美的,她身上也有缺陷。而娘所缺少的,正是你擁有的。以前我不明白那是什麼,直到今天我才明白。」他抬頭,鳳目定定的看著凌汐涵,眸光深邃如海。
「娘雖然殺伐果斷,但是她沒有你那般不顧一切的狠歷和嗜血。」
凌汐涵沉下臉,冷瞪著蕭霆軒,心頭燃燒著一團怒火。不過還沒有等她發洩出來,蕭霆軒卻低低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卻有著一縷心酸的疼痛。
「我第一次看你殺人的時候,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冷酷,決絕,狠辣。這一切,我都沒有在我娘身上看到過。」他目光幽幽飄向遠方,聲音靜寂而漠然。「娘雖然有時也冷酷冰寒,可是她總歸是太心軟了。」
蕭霆軒又是低歎一聲,聲音更加低柔起來。
「她從不會讓自己吃虧,若是有人欺辱她,她定然會百倍的討回來。可是她的容忍是有底線的,她的報復也是有底線的。」他看著凌汐涵,目光悠然含著絲絲笑意。「可是你不同,你的做法更為乾脆而決斷,不留絲毫的餘地。無論是靜心湖邊,你推張筱環幾人入水。還是在寶華寺你設計你的妹妹**。抑或者是在睿親王府對凌汐雲等人的不留情面。你不會考慮你做的這一切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沒有任何顧慮的報復。這樣的決斷,恰恰是我娘所不具備的。」他仰天深吸一口氣,「娘總是有太多的顧慮,或許也是因為她身處在那樣一個位置,不得已而為之吧。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給父皇帶來不必要的麻煩,她是皇后,是天下人的表率,所以她更加不能隨心所欲。從你身上,我看到了娘渴求的恣意妄為,瀟灑不羈。」
他閉著眼睛,任清風吹過他的面容,吹進他心裡。
「你剛才也聽到了,我還有一個姨母,她叫落傾城,是我娘一母同胞的親姐姐,也是當時的齊王妃。當年的京都四公子,你也聽說過吧。父皇、二伯、還有你父王,最後一個,便是我三伯齊王,他們四人全都對我娘一往情深。你可能不知道,其實三姨不喜歡三伯,她喜歡的人是二伯,可是她卻偏偏被太皇太后賜婚於三伯。呵呵~說起來我三姨也真是可憐,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還是一個花花公子。而自己所愛的人,從來都對她不屑一顧。哪怕她是人所共知的第一美人,哪怕她學富五車,才華橫溢。可是二伯卻從未她放在眼裡。直到我娘出現,二伯愛上了我娘,同時也間接的摧毀了我娘和三姨之間的姐妹情分。她甚至因妒生恨,派人追殺我娘,而且不止一次。我娘對三姨非常失望,可是卻在三姨挑唆大伯篡權謀位遭到先皇追殺後,仍舊義無反顧的救了她。」
凌汐涵心中一動,後來的事情她自然知道。皇后的確夠心軟的,如果是她被人追殺,絕對不會放過那背後之人的,無論是誰。
蕭霆軒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只是笑了笑,那笑容卻多了幾份蒼涼的味道。
氣氛有些沉寂,凌汐涵眼眸微轉,想打破這一刻沉凝的氛圍。
「第一美人?有多美?比皇后還美嗎?」她從來沒見過比皇后還美的女人。說實話,女人長成皇后這個樣子,堪稱絕世無雙了。她實在想像不出來,這世上還能有比皇后更美的女人。
蕭霆軒愣了愣,而後低低一笑。
「你不會不知道吧,當年我娘可是自毀容貌的。」
凌汐涵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件事,可是話說回來,既然是皇后的姐妹,那容貌肯定不凡。她倒是有些理解那從未謀面的落傾城了,身為當時的第一美人,居然輸給自己貌醜無鹽的妹妹,心裡不甘心也是應該的。再加上上次在寶華寺從敬親王和安親王的談話中,她也知道了,原來那位已逝的齊王也對皇后一往情深。那落傾城即便不愛自己的丈夫,心裡怕也是嫉恨的吧。這也難怪會有後來的刺殺了。
「皇后覺得自己的姐姐破壞了禮親王妃的家庭,所以覺得愧對於她,這麼多年來也一直忍讓?」
蕭霆軒點頭,目光深遠悠長。
凌汐涵嘴角勾起冷諷,「有些人就是餵不飽的狼,你越是退讓,她就越是得寸進尺。皇后這麼聰明,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吧。」
蕭霆軒抿唇,「所以娘不再隱忍了。」
凌汐涵贊同的點點頭,「對這種人,根本就不用客氣。」
蕭霆軒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看向遠方。
凌汐涵側眸看他,見他籠罩在斑駁枝葉下的容顏有些朦朧幻滅。狹長妖嬈的鳳目迷濛著一層淡淡的白霧,令人看不真切眼中的情緒。她微微皺眉,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