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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雲湧動情繾綣 第二十四章 月離魂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月影橫斜,碧落紗窗。搖曳的燭火將蕭霆軒修長的身影在壁窗明紙上拉得老長,他很輕靜默而神思。忽而眼睫輕輕顫動,繼而睜開了眸子,赤練也在同一時間出現在他身後。

    「太子。」

    「有消息了。」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蘭氏已經決定投靠長樂郡主。」赤練的聲音平靜無波,在黑夜裡讓人聽不出情緒來。

    蕭霆軒微微轉身,臉上並無驚訝之色,眼底甚至有著瞭然。

    「好。」剛才他便已看出蘭秋蝶身中劇毒,想到蘭氏一家,他便自然猜到蘭秋蝶的想法。所以藍秋蝶改弦易撤他並不奇怪。

    翌日,蘭秋蝶果真來見了凌汐涵。忠義王府已經被禁衛軍包圍,未免打草驚蛇,凌汐涵並未住在忠義王府,而是住在了胭脂坊。聽聞冷忠的稟報後,柳眉上挑,眼底劃過一道異光。

    「讓她進來。」

    「是」冷忠恭敬退了出去,接著就看見蘭秋蝶走了進來,臉上掛滿盈盈笑意。

    「妾身見過三小姐。」她微微屈膝行禮,聲音柔媚清脆,讓人聞之心悅。

    「蘭側妃不必多禮,坐!」凌汐涵淡淡一揮手,示意蘭秋蝶坐下。

    「多謝三小姐。」蘭秋蝶從容落座,抬眸望去,只見凌汐涵今日一襲月白青蔥色雲天水漾留仙裙,懶散的斜坐在鑲嚼銀茸貴妃長榻上,如墨青絲只用一根玉色瓊花玉簪束著,其餘的皆灑在胸前。領間用彩色的絲線勾畫的海棠花在窗扉斜灑進的晨光下一**劃過絢麗的色彩,更加襯托出那修長白皙如天鵝的脖頸。十指纖細嫩如蔥,膚若凝脂映腮紅,妍質絕艷,秀麗天成。

    蘭秋蝶眸光閃了閃,笑道:「妾身冒昧來訪,不知可否叨擾三小姐?」

    凌汐涵嘴角上揚,「側妃好不容易出來一趟,難不成就為何我閒聊?」

    蘭秋蝶眼眸一閃,復又輕笑。

    「郡主果真聰慧過人。」

    「你也不差。」凌汐涵手裡捧著雪白點朱流霞花茶盞,不甚在意的說道,慢悠悠的用茶蓋撥了撥茶水。

    「出來一趟不容易,你有話就趕快說,我沒那麼多時間來跟你打啞謎。」

    蘭秋蝶卻是眼眸一緊,突然跪了下來。

    「妾身懇請三小姐救命。」

    「哦?」凌汐涵饒有興味兒的打量著她。一身淡黃色雲煙衫逶迤拖地白色宮緞素雪絹雲形千水裙,頭髮梳涵煙芙蓉髻,淡掃蛾眉薄粉敷面,明艷不可方物。不得不說,這蘭氏真的是個美人胚子,而且懂得怎樣在裝扮上突出自己的優點和美麗,更讓人印象深刻。這個女人是聰明的,她早就知道。

    「這話我就不明白了。」

    蘭秋蝶抬頭,目光誠懇而真摯。

    「郡主若不知妾身今日所為何來,那妾身身邊的丫鬟詩桃又怎會無故被王爺支走?而郡主,又何必在這兒守株待兔?」

    凌汐涵看著她,沒有說話。蘭秋蝶又道:「妾身自知身份卑微入不得三小姐的眼,可妾身敢指天發誓,今日之舉必是出自真心,若有謊言欺瞞,妾身願遭天打雷劈,死後不得超生。」

    她說的堅決而果斷,凌汐涵卻始終神情淡淡。她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新女性,壓根就不相信這些沒有根據的毒誓。不過她倒是很想知道,這蘭氏到底有什麼資本與她談判。

    「說吧,你知道什麼?」

    蘭秋蝶垂眸沉聲道:「妾身的父親已經投靠了恭親王,甚至為了控制我,不惜對我下毒。」蘭秋蝶說到這兒,心裡仍舊有著壓抑的憤怒和悲愴。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如此荼毒,任誰也會寒心吧。

    然而凌汐涵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我知道。」

    蘭秋蝶目光微訝,心中卻鬆了一口氣,看來她今日的決定是正確的。

    「妾身知道郡主醫術超群,賤妾不才,懇請郡主為妾身解毒,大恩大德,必定啣草相報。」

    「哦?」凌汐涵把玩著茶杯,嘴角微勾,眼裡笑意瀰漫,可那如湖水深邃的眸子卻仍舊漆黑如古譚,讓人看不清她在想什麼。

    蘭秋蝶心中有些打鼓,「郡主?」

    凌汐涵目光淡漠而深沉,「你覺得你有什麼資本來換取解藥?」

    「我有。」好不容易等到凌汐涵鬆口了,蘭秋蝶欣喜異常,急切回答,竟是忘記了自稱。

    「我父親身後有一個極其擅長用毒的神秘人。」

    凌汐涵雙眼一瞇,眸底爆發出冷冽逼人的寒意。明明是暑熱季節,蘭秋蝶卻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氣,那股寒意從腳底流過她全身每一個血管,直直傳達到她的頭部,冷得她臉色發白,嘴唇發顫。

    「他是誰?」

    好一會兒,蘭秋蝶才聽到凌汐涵那仿若自寒冰地窖浸泡過後的聲音,清冽而幽寒。

    蘭秋蝶眼瞳升起一股恐慌,「我…我不知道,他蒙著面,我看不親他的摸樣…」

    「你身上的毒是他給你下的?」感受到蘭秋蝶的害怕,凌汐涵遂收起了全身散發的暴戾之氣,淡淡問。

    蘭秋蝶臉色好了一點,輕聲道:「嗯。」

    凌汐涵瞇了瞇眼,「把手伸出來。」

    蘭秋蝶一冷,而後一喜,立刻伸出自己的右手,期冀的看向凌汐涵。

    凌汐涵為她把了脈,眸光深諳。蘭秋蝶一顆心提了起來,「郡主,妾身的毒可解?」

    「能!」

    蘭秋蝶欣喜,卻聽得凌汐涵又道:「也不能。」

    蘭秋蝶剛剛興奮雀躍的心如同被一盆涼水潑下,徹骨的冰涼。

    「郡主何意?」

    凌汐涵表情淡漠,語氣悠然。

    「你中不是毒,而是蠱。」她眼底劃過一絲寒意。

    蘭秋蝶雙眸睜大,「毒?」

    「對」凌汐涵冷眼看她,忽而眼眸異光閃過,聲音帶著些許誘惑。

    「你想活嗎?」

    蘭秋蝶自聽聞『蠱』這個字眼兒便雙眼呆滯,臉如死灰,一片慘淡絕望。忽而聽得凌汐涵的話,猶如天籟之音,給予她無盡希望。她雙眸陡然一亮,「沒有人不惜命。」

    凌汐涵嘴角一勾,蘭秋蝶又道:「若郡主能為妾身解得此蠱,日後妾身必定上刀山下火海以報郡主恩德。」

    「沒那麼複雜。」凌汐涵懶懶的站起來,走到蘭秋蝶面前,低下頭看著她。

    「苗疆一族已經被皇上所滅,關於苗疆蠱術的記載也早被皇上一把大火燒盡。這個世界上會蠱毒的人幾乎都快絕跡。」

    蘭秋蝶咬著唇,眼底流露出恨意,身側粉拳緊握。

    「他好狠的心。」

    凌汐涵眼裡露出諷刺,站起來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雖說會蠱毒的人不多,可是不巧,本郡主恰恰就是其中一個。」

    蘭秋蝶眼眸光彩熠熠,「郡主…」她抓住了凌汐涵的裙擺,祈求道:「求郡主救救妾身。」

    凌汐涵低眸俯視著她,「你中的蠱名為『月離魂』,顧名思義,便是每到月圓之夜便會心痛如絞,痛不欲生,且全身青斑紅腫,臉上紅豆斑斑,我說的可對?」

    蘭秋蝶已是流下了眼淚,不住的點頭。

    「對,正如郡主所說…妾身…妾身真是…生不如死啊…」

    凌汐涵嘴角勾起嘲諷,「要解你身上的蠱不難,不過得承受巨大的痛苦,你可願意?」

    蘭秋蝶一冷,而後雙目閃過堅定。

    「我願意,求郡主施恩相救。」

    凌汐涵的眼若暗夜星火,璀璨而壓抑。

    「好,不過你得為我做一件事。」

    「但憑郡主吩咐。」蘭秋蝶目光堅定的看著凌汐涵,鏗鏘有力的說道。

    凌汐涵嘴角微勾,靜寂的房間裡,黑亮的眼瞳閃爍著璀璨星光。

    深夜,猶如在宣紙上潑灑出大片的濃墨,黑得徹底而恐怖。而更為恐怖的,卻是面前這個渾身黑衣仿若融入黑夜的男子。蘭秋蝶諾諾的站著,看著黑衣人的目光有著害怕和驚惶。

    半晌,黑衣人才開口了。

    「你讓詩桃傳信給我,到底發生了何事?」他的聲音淡漠低啞,帶著中年人特有的一種磁性。

    蘭秋蝶心中微微觸動,斂下眉目,眼底一片哀涼和自嘲。這就是她的父親,曾經愛她疼她的父親,如今卻為了權力給她下蠱。

    想到這裡,蘭秋蝶就止不住的心寒害怕,心也冷了下來,面上卻不顯。

    「王爺書房裡有密室。」

    黑衣人,也就是蘭秋蝶的父親蘭華猛然轉身,隱於黑夜下的雙眼閃過精光。

    「裡面有什麼秘密?」

    蘭秋蝶抬眸,眼中溢滿盈盈笑意。

    「女兒本欲前往探查,可無奈月圓之夜將近,女兒恐防萬一體內的毒發作而壞了父親的大事,一直未敢行動。」

    蘭華眼裡升起一絲薄怒,而後又散了開來,化為絲絲笑意。

    「瞧我,竟是忘記了。」他說著自懷中掏出一個粉白小瓷瓶,丟給蘭秋蝶。

    「服下這個就沒事了。」

    蘭秋蝶接過來,打開蓋頭,眼底泛著冷笑。

    「只有半顆?」

    蘭華眼底冷意一閃而過,「月先生最近忙,加之藥材不夠,只配置了半顆,也足夠壓制七天了。」他頓了頓,沉吟道:「待你完成任務,月先生也該配出解藥了。」

    蘭秋蝶心中冷笑,七天?只怕那個時候早就大局已定,而她,也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吧。

    「可王爺似乎對女兒起了疑心,女兒要探查密室,有些困難。」她面上有些為難道。

    蘭華面色一冷,「他不是很喜歡你嗎?怎會懷疑你?還是你露出了什麼破綻?」他傾身而過,強烈的壓迫感逼向蘭秋蝶,令她不禁頭冒冷汗。想到凌汐涵說過的話,她咬了咬牙,低頭道:「我不知道,自女兒嫁入忠義王府,便知王爺不是個簡單的人。要在他眼皮子底下玩花招,女兒實在心有不及。」

    蘭華揮袖冷道:「我看是你捨不得吧。」

    蘭秋蝶臉色一白,繼而委屈道:「父親何故這般冤枉女兒?」她怯怯的抬頭,貝齒咬著唇瓣,眼眶醞集了淚花,楚楚可憐。

    「女兒雖然做了忠義王府的側妃,卻也是蘭家人。沒有父親這麼多年來的教導,安能有女兒的今日?」她低垂著眼,悲慼道:「娘親早逝,多虧父親又當爹又當娘的將女兒拉扯大。起初父親讓女兒到忠義王府做臥底的時候,女兒的確心有怨恨。可轉念一想,皇上貪戀美色不顧天下百姓,實乃昏君。父親不忍蒼生受累,遂才暗投明主,亦是保我蘭家榮華。女兒每每思及此,便自愧弗如,想到之前對父親的責怪怨恨,更是羞慚不已。父親非但不怪罪,還讓女兒立功折罪,於女兒已是萬幸,女兒感激不盡,怎會忤逆父親?」她邊擦著眼淚邊抬頭看蘭華,見他因為自己的話神色怔忪,精明的眼已經陷入了沉思迷茫之中,眼底還隱隱有著沉痛醞釀,不禁心中諷笑。

    她的母親顏氏乃是江南第一美女,亦是名門閨秀。因看重蘭華風度與才華,遂不顧家人反對下嫁給僅僅只是秀才的蘭華為妻。彼時蘭華鍾情與母親顏氏,對其疼愛有加,呵護備至,對她這個女兒也頗為喜愛。然,這樣的日子也不過三載。這世上的男子終究改變不了花心的本性,蘭華一個個的納妾,母親黯然神傷,獨自垂淚於窗扉。

    三年後,母親終究鬱鬱而終。蘭華也因此對母親心懷愧疚,母親的死成為了他心底最深的傷疤。

    她此時此刻故意提及母親,再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便是要觸動蘭華心底對母親僅存的那一絲眷念,打消對她的疑心。

    因為她的容貌,與她的母親有六分的相似。蘭華見此又豈能不觸動生情?

    見蘭華此刻神色,她便知道自己賭對了。於是她又再接再厲,泣聲道:「父親既是不信女兒,那女兒活著還有和意義,不若就此撞死,一了百了,也省得日後一個不慎壞了父親的計劃,便是九泉之下,也無顏去見母親。」她說著便轉身,身影如風的向一顆大樹撞過去。

    蘭華本就因蘭秋蝶那一幅泫然欲泣的摸樣而思及去世的妻子,一時間心如刀絞,還未回過神來,陡然見眼前人影一晃,蘭秋蝶竟要去自殺。那轉頭的一瞬間,月光傾灑而下,正好將她的側臉照進蘭華的眼中。那一霎那,另外一張相似的容顏驀然浮上心頭。他心中一急,大喝一聲。

    「蝶兒,不要。」心隨意動,他急急飛掠而去,在蘭秋蝶快要撞到大樹的時候一把拉住了他,還未得平復心底的怒氣,便見蘭秋蝶猛然一頭紮在了他懷中,嚶嚶哭泣。

    「父親,我沒有背叛蘭家,沒有出賣父親…」她哭得好不傷心,也好不委屈。

    便是如蘭華這般冷硬的心,便也被她給哭化了。他伸出手,輕柔的撫摸著蘭秋蝶的頭。

    「別哭,是父親不對,父親不該對你那麼嚴厲,是父親的錯…」他神色怔忪,眼神有些迷茫,口中喃喃自語著。

    「莫哭,凝兒…待我功成名就,一定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莫哭…」

    蘭秋蝶一愣,凝兒?乃是她母親的小名。她咬著唇,眼神複雜。而後又想到蘭華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剛才微微觸動的心又冷硬下來。她抬頭,故作懵懂道:「父親,我是蝶兒,不是母親。」

    蘭華一震,這才發現剛才自己一時恍惚竟將女兒當做了早逝的妻子。他臉色微沉,眼底閃爍著暗光。

    蘭秋蝶卻哀歎一聲,「母親去世多年,父親還如此惦記著她,可謂情深意重。」她又拿著帕子抹了抹眼角,聲音黯然。「母親去世的時候女兒才三歲,如今十多年過去了,只模糊記得母親的輪廓,連摸樣都記不清了。女兒真是不孝。」她眼露自責,而後又看向眼眸鬆動的蘭華,一臉的儒慕。

    「幸虧還有父親這些年無微不至的關愛,才讓女兒感到了溫暖。女兒時常在想,父親真正是天底下最好的父親,女兒萬幸有之。」

    蘭華低眸,見她晶亮的眸子清澈見底,眼中滿是愉悅和儒慕,不覺心中柔軟。垂眸間,見到蘭秋蝶微抬手臂擦淚間露出白皙如玉的皓腕,手腕上那一根紅線宛如靈蛇,異常刺目。他眼瞳微縮,心裡浮現絲絲愧疚。蝶兒是他與妻子唯一的女兒,又素來孝順,向來不會背叛於他。

    好歹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蘭華心中對這個女兒還是有感情的,再想到這些年對她疏於照顧,蘭華愧疚之心更甚。

    蝶兒不過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罷了,待他日大事可成,一切皆已成定局,蝶兒身為蘭家子孫,自不會背叛他。如此,也就不必犧牲這個女兒了。

    想著蘭華便溫柔的摸了摸蘭秋蝶的頭,難得的慈愛。

    「蝶兒長大了,越來越像你母親了。」蘭華眼中一歎,顏凝,他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子。

    蘭秋蝶眸光一閃,若蘭華這番慈父情懷能夠表現得早一點,或許她會感動。但現在——

    她心中冷笑,面上淒然道:「母親美貌動人,女兒不及萬一。」

    蘭華笑了笑,沒說話。

    蘭秋蝶卻忽而摀住胸口,神色痛苦的蜷縮著身子,口中發出痛苦的低吟。

    「嗯…痛…」

    蘭華臉色一變,立刻上前扶住她。

    「蝶兒,你怎麼樣?」

    蘭秋蝶雙眸聚滿了痛楚,「爹,蝶兒好痛啊…啊…」她控制不住的淒厲一聲慘叫,直直撞擊著蘭華的心。蘭華臉色閃過擔憂,立即拿過剛才交給蘭秋蝶的小瓷瓶,倒出那半顆藥給她服下。然後體貼的給她順了順後背,眼眸關切道:「蝶兒,可好點了?」

    蘭秋蝶服了藥,疼痛慢慢減弱,半晌才緩和過來。藉著擦拭汗水的動作掩下眼底那一抹極深沉濃烈的冷光,對雙蘭華關切的眸子,微微一笑,「父親,我沒事了,你不要擔心。」

    月色下她臉色蒼白,卻不損她的美麗,反而更多了一份柔弱堪憐的動人美態來,讓本來就對她心懷愧疚的蘭華看了更是心中揪痛。

    他抬眸看了看夜空,這才發現,已不知不覺到了十五了。

    正想著,耳邊卻傳來蘭秋蝶的輕聲呼喚,「父親。」

    蘭華低眸,見她眉宇緊縮,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他眼眸精光一閃,語氣輕柔道:「蝶兒想說什麼?」

    蘭秋蝶咬了咬唇,終於下定決心道:「近來女兒總覺得體內似乎多了什麼異物,特別是每當臨近月圓之夜,全身每根血管都總感覺好像有什麼小蟲子劃過一般,有時還會覺得疲乏甚至暈厥。」她說話的時候小心翼翼的低著頭,好似害怕蘭華發怒一般。

    蘭華卻早已沉了一張臉,背在身後的手猛然握緊。

    蘭秋蝶抬起頭,目光有著不解和疑惑。

    「父親,女兒服下的毒到底是什麼?你不是說只要按時服下解藥就沒事了嗎?怎麼會…」

    蘭華目光銳利,冷聲打斷她。

    「你剛才說覺得體內有小蟲子爬動?」

    「嗯。」蘭秋蝶點點頭,眉頭微蹙。「而且越離月圓之夜越近,那種感覺就越發強烈。我感覺它好像在吸食我的血液一般。」她說到這兒面色驚恐,哀求的拉著蘭華的衣袖,泣聲道:「父親,女兒身中奇毒,更知道父親此舉也是萬不得已,女兒不敢言怒生怨。父親與女兒乃是至親,怎麼可能不信任女兒?只是父親如今幫著那人做事,那人卻不相信父親,以女兒作為要挾…可是父親,女兒還年輕,女兒不想死啊…」她說著就哀聲哭了起來,「每次毒發的時候,女兒就舉得自己命不久矣了,女兒好生惶恐啊,生怕哪一日就這麼死了,愧對父親的生養之恩啊,父親!」

    淚,一顆顆自眼眶滴落,灼燙了蘭華的手掌。他隱於黑夜下的臉色越發黑沉冷漠,眼底甚至還有著一重冰冷之色。

    他不是笨蛋,聽聞蘭秋蝶這一番敘述,如何不知道蘭秋蝶中的根本不是毒,而是蠱。

    他一心一意為那人做事,沒想到那人卻用蠱毒來殘害他的女兒,還蒙騙他說只是一般的毒藥,不會傷及性命。呵呵,真是可笑。

    忽而想到什麼,他眼眸一緊,猛然抓緊蘭秋蝶的手腕。

    「這樣的情況持續多久了?」若一開始就是蠱,他不可能不會發現。

    蘭秋蝶似被他此刻冷冽猙獰的表情嚇住了,有些害怕道:「上…上個月開始…」

    砰—

    蘭華陡然一掌打在旁邊的大樹上,震得枝幹搖曳,枝葉飛落。

    「父親~」蘭秋蝶退後兩步,怯生生的看著陰沉著臉的蘭華,眼底卻劃過一絲冷冽的諷刺。

    蘭華心中洶湧著狂狷的怒氣,他雖然不懂醫,卻也知道,要對一個人下蠱,必須要有引子。蠱毒向來都是分為子蠱和母蠱,一方牽制著另一方。如今蝶兒被下蠱,也就是說,引蠱在另外一個人的身體裡。

    到底是誰?

    一個想法忽而劃過蘭華的腦海裡,讓他眼眸止不住的睜大。他忽而撩開衣袖,月色下,手臂上那一條若有似無的紅痕赫然入目。

    蘭華眼眸瞬間碎裂開來,腦海轟的一聲炸開,思緒已然混亂。

    蘭秋蝶一直靜靜看著他,嘴角挽出美麗而嘲笑的弧度。若是以往,以蘭華的精明,如何察覺不到蘭秋蝶話語中的漏洞?只是她先前便用母親打亂了蘭華的思緒,讓他神色恍惚精力無法集中,再利用他對自己的愧疚及時的讓他見證了自己毒發慘痛的摸樣。緊接著,便惶恐的透露那黑衣人不懷好意。

    蠱毒確實雙方牽制,而母蠱卻不易發作,只待種植子蠱之人死了以後,母蠱的寄存者手上才會顯出紅痕,而後瞬間死去。

    如今的蘭華,還未到毒發之時。

    而他手上那一條紅痕,便是方才趁著蘭華抱著安慰她的時候,她將凌汐涵特意交給她的一種毒藥塗抹在了蘭華的衣袖上。那種毒無色無味,只是會和中了蠱毒的人一樣,手腕上會現出一條紅痕。再加上剛才她那一番嚶嚶哭泣,蘭華又如何不中計呢?

    她心中止不住的冷笑著,卻也無限恨。

    本是親生父女,卻因為私心,互相算計,互相仇視,何其悲涼?

    蘭秋蝶神色有些飄遠起來,蘭華卻已漸漸恢復了平靜,臉色仍舊不好。

    「你先回去,屆時我再與你聯繫。」

    蘭秋蝶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卻見蘭華語畢已然轉身離去。步伐急促,及時蘭秋蝶沒看到他的臉色,卻仍舊能夠猜到心中的憤怒和殺意。她淡淡的站著,黑夜下的雙眸熠熠生輝,嘴角的笑意森寒徹骨。

    「你做得很好。」寂靜的夜色中,響起女子清冷的嗓音。

    蘭秋蝶回眸,對著站在不遠處一襲藍衣如水的絕麗女子微微福身。

    「郡主。」

    凌汐涵慢慢走過來,兩指粘著一顆褐色的藥丸。

    「把這個服下去,可壓制蠱蟲腐蝕你的身體。你身中蠱毒已有兩月,要引出蠱蟲並非一朝一夕之事。等這件事過後,我會為你引出蠱蟲。你放心,這段時間內你不會被蠱蟲折磨。」

    蘭秋蝶神情一動,感激道:「謝郡主恩典。」

    「不必!」凌汐涵眼眸晶亮,在黑夜之中散發出銳利之色,而後腳尖輕點朝著蘭華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她之所以沒有在第一時就追上去,是因為她察覺到蘭華的武功不在她之下。她擔心追得太急會被蘭華發現,如今想來蘭華已經離去數里了吧。

    蘭華胸腔中溢滿憤怒,身影疾馳的在夜色中前行。月兒映照而下,照亮他滿臉的猙獰陰鶩。

    凌汐涵在身後小心翼翼的跟著,一炷香後,來到了一處寂靜的山崖邊。她降落在一棵高大的樹枝上,利用茂密的枝葉掩蓋身影。透過斑駁的樹枝縫隙看過去。

    只見山崖邊站著一個黑衣人,及時隔得這麼遠,凌汐涵仍舊能夠感受到從那黑衣人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和陰森。山上寒風獵獵,卻抵不過他由心底散發出來的陰霾森寒之氣,讓她不由得心中暗驚。蘭華站在那黑衣人身後,此刻他已經扯掉了面巾,雙眼冷沉陰鶩的看著黑衣人,手指握得咯吱咯吱作響。

    良久,才傳來那黑衣人冰冷刺骨的聲音。

    「找我何事?」

    蘭華眼底陰狠一閃而過,嘴角卻勾起笑意。

    「方纔我見過蝶兒了。」

    「哦?」黑衣人挑眉轉過身,全身上下都被黑衣包裹,就連頭上也帶著黑帽,臉部蒙著黑巾,唯一露出的那一雙冷寒徹骨的眼睛也在恐怖的面具下看不甚清晰。

    「可有什麼消息?」

    蘭華笑得意味不明,眼底冷光一閃。

    「蝶兒剛才又毒發了一次。」

    黑衣人眼底閃過幽冷的光,「今夜是月圓之夜。」

    蘭華嘴角上揚,眼底劃過冷冽森寒。

    「可蝶兒說她感到身體裡似乎有蟲子在蠕動。」

    黑衣人眼眸瞬間半瞇,透著陰森的寒氣。

    「不是你說的嘛,你那個寶貝女兒倔強得很,若不用點狠招,她又如何聽話?怎麼,現在心疼了?」黑衣人語氣裡滿是嘲諷。

    蘭華斂眉,沉聲道:「她好歹是我的親生女兒。」

    黑衣人嗤笑一聲,「親生女兒?蘭大人何時這般假仁假義了?」

    蘭華隱於黑夜下的臉色散發出濃烈的冷意,「把解藥給我。」

    黑衣人瞇了瞇眼,「解藥?」

    「對!」蘭華目光堅決,不拿解藥誓不罷休。

    黑衣人眼眸瞬間沉了下來,「等此事完結,我自會給她解藥。」

    「是嗎?」蘭華的聲音驀然高了起來,他上前一步,渾身散發出冰冷的怒氣。「你確定?」

    「難道你懷疑我?」黑衣人也察覺到今夜的蘭華有些不同尋常,眼底冷光一閃而過。

    蘭華鐵青著臉,「解藥?」他譏誚的勾唇,冰冷道:「你給蝶兒下的不是毒,而是蠱,我說的對吧。」

    黑衣人雙眸爆發出狠意,蘭華又譏誚道:「你不但給蝶兒下毒,還利用我做引子。」

    黑衣人雙眸驟然一緊,怒喝道:「該死,你中計了。」他剛一吼完便欲飛身離去,四周卻陡然落下數道紅衣身影,人人神情冷冽而森寒的看著他,渾身上下俱是殺意。

    蘭華臉色一變,忽聞一個清泠悅耳的女聲傳來。

    「蘭大人好興致,大晚上的竟在這兒賞月。」

    黑衣人雙眼猛然射過去,就見那一排排的紅衣男子自動向兩側排開,走出來那眉目如畫,容顏絕麗的女子,赫然便是凌汐涵。

    「你—」蘭華雙眼一瞇,狠歷道:「你設計我。」

    凌汐涵淡淡而笑,「蘭大熱若非做賊心虛,貪生怕死,又豈會中計?」

    蘭華氣得臉色鐵青,想到蘭秋蝶那淚眼朦朧的樣子,更是氣得脫口大罵:「那個孽女。」

    凌汐涵嘴角流瀉冷翳的弧度,「蘭大人,被下了『離月魂』之蠱的人,最好還是少動怒才好。」

    黑衣人猛然瞇了瞇眸子,眼底閃過震驚、不可置信以及殺氣,她居然知道。

    而蘭華也在這一瞬間回過神來,冷冷睨視著黑衣人。黑衣人卻道:「如今你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等逃過此劫,我就替你解蠱。」

    蘭華聞言瞇了瞇眼,他在衡量著一件事,到底該不該相信這個人。而凌汐涵卻由不得他猶豫,冷聲命令。

    「上!」九個血衣衛立刻迎身而上,蘭華也顧不得和黑衣人的矛盾,兩人聯手共同對敵。凌汐涵的臉色很不好看,那黑衣人會用蠱毒,她也會。可那黑衣人武功比她高,若是她親自對陣,怕是會吃虧。其實她今晚最重要的目的,便是知道這黑衣男子的身份。

    苗疆早在二十多年前就被皇上滅族了,可既然當年有苗疆公主紅扇逃離,焉能保證沒有其他人也逃脫生天?

    隨著那黑衣人自懷中掏出黑色古木盒子,凌汐涵眼神就徹底冷了下來。她知道,那定是蠱蟲。她跨前一步,正欲上前,手卻被人拉住了。

    「丫頭!」

    凌汐涵訝然抬眸,對上蕭霆軒靜默深遠的鳳目。

    「你怎麼來了?」

    蕭霆軒微微一笑,「你不是他的對手,讓我來。」他說完身影即刻飛掠而去,電光火石之間便與那黑衣人交戰起來。黑衣人一對上他,眼眸閃了閃,似乎不願意傷他一般,只躲不攻。然,蕭霆軒何等身手?豈容黑衣人退避?不過數招下來,便不得不用盡全力對敵。凌汐涵也不閒著,趁著蘭華被血衣衛包圍的時候,奮身而起,袖中藍綾飛舞而出,直打得蘭華措手不及。

    「卑鄙!」

    凌汐涵冷笑,「能卑鄙得過你?連自己親生女兒都利用,根本連禽獸都不如。」她一言落下藍綾如蛇靈活翻動,再加上血衣衛的配合,蘭華節節後退,臉色越發難看。

    「有本事和我單打獨鬥,找人幫忙,算什麼君子?」

    凌汐涵揚眉揮舞而出,「本郡主確實不是君子,只是一小女子而已。」藍綾下的劍尖已經逼至眼前,蘭華大驚失色,連忙收了對身邊血衣衛的攻勢,避過凌汐涵的劍鋒。而這一躲便分了神,胳膊和背都被兩個血衣衛劃傷,鮮血瞬間而至。他臉色慘白的後退幾步,眼神越發陰鶩。

    而那邊,蕭霆軒也逼得黑衣人節節後退。黑衣人咬牙怒吼,「你若再多管閒事,就別怪我手下無情。」

    蕭霆軒鳳目中劃過一絲異樣,手中動作卻毫不停歇。

    「本宮也想見識見識,苗疆的蠱毒究竟有多厲害。當年紅扇留下的秘籍,是否記載完整?」

    黑衣人一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先蕭霆軒帶笑的容顏。然後只覺得眼前一晃,蕭霆軒已經揭開了他面上的黑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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