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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風雲湧動情繾綣 第二十七章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皇宮之外,激烈的爭鬥正慢慢接近尾聲。眼看死士一個個倒下,趙臨風眼眶也越發森然,手上的動作也更加凌冽狠毒。

    凌汐涵剛解決周圍最後一個死士,抬頭望過去,正欲上前幫忙,卻被落天祥拉住了袖子。

    「幹嘛?」

    「你看。」落天祥朝前方望過去,深邃的眼眸看了絲莫測的笑意。

    凌汐涵隨著他的目光看去,卻見一個侍衛騎著馬急急而來。

    「大人,皇宮失守,邱池硯背叛了您。忠義王和安親王已經帶著大軍攻破了皇宮,恭親王已經被他們抓住了…」他話還未說完,便因為受傷過重從馬上墜落下來,口吐鮮血。

    邱池硯!

    趙臨風臉色大變,就在這一瞬間,蕭霆軒就給了他一掌。

    「噗—」趙臨風摔在地上,捂著胸口噴出一大口鮮血。抬眸憤恨的盯著降落在他面前的蕭霆軒。

    「沒想到,本相仍舊棋差一招。哈哈…我不服,我不服!」他雙眼赤紅似血,淒厲的大吼出聲。

    此刻所有的廝殺已經結束,極目遠去,滿地屍骸,空氣中飄散著濃濃的血腥味,讓人聞之作嘔。

    凌汐涵走到蕭霆軒身邊,冷眼看著一臉扭曲憤怒的趙臨風,眼眸冷冽不屑,連跟他說一句話都浪費口水、

    「趙大人。」蕭霆軒單手負立,鳳目平靜如水,聲音淡若清風。

    「姚家的輝煌早已在二十年前湮滅,若非你執迷不悟,也不會落得今日下場。」平心而論,若非趙臨風狼子野心,篡權某位。單憑他的才智足以俯視百官,他日亦可青史留名。可惜…

    趙臨風滿眼仇恨激憤,「若非蕭漠漓和落傾顏那個女人暗中算計,我姚家又豈會落得滿門抄斬的結局?」

    哎——

    空氣中傳來若有似無的歎息聲,一個悲憫的聲音傳來。

    「何苦?」

    凌汐涵轉身望去,只見滿目屍骸之中,一白衣男子踏風而來,猶如日月謫仙,耀眼而奪目。

    敬親王?她目光微愕。

    蕭霆軒目光微閃,卻是沒有絲毫意外。

    「二伯。」

    敬親王看著他,欲言又止,復又望向趙臨風。

    「趙大人,你本已是一朝元老,百官之上,何苦自毀家門性命?」

    趙臨風本來見到他來,心中又抱了一絲希望,卻聞聽得這番話,當即便怒極在心。

    「你給我閉嘴,蕭子秋,你這個懦夫,不但被人奪走皇位,連自己喜歡的女人都被人奪走也不吭一聲。我姚家錚錚鐵骨,即便是你的母妃姚貴妃,也自有一副傲骨,不肯屈居人下。可是她怎麼就生了你和蕭子齊這兩個沒用的兒子呢,生生斷送了整個姚家一族。」他努力的想要站起來,卻因為受傷太重再次突出血來。

    「那昏君奪走本該屬於你的皇位,奪走本該屬於你的女人,你非但不記此仇恨,反倒幫著他來對付姚家人。你今日所作所為,對得起你母親嗎?對得起你死在落傾顏那個女人手上的弟弟嗎?對的起姚家一門忠烈嗎?」

    凌汐涵真的不得不佩服趙臨風,都這個時候了還能顛倒黑白,而且還說的那麼振振有詞。若她不瞭解當年往事,恐怕都會被他這番話給誤導了。

    敬親王神情一震,身側的手握了握。而後他微微閉了閉眼,沉重的歎息聲若煙霧繚繞不絕。

    「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母妃殘害皇嗣在前,串通舅舅謀反在後。姚家…早就與『忠烈』二字隔絕遠離了。」

    趙臨風氣怒交加,又吐出一口血來。

    敬親王回身,又是一歎。溫柔的目光卻落在了蕭霆軒身上。

    「軒兒,他已經命不久矣,可否將他交給我?」

    蕭霆軒看著他,靜默良久,才點了點頭。

    「好。」

    敬親王嘴角噙著淡淡笑意,「謝謝。」

    他走過去,擦肩而過的時候,蕭霆軒說了一句話。

    「我將隨行葬在了以前的賢王府後院。」

    敬親王身子一震,蕭霆軒沉斂了眉目,聲音多了幾分暗沉冷冽。

    「任何人都不可以侮辱我娘。」

    敬親王再次一震!嘴角流瀉一縷苦笑。

    「謝謝。」

    趙臨風突然抬起頭來,目光直視蕭霆軒。

    「邱池硯是你安插在我身邊的眼線。」

    蕭霆軒仍舊淡漠如水。

    「邱先生一心為國,只為剷除奸逆。」

    「哈哈哈…」趙臨風卻大笑起來,「想我一生閱人無數,卻不想,竟也會栽在你個黃毛小兒身上。哈哈哈…何其可悲?」他看著蕭霆軒,眼中仍然有著恨意,但也有欣賞。

    「你比蕭漠漓更有城府,更有心機。」趙臨風跟在他身邊十多年,那個時候蕭霆軒才幾歲?居然就能夠在他身邊安插眼線。縱然元傾帝天縱英明,征戰四方,統一天下,卻也難有這份心機與城府。他姚世臨今日所敗,也不算丟臉。

    「我一生籌謀,卻終究化為烏有。」他不甘心的悲吼,急怒攻心之下,體內經脈根根斷裂。他長大了眼,而後氣絕身亡。

    敬親王上前一步,蹲了下來,看著他死不瞑目的樣子,心中微微歎息。伸出手合上了他的眼。

    「軒兒」他站起來,「我知道密謀造反罪不容赦…」

    「我會派人將他安葬。」蕭霆軒淡淡打斷了敬親王,聲音平淡無波。

    敬親王有剎那的怔忪,蕭霆軒已轉身吩咐。

    「來人,將趙丞相安葬。」

    「是」立刻有暗衛領命而去。

    蕭霆軒看了眼滿地狼藉,又吩咐道:「丞相趙臨風與恭親王膽大包天,篡權謀位,罪大惡極。逆賊已死,其家人看押入獄,擇日處斬。凡參與此役者,撤去官職,輕者發配邊疆,重則於三日後處斬。」

    「是!」穿著一身囚服的刑部尚書立刻恭敬抱拳,眼中一片敬佩之色。

    「另,凡於此役受累監禁的官員,未受奸臣蠱惑,衷心可敬。著左右兩位將軍立即撤除監禁,袁閣老等重臣給予安撫賞賜。」

    「臣等遵命,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李大人、虞大人等幾位大臣均下跪俯拜,聲音洪亮,震破天際。而早已被先前廝殺驚逃的京都百姓此刻也紛紛圍在了街旁,俯拜於地,三呼千歲。

    凌汐涵看著蕭霆軒,他仍舊一襲白衣如雪,神情淡漠如水,看不出任何表情波動。但是她卻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威嚴,那是一種居於上位的威嚴和高貴。那種天生的優越和從靈魂深處散發而出的震懾之力,足以令世間所有人低頭膜拜,俯仰萬歲。

    她一時之間竟似有些恍惚起來。恍然發現,認識這麼久以來,她似乎總是在刻意忘記他太子的身份。因為在她面前,他總是親和隨意,戲謔淡然,從不若今日這般俯瞰蒼生,好似天地就在他腳下。

    這個男子,仿若一瞬間站在了世間的頂端,讓人連仰望都會感到羞愧。

    方纔他雖然仍舊語氣平淡的下了一系列命令,可她仍舊感受到那平淡語氣之中不可忽視的霸氣和冷冽。那是…屬於君王的震撼力量。

    她斂眉垂目,耳旁有馬蹄聲傳來。她抬眸望過去,卻見蕭少賢策馬而來,神情嚴肅,全不似往日的玩世不恭。

    只見他一拉馬韁,翻身下馬,對著蕭霆軒恭敬抱拳道:「殿下,恭親王一干黨羽已經被抓獲,請殿下裁決。」

    隨著他一言落下,人群嘩然!

    原本見到蕭少賢策馬而來,所有人都以為他是不服恭親王被擒想要刺殺蕭霆軒,穆將軍甚至已經擋在了蕭霆軒身前,以防被蕭少賢鑽了空子,而刑部大人早已命令周圍的侍衛上前護駕。卻不想蕭少賢居然對蕭霆軒俯首稱臣,這已是讓人驚訝萬分,又聽得這番話,更是讓他們跌破了眼睛。

    「殿下,這…」禮部尚書李大仁瞠目結舌的看著蕭霆軒,有些反應不過來。蕭少賢不是恭親王的兒子嗎?怎麼會幫著太子對付自己的父親?這大義滅親也滅得太徹底了吧。

    蕭霆軒揮了揮手,讓眾侍衛退下。

    「少賢,辛苦你了。」

    蕭少賢抬眸,從懷中掏出一本書。

    「殿下,這是恭親王這些年收刮民脂民膏的罪證以及暗中訓練的死士數量和大量用於謀反的兵器,全都交予殿下裁奪。」

    「嗯。」蕭霆軒隨手接了過來,嘴角淡淡勾起,而後親自將他扶起來。

    「你做得很好。等父皇回來,本宮會上奏父皇,恢復你的身份,讓你繼承三伯的爵位,齊王,並且世代承爵。」

    這一次所有百姓也都不約而同震驚了,齊王?那不是先帝第三子麼?聽方才蕭霆軒的意思,難道這蕭少賢竟是齊王之子麼?

    當年那場宮變死了不少人,但是也有存活在世的。比如李大人,此刻他早已瞪圓了雙目,不可置信的看著蕭霆軒。當年他還只是一個小小官吏,但那場宮變幾乎所有官員都親眼見證,當然也包括他。

    姚貴妃與其兄長姚大將軍合謀製造的宮變,欲殺先帝取而代之。被當時還是四皇子漓王夫婦,也就是當今聖上和皇后所破壞,姚家一門也因此株連九族。而齊王,據說是死在皇后手上。先皇念及父子之情,並未對姚貴妃生的另一個兒子賢王(如今的敬親王)有所虧待。

    到後來先帝駕崩,當今聖上登基。皇后落氏當時已身懷六甲,卻被賊人陷害難纏導致血崩,差點一屍兩命。

    而這幕後之人,便是齊王的手下。

    皇上因此大怒,當即便關了賢王。待戰事平定,皇上仍舊抵不過心中怒火,將齊王一脈永除皇籍。而齊王,當時並未有子嗣。

    如今聽蕭霆軒這番話,難不成齊王當年竟還留有遺腹子嗎?

    「今日李大人、虞大人都在,本宮當著大家的面澄清一件事情。」蕭霆軒淡淡而笑,傾國絕世的容顏沐浴在晨光之中,猶如天神般俊朗無暇。

    「蕭少賢…並非恭親王親子。」

    「什麼?」李大人一呆,縱然心中瞭然,面上仍是不掩驚訝。其餘眾人包括街邊的百姓也是一臉錯愕,不知所云。

    敬親王卻似早已知道真相般,嘴角噙著淡淡笑意。少賢果然是軒兒的一枚暗棋。他早就知道蕭少賢不是恭親王的兒子,而是他一母同胞的三弟之子。當年那個嬰孩兒,便是他托人交到恭親王妃手上的。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已經長大了,長得越來越像三弟了。

    三弟,你看到了嗎?你的兒子,他很優秀。所幸,他沒有記住仇恨,他有一顆公正善良的心,你可以放心了…

    蕭霆軒接下來的話讓李大人等人終於證實了心中所想,對於蕭霆軒對蕭少賢的看重,也多了幾分了然與理解。

    「他是齊王之子,本宮的堂兄。」

    嘩!

    隨著蕭霆軒一言落下,四周再次陷入了寂靜之中,落針可聞。人人睜大了雙眼,一臉的不可置信。而後又將目光落在一直淡然沉靜的蕭少賢身上,有些年老的百姓以及大臣便回憶起了當年的風流王爺—齊王。立刻恍然大悟,心中卻又對蕭霆軒再一次欣賞。

    「父皇早知恭親王有不軌之心,本宮於多年前偶然得知堂兄居然寄身在恭親王府,這才委託之潛伏在恭親王府,找出恭親王謀反之罪證,好一網打盡。」他回過頭來看著蕭少賢,鳳目微微暖和。

    「三伯早逝,卻無端遭人構陷算計母后險些喪命。父皇愛惜母后,遷怒三伯,才將之永除皇籍。如今你立下大功,早已抵消三伯無意犯下的罪過。」他長歎一聲,雙手負立。

    「父皇向來重用忠臣良將,必會恢復你身份。三伯這一脈,也算有了後。」

    蕭少賢再次單膝跪地,「謝太子殿下恩典,微臣銘記於心。」他張了張嘴,似有難言之隱。

    蕭霆軒目光一閃,淡淡笑道:「恭親王雖大逆不道,但恭親王妃卻絲毫沒有參與其中,又對你有養育之恩。父皇向來仁義治國,母后更是極重孝悌之義。本宮會稟明父皇母后,寬恕恭親王妃。」

    蕭少賢眼露感激,「微臣謝太子殿下隆恩,日後定當為殿下效犬馬之勞,烈火刀山,在所不惜。」

    凌汐涵挑了挑眉,恩威並重,乃帝王之道。只這一瞬間,蕭霆軒便將之發揮得淋漓盡致。先一番大刀闊斧的處置叛黨,令其餘朝廷臣子日後心中畏怯,更加小心翼翼。再廣施天家恩澤,讓百姓感受到身為帝君的仁義寬厚,才能更得民心。

    果然,蕭霆軒一番話落下後,街旁兩道百姓再次歡呼千歲千歲千千歲。

    夏日的街道,斷肢殘臂,血腥彌重,在毒辣的陽光下更為灼熱刺鼻。然而,在全城百姓的歡呼聲中,那濃重的血腥味似乎正慢慢消失,直到化為虛無。

    蕭霆軒站在正中央,承受著百姓的擁護與愛戴,目光不波不驚,神情淡然隨和。常年不變的一襲白衣,在萬千人流中卻仍舊那般醒目和絢爛。並非刻意,他自身散發出來的風華氣質便足以令人傾倒膜拜。

    凌汐涵一直靜靜站在他身側,第一次,她覺得他陪著他一同站在了世界的最高點。也是第一次,在他們十指緊握之中,她心中卻有了淡淡煩悶和壓抑。

    繁華世界,他們彼此相依相偎,共同享萬里山河。可是這樣的他,是屬於天下人,而非她一人。

    直到今日,她終於明白,為何皇后眼中永遠凝聚著化不開的憂傷和愁悶。哪怕她擁有這世界上所有女子所羨慕的一切,容貌、武功、家世、以及丈夫獨一無二的深情。可她卻仍舊不開心,因為她的丈夫,是屬於天下,而非她一人。

    如今蕭霆軒還只是太子,她第一次與他執手站在萬千百姓之前,第一次陪著他感受到身為上位者的崇高和孤寂。

    雖然擁有世間榮華,卻失卻了心中自由。

    可即便如此,仍舊是她追求的未來。

    因為—他!

    她水眸晃動,凝視在身側之人絕美的側顏,眼中泛著柔光。

    縱然將來她或許會永失自由,永遠住在那華麗的宮殿之中。但,還有他不是嗎?

    每個少女心中都有一個美好的夢想,最為完美的愛情。曾經她嗤之以鼻,如今,她卻因此而激動歡悅。

    罷了,皇后即便半生不虞,不也拋卻自由自在的江湖生活,陪著元傾帝過了大半生嗎?

    這樣一想,她嘴角便浮上了淡淡笑意。那樣發自內心的,沒有絲毫敷衍算計或是冷漠森寒的笑意,是世界上最為純美的笑容。

    落天祥一直在關注著她的表情,知道她內心的掙扎和矛盾。彼時他心中有著期待,他心知凌汐涵的性格,是斷然不喜宮牆大院內的繁瑣骯髒。然,見她不過猶豫一會兒,便眉目舒展,臉上甚至浮現了柔和而絕美的笑容。那笑容溫潤若細雨,淡淡若梨花笑渦,卻美得驚心,也美得讓他心痛。

    他藏在寬大衣袖下的手指緊握成拳,深邃的眸子各種複雜之光交錯而過。

    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只待今生的擦肩而過。而我,要多少次的回眸,才能換來與你相識相知的機會?既有相識相知,為何不能相愛相守?是我遲到,還是你,從未給我機會?

    像是有感應一般,蕭霆軒忽而回頭,正巧對上凌汐涵臉上剛剛綻放的絕美笑容。他不禁微微怔住,美人如玉,笑靨如花,說的,大抵便是如今眼前這番風景了。他心弦觸動,嘴角也忍不住揚起淡而和暖的微笑。

    那一刻他們相視而笑,那一刻漫天血腥也融化在他們溫柔的眼神中,鐫刻永生。

    落天祥忽而覺得心中絞痛,微微抬眸間,不期然對上蕭霆軒含笑卻微微暗沉凌厲的眸子。那深若海洋,妖嬈魅惑的鳳目,似有萬千電流般,只微微一個流轉,便將他心中所思所想看得分明。

    他心中忽而一驚,蕭霆軒只怕早已知道他會武一事。那天他讓邱池硯縱火恭親王府,故意讓恭親王的死士知道而無所顧忌,只怕就是為了引出自己吧。

    沒錯,那隨後纏住恭親王府死士的人是他的人。

    人群中,蕭少賢忽而感應到什麼,驀然回眸,望向高高的角隅,半開的窗戶。淡藍色窗簾掩映下,一個如夢似幻的倩影若隱若現。即便是看不見她的容顏,蕭少賢卻也感受到她眼中的悲哀以及傷痛。

    他心裡狠狠一痛,於身側的手驀然收緊,眼眸複雜而沉痛的望向那帷幔下的女子。眼前彷彿又出現她譏誚而哀傷的眼神。

    「既已如此,你要怎樣處置我,說吧,我絕無怨言。」

    她那般坦然的看著他,清眸似水,仿若一汪碧湖清泉,卻再也沒有往日的含情脈脈,溫柔繾綣。

    他心中一痛,複雜的看著她。

    「音兒…」

    喬盼歸淡淡別過臉,「我只想知道,你,到底是誰?」她嘴角浮現一縷自嘲跟淒涼。

    「即便是死,也讓我知道。我愛的人,到底是誰?」

    蕭少賢狠狠一震,低下了頭,久久沒有說話。

    喬盼歸淒然一笑,「罷了…」

    「我是已逝齊王之子。」就在喬盼歸以為他不會回答之時,蕭少賢卻突然抬起了頭,說出一個讓她震驚而意外的答案。

    「你?」她瞪大了美目,眼神複雜。

    蕭少賢卻微微笑著走過去,眼神悲哀,手指溫柔的撫摸她的容顏。

    喬盼歸下意識的想躲,卻在觸及他眼裡仿若集聚了萬年的悲傷時頓住了,任由那只完美如藝術雕刻的手觸摸上她白皙柔嫩的肌膚。也是到此時此刻,她才發覺,他細嫩若女子的手,卻帶著厚厚的繭。那是一個常年練劍的人才會有的。

    心中又是一痛,到底是她太蠢,還是他的戲演得太好?

    「音兒…」蕭少賢癡癡的看著她,眼神迷離。

    喬盼歸咬了咬唇,別開了頭。

    「你…有沒有愛過我?」話剛出口她便是一愣,而後又自嘲的輕笑了起來。事到如今,問這些還有何意義?

    蕭少賢放在她臉上的手一頓,眼神複雜的低下了頭。忽而似下定了什麼決心一般,決然的背過身去。

    「你走吧。」

    喬盼歸眼眸一震,看著他健碩卻孤寂的背影,心中卻有著淡淡的疼痛。

    這一場紛爭,這一場豪奪,這一場戰爭,犧牲的,到底有多少人?他們,僅僅只是其中兩顆微不足道的旗子而已,不是嗎?

    她深深看了眼蕭少賢,而後轉身,剛剛經歷廝殺的皇宮,到處都是屍首,連空氣中也飄蕩著濃重的血腥味兒,讓她莫名的煩躁。她捂著胸口,努力克制心裡那股煩悶噁心的感覺,臉色蒼白的扶著門框慢慢離去。『靖康之亂』隨著蕭霆軒邱池硯的叛變和蕭少賢的身世大白已然落幕。接下來,蕭霆軒以驚人的速度將涉及此亂的叛逆之臣徹底瓦解,將那些被恭親王和趙臨風幽禁的大臣也全都放了出來。

    趙家滿門抄斬,隨其黨羽全都斬首流放。至於恭親王,自然逃不了一個『死』字。只不過蕭霆軒顧念他還帶出自皇室宗親,便答應給他一個全屍。

    陰暗潮濕的大牢裡,散發著陰冷的風和刺鼻的嗖味兒。恭親王被關在最裡面的牢房裡,此刻他正呆呆的站在天牢裡唯一一個可以望向外界的窗口邊。不過辰時,夏日的陽光卻早早掙脫了厚重的黑暗帷幕,照見在世人面前。

    活了大半輩子,這是他第一次這麼深切的體會到被囚禁的滋味兒。他不由得想起日前被他關押在此的安親王,不覺恍然失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三天前他還威風的穿著明黃龍袍耀武揚威,低眉俯視跪倒在他面前的文武百官。那是何等的威武和高傲。如今,他卻穿得單薄,孤零零被關押在此。或許,還要忍受那些被他打壓過的百官心中的怨恨怒罵。

    他仰頭歎息一聲,閉了閉眼。爭了半輩子,如今卻落得這般下場,呵呵,是命麼?不,他從不信命。

    耳邊悠然響起一道溫雅磁性的嗓音,「看來王叔在此倒是過的悠閒。」

    恭親王猛然睜開眸子,犀利的回望著踏著階梯從容走過來的蕭霆軒,以及他身邊穿著一身深藍色蟒袍的蕭少賢。他目光暗了暗,而後又勾唇諷刺一笑。

    「殿下果真非養尊處優之人,放著金玉輝煌的宮殿不住,偏偏要時常關顧這狹小陰暗的天牢。」

    蕭少賢眉眼一冷,剛欲上前呵斥,蕭霆軒卻伸手擋住了他,嘴角仍舊噙著淡淡笑意。

    「本以為王叔習慣了前擁後簇的尊貴,卻不想在這兒亦能這般神色泰然。八叔的適應能力,倒是令小侄佩服。」他招了招手,獄卒立刻就會意的端來兩方普通的木椅。蕭霆軒微一擺長袍,淡定的坐了下去。

    瞧見他隨意而自然的舉動,恭親王卻是愣了愣,語氣突然便有些悵然起來。

    「你跟她真像。」

    蕭霆軒心知肚明恭親王口中的這個『她』是誰,他鳳目微微淌出笑光。

    「有一件事小侄一直很不解,不知今日王叔能否給小侄解惑?」

    恭親王抬眸便對上蕭霆軒那一雙熠熠閃閃的鳳目,那雙眼睛美麗至極,仿若含盡了世間芳華,令他恍然一詫。竟是下意識脫口道:「什麼?」

    蕭霆軒微微一笑,「八叔身在富貴,榮華萬千,為何要做這千人指萬人罵的事情呢?」他端了白玉茶杯,優雅的品著雪山雲翠,神態淡然自若,語氣輕柔若風,淡得幾乎聽不見。

    然,恭親王卻猛然縮了縮眼眶,微冷的目光摻雜著些許複雜。

    「其實,我不想殺你的。你是她的兒子,我不想的…」

    蕭少賢劍眉皺了皺眉,蕭霆軒鳳目一晃,放下了茶杯。

    「王叔回答不上來嗎?」他微微一笑,「那麼便讓小侄來猜一猜。」

    他邊說邊站了起來,手指微動,那把巨大的鎖立刻脫落在地。

    「殿下!」蕭少賢一驚。下意識的移步擋在蕭霆軒面前,以防恭親王對他不利。

    恭親王卻是眼眸微晃,嘴角噙起自嘲來。

    「我不是他的對手,所以少賢,你不用那麼緊張。」他輕輕歎息一聲,雙手負立站在原地,眉宇間倒是多了幾分清然之氣。看著蕭少賢的目光也略微複雜。

    「少賢…你母妃…」

    「住嘴!」蕭少賢陡然怒喝一聲,「你不配提起我母妃。」雖然恭親王妃不是他的生母,但卻是他的養母,又一直對他視如己出。他心中對恭親王妃自是儒慕尊敬有加,斷不可容忍辱之半分。

    恭親王一歎,「我只是想問,你母妃,她…她還好嗎?」

    蕭少賢眸光微訝,繼而不屑嗤笑道:「你不是從不關心她麼,到如今又何苦惺惺作態?」

    恭親王目光黯淡,「你告訴她,我對不起她,她是個好女人,是我辜負了她。讓她忘了我吧,好好的過下半輩子。」

    蕭少賢一怔,眼底流露出異光的光芒,冷聲道:「別再一廂情願了,你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母妃惦念。」

    恭親王張了張嘴,只是苦笑一聲。

    「少賢,放過你大哥吧,這件事他毫不知情。你們雖然不是親兄弟,可你大哥一直對你很好,不是嗎?請你念在多年兄弟情義,放過他好不好?」他看著蕭少賢,目光帶著祈求。

    蕭少賢目光複雜,而後轉身走了出去。

    「少賢!」恭親王在背後喚了一聲,蕭少賢腳步一頓,而後又走了出去。

    「蕭少珉早已於昨晚自刎謝罪,並放火燒了自己的屋子,屍骨全無。」

    恭親王目光微怔,而後臉上流露出喜悅來。少賢的言外之意他自然聽得分明,少珉想必早已被他送出京城了。至於那一場大火,便是瞞天過海之計了。他回過頭來看著蕭霆軒,少賢當著蕭霆軒便毫無顧忌的將這件事告訴他,分明是暗意此事蕭霆軒早已知曉。

    他沉默一會兒,忽而輕笑了起來。

    「蕭漠漓何其有幸,能有一個這麼優秀的兒子。」

    蕭霆軒目光微斂,淡漠的看著恭親王。

    「王叔放著好好的王爺尊貴不做,非要去做那令人痛恨厭惡之事。這其中,有一份原因也是因為對父皇的嫉恨吧。」

    恭親王目光微沉,「你知道什麼?」

    蕭霆軒微微淡笑著,手中不知何時卻多了一個卷軸。

    「我只是偶然在王叔的書房裡看見這一幅畫,比較好奇而已。」

    自蕭霆軒拿出那幅畫軸開始,恭親王的臉色就變了。他急切的上前兩步,就要去搶奪過來。

    「還給我。」

    蕭霆軒身影悠的一閃,躲過了他的襲擊,衣擺帶起的風將牢門碰的一聲關住了。同一時間,他手中的畫也展開而來,畫中景物徹底暴露在恭親王面前。

    恭親王雙手抓著鐵欄杆,神色怔然而痛楚的看著那幅畫。那是一個女子的仕女圖,畫中女子傾國絕色,讓人望之失魂。

    「這,便是王叔心中最真實的目的吧。」蕭霆軒手指微微收緊,淡然的鳳目也微冷。

    「你覬覦母后美貌,追殺父皇,妄圖取而代之。」

    恭親王眼眸一緊,卻見蕭霆軒面色已淡去了清淡之色,鳳目暗沉,幽冷的光浮現眼底。

    他驀然輕輕笑了起來,乾脆一撩衣擺,席地而坐。

    「你母后那樣的女人,世上鮮有男子不動心。」這便是承認了。

    蕭霆軒挑眉,倒是不太意外,嘴角卻浮現一縷譏誚。

    「你貪戀權位,母后,不過是你的一個借口而已。」

    恭親王沉默不語,蕭霆軒又道:「王嬸對你一往情深,你卻不知珍惜而轉戀他人之妻,不惜夥同逆賊擾亂朝綱,這,便是你所謂的大義和忠孝?」

    恭親王冷睨著眉目,嗤笑一聲。

    「蕭明景(元傾帝之父康嘉帝)當初也不是殺兄弒父才奪得皇位,若非祖父心軟念及兄弟之情,又何來今日的蕭漠漓?」

    蕭霆軒目光靜默,恭親王又道:「再說,自古嫡庶有別,長幼尊卑。他既非嫡,又非長,憑什麼做這個天下之君?這樣算起來,他這個皇位不也不明不實麼?」

    「先帝早已封皇祖母為鳳儀皇后。」蕭霆軒表情淡漠,「何況自太祖帝起,皇位傳承從來立賢不立長。先帝聖明決斷,自然可當明主。父皇統一四方,恩科免稅,更是千古一帝,如何當不得天下之主?」

    恭親王眼神輕蔑,「統一四方?哈哈哈…」他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大笑起來,笑聲穿透了整個天牢。

    「無憂城可至今獨立,何來的統一?」

    蕭霆軒鳳目微斂,走近一步。明明仍舊是淡漠無痕的表情,可卻無端端給恭親王造成一種莫名的壓力與迫力,讓他不覺止了笑容。有些戒備的看著他,蕭霆軒卻是淡淡一笑。

    「無憂城至今獨立,不也有王叔你的一份功勞麼?」

    恭親王臉色一變,又聽得蕭霆軒淡淡道:「你裡通歐陽痕推出一個鳳天歌讓母后和父皇先後出宮,然後再夥同趙臨風侵佔皇城,自立為帝。王叔,你聰明一世卻糊塗一時。」他目光略帶了絲憐憫的看向恭親王,「想必你如今也知道趙臨風的身世了吧,他不過把你當做一塊踏腳石而已。而你,卻一步步步入了他的陷阱之中尚未自知。若非父皇早有謀算,你可知就憑你今日之舉就可讓歐陽痕乘虛而入,吞併大傾。如此,你便是千古罪人。」

    恭親王臉色一變再變,到最後已然冷汗涔涔。

    「你—」

    蕭霆軒卻默然轉身,語氣竟是出奇的輕柔。

    「或者,今日的結局你早已料到,你不是父皇的對手。只不過你心裡仍然存在著一種變態的僥倖,便是希望父皇敗在其他人手上對嗎?」

    恭親王臉皮抽動,有些狼狽的別過臉。

    「我今日來只是想要告訴你,無憂城遲早都會回歸大傾版圖。你的希望,遲早會落空。」

    恭親王瞇眼看著他,忽而露出一抹陰測森寒的笑容。

    「我死沒關係,不是還有你給本王陪葬麼?哈哈哈…蕭霆軒,你說的沒錯,我鬥不過蕭漠漓,可你,卻也逃不過英年早逝的命運。哈哈哈哈…」

    蕭霆軒漠然回首,眼神帶著鋒利。

    「連你也知道?」

    恭親王譏笑的看著他,「當然,我為何不能知道?」他突然詭異的湊近他,「當年蕭子秋抓了你母后,給她下忘憂蠱。而你,自出生便身體瘦弱,若非你母后日日以血入藥,你早就死了。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體內的蠱並未完全解除,你喝了她的血,便是中了蠱,焉能長命?哈哈哈…我是不如蕭漠漓,可他的兒子卻遲早都會給我陪葬,我又有何懼?哈哈…」他似乎得到了發洩,瘋狂的大笑起來。

    蕭霆軒看著他,眼神悲憫而同情。

    「二伯同樣對母后一往情深,他雖得不到母后的心,卻得到了母后的尊重。這,便是你們之間的差距。」

    恭親王笑聲戛然而止,蕭霆軒卻已翩然而去。衣擺飄過,那幅畫頹然落地,晨曦日光穿透細小的窗口照射進來,畫中女子那傾國絕世的面容,赫然便是皇后。

    門口,一個黑影悄然閃過。

    出了天牢,早已等候多時的蕭少賢便迎了上來。

    「殿下!」

    蕭霆軒蹙了蹙眉,「你方才一直守在這兒?」

    「是。」

    蕭霆軒眉頭皺得更深,「你沒察覺到有人來過?」他心中隱隱滑過不安,方纔他突然感應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像是…

    蕭少賢微訝,「不曾。」他皺了皺眉,「殿下可是發現了不妥?」

    蕭霆軒半闔著眸子,搖了搖頭。

    「罷了,許是我的錯覺吧。」

    蕭少賢沒再說什麼,遠處,一襲藍色雲紋蟒袍的安親王卻急急走來。

    「軒兒。」

    蕭霆軒上前一步,「八叔,出了何事?」

    安親王眉眼凝重,「我剛剛收到消息,皇兄和皇嫂已經重逢,可卻遭到了大量神秘人的暗殺。」他目光幽暗冷沉下來,「據探子查來的結果,確定這些人是趙臨風暗自培養的一批死士,比之恭親王府的死士還要厲害十倍。蘭陵王將自己的親兵全都調了過來,可是仍舊全軍覆沒。朱雀四人全都受了重傷,寒焰…」他沉默了一會兒,語氣沉重。

    「寒焰為保護皇嫂被殺。」

    蕭霆軒瞳眸一震,怒從心起。他千算萬算,卻抵不過歐陽痕和趙臨風兩廂合謀。寒焰死了,娘,該很傷心吧。

    「八叔,我…」

    安親王揮了揮手,已然知道他想說什麼。

    「知道你放心不下皇兄和皇嫂,罷了,我啊,就是個勞苦的命。得,去吧,皇宮這裡我替你守著。實在不行,不還有凌絕殤那廝嗎。他悠閒了這麼多日子,也該辛苦辛苦了。」

    蕭霆軒欣慰一笑,眼帶感激之色。

    「如此就勞煩八叔了。」

    「殿下!」

    一直沒說話的蕭少賢卻突然喚了一聲。

    蕭霆軒回過頭來,眼中已有了然之色。

    「你跟我一起去吧。」

    蕭少賢目光一亮,雙手抱拳。

    「謝殿下。」

    「別說那麼多了,軒兒,如今鳳天歌的噬魂訣已然練到最後一重,意識不清,神情癲狂了。皇嫂又…」他似突然想到什麼,陡然頓住了,眼神閃爍了一下,復又道:「你去吧,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蕭霆軒鳳目淡淡飄過安親王,方才分明捕捉到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痛楚無奈。

    他眼睫顫動,薄唇輕扯。

    「好。」

    一陣風起,捲起一地塵沙,淹沒了幾人遠去的身影。躲在石柱背後的人這才走了出來,看著那個飄然遠去的男子,眸子中溢滿了痛苦和憐惜。放在身側的手驀然收緊,心,似被紮了般的疼痛。

    原來,蕭霆軒隱瞞她的,便是這件事麼。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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