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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番外 篇 第七章 一直等到你回頭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時間,如流水般劃過,轉眼又過了一個年頭。迎著大雪,他來到一個小山頭,看著孤獨佇立在雪地上的墳墓,他慢慢的走過去,用手一點一點的將雪花拂去,露出墓碑上的字痕。

    良久,才聽得他輕微的歎息聲消失在風中。

    「秋潭,她又生了一對龍鳳胎。」他嘴角露出些微的笑意,望著被雪霧瀰漫的遠山,琉璃般的眸子也蒙上白霧。

    「我看過那兩個孩子,小女兒長得最像她,尤其是眼睛。」他回過頭來,手指撫在墓碑上那個『秋』字上。

    「她現在過的很幸福,表哥對她很好,為她廢棄三宮六院,獨寵一人。」他又笑了笑,寒雪中,那笑意蒼涼而落寞。

    「你也為她高興對不對?」他忽而坐在了地上,微微靠著墓碑,手一揚,居然多了一壺酒。

    「來,我們乾杯。」他側眸,對著墓碑敬了敬,然後仰頭喝了一大口酒。

    「知道麼?」他眼神有些迷離,嘴角還沾著酒水,頭微微低下,聲音悶沉。

    「她這一胎是難產,比當初四姨還要危險…我站在房頂上,聽到表哥對她說,『咱們以後再也不要孩子了。』」他又喝了一大口酒,仰天笑了笑。

    「秋潭,咱們都輸了,輸得徹徹底底。」酒壺掉在雪地上,醇厚的酒香飄散在風雪之中,讓人有些飄飄欲醉。

    「秋潭,我們為什麼要有那樣一個母親?」他驀然悲憤了眼眶,手指緊握成拳,像是要將空氣抓住,然後捏碎成一片片。

    「秋潭,我辭去王爵了。」他忽而自嘲的一笑,「我從小和他比拚,從未輸過一分一毫。可是最後這一刻,我輸了,輸掉了我這一生最珍貴的…」他顫抖的手,慢慢捂上胸口,眼底被濃濃的痛楚包裹著。

    「我的心。」

    他低下頭,把頭埋在捲曲的雙膝間。

    「我常常在想,老天爺為何這麼不公平?呵呵…」他又抬起頭來,「如果當初,我沒有利用她,結局,會不會…」他暗下眸子,聲音頓了頓,復又自嘲。

    「我滿身血污骯髒,怎配得上她?」他向後靠了靠,聲音帶著幾分飄渺。

    「你當初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放棄的吧?」他從懷裡掏出一枚同心結,那是當初百里秋潭用他和凌汐涵的髮絲結成的同心結。

    「秋潭,大哥對不起你,我沒有將這個給你,你很寂寞吧。」他目光黯淡,流露出少見的哀傷和歉疚。

    「現在,我就將它埋在你身邊。這樣,你心裡也有安慰了。」

    他伸出手,那手潔白瑩潤,甚至白得有些不正常的透明。他慢慢的撥開厚厚的積雪,然後將地面刨出一個洞,將那枚同心結放在裡面,再填平。

    「秋潭,有時候我真羨慕你。你死了,就不會痛了。而我…」他以手撐地,再次背靠在墓碑上。

    「曾經我以為,我是無心的。」他嘴角緩緩裂開,眼底一抹蒼涼而悲絕的痛楚慢慢裂開嘴角。

    「我現在後悔了,後悔曾將將她帶到無憂城。或者,我當初就不該和表哥鬥,一輩子安安靜靜呆在無憂城裡,永遠不出來。沒有什麼瓊花仙子,沒有什麼三生三世,也沒有什麼天下之約…你說,那樣的話,你是不是就不用死。而我,也不用日日承受這噬魂之痛?」

    他垂著頭,眼皮越來越重。只覺渾身的力量忽而消失了一般,多年來集聚的疲憊如崩斷的弦,極快的流向四肢百骸。他累了,真的好累。他想睡了,好好的…安心的睡一個覺。

    風雪越來越大,幾乎將他完全淹沒。

    在閉上眼睛那一刻,他口中無聲吐出兩個字。

    「汐涵…」

    一陣狂風吹來,將那兩個字吹散無蹤。

    素白的繡鞋踩在雪地上,軟毛織錦披風拖在地面,帶起雪花無數。

    她看著被風雪淹沒,幾乎看不清容貌的男子,一顆心猛的揪緊。連忙加快腳步,小跑著過去。

    「公子,公子你醒醒。」她蹲在他身邊,以內力將他身上的雪融化掉,搖晃著他的身形。可平日裡防備極重的男子,此刻彷彿陷入了深度睡眠之中,絲毫不為所動。

    她咬了咬牙,費力的將他拉起來,然後將男子背在背上,緩緩的下山。

    天色暗沉,雪卻越下越大,窗外樹枝也被厚厚的積雪覆蓋。

    鳳仙居,天字第一號房間。一個墨衣男子躺在床上,唇色有些蒼白,看起來像是生了病。屋內燃放著炭火,與外面冰天雪地的相比,室內的溫度高了許多。

    不一會兒,一個身著素雅的女子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刺鼻的藥味兒飄散在空氣中,令熟睡的男子眉頭緊鎖,而後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公子,你醒了?」趙欣月眼眸一亮,連忙小跑著過去。

    歐陽宸揉了揉太陽穴,坐了起來。

    「這是哪兒,我怎麼會在這兒?」

    趙欣月體貼的拿了個枕頭靠在他身後,卻小心的沒有觸碰到他的肢體。她知道,歐陽宸不喜女子靠近,也唯有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她才能接近他。

    「你剛才去看百里公子,在雪地裡睡著了,感染了風寒。我熬了藥,公子先喝下吧,去去寒。」

    歐陽宸看著她手中的藥碗,有些發怔,而後將目光移到她的臉上,不說話。

    趙欣月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公子?」

    歐陽宸突然問了一句,「你今年二十三了吧。」他目光幽幽看向窗外,「她成親的時候,我也問過你這個問題。如今三年已過,你也二十三了吧。」

    趙欣月抿了抿唇,「是。」

    歐陽宸回過頭來,目光似落在她臉上,又似透過她看向另一個人。

    「你當真想嫁給我?」

    趙欣月端著藥碗的手抖了抖,這一次卻沒有逃避,而是勇敢的抬頭對上歐陽宸的眼睛。

    「能伺候在公子身側,是欣月畢生之幸。」

    「哪怕我永遠也給不了你想要的?」

    趙欣月笑得淒然而堅決,「是。」

    歐陽宸沉默,而後一掀被子,頭也不回的離開。

    趙欣月一顆心猛地下沉,她端著藥碗的手指縮了縮,忽而抬頭喚了一聲。

    「公子。」

    歐陽宸腳步頓住,趙欣月緩緩站起來。

    「你當真…就這般絕情嗎?」

    歐陽宸沒有回頭,「欣月,我不值得。」

    他說完就繼續向前走,趙欣月卻突然奔了上來,從身後將他抱住。

    「公子,別走。」

    歐陽宸眼眸驟冷,週身散發出比窗外能冷的溫度。

    「放開。」他的聲音雖然淡漠,卻透著從未有過的陰冷。

    「我不放。」趙欣月將臉貼在他背上,目光含了淚珠。

    「公子,她已經嫁人了。她有丈夫有兒女,她永遠都不會屬於你的,放棄吧。」她聲音微微哽咽,眼淚也隨之落下,染濕了他的衣衫,也讓他的心更冷更痛。

    「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啊,公子…」她抽噎著,含淚道:「只要你回頭,我一直在等你,只要你肯回頭…」

    歐陽宸閉了閉眼,伸出手,慢慢的,卻無比堅決的將她的手指一根根鬆開,沙啞的聲音少了幾分冷意。

    「你走吧,以後都不要跟在我身邊了。」

    「公子!」

    趙欣月驚呼,卻見歐陽宸手一揚。身上那件墨袍就這樣落在地上,散落了她的淚花,也碎了她一顆芳心。她看著他,羽睫含淚,聲聲嘶啞,字字顫抖。

    「你可以抱她吻她,卻連讓我觸碰一下一角都覺得厭惡。在你心裡,我就這麼骯髒嗎?」她看著他快要消失的背影,驀然嘶喊出聲,眼淚也隨之一顆顆落下,柔婉的眼眸也染上了淒怨之色。

    歐陽宸身影猛地一僵,良久,他才低低的,沉沉的,卻含著濃濃自嘲的說了一句。

    「不是你髒,是我髒。」他說完再不停頓,如風般消失在走廊盡頭。

    趙欣月顫顫的退後兩步,頹然的跌倒在地,眼淚仍舊怔怔的流著,心像是被人撕裂般疼痛。她忽而趴在地上,低聲嗚咽起來。

    公子,你心裡的陰影,何時才能散去?

    她忽而想到什麼,連忙爬起來,走出房門,對著樓下那個疾馳在雪夜裡的男子大喊。

    「公子,我不會放棄的,我會一直等,一直等到你回頭…」

    一直等到你回頭——

    一直等到你回頭——

    這句話飄蕩在陰霾濃重的黑夜中,飄蕩在那獨自飄搖在雪中的男子耳中…

    他身影顫了顫,在旁人看不見的角落,嘴角露出一抹淒涼的笑意。

    風雪,從未停留。在這個夜晚裡,又有多少人傷了心,失了魂?

    趙欣月扶著欄杆,像是失去了全身的離去,慢慢的滑落,眼角的淚水被風乾,她嘴角卻挽起了一抹笑容來。

    公子,你有心的。如果無心,你又如何會顧忌我的感受?

    只是,你不願意將那顆心收回來而已。

    沒關係,我可以等,無論多少年。哪怕,偶爾可以等來你一個無意的回眸。此生,我也無憾了。

    一個女人能有幾個二十三?錯過了,就永遠也無法回頭。今生你既注定為她癡,那麼,也注定我為你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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