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番外 篇 第九章 終究離別 文 / 凝望的滄桑眼眸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華容是阿宸的人,少賢是他埋在恭親王府的暗棋。少賢和華容的相遇,其實也算他和阿宸只見爭鬥的一個過程。他們,也只是這一場天下之爭最為可憐的棋子而已。
終於,叛亂平定。
而那個秘密,卻開始揭露面紗。
她,知道了。
儘管,她知道的不完全。儘管,她只知道他身中蠱毒,並不知道那個陰謀。可是看著她哭泣著罵他說他無情無義,說他不將她放在心上的時候,他仍舊止不住心痛。那種痛,比起幼年受蠱毒摧殘的疼痛要強烈千萬倍。那樣的疼痛,似纏繞的絲線,流進他身體血脈每一個細胞。那一刻,他差一點控制不住脫口而出告訴她真相。然而,他仍舊選擇了隱瞞。因心中陡然而起的惶惑,因她此刻的淚水,會在聽到那個秘密之後化為鋒利的刀劍,刺穿他的心臟。
呵呵…原來,他也可以這麼卑鄙而醜陋。
那一場絕世之戰,他身負重傷,眼睜睜看著她被阿宸擄走。他在無限恐慌中暈倒了,夢裡聽見她悲慼無助的呼聲,一聲聲斷人心扉…
母后失蹤了,父皇去找她了。
平靜十年的封沉大陸,卻再一次掀起了戰爭。
硝煙瀰漫之中,傳來阿宸與她大婚的笑意。
他站在海棠樹下,想著去年彼時他也同樣這樣站著,靜靜的看著她。而心境,卻早已不若往昔。
阿宸,終於動手了。
當天際那一抹七彩的光芒照射大地,他知道,血鳳打開了。如果以前他還在自欺欺人的認為那是巧合,或許,她不是瓊花仙子。那麼,血鳳的開啟,破滅了他心中最後的希望。
然,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她嫁給阿宸。
血鳳靈力開啟,無憂城的結界愈加鞏固。他知道,要闖進去並非易事。然,心中年年不忘那道影子卻讓他顧不得那麼多。他也知道,此次一行,無論結果如何,都將會給這個大陸帶來更加激烈而殘酷的戰爭。
而這場戰爭,不止關乎個人情愛,而是關係天下眾生。
她很聰明,他一直都知道。然,當他闖入祭祀大殿的時候,卻看到她沐浴在血鳳之下的場景。
他們順利的逃了出來,在迷霧森林裡度過了那最為難的一個月。
比起幼年他和阿宸爭鬥闖進迷霧森林那一次,這一次的經歷,卻讓他更加銘記於心。那些流瀉的傷口,那些意想不到而殘酷的機關,那些大自然中最為恐怖的威脅,他們重重闖過,也在那些荊棘之路之上,再一次品味彼此的深情和體貼。每一次蒞臨危險的時候,他就在想,或許此生,每當這個時候,才是他最為幸福的時刻。不必去想那些未知的或分離或傷害或無奈,只要記住一件事,和她並肩而立,永遠、保護她。
所以,當巨石壓頂,千鈞一刻之時,他毫不猶豫將她推了出去。
絕望的縫隙中,他看見她驚恐痛怒的眼眸。而他,卻微微揚起燦爛的笑容。
或許,這樣的結局也不錯。他死了,就不必面對那些注定會帶給她的傷害,也不必面對她仇恨厭惡的目光。
然而,上天不允許他逃避。
他時常在想,其實命運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很多事情,不是逃避它就不存在。那些帶著血淚的疼痛,注定早已存在他血液之中。在那些日夜相處的日子,在那些相扶相持相擁相吻的月下,凝結成一個打不開的結。
百里秋潭或許只是她生命中一個過客,那個溫潤俊雅身世坎坷的少年。即便冷血如他,也不禁對他起了憐憫之心。
他的死或許是注定的結局,面對那樣的母親,那樣的父親,那樣的家庭。他的心,早就碎裂成片。
或許因為自身的經歷,他對百里秋潭有一種共鳴的同情。他也感激,感激在最後一刻,他那麼義無反顧的用自己的生命,救了她。他知道涵兒會因此永遠將那個男子放在心裡。無關風月,只因憐惜和愧疚。她看起來冷漠冷血,其實骨子裡也同樣善良堅毅。對待仇人,她可以殘酷。對待朋友,她也可以掏心掏肺。也因此,她會因為綺蘭的『背叛』而心灰意冷。
呵呵…
不,或許不止是綺蘭,而是他,是他,最終讓她絕望,讓她心碎。
他知道那一天終將會到來,卻沒想到會那麼快。
綺蘭的身份他早就知道,同時也知道她也是母后特意安排在涵兒身邊最重要的棋子。然而他卻不能說,不能。
母后失蹤了,那麼母后沒有做的事,自然是這顆『棋子』代她完成。所以他時刻防備著,在發現綺蘭有所動作的時候,就立刻加以阻止。多次失敗後,她終於鋌而走險,扮作刺客來刺殺涵兒。不得不說,母后精心培養的徒弟,的確有她的風範。她知道涵兒經過血鳳開啟、迷霧森林裡五星連珠、凌汐夢意外而歸等等心中開始懷疑。綺蘭便選在此刻將這一池渾水攪亂,讓它更為渾濁。
果然,她出來來。他心中焦急,甚至不惜重傷綺蘭以阻止她的陰謀。然而,父皇卻出現了。他聯合綺蘭,終究給她下了藥。
他抱著她,絕望而悲憤的看著站在月下面色森冷而孤寂的父皇,質問他,為什麼?為什麼要那麼對她,她世人,不是工具,為何,他們要對她那麼殘忍?
父皇面色平靜,卻告訴了他一個令他意外而疼痛的真相。
十年籌謀、母后病重、瓊花仙子、媚藥迷情……原來,母后竟然為此付出了那麼慘痛的代價。那麼他在這十年之中到底都做了些什麼?他對母后冷漠,因發現阿宸對母后的不倫之戀而疏離母后。他離宮十年,回宮的次數幾乎屈指可數。而母后,卻在背後默默的以自己的鮮血和生命,來換取他的幸福和健康。
他,究竟都做了什麼?
月光迷離,曖昧而旖旎的夜晚,他人生之中再一次面對痛苦的抉擇。
這是第一次,她距離他如此近,如此親密。儘管,知道那是因為藥物發作的關係,他卻仍舊忍不住眷念癡迷。
他不知道如果他順心而為過後的結果是什麼,也或許他早已預料,但是他別無選擇。也或許,他心中也貪戀他的溫暖。那些所謂的無奈,所謂的不得已,通通都是他在自我安慰的借口而已。
他看著她緋紅的臉頰,這一刻他迷茫了。
這一生哪怕歷盡千難萬難,刀鋒血雨之中走過,他卻從沒此刻這般覺得自己那般陌生。
任性的貪婪和自私,原來他比誰都不少。
他在那樣帶著迷幻的夜色裡沉淪了,在她迷離的眼眸嫣紅的芬香之中醉了。他壓倒她,那個動作,近乎艱難,卻又奇跡的那般順其自然。他在那樣帶血的疼痛之中與她纏綿悱惻,他淪陷在她的嬌吟軟語之中,迷醉在這個醉人的夜色裡,朦朧的月光中。隱約中,他似乎看見『無淚』照耀下,她眼底氤氳閃爍著的淚光。看見,她嘴角隱隱而現譏諷或悲涼的笑意。
他知道,她,已經在將他從心底驅趕。
他閉上眼睛,與她緊密結合。
他明顯聽見自己骨骼內臟的變化,也明顯感受到她的疼痛。而他,也與她一起疼痛著流淚。
那一夜的癡狂纏綿,那一夜帶血的淚光,終究流進了誰的心底,又劃下了怎樣不可磨滅的傷痕?
當晨光自窗戶灑進來,他竟害怕睜開眼面對她仇恨厭棄的目光。他閉著眼睛,卻也能感受到她望著複雜的眼神。
她去找父皇,那樣冷漠而鐵血的質問著。而他,就站在門外,靜靜的聽著。
凌汐夢的來歷,其實他早在七日前就完完全全瞭解透徹,卻一直沒有告訴她。或許,這又變成了她恨他的理由。
慘然一笑,他背著手,默默在晨光中慢慢踱步。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也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只是當她慢慢的,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終究還是不可避免的心弦顫動而疼痛著。
有些事情,終究該面對了。
他平靜的與她對視,迎上她清涼而滄桑悲切的目光,解答著她一個個疑問。
「你是懷著目的接近我的?」
「是!」
母后的設計終究是為了他,誰的目的都一樣,終究不單純。哪怕,這一刻她帶著疼痛的目光亦灼傷了他的心。
她看著他,扯下頸間的水晶淚石,遞到他面前。問:「那這個呢?也是帶有目的性的嗎?」
他目光一縮,輕聲卻堅決道:「不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感情,他是傷害了她,但他對她的感情,卻是真真切切的存在。他看著她有些迷茫自嘲的目光,恍惚間想起在迷霧森林裡,她靠在他懷裡,對他說的那一句話。
「原來,我是為你而來。」
那麼,昨夜,對於她來說,該是多麼大的傷害?
「昨晚…我都聽到了。」她聲音極為低啞,卻帶著濃濃的沉痛,震得他身子一僵。
「我全都聽到了。」她嘴角的笑是那麼美,看在他眼中,卻那麼讓他疼痛。
「涵兒…」
「其實不用那麼麻煩的。」
她看著他,聲音很平靜。
「你知道我喜歡你,甚至是愛上你。你可以直接告訴我的。」
「知道嗎?皇后曾經說過一句話。當一個女人愛上一個男人,她就會心甘情願的為那個男人付出一切。」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身中蠱毒?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苦衷?為什麼…不相信我。」
他呼吸一滯,終於明白她的疼痛為何。他伸手想去拉住她,然而她卻淡定、而決然的躲開他。
「我現在終於明白,那本記載苗疆蠱毒的秘籍,為何獨獨缺了最後一頁。」
「相思無解,而蟄伏如時光流水,靜靜而逝。呵呵…原來那最後一頁,便是記載相思噬心蠱的蟄伏期限。」
她輕輕笑了,迎著晨光,她的笑容異常美麗而炫目。在那樣極致絢爛的笑容中,她一步步後退,最終消失在他眼前。他伸出手,想去拉住她,指間卻只抓到那一抹殘餘幽香的空氣。他的手僵在半空中,良久,他閉上了眼睛。
她走了,徹底離開了。消失在他的眼中,消失在他的生命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