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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十三章 牢獄之災(二) 文 / 暮煙染

    當晚,江小樓沒有等來郎中。反而等來了仵作被捕的消息。當范思衛親自押著仵作走進牢房時,江小樓正在半睡半醒之中。

    「江先生,你看我把誰給帶來了。」范思衛負手而立,站在陰暗的燈影下,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許是傷口感染得太過厲害,此刻江小樓已是有些神智不清。她費力地想要睜開雙眼,卻又頹然地閉上。那一睜一合間,彷彿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是范大人啊,你怎麼來了?」

    「江先生果真是料事如神。你看,我把誰給你帶來了。」范思衛側開身子,對身後的衙役斥道。「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把人給帶進來。」頓了頓,他又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衙役們說道:「去,趕緊去把江先生扶到外面的軟榻上坐下。」

    江小樓擺擺手,制止了衙役們的行動。只是扶住兩名衙役的手,吃力地站起身來:「仵作大叔,沒想到吧,這麼快,我們就易地而處了。命運吶,真是個奇妙的東西。」

    「廢話少說,我現在是你們砧板上的肉。要宰要刮,隨你們的便。」仵作渾濁的雙眼不停閃動著。儘管看上去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卻根本無法掩飾他內心的惶恐和不安。

    「大叔嚴重了。你頂多就是貪污受賄,罪不至死。」江小樓吃力的笑著,嘴上卻是毫不饒人。仵作聞言,冷哼一聲,並不說話。一時間,屋子裡的氣氛沉寂得有些詭異。

    看了半天,李虎終於明白了一個大概。於是摸了摸腦袋,笑道:「原來大人方才吩咐屬下準備軟榻,是給江先生用的。只是,這……又是怎麼回事啊?」李虎並沒有開口提誰的名字。眼光,卻是微微瞥向了仵作。

    「仵作大叔大概也想知道,我們是怎樣懷疑上你的吧?」江小樓俊俏的臉上洇出的病態潮紅,昏黃的燈光下,倒像是盛妝的胭脂。她眉目間明明是強忍的痛苦,唇角卻越發笑靨如花。

    見仵作低著頭,並不答話。江小樓也不在意,只繼續微笑道:「其實先前我們並沒有懷疑你有什麼問題,畢竟你在衙門裡幹了一輩子。是個老人了!所以柳如花一案,即便是你驗錯了她的死因。我的疑惑也只是一閃而過。直到范大人有事去了州府,而我出門時發現被人跟蹤。然後我故意以老乞丐為誘餌,假意散播消息,說我發現了破案的線索。又趕在范大人回來之前,將老乞丐秘密放了出去。」

    「我這麼做,只是隱約覺得,我們衙門中有內鬼。不然那些人,不可能如此輕鬆如此順利的掌握我的行蹤。還有,柳如花死的那天,若沒有人通風報信,那人又怎麼可能掌握到她的行蹤。那麼順利的害死她?!」說到此處,江小樓似覺得有些口渴,於是示意李虎倒了一杯水給她,貪婪地喝了一大口,這才繼續說道。「范大人回來之後,果然有人寫了封匿名信給他。由此,我更加可以斷定——我們衙門裡有內奸!」

    「為何?」李虎不解地問道。

    「因為。如若那個人光明正大地話。大可坦然向范大人匯報我地事情。而不用如此鬼祟。」江小樓唇角勾出一抹譏諷地弧度。繼續說道。「不過。彼時我們並不能肯定這個內奸是誰。所以。我才和范大人設下了這個苦肉計。」

    那時候她問:「范大人信不信我?」

    猶記得夜色中。范思衛負手而立。一臉清明。「我一向。只相信事實……但。我更願意相信江先生。」

    所以她說:「那。大人把小樓下到牢獄裡吧……」由此。才有了這場周瑜打黃蓋地苦肉戲。

    「原來是這樣。」李虎恍然大悟。卻又是不解地問道。「既如此。江先生完全沒必要假戲真做。挨上這十大板啊!」

    「若非假戲真做,又豈能讓內奸的防範鬆懈;再者,我們也並不知道,這個內奸是誰!」一直沉默不語的范思衛終於開口。「這一次,為了抓住內奸,江先生可以說是犧牲很大。」

    江小樓並不接話,只側頭凝視仵作,一雙深晦的眼,看不出半分情緒。半響,才開口說道:「其實,就算到了牢裡。我也不知道這個內奸究竟是誰。若不是下午仵作大叔你自己提醒了我,我還真是難以找到突破口。」

    「為何……是我提醒了你?」一直低頭沉默不語的仵作,猛然抬起頭來。驚詫地問道。

    「因為老乞丐的事情我做得很是秘密。彼時范大人將我下獄,也只說我濫用職權,而並未將我私放老乞丐的事公諸於眾。而你一來就跟我說,何苦為了一個老乞丐而得罪大人。這是其一。」江小樓侃侃而談,那雙清雋疏逸的眸子裡,異彩大盛。「其二,這衙門中所有的同仁中。除了范大人,你是最後一個來探望我的。我猜,最初你並不想來看我罷。是怕見到我心虛,還是覺得內心有愧?這就不得而知了。但後來,你發現大家都來了。你若不來,就顯得特立獨行了。所以,你這才來的。是嗎?」

    「當然,這只是我的推測。並不能作準。所以我後來才出言試探你。你果然倉皇而逃。」說到這裡,江小樓似全身力氣已竭。終於支持不住。示意兩名衙役將她扶到軟榻上側靠著。「至於後來怎樣,我就不得而知了……」

    「後來我收到你的消息,便去調查於他。」范思衛接過話茬,繼續說道。「然後我發現,原來私底下,他極其嗜賭。平日裡經常出沒於興寧縣的一家大賭坊。而這家賭坊,打的正好是朱家的名號。與此同時,我找到賭坊的常客瞭解到,你在一個月前,欠下了朱家賭坊的巨額賭債約二百兩紋銀。卻於不久前,一次還清。不僅如此,你手頭還闊綽起來。」

    「你一個小小仵作,月俸不過十兩銀子。手頭根本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麼大一筆錢。」仵作聞言,張了張嘴。似想辯解什麼,卻被范思衛一下子打斷了。「別跟我說你是贏來的。我查過了,這段時間,你的賭運並不好。輸多贏少,所以那些銀子根本不可能是贏的。於是,我斷定你就是內鬼。晚上便帶了衙役到朱家賭坊去堵你個現形。果然,很順利的在賭桌上逮到了你。以及你的那些巨額賭資。」

    「仵作大叔,你還有話要說麼?」聽到此處,江小樓突然開口問道。

    仵作搖搖頭,半響才開口後悔地說道:「賭,真是害人不淺吶!」

    「這些錢,是誰給你的?又是誰收買你,讓你將柳如花的死因,說成是溺水身亡的?」眼見事情有了突破口,江小樓立馬乘勝追擊。

    「江先生,我算是服了你了。可是,你別問了,我什麼都不知道。就算是知道,我也不能說。」仵作抬頭望著江小樓,目光中充滿哀求。「該怎麼判刑,你們就怎麼判吧。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你不說,就不怕大刑伺候嗎?」見他執迷不悟,江小樓冷冷地說道。

    「最多也不過就是個死字,可是得罪了他們。我只怕,生不如死……」仵作老淚縱橫,渾濁的眸子裡充滿了絕望。

    「你……」江小樓聞言,氣憤異常。

    「江先生,算了……」范思衛搖搖頭,遞給江小樓一個眼神。江小樓只得無奈的作罷。下一秒,卻聽見范思衛輕聲說道。「咱們走吧。」

    「為什麼,大人?」直到走出監獄門口,江小樓憋在喉頭的疑問,才吐了出來。

    「先生知道,我這次去州府,所謂何事麼?」范思衛步子微微一頓,方才自問自答道。「朱澤輝的捐官已經定下來了,官至同知。不日他就將走馬上任。所以,這次我們就算證實了那些錢是他給仵作的。也沒有足夠的證據將他繩之於法。反而可能,打草驚蛇!」

    江小樓聞言,到口的話,又生生的吞了下去!就這樣放過朱澤輝麼?!不,她絕不甘心。可是,又能如何?!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有自己想要去守護的人或事。她不也是一樣麼……

    一念至此,江小樓頓時灰心一片。就連平日裡正直得可親可敬的范思衛,看在她眼中,也頓時多了一分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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