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二章 :滿園春色關不住 文 / 誰家江湖
第三二章:滿園春色關不住
「你竟也知道?!」趙福生猛然抬頭,難以置信得望向沈默。
「什麼?竟真是姓朱?!」望著他一臉的羞憤,沈默忽然好像明白了些什麼,頓了頓才道:「是那朱重八的?」
「……你自去看罷!」趙福生只覺所在己並非人間,原來連這麼個素不相識的人也知道自己戴了頂天大的綠帽!
看了看地上那娃娃的面孔……沈默也不由沉默起來。這孩子活脫脫便是個小朱元璋!一臉的小麻子,鞋拔子臉,高高的額頭,突起的下巴……
「回去罷。」沈默命人剝了些元軍的衣裳,並在一起,把母子倆的屍身包裹好了,幫著趙福生架在了驢背上,這才一揮手,不無同情的看著他佝僂著的身影慢慢得遠去。
經了這麼一場,沈默也不再去什麼圓球寺上香。只命人在兩處戰場上打掃清理一番,又把先前陷在坑裡的馬車拖出來。便載著算是繳獲來的馬匹兵甲回去別院。
車隊一路走著,再也沒遇著什麼變故。可沈默的心卻難以平靜下來……
那個朱八戒竟是朱元璋的孩兒?竟這麼陰差陽錯得死在了自己的屠龍刀下……算是怎麼回事?
而殺了他的可兒忽裡,又怪異得被一道雷電擊中!這又是怎麼一說?
座下的車駕隨著官道上的坑窪顛簸著,沈默一腹的心事卻沒有人可以訴說。只好望著窗外,看著那起伏的丘陵,沒有了青草的掩映,祼露出了石塊與枯黃的土地,竟像是一條盤臥著的斑駁醜陋的土龍。
「龍?!」眼中的視覺反映回到腦中,讓沈默忽得一個機靈!朱元璋的兒子被殺了,兇手便遭了雷擊,這是老天的懲罰麼?!還有自己那柄屠龍刀的名字……難道說自己隨口起的名字,冥冥中還當真有些天意?
即然朱八戒是死在屠龍刀下。難道說,只有這屠龍刀才能殺了朱元璋?!
難怪!
沈默一掌猛拍在大腿上,終於想明白了為何總是拿那朱元璋無可奈何。看來只怕要用這天外隕鐵打製的屠龍刀才能宰了這位真龍天子!
同車的莫風見沈默一時喜一時憂的,忽然又好像通悟了些什麼。也不清楚他在想什麼,卻想起另一件事來……
「老爺,這次咱們鬧出這麼大動靜。您那縣尉……還能當下去麼?」
盱眙縣衙,達魯花赤格蠻爾乞正與縣尹張勉望著眼前的一封公文發著愁。
這封安豐路總管府發來的公文,只說了一件事情:壽春駐軍的騎軍百人隊,在鍾離與盱眙交界之處,遭遇伏擊,損傷過半,原宿州駐軍千戶可兒忽裡意外殞命!據聞,伏擊騎軍的正是盱眙縣尉沈默!
「谷師爺,你怎麼看?」張勉愁眉哭臉想了半天,也沒辦法破開這道題,只好轉臉看看他的元芳——谷通谷師爺。
「沈縣尉派了人來,說家中有事,要晚些回來赴任。卻不知與此事是否有關……」谷師爺歎息道:「若是有關,倒還好說。若是無關,只怕卻有些麻煩。」
「哦?莫要繞圈!快快說來!」格蠻爾乞急燥道。
「若是沈縣尉因著此事不敢上任,那當是對朝廷還有所敬畏,或者還能有機會收拾局面。」
「要是他家中當真有事呢?」張勉也著急得問道。
谷師爺搖頭道:「伏擊了朝廷的騎軍,還敢大模大樣在家中處理私務。不想著求托兩位老爺如何掩飾……只怕這沈縣尉真是拿朝廷當作泥菩薩了!」
「你這意思……難道此事當真是那沈默干的?!」張勉忽然想起這個回答之中是預設了前提的。
「兩位大人覺得呢?」谷通無奈得笑了笑道:「滿安豐路,除了沈家,還有誰有四輪馬車?」
「唉……!」格蠻爾乞一聲歎息得搖了搖頭。公文上寫得明白,伏擊騎軍的人駕著四個輪子的馬車。此事只怕是板上釘釘,沈默脫不了干係的了。可若是他當真不認,自己竟是拿著他一絲辦法也沒有。若是撕破了臉……全縣能打的巡軍卻全都是他的家丁!將來如何且不好說,自己怕是要吃個大大的眼前虧了。
天知道,伏擊騎軍的事情,沈默根本沒去想過。他這會兒還沒回縣城赴任的確是有些私務纏身。其實,是因為族長沈越新近得了個兒子。
沈越的侍姬香梅,在年前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兒子!因為老來得子,讓沈越自是喜不自禁。得子自是樂事,而這事更說明了自己寶刀不老!這麼些年家中再無幼兒新生,雖說己有了兩個兒子,卻總還是有些覺得不足。現在這小三的降世,讓沈越老懷甚慰,便決意要大辦一場百日酒。
本來這喝場百日酒也不是什麼大事,可誰知便在這百日宴上,竟還出了點岔子……
事情是因為沈越最小的一房蘭姨娘引起的。蘭姨娘說起來比香梅只年長幾歲,今年也不過二十。生得細眉彎眼,也頗得沈越的喜愛。入了門來,寵愛了不少回,卻是半點動靜俱無。眼看著香梅生了兒子,抬起了姨娘,吃穿用度比之自己好了不是一分兩分!
有兒子的姨娘待遇好上一些,這本也是人之常情。蘭姨娘雖是恨得牙癢癢得,也只好枯坐在房裡聽著那邊院兒裡的熱鬧獨自傷神。把自己每日要去後院佛堂做的功課也放下了。便就是這麼一放,卻讓蘭姨娘聽到坐在院子裡曬太陽的兩名婆子說出的一段是非話來。
到了百日當天,先是眾人去了祠堂,禱告了祖先,登錄了家譜名錄,熱熱鬧鬧的一干人來到沈越家中準備飲宴。誰知這裡剛把孩子送去後院,給那些婦人親戚們見見,後院裡卻鬧了起來……
因為是族長的家宴,各家的女人們也都來到沈越家裡幫忙。自然是要看看孩子,再送上些見面禮的。看著堆得滿滿一托盤的金錁子,銀鎖頭的禮物,蘭姨娘的氣便更不打一處來。伺候在沈越夫人身邊的時候,便似不小心一般的溜了一句話道:「足月的孩子就是好些。咱們家這三哥兒,生得肥肥白白,可當真壯實!」
聽著這種吉祥話,沈越夫人自然只能笑著點頭,正想隨著這話說兩句呢,卻不防蘭姨娘提了點聲音又說道:「只是……算著日子,得三哥兒的時候,老太爺卻正是過年前吃齋禮佛的時日。難不成……」
這話的聲音大了些,倒讓一屋子的女人都聽出了些滋味兒。房中一時竟就安靜下來。
「難不成什麼?你倒是說說!」聽出話音不對,沈越夫人臉色一冷,問道。
蘭姨娘輕笑一聲,捂了嘴道:「妾身只是說,難不成老太爺禮佛的日子也不老實?竟是偷了腥兒?」
沈越每年春節前一個月,都要獨自在後院的佛堂裡吃齋禮佛,祈祝明年的家運昌盛。這本也是他的養生之道,所謂「冬不藏精,百病叢生」,他年近花甲,這方面倒是注意得緊。聽著蘭姨娘的話,沈越夫人倒是腦中一愣,發起呆來。
聽著這話中的意味,一屋子親戚妯娌們的臉色都變得精彩起來,飛快得傳遞著曖昧的眼神。就連屋外伺候著的丫頭們,也品出了些味道。有跟香梅交好的丫頭,便偷偷跑去了香梅房裡說起了這裡的情形。
沈越夫人把這事情在心裡轉了好些個圈兒,終於還是笑了笑道:「老太爺人老心不老,怕也是在佛堂感應著些什麼了。要不怎麼這麼巧,偏這個月得了三哥兒。」
蘭姨娘卻似笑非笑得撇撇嘴道:「老太爺有沒感應著什麼卻是難說,只怕他自己也沒算過這哥兒是哪月有的罷……」
屋裡正說著話,香梅卻一臉狠厲得出現在了門口……
前廳裡正坐著喝酒飲宴的時候,卻來了個丫環,急匆匆稟報道:「老太爺,不好了,後院兒鬧起來了……」
沈默因為有著官身在,所以坐著的是主桌,聽得清清楚楚,那丫環道:「只為吵著三哥兒是不是去年臘月裡得的。蘭姨娘與梅姨娘打上了!」
沈越聽了這話,腦中一轉,臉色頓時白了!猛然起身,便要去後院處置。沈默想了想,也急忙跟在了後面……
「越叔且慢,侄兒有些話說。」剛轉到大廳後的花坊中,沈默卻在一片梅花香中扯住了沈越的衣角道:「越叔莫要火遮了眼,卻把事鬧得大了去……」
沈越正在氣頭上,見沈默阻攔自己,心中不由一動,冷著臉道:「賢侄有何話說?難道這裡還有你的事……?」
「嘿嘿,越叔這是哪裡的話。侄兒只想說一件事,那三哥兒,我也見過,跟您老不離一個模子的。這事兒怕是要細想想才成……」
沈越之前斷沒想過孩子有什麼問題,便是因為這孩子與自己生得頗為相似,心裡壓根沒想過其它的可能。方才聽了丫環的稟報,這才想起,孩子生下來肥肥白白,明明是足月的,可若是足月所生,該當是臘月時候得的。自己臘月裡分明沒有過這些事情……火氣一沖便要去後院尋那淫婦問個究竟。
沈默這話,一語驚醒了腦中發熱的沈越,他終於止住了身形,望著沈默試探道:「默哥兒的意思……」
「三哥兒生的不說像您十成,五六成是有的。總歸是脫不了您家的血脈,打斷骨頭連著筋,肉爛在鍋裡。好壞沒教外人得著去……」沈默輕輕勸道:「此事怕是不宜宣揚出去,反教人看了笑話。」
掂著下巴上花白的鬍鬚沉吟了好一會兒,沈越這才強笑道:「倒底是做了縣尉的人,默哥兒行事愈發的周全了。」
見沈越想得通了,沈默這才一笑轉身回去廳裡。
回家時,聽著周芷若姐妹說到,沈越回到後院裡,把蘭姨娘拖出去掌了一通嘴,又說三哥兒確是在佛堂感應著觀音大士送子的夢由,才得了來的。並給三哥兒起了乳名便叫觀音奴。
家裡家外的一通事情都安置好了,王遠圖被常遇春打傷,骨頭也斷了幾條,一時半會做不得巡檢的差事,只好在家休養。沈默便自己先回了盱眙縣開工,剛一安頓下來,卻聽著有人上門相請道:「谷師爺有請縣尉大人去府中一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