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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文 / 蘇羽兒

    「四小姐……」璇璣一見陳青絮,臉色微變。

    陳青絮瞪著璇璣,叱道:「你熬這幅藥,當真是墮胎用的?!」

    璇璣微垂下頭去,抓著藥罐的手也開始顫抖。

    「小妹,你不要嚇她。」陳雲英上前勸道。

    「從外面一回來,你就不見蹤影。原來是躲到這裡來熬藥,」陳青絮冷笑道:「你倒是是誰要喝這藥?你嗎?」

    璇璣的頭低得更深了,陳青絮只能看得到她烏黑的頂發,和挽在腦後的髮髻。璇璣烏黑的發在燈火下泛出幽幽的柔光,透著股讓人憐惜的溫柔。陳青絮突然生出幾許自責,於是不自禁地放緩聲音,說道:「我知道你不是如此隨便的女孩子。你倒是是誰要喝這藥。」

    璇璣默不作聲。

    「璇璣姐姐,琳琅姐姐的藥好了沒有?」此時,有人冒冒失失地從門外闖進來,喊道。

    陳青絮抬起頭,一眼瞧見丫鬟月兒。與此同時,月兒也瞧見陳青絮,原本因為奔跑而紅潤的圓臉立即慘白下來。

    璇璣無奈地瞪了月兒一眼。陳青絮和陳雲英聽到月兒的話後,臉色即刻變得難看。琳琅是陳雲英的丫鬟。琳琅有了身孕的話,這孩子,會是誰的?

    「月兒,你是說,這藥是琳琅的?」陳雲英顯然並不知情,臉色難看地問道。

    月兒支支吾吾,偷眼瞧著璇璣,不知如何是好。

    「月兒,你老實說,這是怎麼回事?」陳青絮蛾眉一挑,輕叱道。

    陳四小姐是陳家老ど,陳老爺晚年得女,雖然對她嚴厲,卻也很是疼愛。仗著陳家家長的寵愛,四小姐脾氣稟性剛硬,為人雖善良,卻是眼裡揉不進沙子的主兒。陳府上下都曉得這一點。月兒膽小,不敢隱瞞,於是哭道:「四小姐,您別為難璇璣姐姐。這藥是琳琅的,她懷了孩子,要我們偷著幫她熬藥。」

    「琳琅的孩子誰的?!」陳青絮追問道。

    「我們也不知道。」月兒回答:「我們問過她,但她怎麼都不肯說。」

    「那我去問她!」陳青絮氣道:「陳家向來是清白人家,陳家上下潔身自愛,沒想到琳琅是這樣的女孩子!」

    陳雲英卻上前一把抓住她:「小妹,你這樣一鬧,不是害了琳琅?這事如果被爹娘知道,肯定會出亂子。」

    「琳琅是你的丫鬟,你難道不知道她懷了誰的孩子?我找她不是為了責罰她,而是要問問看,是哪個負心漢這麼沒良心!」陳青絮怒道。

    「小姐,不管你找琳琅是為了什麼,你這一鬧,全府上下不都知道這事了?如果小姐真的為了琳琅好,且先當作不知道事情的起始緣由。我想,若不是真的無法挽回,琳琅也不可能不要這個孩子。」璇璣忙勸道。

    陳青絮聽罷,頓住腳步,思量半晌,覺得璇璣所言極是,也便說道:「那該怎麼辦?讓琳琅不要這個孩子?」

    「能怎麼辦,」璇璣歎道:「琳琅雖然沒提那個男人的名字,卻說人家不肯娶她,她沒有法子,只有這樣。」

    「既然如此,還要維護那個男人嗎?」陳雲英憤憤道。

    「少爺小姐,琳琅跟我們一樣,只是個丫鬟下人。如果跟她相好的是個大家少爺,人家肯定不會把她明媒正娶回家。可是她也不能未成親就帶個孩子,那樣將來怎麼嫁人。」璇璣歎道。

    「也罷。這件事,暫時到此為止。」陳雲英說道,繼而警告陳青絮:「千萬保守秘密。這事,只要我們四個人知道就好。」

    陳青絮瞪了他一眼:「廢話。」隨即,她掃視了廚房一周,揀了一籃子桂花糕:「還好有點可以吃的東西。」

    「你沒有吃晚飯?」陳雲英瞧著她大快朵頤的樣子,好奇地問道。

    「廢話,出去逛個集市,也能逛出禍事來。到現在才能吃點東西。」陳青絮抱怨道,隨即叫住端著藥要走的月兒:「順便熱碗雞湯給琳琅送去。明兒個我去看她。」

    月兒感激地點了點頭,走出門去。

    璇璣拜別陳雲英和陳青絮,也隨著月兒走出去。

    「對了三哥,最近總是不見你,在忙些什麼?」陳青絮跟陳雲英出了廚房,邊走邊問道。

    「上學讀書,」陳雲英笑道:「現在也在給學生代課。四妹,你是上過洋學堂的,要不要也去我們學校代課?反正,在家裡也是閒著沒事可做。」

    「我去當先生?」陳青絮腦海中立馬浮現出自己身穿長袍馬褂的樣子,不禁失笑道:「我去教課,總覺得奇怪。」

    「那你有想做的事情嗎?」陳雲英問道。

    「我?沒想過。」陳青絮聳了聳肩:「爹娘不是早就盼著把我嫁出去嗎?」

    「什麼呀,還以為小妹不同於我見過的女孩子呢。」陳雲英撇了撇嘴,嘀咕道。

    「那,去教書就是與眾不同麼?」陳青絮有點不服氣。

    「四妹,你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傳統大家閨秀。你也見過世面。我們國家現在內憂外患,內有軍閥混戰,外有異邦虎視眈眈。現在是民族危亡之際,當局卻一片混亂,沒有人站出來為民眾做些什麼。你我起碼可以從教導下一代入手,提高國民素養,激發他們的愛國精神,為國富民強出點力。」陳雲英說道,用認真的神情看著陳青絮:「你認為怎麼樣?」

    「這個……」陳青絮感到有點好笑,卻也被陳雲英有點稚氣的愛國精神所感染,於是笑道:「我在東洋留學的時候,只學過西洋和日本文學。都是些陶情冶性的東西。你們學校有這些課程嗎?」

    「目前沒有,但我可以建議校長開設這類課程。」陳雲英思量道:「我們幾個學校的老師,還成立了一個文學社,專門撰寫白話文,進步文學。四妹,你也學過詩詞歌賦,留學時也讀過洋人的文學,可以來我們文學社做個編輯和撰稿人。這也是弘揚我們民族文化的一大途徑啊。」

    陳青絮聽著陳雲英神情激昂的講解,雖然心底還是對他的提議不屑一顧,卻也微微被他的愛國精神和民族氣節所打動。國家存亡匹夫有責,陳青絮不是守舊的傳統中國女人,浸染過東西洋墨水,自然多少有那麼點氣節。

    「反正我也閒著沒事做,三哥想要我去,那我就」陳青絮無所謂地應道。

    「太好了。我就知道,這個家裡,只有小妹明事理。其實也可以讓璇璣、月兒她們去學堂。多讀點書總是好的。」陳雲英笑道。

    「她們?」陳青絮白了他一眼:「讓我跟著去的話,爹還不一定答不答應。你再懇求他讓璇璣也去,家裡還不亂了套。」

    「所以我說,這些封建的東西,早該丟棄了。」陳雲英歎道。

    陳青絮笑了笑,沒有說話。到了自己的院門前,辭別三哥,進了門。璇璣已經打好洗臉水,捧著絲綢面巾等著為陳青絮擦臉。

    「對了,小姐,」璇璣將面巾遞給陳青絮的時候,突然記起今天下午的事,便問道:「那個被黑衣人打死的男人,不住地嘀咕獅子坡,柳世成,是什麼意思?」

    「哦,對呀,我險些忘記了。」陳青絮擦乾臉,叫道:「不會是讓我去獅子坡找柳世成吧?柳世成是誰?」

    「沒有聽說。」璇璣皺眉道:「小姐,這些人都不像好人,還是不要理會了。」

    「但是,一定是性命攸關的大事,才會在那個時候托付給我吧,」陳青絮沉吟道:「是不是應該去一趟呢?」

    「小姐,我聽說,獅子坡是在城郊的一個小鎮。路程蠻遠的,你還是別去了。況且,老爺不是讓你乖乖在家的嗎?」璇璣說道。

    「唉,是啊。」陳青絮想起被禁足一個月,有點頭疼:「明兒個,你去找個下人,幫我去趟獅子坡,找找看有沒有叫柳世成的人。找到後告訴他,他的同伴去世的消息,順便讓他當心點兒。」

    「嗯,好的。」璇璣端了水盆走出去,掩上房門。陳青絮吹熄了燈,躺到床上去。夜闌人靜,自綠窗紗外透進來的晚風有了溫暖的氣息。春天有種讓人期待的特質。因為春天的到來,意味著寒冷將偃旗息鼓,而溫暖會一寸寸生長起來。我們可以慢慢地去等,等著東風暖,杏花開,帶著自在悠然的心情。整個過程,已經有著無可取代的愉悅。

    更何況,在這個溫暖的春天裡,陳青絮等到了一個同樣溫暖如春的人。

    想著這個人的樣貌,她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墜入甜美而愜意的夢裡,一場墊著厚厚的柔軟柳絮的夢。那個人的笑容,是夢裡所有的風景。

    而在這個恬靜的時刻,另一戶人家的閨房裡,有另一個妙齡少女也在想著這個人。她也在想著,那個將油紙傘舉過她的頭頂,為她遮去灼人的日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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