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文 / 蘇羽兒
「對啊,三哥。我們去也是白搭,我們回去找大哥來幫忙!」陳青絮忙勸道。
「大哥?」陳雲英凝眉想了想,又看了看遠處的混亂狀況,說道:「這來得及麼?」
碧綾攔下一輛馬車,對陳雲英和陳青絮說道:「三少爺,小姐,你們快去找大少爺吧。」
陳雲英上了馬車,對陳青絮說道:「你們且回家去。這裡很亂,以免傷著。我去找大哥。」
說著,陳雲英揚長而去。梁祿說道:「我們回家吧。」
他話音剛落,卻見受傷的學生們四散奔逃,混亂的局面擴大化,漸漸蔓延到他們身前。梁祿拉著碧綾急忙逃跑。陳青絮也慌了神兒,不知如何是好。碧綾被梁祿拉著跑,著急地扭頭去喊陳青絮:「四小姐,快些逃啊!」陳青絮看著他們,猛地回過神兒來,也拔腿向前跑。恍然間,一個背上起火的人慘叫著向陳青絮撲過來,扯著她的腿不放。陳青絮驚聲尖叫,下意識地踢開他。陳青絮驚恐地瞧著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燒成焦屍,她也雙腿發軟地坐了下來。
「若是我再鎮定些,或許就能給他撲滅背上的火焰,他也就不會死了。」陳青絮怔怔地看著那焦屍,暗忖道。
此時,一輛日本人的機車衝著她衝了過來。但陳青絮早就被嚇得失去了知覺,只愣愣地坐在原地。眼見著機車靠近陳青絮,她卻寸步不能動。
千鈞一髮之際,一個蒙面男人自天而降,落到陳青絮面前。他轉過臉來看了陳青絮一眼,隨即掏出腰間的佩槍,「彭彭」三槍,將那機車上的三個日本人解決,之後抱起陳青絮飛身而去。
陳青絮覺得自己飛了起來,耳邊刮過刺骨的風。寒風讓她打了個寒噤,從慌張呆愣中醒過神兒來,抬頭去看那個救她的男人。那個人蒙著臉,穿著勁裝,看不到面容,只能看到他清亮的眼睛,泛著冷森森的刀光,卻又深遠空靈,彷彿沒有焦距。
男人在冰雪中奔跑,遠遠地甩脫追上來的人。漸漸地,陳青絮感覺四周的景物漸漸消失,天地中只餘一片空茫。她看著他,記憶漸漸清晰,沉澱。
男人在一處小巷中停下來,將陳青絮輕輕放到地上。陳青絮抬頭看著他,一瞬不瞬。男人也看著她,緩緩摘下面罩。
陳青絮看到男人的臉,非但沒有厭惡,反而覺得親切起來。她猛然地哭了出來,抓住男人的衣襟:「寧清遠……」
寧清遠將她攬進懷裡,靜靜地抱著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此時,陳雲英驅車到了市府門前,下車後不顧一切地向裡闖。幾個保衛上前攔住他,喝道:「什麼人?!膽敢闖市府!」
「放開!我要找陳陪源!!」陳雲英喝道。
「誰這麼大膽,敢直呼陳市長的名諱!」市府裡,有人走出來喝道。
但那人一見陳雲英,便驚得呆住,忙上前陪笑道:「原來是市長的弟弟,陳家的三少爺。」
陳雲英急道:「我大哥在哪裡?」
「您跟我來。」那人帶著陳雲英進了市府的門,走上三樓的市長辦公室。
陳雲英直接推門而入,見陳陪源正在接電話。他看了陳雲英一眼,放下電話,皺眉問道:「雲英,什麼事如此慌張?」
「大哥,求你去救救那些學生。」陳雲英急道:「蘇州大街上,又許多遊行的學生正被日本人槍殺,求你去救救他們!」
陳陪源冷下臉,說道:「那些鬧事的學生,現在已經被遣散。我還有事情要處理。遊行的學生,沒必要擔心。」
「大哥,你去看看他們!多少人受了傷,多少人死了。你難道就不管他們嗎?!」陳雲英激動地上前,攔住陳陪源:「大哥,你是蘇州市長,也就是蘇州的一方父母官。蘇州生靈塗炭,你難道就這麼忍心看著?!」
陳陪源皺了皺眉,喝道:「誰准你來的?這些事情,我自會處理,不用你來教訓我!倒是你,今後少給我惹事!」
說著,他將一份報紙摔到陳雲英身上去。陳雲英將那報紙拿到手中,看那版面上是自己討伐日本侵佔東三省的檄文。
陳雲英驀然想起有關陳陪源的一些傳聞,心中頓時涼了半截,暗忖道:「原來,那些傳聞都是真的嗎?大哥跟日本人果然暗中勾結?」
「你回家去吧!」陳陪源冷冷說道,拿起衣服,轉身出了門。
陳雲英呆呆地站在原地。驀然地,他突然回過神兒來,猛地衝出門去。
他又急匆匆地跑回街上,但此時,遊行的隊伍已經散了。街上一片狼藉,一片慘狀。有零落的屍體躺在街道上,血跡染紅了地上的積雪。日本人已經走了,只留下巡捕房的人在清理屍體。許多支離破碎的屍體被巡捕房的人拖走。陳雲英低頭看到腳邊有個女孩子,手指還在微微顫動。他忙蹲下身去,抱起她。但在抱起她的同時,女孩子斷了氣,血跡沿著嘴角流淌出來。
陳雲英看著那女孩子的模樣。她的眼睛安詳地閉著,白白淨淨的臉。齊肩長髮,年紀跟陳青絮相仿。陳雲英看著她,突然眼眶濕熱刺痛起來。他猛地抬手揉著眼睛,眼淚粘到手指上去。
遠遠地,他聽到熟悉的聲音傳來。陳雲英回過頭,見碧綾帶著幾個下人趕了過來。幾個人一邊走一邊喊陳青絮的名字。
陳雲英心中一驚,攔住幾個人,問道:「你們在做什麼?」
「三少爺,我們在找四小姐,」碧綾急道:「當時跟她走散了,她也沒回家,我只好帶人回來找找看。」
「什麼?青絮她?!」陳雲英著急地說道,忙起身去檢查受傷倒地的人。但找來找去,也沒見陳青絮。
「該不會出事吧。」陳雲英額頭滲出冷汗來。
大街上亂成一團的時候,陳培清卻照例從鳳雛樓偷偷溜出來,去紅袖館去會綠雲,抽大煙。紅袖館正在那大街的斜對面。大街上出事的時候,紅袖館的老鴇趕緊將店門關了。一些恩客和**們伏到窗上去看熱鬧。
「這亂糟糟的怎麼回事?」陳培清從煙榻上起身,也攬著綠雲的肩膀走到窗前,俯視窗外。
只見窗外一片愁雲慘霧,路上堆滿了屍體。巡捕房的人在打掃街面,地上的積雪被血染紅。陳培清打了個寒噤,手中的煙槍也掉到地上去。
綠雲見狀,替他從地上撿起來,說道:「這種場面,你之前沒有見過麼?我早在北方就看過了,而且見慣了。」
陳培清喃喃地說道:「死了這麼多人……」
綠雲嗤笑一聲,托著腮吞雲吐霧。半晌後,她將眼睛瞇起來,幽幽歎道:「我從北方逃難而來,前些日子剛進這家紅袖館。北方的戰事多,這樣的死傷根本算不了什麼。北方有更多的學生遊行,說什麼反對日本人。」
陳培清歎了口氣,又躺回煙榻上去,皺眉抱怨道:「好好的心情,全被破壞掉了。青天白日的,就死這麼多人,真晦氣。」
綠雲笑著回了煙榻,給陳培清把煙槍點上,笑道:「這算什麼。只要躺在這裡,那些不想留在腦子裡,都會統統消失。」
陳培清笑著點點頭,將綠雲攬在懷裡。不知過了多久,窗外,雪花又開始落了下來。漸漸地,雪片越織越密。被清潔完畢的街道血跡未消。但這新下的雪花,卻將血跡慢慢吞沒,好像剛才血腥的一幕,只是一場幻影,而並未真實存在過。
此時,陳青絮仰起頭,感覺那雪片一片片地落到自己臉上,冰冷的觸覺直抵心裡。
「又下雪了。這樣的大雪,能把血跡都掩蓋掉了吧。」陳青絮下意識地對寧清遠說道。
寧清遠看著她,清冷的眸子也像是下了雪,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但是,血腥味還是能從積雪中透出來。」寧清遠說道。
陳青絮望著他,問道:「你是革命黨?不是日本人的特務,也不是綁匪?」
寧清遠清冷的眸子中有了笑意。他問道:「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是日本特務?」
陳青絮搖了搖頭,說道:「只是猜測。」
寧清遠抬手將她髮髻上的雪片拂掉,說道:「平靜下來了吧?我送你回家。」
陳青絮點了點頭,問道:「你呢?你要去哪裡?會一直在蘇州城麼?」
寧清遠搖頭道:「不會再留在蘇州。我要去山東跟組織上的盟友會合。這次來,不過是接一個人走。而正巧遇到學生遊行,和你。」
「我自己回家,你還是走吧。」陳青絮說道:「蘇州一直在通緝你,如今你又捲入這種事情裡。」
陳青絮話音剛落,突聽有人冷笑道:「寧清遠,你走不了了。」
陳青絮一怔,猛地回過頭,卻見陳陪源帶著十幾個帶槍的探員,出現在身後。
「大哥?」陳青絮訝然道。
「青絮,到我身邊來。」陳陪源喊道。
陳青絮抬頭看了看寧清遠,寧清遠也在看著她,目光依然平靜如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