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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文 / 蘇羽兒

    陳青絮也跟著柳世成回了院子。柳世成見她情緒低落,便問道:「你怎麼了?」

    陳青絮歎道:「今日在街上看到那麼多學生的屍體,到現在仍舊覺得恐懼。我在想,若是真的有一天,日本人打進中國來,那時候死在這裡的,是不是就會是身邊的親人。」

    柳世成將她攬進懷裡,安慰道:「不會。我們同心協力,日本人就不會得逞。」

    柳世成沉默半晌,問道:「若是我想去北方參加革命軍,你支持我嗎?」

    陳青絮抬起頭看著他,笑道:「當然。你若是去抗日,我便和三哥陪著你一起。只是,」說著,陳青絮的笑容暗下來,歎道:「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要離開爹娘?」

    柳世成歎道:「有國才有家。我們離開他們也是暫時的。若是抗日成功,再回來見他們。」

    陳青絮點頭笑道:「對,總會有重逢團聚的一天。」

    此時,陳老爺回了屋,將陳培源叫到跟前,說道:「你若是再跟日本人有來往,那便搬出陳園,別再回來。你若不想走,那就跟日本人劃清界限。既然是一方父母官,那就該有點父母官的樣子。」

    陳培源歎道:「爹,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想法。」

    陳老爺冷哼道:「我不明白?!無論你怎麼想,跟日本人暗中勾結就是不對!」

    陳培源見陳老爺怒氣難消,只好不作聲。陳老爺說道:「我說到做到,你自己想好了。從明天開始,如果再看到你跟日本人幹什麼骯髒勾當,我一定將你趕出去!」

    陳培源只好暫時點頭答應。陳夫人勸陳老爺道:「你這是做什麼?楚紅還懷了孩子,你若是把他們趕出去,那孩子怎麼辦?」

    陳老爺冷哼道:「那就將孩子留下,他走!」

    陳培源不敢頂嘴,只好藉機溜出門。此時,陳老爺門外,懷素正蹲在窗戶下聽著。見陳培源推門出來,便向牆角躲了躲。等他走後,懷素才急匆匆地回了林楚紅那裡。林楚紅見到她,問道:「怎麼樣,爹跟培源說了什麼?」

    懷素回道:「老爺說,若是大少爺再跟日本人有來往,就要將他趕出去呢!」

    林楚紅微微蹙眉,心中惱怒,暗忖道:「我為陳家上下的生計操心,培源為了雲英和青絮,沒少受日本人的氣。現在,我們反倒落了個不肖子的下場。陳雲英和陳青絮倒是討你這老傢伙歡喜,但他們哪個不是惹禍精!若沒有培源護著,保準惹出一堆禍事來!那時候,陳家也就倒霉了。」

    林楚紅問道:「老爺子真是這麼說的?」

    懷素當時在窗外,其實也沒聽個仔細。但若是實說自己沒聽明白,肯定會被林楚紅責罵,罵自己沒用,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想到這裡,她只好說道:「沒錯。不信您可以問問大少爺。大少爺聽了,很是傷心。」

    林楚紅沉下臉來沒有說話。懷素見林楚紅臉色變了,更加添油加醋地說道:「我說的都是真的。倒不說別的,我為大少奶奶鳴不平。這肚子裡還懷著陳家的孫少爺呢,怎麼老爺就能說那樣傷人心的話。」

    林楚紅冷笑道:「我進門的時候,他們就不樂意,說我是個戲子。現在這樣待我,也很正常。」

    懷素說道:「大少奶奶,您在這裡息事寧人,可不知道陳老爺怎麼想。」

    林楚紅沒有說話,心中卻在冷笑道:「爹是說到做到那種人。若是如此,倒不如早作打算,按照設想過的計劃行事。」

    這之後過了幾天,陳培源並未按照陳老爺的叮囑行事。陳老爺著了惱,固執脾氣又發作,執意將陳培源趕出陳園。

    晚上,商會送來請帖。因為按照慣例,每年的元日之前,商會都會有酒席聚會。陳老爺作為商會的會長,自然也更得出席宴會。

    陳老爺收拾停當,帶著隨從去了宴會。待那筵席散了,也將近半夜。陳老爺出了那酒館,見大街上許多店已經打烊了。

    「老爺,咱們出門前應該坐家裡的馬車,現在都半夜了,找車回家都難。」隨從說道。

    「四處去找找,總該有車。」陳老爺說道。但他話音剛落,真的有一輛車趕到他身邊來。

    「老闆,想去哪裡?」那馬車的車伕問道。

    「去陳園。」陳老爺上了車,讓隨從也跟著上來。放下車上的簾子後,陳老爺閉目養了會子神。馬車顛簸了許久,卻也沒有停下。

    陳老爺掀開簾子將頭探出去,卻發現四處是完全陌生的景象。陳老爺皺了皺眉,想去問車伕怎麼回事,卻見車伕早沒了蹤影。只有馬靜靜地向前走。

    陳老爺一驚,心中慌了一下,又立即定下神兒來,推了推身邊睡過去的隨從:「阿鹿,醒醒!」但他推了半晌,那喚作阿鹿的隨從始終沒有醒過來。陳老爺心中著了慌,探手去摸他的脈搏,卻發現他早就停了心跳,甚至身體已經開始冷了。

    「這是怎麼回事?」陳老爺額頭上滲出冷汗來。再看阿鹿皮膚發黑,像是中了劇毒。此時,馬車突然停了下來。

    陳老爺跳下馬車來,觀望四周。卻見這裡是一處舊城牆遺址。陳老爺這才想起來,這裡跟陳園是反方向。驀然地,有人從廢棄城牆下走過來。陳老爺回過頭去,見那人蒙著臉,手中提著一把明晃晃的刀。

    陳老爺定了定心神,看著走到近前的人,問道:「你是誰?車裡的人,是你殺的?!」

    那人沒有說話,只是盯了他半晌,猛地將刀舉起來,砍向陳老爺。他的刀極快,陳老爺根本毫無還手之力。陳老爺只覺得脖頸一涼,隨即倒了下去。

    路上尚有積雪未化。陳老爺的血染透了雪地,即使在黑夜裡,仍然刺目驚心。那人確定了陳老爺的確已經死了,這才將他身上的錢財都搜出來,藏在懷裡,之後匆忙離開。

    此時,陳園裡,懷素走到林楚紅房門前,輕輕敲了敲。林楚紅一直沒有睡著,始終保持著警醒。陳培源今日跟陳老爺鬥氣,沒有回家過夜。於是林楚紅直接讓懷素進了裡屋,問道:「怎麼回事?」

    懷素說道:「大少奶奶不是說,如果阿福回來了,一定讓他直接來找你麼?他現在在外面侯著。」

    林楚紅聽罷,頓覺心跳加速起來。她披上外衣出了門,將阿福拉到一旁,問道:「事情都辦妥了麼?」

    阿福點了點頭,說道:「放心吧大少奶奶,那人傳話說,事情已經辦妥了。」

    林楚紅這才長出了口氣,將一袋銀子放到阿福手上,笑道:「阿福,這次你做得好,辛苦了。這些你拿著。」

    阿福眉開眼笑地接過來,說道:「多謝大少奶奶。」

    說罷,阿福拿了銀子,趕回房裡,打開袋子去看。猛地,他臉色一變,發現自己的雙手手掌已經發黑。

    「有毒!」阿福心中一驚,忙把那袋子扔開,想要奔出門去求救。可惜的是,毒藥發作太快,阿福的手還沒碰到門柄,身體便倒了下去,扭曲僵硬,一動不動。

    此時,天空的烏雲像煙雲一樣消散,白慘慘的月光透過窗欞照到地面,映亮了阿福半邊扭曲的臉。半晌後,阿福的房門被推開,懷素和林楚紅走了進來。懷素看到地上阿福的臉,嚇了一跳,急忙躲到林楚紅身後去。

    恰巧在此時,一陣寒風吹過,撩起床上的簾櫳。懷素顫聲說道:「大少奶奶,我們不會被發現吧?」

    林楚紅冷哼道:「沒用的東西!快點幫忙!」

    說著,兩人將阿福的屍體拖出屋子來,找到事先挖好的土坑,將他草草埋了,撒上積雪。林楚紅環顧四周,慶幸當下是半夜,夜深人靜,沒有人注意到這裡的動靜。

    「快回去。」林楚紅對懷素低聲說道。懷素緊緊跟在林楚紅身後,回了屋子。林楚紅將身上的衣服換下來,洗漱乾淨,對懷素說道:「等事情平息一點,再想法子把阿福的屍體處理掉。」

    懷素說道:「大少奶奶,萬一有人發現阿福失蹤了該如何?」

    林楚紅冷笑道:「放心,接下來不會有人顧得上他的。」

    懷素點了點頭,突然驚道:「大少奶奶,那包銀子我忘記拿回來了。」

    林楚紅皺眉呵斥道:「不是讓你記得帶回來麼?還留在阿福的房間裡?」

    懷素說道:「怕是還在那裡。大少奶奶,這下可怎麼辦?」

    林楚紅冷哼道:「能怎麼辦,馬上去把它拿回來。記住,別讓別人看到。」

    懷素哆嗦著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又看了看林楚紅泛著刀光的眼神,只好出門去了。她一路心驚膽戰地摸到阿福門外,看了看虛掩的門,打了個寒噤,壯了壯膽子,推開門。

    與此同時,屋內一陣陰風迎面吹來,懷素下了一跳,向後一退,恍然間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似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臉。

    懷素嚇得說不出話來,趕緊摀住自己的嘴,掉頭跑了幾步,卻又想到屋裡的錢袋。「若是不拿回去的話,大少奶奶不會罷休。」如此想著,她一路求神拜佛地進了門,藉著月光看到地上的錢袋。之後,懷素掏出手帕,將它裹住,揀起來,放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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