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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文 / 蘇羽兒

    回到自己的院子,林楚紅睡不安寢。夜裡,常常被夢魘糾纏。從死去的馮嫂,到阿福,紛紛變了恐怖的模樣來夢裡抓她的魂魄。

    此時,二少奶奶則坐在鏡子前,藉著微弱的天光,看著鏡子裡自己的容顏。暗影裡,那年輕肅靜的臉有些詭異的晦暗。

    采瓊輕輕走進門,本想將火爐燃得更旺些,卻冷不丁地看到二少奶奶穿著整潔的白色睡衣,直挺挺地坐在鏡子前。

    采瓊嚇得丟下手裡的東西,站起來看著二少奶奶。「二少奶奶,您這是怎麼了?快點歇著吧。」采瓊輕聲勸道。

    「我睡不著,總聽到小孩子的哭聲。」二少奶奶歎道,轉過頭看著采瓊,半邊臉陷入陰影裡,有些猙獰。

    采瓊嚇了一跳,唯唯諾諾地說道:「二少奶奶,您對那無緣謀面的孩子思念太深,才看到這樣的幻象。還是早點睡吧。」

    「二少爺呢?」二少奶奶問道。

    「他在姨奶奶房裡呢。」采瓊說道:「您早睡吧。」

    說著,采瓊急匆匆地逃出去。二少奶奶直勾勾地盯著她離開的背影。采瓊逃出屋去,恍惚間心神不定。她躺在自己屋裡獨自想了許久,終於忍不住又折返回二少奶奶的房間。

    但等她回去之後,卻發現房間的門大開著,二少奶奶不見了蹤影。

    此時,二少奶奶出了門,一路走到邀雪湖邊。恍恍惚惚地,她聽到有人在那湖中心的戲台上哭。她愣愣地停在湖邊,藉著白森森的月光,看到那戲台上有個恍惚的人影。甩著水袖,白衣曳地。她好像在咿咿呀呀地唱著什麼,又好像只是站在台上一動不動,只靜靜地回望著她。

    二少奶奶打了個寒噤,呆呆地站在湖邊,覺得那飄飄渺渺的女人樣子很像自己。但過了一會兒,那女人的影像像煙霧一般飄散開來,了然無痕。

    二少奶奶揉了揉眼睛,定睛去看。但那戲台上卻又分明沒有人。她歎了口氣,正想轉身離開,卻突覺身子前傾,向下墜進邀雪湖裡。

    那湖的冰面很薄,她的身子將薄冰砸出個洞來,一直沒進水裡。厚厚的貂裘大衣浸了水,變得沉重而冰冷。她想要掙脫,卻被死命地拽進水裡去。

    在頭頸沒入水下的一刻,她恍然看到林楚紅的臉被水波扭曲得猙獰,在那湖邊冷冷地盯著她。

    林楚紅將二少奶奶推進水裡之後,著實心慌了許久。剛才冰面破裂的那一刻,林楚紅向四下看了看,沒發現有其他人在場。

    「對不起了,誰讓你知道這麼多,」林楚紅喃喃自語道。她的手有點發抖,心裡慌亂不堪。直到再也看不到二少奶奶掙扎的身影之後,才略微放心地離開。

    此時,林楚紅並未發現,來尋找二少奶奶的采瓊躲在湖邊的假山後,驚恐地看著這一幕。她死死地摀住嘴唇,制止自己發出聲音來。

    待林楚紅走遠了,采瓊才從震驚中回過神兒來,揉了揉發軟的腿,自假山石後面偷偷跑出來,去了湖邊,探身看了一眼。

    湖水已經平靜下來,看不見二少奶奶的影子。采瓊慌了神兒,拔腿向陳青絮的院子跑過去。

    「四小姐,四小姐!」采瓊奔到陳青絮的院門前,死命地拍著院門。半晌後,月兒來開了院門,睡眼惺忪地問道:「采瓊姐?什麼事這麼急?」

    「快去喊小姐起來!出事了!」采瓊面色發白,抓著月兒的肩膀氣喘吁吁地喊道。

    月兒一下子清醒過來,帶著她到了陳青絮房門外。這一番吵鬧,早就把陳青絮和柳世成吵了起來。兩人穿好衣服,見采瓊一臉慌張,便問道:「出了什麼事?」

    采瓊哭道:「四小姐,二少奶奶她掉進邀雪湖裡去了!」

    陳青絮臉色一變,忙吩咐月兒道:「快去告訴曾伯,讓他救人!我們隨後就去!」月兒聽罷,慌慌張張地跑出門去了。

    陳青絮拍了拍采瓊的肩膀,讓她坐下來歇口氣。柳世成問道:「二少奶奶這麼晚了去湖邊幹嗎?」

    采瓊垂下頭不說話。陳青絮說道:「采瓊,你且別慌。你在這裡歇會兒,我去把二哥他們喊起來。」說著,陳青絮也出門去了。

    柳世成對采瓊說道:「你且不必害怕。告訴我,二嫂的死,是不是另有隱情?」

    采瓊肩膀抖了抖,才輕聲說道:「是……是大少奶奶把她推下去的。」

    「果然如此!」柳世成怒道:「一而再再而三地傷人性命,她難道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她的家人麼?」

    想到這裡,柳世成怒氣沖沖地出了門,也向邀雪湖去了。與此同時,林楚紅在自己屋裡不停地踱步,心中忐忑不安。陳培源今日在連夜批文件沒有回家。空蕩蕩的屋子突然讓人覺得清冷了許多。

    不多會兒,她聽到前院兒有吵嚷聲傳來。緊接著,她又聽到陳培清呼天搶地的吼叫聲。好像是在大聲痛哭。那哭聲被尖厲的冷風送到她耳畔來,刺得她頭髮疼。

    「看來她的屍體被人發現了,」林楚紅猛地站起身來,額頭滲出冷汗:「為什麼這麼快就被發現?莫不是……?」

    她正想著,突然聽到院門傳來震天動地的響聲。

    「開門!林楚紅,你給我開門!」恍然地,她聽到陳培清惱怒的吼聲。林楚紅縮了縮脖子,穩了穩心神,讓下人開了門。

    只見陳培清紅著眼睛衝了進來,抬手給了她一個耳光,將她打得身子趔趄一下,險些倒在地上。

    「你這賤人!居然敢殺我老婆!」陳培清衝她吐了口唾沫。

    「你有什麼證據說我殺了弟妹?!你眼裡還有沒有尊長?!」林楚紅站起身來,沖陳培清罵道。

    「你這賤人,還敢說自己是尊長!你跟我去見官!」說著,陳培清拉著林楚紅向外就走。

    「陳培清!你憑什麼說我殺人!」

    「你還敢狡辯!采瓊她全都看見了!」陳培清怒喝道。

    「采瓊?」林楚紅一驚,惡狠狠地剜了采瓊一眼。采瓊看到她眼神裡的兇惡之氣,立即躲到陳青絮身後去。

    陳青絮看了看林楚紅,又看了看陳培清,沒有去攔著。林楚紅就這樣被陳培清拖了出去。

    此時,落英齋裡,陳雲英和辛子游坐在燈下。

    「我這麼晚來見你,只是想告訴陳先生一件事,」辛子遊說道:「如今,各地的抗日組織風雲迭起。寧清遠等人也加入了孫中山先生領導的革命軍。這幾年,他們已經制定了嚴密的計劃,今晚就行動。」

    「計劃?」陳雲英皺眉道:「什麼計劃?」

    「這個,陳先生若是想加入革命軍,我便告知一切。」辛子遊說道:「陳先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而我們的革命軍裡正需要這樣的人才。陳先生可願意加入?」

    陳雲英放下手中的書信,笑道:「既然是恩師來信讓我信任先生,我自然樂意加入。我早想離家去參加革命,只是苦無機會。現在先生和恩師都舉薦我,我高興還來不及。」

    辛子游展顏道:「如此甚好。」

    陳雲英說道:「不知我可否再舉薦一個人?」

    辛子游笑道:「陳先生想舉薦誰?」

    陳雲英說道:「鄙人的妹婿柳世成。他雖然當過軍閥,卻沒有軍閥的匪氣,而懷有滿腔報國熱情。曾經日本人幾次暗殺中國志士,都被他暗中遏制了。我想,有他加入,定然也是好事一樁。」

    「柳世成柳將軍?」辛子游訝然道:「我早就聽聞柳將軍的大名,聽說他在段祺瑞手下時就軍紀嚴明,並愛護百姓。在獅子坡駐紮之時,為百姓修築堤壩,開墾良田,極受百姓的愛戴。前年我曾見過他,知道他做了陳家的乘龍快婿。但他似乎無意加入革命軍。」

    陳雲英笑道:「那時寧清遠他們也不算正式的革命軍,不過是打著這個旗號的抗日誌士而已。現在不同了。有孫先生領導,自然今非昔比。」

    辛子游喟歎道:「若是能讓柳將軍加入,那真是求之不得。」

    兩人正聊天的時候,權籐浩二的公館裡,正歌舞昇平。

    陳培源陪著權籐浩二飲酒,聽他隨著日本藝妓哼唱小調。日本天皇今天下了秘密指令,似乎謀劃著大東亞共榮計劃的實行。權籐浩二多年的政治夢想終於即將實現。

    「陳先生,來,喝一杯。」權籐浩二醉眼朦朧地笑道。

    「好,大佐請。」陳培源笑著舉杯。

    酒過三巡,權籐浩二站起身來,晃到其中一個穿紫紅色和服的藝妓身邊,圍著她跳起舞來。那塗了白臉紅唇的藝妓笑咪咪地貼到他身上去。

    陳培源笑著看他們打情罵俏,喝下一盅酒去。突然地,他聽到耳邊傳來一陣悶響。陳培源猛地抬頭,見權籐浩二倒在地板上,嘴角吐著白沫,眼睛大睜著。

    「大佐,大佐!」陳培源奔上去。只見權籐瞪著眼睛,抬手去指那個穿著紫紅和服的藝妓,口中含混不清地念道:「是你……是你!」

    陳培源一驚,仔細端詳那藝妓,恍然大悟道:「你是辛千雪,你還沒死?!」

    辛千雪冷笑著從髮髻上取下銀簪,對陳培源說道:「現在才認出我來,有點晚了。」說著,銀簪離手,直直地**陳培源的咽喉處。

    陳培源大睜著眼睛倒地而亡。其他的藝妓驚叫失聲,紛紛逃了出去。辛千雪混在她們之中逃了出去。

    與此同時,陳培清將林楚紅拉到巡捕房,關進大牢裡。

    「陳培清,我可是陳家的當家人!你就這麼把我關進來,是不是想造反?!」林楚紅大吵大嚷了一會兒,才漸漸冷靜下來。

    「等到明天,培源一定會來救我。」林楚紅暗想道,坐到牆角去。窗外,冰冷的月光和著冷風灌進來,她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陳園裡,陳青絮和柳世成將二少奶奶的遺體放置到前廳裡,安慰著痛哭的陳培清。錦桃在一旁呆呆地看著,抱著燕歌。燕歌似乎也察覺到陳園的變故,痛哭不止。

    「這孩子,怎麼都哄不好。」錦桃輕歎道。

    陳青絮抱過燕歌來,將他的臉頰貼到臉邊。清淚沿著臉頰滑落,落到燕歌的臉上。

    突然地,狂風呼嘯起來,將掛在屋簷上的大紅燈籠吹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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