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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可我負天下人 第六十五章 文 / 曬月亮的狐狸

    「姑娘,這件好不好?」

    清晨,紫娟和翠墨便忙個不停,因為念著今天要陪著姑娘去長公主府赴宴,二人便挑衣的挑衣,挑首飾的挑首飾,恨不能把她們姑娘打扮得和天仙下凡似的才滿意,渾然忘了,她家姑娘此次是抱著自毀容顏的念頭去赴宴的。()

    紫娟手裡拿著的是老王妃前些天才命人縫製好的銀紋繡百蝶度花裙,裙角用上好的銀絲勾勒出朵朵雪梅,看上去清新雅致,蘇心妍便點頭,由著紫娟和翠墨將這件新裙套上她的身,穿戴完畢,手巧的翠墨給她梳了個飛雲髻,髻邊用振翅蝴蝶壓發壓住,看著滿滿一盒子的老王妃送的首飾,翠墨道:「姑娘,這髻心用什麼簪好?」

    蘇心妍雙眸由滿滿的首飾盒掃過,最後指著其中最淡雅的紅寶石流蘇步搖道:「用這個。」

    紫娟看了就扁嘴:「姑娘,這個太素淡了些,不如用老王妃送的孔雀綠翡翠頭面好不好?」

    蘇心妍馬上搖頭:「我臉上有傷疤,穿戴得太過貴氣反倒給人一種心虛之感,倒不如就這樣素淨了好。」

    紫娟和翠墨二人便只好依了她,這邊剛穿戴整齊,那邊司畫就來了:「姑娘,老夫人命奴婢來瞧姑娘打扮妥當了沒,姑娘若是妥當了,就請到大廳,老夫人和少主子在大廳等著姑娘呢。」

    蘇心妍馬上起身,小臉上有些赦然:「畫姐姐,心妍已經好了,咱們這就走吧,祖母她想是等了許久了?」

    司畫搖頭:「姑娘不用急,老夫人也不過是剛到。」

    那邊翠墨拿了方白色面紗給她繫好,道:「姑娘還是帶著這面紗過去方好。」

    繫好面紗,紫娟和翠墨又細細檢查了一番方鬆了手,一行幾人就向著前院大廳的方向行去。

    到了大廳,老王妃打量一番後滿意的點頭,這身裝扮簡約中又不失富貴之氣,最是適合不過,一邊的樓輕狂卻睜大了桃花眼:「妹子,你臉上繫著這面紗做甚?」

    蘇心妍便用手撩開臉上的面紗,婉爾一笑:「哥哥,妹妹需得遮住這道『傷疤』。」

    樓輕狂瞧著就無語了,水靈靈的妹子弄上這麼道假傷疤,見過不少女人拼了命想把自己弄漂亮的,可像妹子這樣,非要把自己變醜的他可還是第一次見,當下他就很是無語的看著那道假傷疤道:「妹子,子淵都說了他會替你想辦法退了親事,你何苦把自己變成這樣呢?」

    蘇心妍心中暗想自家這個哥哥倒是聰明,不問也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弄道假傷疤出來,不過他的話她可就不認可了,只搖頭道:「哥哥,這道傷疤也不過是暫時的,等日後親事成功退掉了,妹妹總能想到辦法讓這道假傷疤也去掉的。」

    樓輕狂轉念一想,如此甚好,這樣妹子身邊就會少很多狂蜂浪蝶,子淵那小子也能省不少事情。

    老王妃和蘇心妍坐同一輛馬車,忠勇王府的馬車甚是寬敞舒適,因為天冷,所以窗簾和車簾都放了下來,好在車廂板上鑲著一顆夜明珠,所以也不顯黑暗,蘇心妍挨著老王妃坐,司書和司棋一左一右侍候著,中間放著炭盆,爐火燃得正旺,炭盆上是案幾,上面放著茶壺和茶杯,儘管是馬車拉著,可那炭盆和案几上的茶壺茶杯卻連晃都沒晃動一下,可見那車伕和拉車的馬是久經訓練的。

    後面的馬車坐著的是樓輕狂,按樓輕狂的本意是想縱馬直奔長公主府的,卻讓老王妃一口否定,他現在好歹也是忠勇王府的少主子了,怎麼能當街縱馬呢?這萬一出個什麼意外,可就不好了。

    老王妃的話鑿鑿有理,又有自個妹子在一旁勸阻,樓輕狂便只得坐了生平第一次的馬車,這坐上之後他倒覺得舒適了,暗罵自己從前就是個不會享福的,這馬車坐著多舒服啊,從前幹嘛要騎馬受那個罪呢?

    再往後第三輛馬車上坐的是司畫和司琴以及紫娟翠墨林嬤嬤和顧嬤嬤,老王妃素來是個心慈的,自然不可能讓這幾個忠心耿耿的忠僕這麼冷的天坐在車轅邊上侍候。

    馬車行駛得並不快,因為王府位於繁榮僅僅於長樂街的南華街,雖是寒冬臘月的,這街上來往的人也並不少,慢慢出了南華街就到了陵京最為繁華的長樂街,行著行著,忽然聽到高昂的叫罵聲傳進了車廂,那聲音顯是個粗魯之極的漢子,只聽他罵道:「給老子狠狠的打,打死這小雜碎,老子李漢三的銀子也敢偷,給老子打斷這小雜碎的手。」

    緊接著就是拳打腳踢的聲音,聽著這些拳打腳踢的聲音,蘇心妍卻不曾有什麼容動。

    前生和今世兩世她的遭遇,早讓她把那廉價的同情心給消耗殆盡了,被打的那個無論是不是小孩,他偷了人家的銀子挨打也是他自找的,儘管那漢子因為人家偷了他的銀子就要把人的手給打斷是殘忍了一些,但這樣的事也輪不到她來插手。

    她看了一眼身邊的老王妃,見老王妃也沒有出面干涉的意思便也不語,進了長樂街之後,馬車行駛得愈發的慢速,她聽著那拳打腳踢的聲音愈來愈清晰,許是因為如今這個身子終究還小,到底還是有了不忍之心,只是她忽然注意到,這拳打腳踢在人身上的聲音這般響亮,顯然下手眾人是往死裡下手的,可她卻沒聽到被打之人的求救或是哀號聲,究竟是那被打之人有骨氣呢?亦是那被打之人早就被打暈了?

    就算是暈了過去,這剛開始也應該叫幾聲吧?又或者,被打之人是個啞巴?

    正想著,馬車突然停下了,因為本就行駛得很慢,這突然停下也不過是讓她和老王妃身子堪堪一傾,也沒什麼大礙,老王妃眉頭一皺道:「老林頭,怎麼回事?」

    車伕老林頭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回老夫人,是那被打的小孩被他們踢到路中間剛好攔了路。」

    蘇心妍忍不住也皺眉,那些人把人踢到路中間,還好自家馬車行駛得慢勒住了馬,這要是勒不住馬,那小孩即便不死在馬蹄之下也會喪命於車輪之下,那些人也端的是狠心之極。

    她原本不想多事,可如今聽到這裡卻再也按捺不住,朝著老王妃望了過去乞求的看著老王妃道:「祖母,心妍去看看可好?」

    老王妃本想陪著她一起下馬車,轉念又想考驗考驗她的應變能力,便點頭默許,卻是朝身邊的司書望了過去,司書會意,扶著蘇心妍下了馬車。

    再說那群打人的壯漢,他們原本乘著馬車到來把那被打的小孩踢到路中央,圖的就是看著馬車碾過小孩身上時的快感,這會子見馬車居然堪堪停住了,根本就沒可能會由小孩身上碟過去,這心裡頭就覺得有些失望,那李漢三就揮手道:「繼續打,給我打死這小雜碎,看這往後還有沒有那不長眼的敢偷老子的銀子。」

    壯漢們得了命令,一窩蜂的湧上去正想繼續打下去,就聽得一聲脆脆的:「給本郡主住手。」

    壯漢們不由就收回了拳腳,順著聲音望過去,見是一個頭不大卻穿戴得非常整齊的小姑娘扶著一婢女的手下了馬車,壯漢們見這小姑娘雖然蒙著面紗,但那氣勢卻很是不凡,又看著這馬車看上去非常富麗堂皇,這心裡頭就不由虛了三分,又思及她剛剛自稱郡主,想著怕是哪家公侯府上的千金,那膽量就愈發的小了,紛紛轉了頭看著那李漢三。

    李漢三卻是這長樂街的街霸,往日恃著背後有人撐腰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聽蘇心妍自稱本郡主,他一雙綠豆眼就望了過來,見蘇心妍穿得有些簡約,當下他就扁了扁嘴,心中忖著怕是哪個公侯府上不受寵的小主子,想著他身後的主子,李漢三就挺直了腰桿不避不讓的瞪著蘇心妍道:「郡主?郡主又怎麼了?這小子他偷了老子的銀子,就得挨打,小姑娘,老子奉勸你別多事,老子身後的人不是小姑娘你能招惹得起的。」

    蘇心妍聽了就冷冷一笑,衝著司書道:「書姐姐,給本郡主掌他嘴十下。」

    司書應了一聲,三兩步行至那李漢三的面前辟哩啪啦就是十巴掌打下去,那李漢三連反應都沒反應過來只覺得眼前一,臉上一陣痛意傳過來,最後司書打完了住了手,他張嘴一吐,兩顆牙齒合著腥血就吐在了地上。

    「老子你也敢打?你知不知道……」

    「書姐姐,再給本郡掌他十下。」不待他說完,蘇心妍冷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這次李漢三有了防備,正想還手,卻被司書反手一點他就動彈不得,辟哩啪啦響過之後,司書收了手,李漢三的雙臉卻腫得跟發了酵的饅頭似的。司書是習武之人,這手勁本就非尋常人所能相比的,再加之她惱李漢三當著她家姑娘的面也敢一口一聲老子,是以這下手就愈發的重了些。

    「在本郡主面前也敢自稱老子,你可知道你犯下可是對皇室的大不敬之罪!」蘇心妍冷竣的鳳目如刀劍一般望向李漢三,明明比李漢三矮小了一大半,卻偏偏讓李漢三有些心悸起來,直到此時,他才方覺眼前這個不知道哪家的郡主不是那麼個好欺凌的主。

    好漢不吃眼前虧!

    李漢三也是個聰明的,知道憑這郡主身邊奴婢的身手,他這一群只吃道吃喝的手下根本是打不過人家的,當下便沒了橫氣,換上了一副諂媚的笑臉:「郡主,小的有眼無珠衝撞了郡主您,還請郡主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小的一命。」

    見他識趣,蘇心妍也不願和這樣的小人有過多的糾纏,便揮了揮手,李漢三便帶著他一群手下溜進了人群之中,原本圍觀看熱鬧的人群就開始議論起來。

    「這是誰家的小郡主,當真是個心善的。」

    「你沒見著那馬車上的旗子嗎?那是忠勇王府的。」

    「忠勇王府的馬車?這小姑娘難不成就是沫將軍的女兒安樂郡主?」

    「應當是了,我聽說啊,前些日子那右相府的四小姐傷了郡主的臉,這小姑娘臉上蒙著面紗,定是安樂郡主不錯了。」

    「可憐見的,若是沫將軍還在,郡主她怎麼會受傷呢!」

    「就是就是,我還聽說啊,那右相府的二夫人,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人呢,郡主攤上這麼個繼母,那日子能好到哪!」

    ……

    一片議論聲中,蘇心妍卻走到那被打的小孩面前,見是個十二三歲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已經由地上爬了起來,臉上帶著青紅腫印不說,唇角也破了,手上也是一片青紫,見她望過來,小男孩沉默不語,只拿一雙大眼看著她。

    蘇心妍心道這莫非真是個啞巴?瞧著他的臉又覺得有幾分眼熟,像是在哪裡見到過,便不由凝了眼望過去,那小男孩卻突然張嘴道:「謝謝郡主。」

    這聲一開,蘇心妍倒有些訝然了,原來不是個啞巴?怎的剛剛挨打時他一聲沒吭?倒是個有骨氣的!

    「你為什麼要偷別人的銀子?」蘇心妍看著小男孩問,這小男孩剛剛被打得那麼重也沒求饒更沒哼唧,瞧這有骨氣的樣子不像是那種小偷小摸之人,若說是為生活所逼,他一個小男孩,有手有腳的,哪能找不到事做呢?

    正想著,就聽得一個小姑娘的聲音傳了過來:「哥哥,你怎麼又受傷了,疼不疼?」

    聽著這聲音帶著哭音,蘇心妍就望了過去,卻是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正捧著小男孩的手用嘴吹著,看得她不由一酸,那小姑娘剛好也抬了頭,撞上她的目光,小姑娘的眼裡就滾出了淚水,看著她道:「小姐,哥哥他是不是偷了您的銀子?您不要打他了好不好?哥哥他不是有心要偷您的銀子的,只是婆婆她病了,還有弟弟也病了,哥哥他沒辦法才這樣的,蓮兒給姑娘嗑頭,小姐你行行好心,放了哥哥好不好?」

    一番話聽得蘇心妍愈發的心酸起來,小男孩卻一把將正在嗑頭的小姑娘拉起來:「蓮兒妹妹,不是郡主打的哥哥,是郡主她救了哥哥一命。」

    小男孩說完又掉頭看著蘇心妍道:「郡主救命之恩,澤安無以為報,只能謝謝郡主。」

    說完他拖著小姑娘就要離開,蘇心妍卻忍不住朝司書看過去,司書會意卻搖頭低聲道:「姑娘,這麼多人,姑娘若是給了他銀子不是幫他反倒會害了他。」

    司書的話自然有理,她便歎了口氣,再望過去,那小男孩和小姑娘的身影早已融進了茫茫人海,她便只能按下心頭的思緒,隨著司書上了馬車。

    她和司書上了馬車之後,在一邊一直靜靜觀看的樓輕狂便也上了他的馬車,早在那李漢三在他妹子面前還敢粗魯無狀之時,他就有些想衝上去給那李漢三點苦頭吃,但轉念一想如今他掛著忠勇王府少主子的身份,行事都會被帶上忠勇王府的名號,是以他便將心中的憤怒按了下來,只尋思著早晚有一天要尋到那敢對他妹子口出無狀的地痞讓他吃點苦頭。

    蘇心妍回了馬車之後,心中忖著那小男孩有幾分面熟,究竟是在哪裡見過,老王妃見她皺著眉頭,只道她心中還在擔心那小男孩,便拍拍她的手道:「心丫頭,心善固然是好事,但這天底下不公的事多了去,孤苦的人也多了去,你又能幫得了幾個?且放寬心,只做到問心無愧就成。」

    對於心丫頭剛剛處理事情的手法,老王妃是打心眼裡贊同的,既沒讓人小瞧了她郡主的身份,又得饒人處且饒人很是圓通,需知道這陵京最不缺的就是皇室宗親,那個粗魯漢子既然敢在長樂街這樣的地方鬧事,甚至叫囂著把人打死,更值得人深思的是,在心丫頭報出她的郡主身份之後,那粗魯漢子還敢口出不遜,這種種跡象,都表明他背後的勢力來頭不小,心丫頭今兒若是揪住那人不肯放過,來日那人背後的主子只怕也會因此而怨憎上心丫頭,雖則她忠勇王府並不怕事,但心丫頭畢竟還小,不怕別人明來報復,最怕就是有人來陰的。

    所以,在粗魯漢子求饒而蘇心妍放了他時,老王妃很是欣慰。

    「祖母,心妍明白,心妍不會糾結於這些事情的,祖母放心。」聽了老王妃的開導,蘇心妍也沒解釋她並不是因此而傷神,反倒順著老王妃的話說下去。

    馬車緩緩駛離長樂街,而當馬車離開之後,整個長樂街又恢復了平靜,恍似剛剛那個小插曲不曲不曾發生過。

    長公主府位於八安街,算是陵京城鬧中取靜的一條街道。

    離長公主府老遠,馬車就停下了,原因無它,前方排起了長長的車龍,長公主府今日晏請的人太多,來的各府女眷又基本都帶了四五個丫鬟服侍,長公主府雖然夠大,卻也不夠停放這麼多馬車,是以各府女眷只得在王府門前下了自家的馬車,步行進府。

    都是女眷,這下馬車自然就比較緩慢,長長的車龍一點一點的往前挪,後面的馬車還在不停的增加,蘇心妍撩開車窗望了一眼,不由得心中暗自咂舌,心中卻對這位長公主有了一定的認知。

    能讓這麼多官宦女眷出席她的宴席,這本身就是一種宣昭,宣昭她不容小覷的尊嚴和地位,在昭告眾人即便她當年和親遠嫁異國,如今她攜子歸來也一樣聖恩隆重。

    不管這次長公主的酒宴是打著替他的兒子擇媳的理由還是想以此宣昭她長公主無上的尊榮,可以說,她的目的都已然達到了。

    終於,忠勇王府的馬車也排到了長公主府的門面,司書和司棋各自扶著老王妃和蘇心妍下了馬車,後面樓輕狂和司畫司琴紫絹翠墨以及林嬤嬤和顧嬤嬤也下了馬車跟過來,一行女眷在前進了門,一左一右守著兩個收請貼的管事媽媽,司書就將手中的請貼遞過去,管事媽媽一看是忠勇王府的老王妃,忙放了行,後面跟著的樓輕狂卻被攔住了,老王妃忙道:「這是本妃的孫子。」

    管事媽媽心中想著老王妃的幾個兒不是都戰死沙場了麼?什麼時候又多了個孫子了?

    雖然心中很是好奇,但老王妃既然開了口,她們當然沒理由攔著不讓進,整個長公主府熱鬧之極,一行人進了後花園,花園的左側和右側都擺了很多宴席,區別在於左側大多都是貴妃們攜著自已的女兒走動,男客都被安排了花園的右側,涇渭分明,畢竟這請的大多都是雲英未嫁的女子,長公主也怕有那不知道規矩的男客們衝撞到別人的嬌貴的女兒,釀出什麼不好的傳聞出來於她長公主府也是不利的。

    看到老王妃一行人走過來,貴婦們的眼光自然是盯在蘇心妍身上,這些天,關於這位郡主和她繼母及其繼母所後之女的傳聞鬧得整個陵京沸沸揚揚,想不惹人注意都難。而貴女們的眼光則自然都盯在了樓輕狂身上,沒辦法,誰讓樓輕狂生了一張比女人還要美的臉,又穿了件極之招搖的大紅錦袍,將他整個人襯托得風華萬千,走到哪都像一個發光體。

    貴女們瞧著樓輕狂是跟著忠勇老王妃一同來的,這心中就開始揣測樓輕狂的身份,想著老王妃的幾個兒子早已戰死沙場,又從不曾聽聞忠勇王府有什麼親戚,這心中便愈發的好奇起來。

    老王妃有心藉著這次機會先把樓輕狂的身份昭告世人,便帶著樓輕狂走向了花園的左側,老遠的一個宮裝貴婦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迎了過來,貴婦衝著老王妃露出一個很是親和的笑容,又斂了個晚輩禮,清脆中帶著絲絲威嚴的聲音響起:「一別經年,老王妃風姿依然不減當年,德昭實在羨慕老王妃。」

    老王妃忙虛扶了一把,臉上也有了笑意:「長公主太過客氣,老身倒是真的羨慕長公主。」說完她回頭看著蘇心妍和樓輕狂道:「心丫頭,狂兒,還不快給長公主見禮。」

    蘇心妍忙斂禮:「安樂見過長公主。」

    那邊樓輕狂也按下滿心的不耐,揖首道:「輕狂見過長公主。」

    蘇心妍的身份長公主是心知肚明的,可是樓輕狂的身份,長公主自然是一頭霧水,她看向老王妃,老王妃就笑著道:「這是老身剛收的孫子,還沒來得及稟明皇上,待明天老身再稟明皇上。」

    蘇心妍聽了心中就是一動,按說祖母收孫子,可稟可不稟,可是祖母她選擇了要稟明皇上,那意思就是要讓皇上承認哥哥是忠勇王府少主子的身份,這一旦皇上承認了哥哥的身份,將來哥哥就能襲了王位,雖則哥哥並不稀罕,但到底是樁好事。

    那邊樓輕狂也忍不住有些詫異,他是因為蘇心妍才甘願留在忠勇王府,但卻沒想到老王妃還有讓他襲王位的打算,當下這心裡頭又是感動又是不甘願,感動是因為他和老王妃既沒有血脈親情,且又才剛認識,可老王妃卻這般信任他;不甘願是因為他素來狂放不羈,行走於江湖自由自在,不甘受這些條條框框的拘束,可是他也清楚,老王妃既然話都已經放出來了,就一定會去稟明皇上,不過他心中卻也想好了,老王妃稟明皇上也沒什麼,但他卻要和老王妃說清楚,這王位他是絕對不要的。

    不說蘇心妍和樓輕狂二人心中因為老王妃的一番話而起了一番心思,長公主也同樣有些訝然,不過她並沒有表現出來,反倒從手腕擄了個玉鐲子下來不由分手的套上蘇心妍的手腕道:「真正是個好姑娘,怪不得老王妃這般疼你。」

    長者賜不可辭。

    可是瞧著手腕上的玉鐲子那成色顯然價值不菲,蘇心妍便有些不安起來,忙道:「長公主所賜,安樂原不該辭,只是這鐲子太過貴重,安樂愧不敢受。」

    說著她便要將玉鐲子從手腕上褪下來,長公主卻一手按住道:「本公主既然給了你,你收著就是,本公主送出去的禮,斷沒有再收回的道理。」

    蘇心妍聽著這語氣有些不對,便有些惶恐起來,她為難的看向老王妃,老王妃衝著她慈愛的一笑道:「心丫頭,既然是長公主賜了你的,你就好收生著。」

    蘇心妍便對著長公主又斂了一禮:「安樂謝謝長公主賞賜。」

    長公主挑了眉看著老王妃:「老王妃,怨不得您這麼喜歡,真正是個知書達禮的。」

    這時周邊已經有不少貴婦和貴女們望了過來,目睹了長公主送見面禮的這一幕,貴婦們心中便有了些微妙的變化,心中都忖著自家女兒給長公主請安時,可沒見長公主給過見面禮,怎的這安樂郡主就獨獨特別的得到了長公主的見面禮?又想著安樂郡主終究是許給了太子為太子妃的,長公主這般做只怕是為了向太子示好,雖說她是長公主,但安樂郡主可是皇上指的太子妃,將來可就是一國主母中宮之後,長公主向她示好也算是合情合理,這般一想,貴婦們又掩了心中那些微妙的心思。

    倒是貴婦們的女兒們,這心中就起了妒忌之心,她們不像貴婦們目光長遠心思慎密,在她們看來,若論家世論品貌,她們有哪一點不強過這蘇心妍,怎的就偏偏她得了長公主的青睞得了長公主的見面禮,而她們卻一無所獲呢?

    這時便有一穿著紫葛色宮裝的貴婦走到長公主和老王妃的面前,半是打趣半是酸溜溜的道:「老王妃真正有個好外孫女,長公主今天可誰都沒給見面禮,單給了您這好外孫女,真讓我羨慕得打緊。」

    她這話一出,貴女們心中對蘇心妍的妒忌之心愈發加大,望著蘇心妍的眼光就很是不友善了,渀佛要透過她的面紗看穿她的心。頂著貴女們赤果果的挑畔不服眼光,蘇心妍不由朝長公主悄悄望了過去,心中暗自思忖著這長公主一來就讓自己成為眾人的眼中釘,她是故意為之還是無心為之的呢?

    紫葛色宮裝貴婦是文昌侯的夫人,最是個尖酸刻薄的,對她話裡帶刺的言語,老王妃聽了就是不喜,面上卻淡淡的道:「季夫人不必羨慕本妃,本妃膝下如今只餘下心丫頭這一個血脈,季夫人有何可羨慕的?」

    老王妃的夫君和兒子都是為國捐軀,滿門忠烈,在場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老王妃這般說,等於是不給文昌侯夫人面子,她如今統共就這麼一個血脈了,你還要不服來吃醋,也怨不得老王妃要刺回去。

    文昌侯碰了個硬釘子,臉上就不免有些訕訕的,正想著如何自圓其說,卻眼尖的發現蘇右相的二夫人李氏攜著她的大女兒及兩個庶女走過來,她眼珠一轉便又帶了笑意道:「聽說前些日子郡主的繼母攜著郡主的嫡妹去王府給郡主請罪,最後這嫡妹還是被送去了鄉下莊子裡,有外祖母疼著又有著父親的寵愛,郡主真正是個有福之人。」

    她這番話可真謂是惡毒之極,明著說老王妃寵愛外孫女,實則暗指蘇心妍恃著郡主身份和老王妃的寵愛,竟逼著繼母和嫡妹去給她賠罪不說,還逼得繼母把嫡妹送到了鄉下莊子裡頭。

    原本這幾天整個陵京對蘇右相府發生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正好奇著,文昌侯夫人這般一說,當下就有人暗道傳言果然誤人,不是說是那二夫人及其所出之女苛待郡主嗎?原來是郡主恃寵生嬌逼迫繼母和嫡妹呢!

    貴婦貴女們望著蘇心妍的眼光就沒有了妒忌,反倒有了絲幸災樂禍。便是長公主聽了文昌侯夫人之言,也不由蹙了眉看向蘇心妍,那雙漂亮又極具威嚴的杏目滿是審視和不贊成。

    老王妃被文昌侯顛倒黑白的話氣得雙目怒睜,望著文昌侯夫人就要發作,身邊的蘇心妍瞧祖母神情不對,忙安撫的伸手拍拍,一邊又抬了眼看著文昌侯夫人,她挑著眉一臉訝然的表情,聲音清冽如玉石撞擊所發出來的聲音,「四妹妹被送去鄉下莊子裡了?安樂委實不知,那日二夫人帶著四妹妹登門是因為四妹妹她不敬外祖母,所以二夫人才帶了四妹妹登門給外祖母請罪,怎的夫人卻誤會是給安樂請罪?那日二夫人帶著四妹妹登門,安樂有傷在身未聽完便暈厥過去,四妹妹她被送去鄉下莊裡的事情,不知道夫人是聽誰人之言?怎的安樂都不知的事情,夫人卻知道得這般清楚?」

    意思就是別人家的事情,你一個外人怎的知道得這麼清楚,這也太八卦了一些。

    貴婦貴女們望著文昌侯夫人的臉色就帶了絲譏誚,心中卻在猜測著右相府二夫人所出之女對老王妃究竟是怎樣一個不敬法?竟勞動得那二夫人不惜親自登門請罪?貴婦們是素來知曉那位二夫人的手段和心機的,也知道她和老王妃是誰看誰都不順眼的,若非實在是逼不得已,她焉能對老王妃低三下四的。

    有女人的地方自然就會有八卦,但是被人當著面拐著彎罵她八卦那就太丟人了一些,文昌侯瞧著那雙清冷的眸子冷冷的盯著她,就覺得心口好像被緊緊的揪住了,她忙避開那雙過於清冷的雙眸,卻又不甘於就這樣被奚落,便強撐著笑臉道:「本夫人自是不會道聽途說,郡主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問二夫人,二夫人就在前面。」

    彼時二夫人攜著蘇清蘭和蘇玉蘭蘇月蘭已然走了過來,在看到老王妃時,二夫人強撐著笑臉過來見禮:「妾身見過老夫人。」說著又對身邊三女兒道:「還不給外祖母見禮。」

    老王妃便冷了臉道:「本妃擔不起。」說完也不看二夫人臉上的表情徑直轉了頭看向長公主道:「長公主,老婆子身體不如從前健朗,就不奉陪了,心丫頭,扶祖母去那邊坐坐。」

    長公主忙笑著道:「如此甚好,老王妃慢行。」

    被當眾甩了臉的二夫人恨不能地上有個洞讓她鑽進去,一邊的蘇清蘭也是氣得捏緊了手中的絲帕,偏偏那樓輕狂卻很是肆無忌憚的朝著二夫人和蘇清蘭望了過來,然後他挑了眉冷冷的道:「我妹子臉上的傷她可以不計較,我這個做大哥的卻不能不計較。」

    他扔下這麼一句話就邁著大步跟上老王妃和蘇心妍而去,卻成功的讓一眾貴婦貴女們瞧著二夫人的眼神愈發的鄙夷了,貴女們一聽安樂郡主臉上蒙著面紗是因為臉受了傷,這心裡的妒忌也就平衡了去,你想想啊,一個女人臉上有了傷,這該是多打擊人的事情啊!貴女們雖然喜歡攀比雖然有虛榮心,但本質倒也不是很壞,當下這心裡頭就不免同情起蘇心妍來。

    在場的貴婦貴女們大都都是正室及其嫡女,自然對於自家後院的那些個妾室及其妾室所出的子女沒啥好感,二夫人雖說是平妻,但那也是妾,更何況,她的女兒居然這般惡毒出手傷了正室夫人所出之女的容顏,貴婦貴女們原就在心中不恥二夫人身為護國公府嫡女的身份卻甘願委身於蘇景石為妾,如今又聽得她女兒做出這樣的事情,當下心裡頭就忍不住想,真正是有什麼樣的娘親就會生出怎麼樣的女兒!

    貴婦貴女們是不屑於和二夫人這樣的人打交道的,便一個個冷了臉不理她,長公主瞧瞧早就走到一邊去了的老王妃母孫幾人,再瞧瞧孤零零的二夫人母女,眼裡就閃過一絲不耐,朝著身後跟著的丫鬟紅綃道:「還不帶二夫人坐好。」

    二夫人被老王妃一頓排宣,也忘了給長公主見禮,這會回過神來剛想見禮,就見長公主已經轉了身走人了,長公主身邊的丫鬟紅綃卻行至她身邊很是客氣的道:「二夫人,您這邊請。」

    二夫人滿心眼的不甘和憤恨,卻又想著這樣也好,至少長公主是不會對她的清丫頭有意思了。

    紅綃丫鬟是極具眼色和能揣摩長公主心意的,她領著二夫人母女一行人去了園子裡最偏僻的角落,席上的夫人也是那官位低於那熱鬧幾桌的,見著右相府二夫人也被領來她們這桌子,幾個人心知肚明,這是不得長公主喜歡呢!

    那邊蘇心妍扶著老王妃坐下之後,便有那夫人不停的前來和老王妃打招呼,夫人們的意思很明顯,都想將樓輕狂的身份探聽清楚,不管是不是老王妃的親孫子,只要老王妃肯稟明皇上,依著忠勇王府的功勳,這王位能讓這位認的孫子襲了去也不一定。

    貴婦們可不管樓輕狂襲了王會不會也只落個閒散王爺的封號,在她們看來,縱是閒散王爺也好過寒門,再者樓輕狂給貴婦們的感覺就是氣宇軒昂,實乃乘龍快婿的不二人選。

    今日長公主的宴會,雖則是長公主為她的寶貝兒子挑選媳婦,但眾貴婦的女兒又不是只有一個,所以自然也就乘著這機會多看多選了,一時間,老王妃這邊是熱鬧非凡,只把樓輕狂煩得恨不能一巴掌將這些貴婦和她們的女兒全拍飛。

    那邊二夫人瞧著老王妃這邊熱鬧非凡,這心裡頭就不舒服了,她這桌子的幾個夫人有心要巴結她,見她黑著一張臉,那幾個夫人便也識趣的不張嘴了,心中卻忖著擺什麼架子,不也是讓長公主瞧不起的麼!

    蘇清蘭擰著手裡的絲帕只差沒將絲帕擰成麻花,她原本想著乘今日長公主的宴會她一定會表現得端莊識體,從而獲得眾貴婦的認可,需知道,這些貴婦中有的可是皇后娘娘的手帕交,能得了她們的認可說不定她們就會向皇后娘娘提起她,這樣一來,皇后娘娘就會發現她比蘇心妍更適合太子殿下。

    可恨的是,為什麼蘇心妍也在,為什麼老王妃也在?她所有的計劃根本來不及施展,就被這對祖孫給破壞,這讓她心中如何不氣如何不恨!

    乖巧老實的立在二夫人身後的蘇玉蘭眼眸凝在蘇清蘭因為用力顯得有些青筋畢露的手,她不由若有若絲,根據前生的記憶,三姐姐在十歲就變得有些癡呆,三姐姐變癡呆之後,老王妃曾經想將三姐姐接走,可三姐姐卻不願跟老王妃離開,老王妃傷心之下帶著僕從離開了陵京,十六歲淹死在泣水河,可是今生,三姐姐不但沒有變癡呆,還和老王妃的關係這麼和睦,在她前世的記憶中,三姐姐因為受了二夫人的哄騙,一直不願親近她嫡親的外祖母,可今生,三姐姐的命運似乎和前世大有不同。

    想到這裡,她不由抬了眼朝蘇心妍的方向望過去,這個三姐姐,難道從前自己一直把她看低了麼?如果她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懦弱膽小怕事,那麼,將來她會不會成為二夫人最大的強敵?畢竟她不像自己,除了姨娘沒有倚仗,而姨娘又在府裡根本說不上話,三姐姐不同,她是皇上親自封的郡主,背手又有著老王妃這樣強大的外祖母,她完全有實力和二夫人硬扛上!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自己是不是該讓姨娘和三姐姐多走動走動?

    二夫人一心只想著如何找回顏面,渾然不知道立在她身後的她向來瞧不起的庶女此時心中已經在盤算著如何將她扳倒,等來她明白她小看了這個庶女的時候,卻已然為時已晚!

    因為樓輕狂大受歡迎,連帶的蘇心妍也被眾貴女們喜歡起來,貴女們簇擁著蘇心妍,在示好的同時又不忘你一言我一語的悄悄打探樓輕狂的情況,因為之前樓輕狂和她以及老王妃有商量好,暫時不要將他鬼手神醫的身份曝光,是以貴女們問起來,蘇心妍就按著老王妃交待的告知眾貴女們,哥哥他是祖爺爺圖朵一族旁支的血脈,貴女們聽了之後個個心裡頭愈發的歡喜,原本還以為是老王妃隨便認的一個孫子,倒沒想到是百里氏的血脈,這樣看來,這王位定是由他襲了去的。

    眾貴女們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聊得熱乎,忽聽得有一少女低低的聲音傳過來,「快看,那就是即墨世子。」

    貴女們的眼眸就望了過去,待看清即墨世子的容顏之後,有一人就忍不住歎了起來:「沒想到世子竟生得這般不凡。」

    另一少女就接過話:「聽說世子的容顏像他父王,這般看來,和長公主的確像的並不多。」

    蘇心妍就淡淡的抬眸望過去,在看清那人的長相之後她心頭不由一動,這個世子,原來就是臘梅花開那天幫她說好話的男子,當時便宜爹喚他為世子,自己只道是哪個公侯家的世子,卻沒想到竟是長公主府的。

    許是感應到她的視線,即墨楚也向她這方向望了過來,報以淡淡一笑,眾貴女們不知道世子其實是對著蘇心妍笑,一個個忍不住羞紅了臉,卻都開始嘰嘰喳喳的議論起來,無非都是說即墨世子笑起來真好看等等諸如此類的話。

    被一群妙齡少女包圍著聽她們說即墨世子和她那哥哥各有千秋的讚美之詞,蘇心妍不由暗道誰說古代的女子內斂嬌羞的,瞧這奔放八卦的程度,和那些瘋狂的追星族有什麼不同?

    儘管心中對於少女們的話題覺得索然無味,但臉上她卻不顯露絲毫,反倒很有耐心的回答眾貴女們一一提問,她不卑不亢不焦不燥的態度落入圍在老王妃身邊的貴婦們的眼中,便多了絲欣賞,貴婦們原本以為安樂郡主生母早逝,繼母又是個心狠手辣的,想必這郡主不怎麼出挑,但如今看來,安樂郡主卻完全的進退有度端莊大方,在沒有親母的扶持下她還能養成這般符合她郡主身份的氣度出來,當真是極不容易又讓人極之訝然的。

    到底是名門出身!

    眾貴婦們心中稱讚的同時又忍不住打起了樓輕狂的念頭,有個將來是太子妃的妹子,本身又極有會襲了王,貴婦們哪還按捺住,老王妃望著樓輕狂愈來愈黑的面色只得一一打著太極婉轉的回了。

    「祖母,您不要生清兒的氣了好不好?清兒知道四妹妹她做得很不對,清兒蘀四妹妹給祖母您請罪,您不要惱了清兒好不好?」很是突兀的,蘇清蘭小心冀冀的聲音插了進來,還一臉委屈恐慌的看著老王妃,那模樣,就像是很害怕老王妃責斥她的樣子,引得眾位貴婦倒生了些必修課憫之心。

    對於蘇家這位大小姐,眾貴婦們還算是認可的,畢竟人家模樣生得好不說,又有著真才華,見了人也是笑臉相迎舉止大方,只是倒霉攤上了那麼個甘與人為妾的娘和刁蠻的妹妹。

    倒是個懂事的,都這時候了還知道蘀她妹妹給老王妃請罪,貴婦們看著蘇清蘭的眼光算是有了幾分讚許。

    老王妃素來是個耿直的性子,對於李氏母女她是見了就心煩,當下眉頭就皺了起來,她之前當眾不肯受蘇清蘭的禮就是討厭這小姑娘人不大,心眼卻和她娘親一樣多,倒沒想到這小姑娘的臉皮這麼厚,居然還巴巴的貼了過來。

    老王妃正想著怎麼將這塊討人厭的牛皮糖甩掉,蘇心妍柔柔和和的聲音響了起來:「大姐姐快過來坐下,怎的不見五妹妹和六妹妹?大姐姐心裡莫要惱祖母之前不理大姐姐,實在是四妹妹她太傷祖母的心,祖母這才……大姐姐,你我是姐妹,祖母她又怎會真的生大姐姐的氣不理大姐姐呢。」

    蘇心妍笑意盈盈的看著蘇清蘭,叫你裝無辜,叫你裝可憐,叫你博同情,叫你裝大度!你以為只你一個人會演戲啊?姐是不屑於演戲罷了,姐要演起戲來,你根本不夠資格和姐對戲!

    老王妃聽了這話就有些想笑了,她的心丫頭,原來也會演戲呢!

    心丫頭既然都演了,她這做祖母的哪有不配合的,當下老王妃便衝著蘇清蘭慈愛的道:「清丫頭,你娘是你娘,你四妹妹是你四妹妹,你是你,快過來和你三姐姐一起坐下。」

    貴婦們心中就對老王妃的大度讚了起來,若換成她們,也未必能這麼大度呢,畢竟蘇清蘭又不是老王妃的女兒生的,那可是老王妃女兒的情敵生下來的,她那娘親還可待老王妃嫡親的外孫女呢,也就老王妃能這麼大度了。

    蘇心妍聽了就不由樂壞了,沒想到祖母也是個腹黑的,一句你娘是你娘,你四妹妹是你四妹妹,你是你。就成功的讓在場的所有貴夫人們想到了二夫人和蘇婉蘭曾經對自己行下的惡行。

    蘇清蘭自然也聽出了老王妃話裡頭的意思,那內心只氣得恨不能咆哮著沖老王妃大吼一頓,可面上卻還得強忍著內心的屈辱,看著老王妃咬著唇,又讓眼裡氳氤了水霧這才道:「祖母,清兒知道娘親她平時太過縱容四妹妹,以至四妹妹犯下大錯,可如今娘親她已經把四妹妹送去了鄉下莊子裡,您就原諒娘親好不好?」

    她將小白花演得活靈活現,貴婦們眼裡就有了不忍,這大小姐,倒是個孝順懂事的,那文昌侯夫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又走了過來,望著老王妃就道:「老王妃,這大姑娘都這般懇請了,您就看在大姑娘這番孝心的份上答應了她吧,怪可憐見的。」

    文昌侯夫人一開聲,和她交好的幾個夫人也就咐合了起來,老王妃的臉就冷了下來,這蘇清蘭,竟是拿準了別人會同情她憐憫她幫她說話,從而來逼迫自己不得不在這大庭廣眾之下順了她的意表示原諒,然後李氏就能光明正大的將蘇婉蘭接回陵京了是不是?

    老王妃胸中的怒意一點一點迸發,眼看就要爆發出來,蘇心妍忙起了身道:「祖母,您不能生氣,大夫說過了,您這幾天不能在動氣了。」

    老王妃一聽她的聲音就冷靜下來,配合著她做出一副喘不過氣的模樣,那邊蘇心妍就起身提腳往這邊走,卻像是因為地下太滑她整個人往後摔倒,她旁邊坐著的是武寧侯府的嫡長女,這小姐打小是被她那極想兒子的父親當成兒子養著的,自然會些拳腳功夫,這反應也遠比普通人要靈敏,眼看蘇心妍往後摔過去,她就一手撈了過去,這一撈不但把人給撈牢實了,還把蘇心妍臉上的面紗也給撈下來了。

    初時蘇心妍戴著面紗時眾貴婦貴女們只道有些淺淺的傷疤所以她才要用面紗給遮住,如今面紗被武寧侯府的嫡長女給撈開,貴婦貴女們在看清蘇心妍臉上那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後,一個個頓時大吃一驚,這麼深的傷疤,這往後算是毀容了,難怪郡主要繫上面紗遮著呢!

    那幾個原本還咐合文昌侯夫人勸老王妃原諒二夫人的話就再也沒好意思出口了,都把人家的外孫女好好一張臉給毀成這樣了,哪還好意思開口讓老王妃原諒呢,這人心都是肉長的,換成是她們的女兒或孫女讓人傷成這般模樣,她們只怕就要打上門去了,老王妃只是甩二夫人的面子算是好的了!

    瞧著貴婦們眼裡的驚訝和震憾,蘇心妍很適時的叫了一聲摀住臉,然後開始聳動著肩膀嚶嚶的小聲哭泣起來,老王妃也很是配合的起了身三兩步邁過將將她摟進懷中,老王妃也開始傷心的哭了:「心丫頭,莫哭莫哭,有祖母在,都是祖母不好沒有好好保護你,讓心丫頭你傷成這般模樣,祖母對不住你死去的娘親和舅舅啊。」

    說著說著老王妃是真傷心了,百里氏為了保護皇家的江山全犧牲了,就這麼一個外孫女,也護不住,她這心裡頭,實打實的傷心呢!

    蘇心妍聽著老王妃是真傷心了,這心裡頭自然也有諸多感觸,她想到了前世她受的委屈,又很愧疚惹得老王妃傷心,於是這心裡頭,壓抑了良久的淚水終於找到了決堤口一傾而下,祖孫二人摟著哭成了一團。

    這一幕,惹得貴婦們心裡有些辛酸,又想到這事是蘇清蘭惹出來的,便不由有了幾分厭憎,原本她們覺得這蘇清蘭懂事孝順,可如今見了蘇心妍臉上這麼深的傷疤,就覺著這小姑娘也太不懂事了,這郡主都傷成這樣了,你還要逼老王妃原諒你那好娘親,說得過去嗎?

    有那心眼更活絡一點的貴婦,當下心裡頭就忍不住想,這右相府大小姐要請老王妃原諒她娘親,怎的不改個時間去親自登門,偏偏要在長公主府上眾人面前這麼說?這不是逼著老王妃原諒她那心狠手辣的娘和妹妹麼?這麼一想,她們望著蘇清蘭的眼光就帶了深思和不加掩飾的厭憎,你想啊,這麼小心機就這麼深,那長大了那還得了?

    被眾貴婦異樣眼光盯著的蘇清蘭起初大腦是一片茫然,在看到蘇心妍臉上的面紗被摘掉,看清她臉上那麼鮮明的傷疤後,她大腦第一個反應就是怎麼會這樣?

    那天她知道四妹妹衝到蘇心妍的院子裡大打出手傷了蘇心妍時,她還物意問清楚了,在知道蘇心妍臉上的傷大夫說沒有大礙之後她心裡還很是不舒服,想著怎麼就沒劃深一些,這樣她毀了容太子殿下就不可能娶她了。

    可是現在,當這傷疤如她心中所願,她卻又害怕了。

    眾貴婦投射過來的眼光讓她臉如死灰,不用猜她也能想像得到她們心中對她是什麼想法,這一刻,她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她自己腳的想法,這蘇心妍臉上的傷就怎麼這麼重了呢?

    樓輕狂看著時機到了,他邁開大步行到老王妃和蘇心妍的面前,沉聲道:「祖母,妹妹,你們不要傷心,輕狂一定會想盡辦法找到名醫,即便是傾家蕩產,也一定要醫好妹妹臉上的傷。」

    蘇心妍正哭得傷心,聽到他這番話瞧著他一本正經的表情心裡頭又忍不住有些喜感,這哥哥演起戲來,也是騙起人來不眨眼啊!

    只是她捂著臉,別人也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只看到她肩膀一聳一聳的,然後聽到她傷心欲絕的聲音傳了出來:「哥哥騙人,安樂臉上的傷根本不可能治得好。」

    她如今這個身子不過十歲,這話說出來倒真是符合十歲孩子能說出來的,還帶著絕望的哭音,貴婦們就不由紛紛搖頭心生憐憫之情,眾人都知道,安樂郡主是被皇上指了婚為太子妃的,對於一個未來將成為中宮之後女子來說,容顏和家世缺一不可,如今安樂郡主母家是已然敗落了,父家這方有個繼母在,不可能幫她出頭,如今又被毀了容,想也想得到,這往後等著郡主的將會是什麼樣的災難!

    一時間,貴婦們心中各是唏噓不已,有那心頭活絡的,心中暗暗分析,聽說在安樂郡主被老王妃接回王府後,太子殿下卻不曾去王府探望過郡主,反倒時常去右相府,郡主都不在右相府,太子殿下為什麼還要去右相府呢?這答案如今不就有了,定是因為這蘇家大小姐李氏所出之女,也是,這蘇大小姐才貌雙全,又有著那樣的身份,太子殿下喜歡她也屬正常,只是這李氏也太狠毒了一些,為了她自己親生女兒的前程,竟對郡主下這麼狠的手毀了郡主的容!

    就在貴婦們心中感慨萬千不勝唏噓時,樓輕狂肅穆的聲音響起:「妹妹,你臉上的傷若是治不好了,哥哥就會幫你報仇,誰讓你傷成這樣的,哥哥要讓她和妹妹你一模一樣。」

    那樣認真的語氣,那樣肅穆的面容,那雙蠱惑人心的桃花眼透著絲絲狠戾,一時間,貴婦們都不由一悸,沒來由的,她們就覺得這少年的話不是開玩笑的,若是安樂郡主的臉好不了,那蘇府四小姐的臉只怕也保不住。

    「這是怎麼回事?誰惹老王妃傷心的?」長公主得了丫鬟的稟報匆忙而至,臉色一片鐵青,她森然的目光沿著眾貴婦貴女們一個一個望過去,而被她望到的每一個都情不自禁的勾了頭。

    長公主親自走到老王妃的面前,沉聲道:「老夫人,您告訴昭德,是誰惹您傷心的?昭德一定不會輕易饒了她。」

    蘇心妍聽著長公主肅穆狠戾的話就不由嚇得臉色蒼白,終究只是個十歲的小姑娘,平日在家裡作威作福膽大包天,可面對長公主這樣久居上位者不怒而威的威儀,自然是扛不住的。

    老王妃早就止了哭,緊緊摟著蘇心妍,見長公主這般說,她也只是苦笑一聲,一臉的頹然道:「老身多謝長公主好意,老身不中用了,連心丫頭也保護不了,她受了委屈,老身不但不能幫她討公道,還不能有不滿,不然人家就說我老婆子恃勢欺人,老頭子啊,你帶著幾個兒子走得那麼早,剩下老婆子和心丫頭孤苦零丁啊。」

    長公主聽了這話這心裡頭也不好受了,老王爺和老王妃的幾個兒子可都是英烈犧牲的,在她長公主府被人欺凌了,這傳了出去,真正是……

    當下長公主就轉了身,凌利的雙目滿是怒火:「是誰惹老王妃傷心的?自己站出來,本宮脾氣不好,別讓本宮親自動手。」其實她來時的路上丫鬟就將大致的情況和她說了,只是右相府那小姑娘倒也罷了,文昌侯夫人她自是要顧忌著一些,希望她自己主動出來。

    貴婦們的眼就往那蘇心妍和文昌侯夫人的臉上望過去,算起來,這二人都有份,蘇清蘭開口逼老王妃原諒她那個心狠手辣的娘親,文昌侯夫人幫著她逼老夫人點頭,而且老夫人最後這番話,說郡受了委屈她不但不能幫郡主討公道,還不能有不滿,可不就是在暗指文昌侯夫人逼迫她原諒那李氏麼。

    面對眾人指責的眼光,蘇清蘭終於頂不住了,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全沒了平日的端莊,一邊的文昌侯夫人死盡勾著頭還想混過去,卻見長公主森然的目光望過來,那眼眸之中帶著洞悉一切的瞭然,她也頂不住了,便白著臉站了出來,望著老王妃低聲道:「老王妃,是妾身糊塗了,還望老王妃原諒則個。」

    那邊二夫人也覺得不對頭了,帶著蘇月蘭和蘇玉蘭急巴巴的走過來,看到自個一向引以為傲的女兒嚇得渾身抖不說,還哭得撕心裂肺,二夫人這心裡頭就疼了,忙撲上去將蘇清蘭摟進懷中,道:「清丫頭,你這是怎麼了?別嚇娘,你受了什麼委屈和娘說。」

    眾人聽了這話這心裡頭就更不喜,你生的好女兒,鬧了長公主的宴會不說,還把老王妃惹得這般傷心,到頭來,還成了你女兒她委屈了?

    長公主柳眉也蹙了起來,看著二夫人冷冷的道:「二夫人之意是令女在本宮府上受了委屈?倒是本宮的不是了?嗯?」

    長公主最後那聲嗯極真皇室威儀,二夫人不由身子一抖,馬上跪在地上道:「妾身不敢,妾身一時心慌口不擇言,還望公主原諒。」

    長公主卻只哼了一聲,道:「既然二夫人覺得令女在本宮府上受了委屈,本宮自然不敢強留,來人,送二夫人出去。」

    那邊就有幾個丫鬟過來,說是請其實是押著二夫人和蘇清蘭往前走,蘇月蘭和蘇玉蘭則很是懂事的勾了頭跟在後面,蘇玉蘭臨走時朝著她三姐姐的方向望了過去,心中卻是堅定了這往後要跟著這位三姐姐走的打算。

    送走了二夫人母女,長公主又掉回頭陰森森的看著文昌侯夫人:「本宮聽說你家侯爺城南三水街還有著個院子,方夫人你這般愛管閒事怎的不先將你家侯爺管束好?」

    這話一出,文昌侯夫人幾乎是顏面盡失,她馬上斂禮道:「妾身自知失了德行,這就回府,請公主饒了妾身這一回。」

    長公主一擺手,文昌侯夫人就面如死灰的轉身離開,長公主這才轉了頭看著身邊的丫鬟道:「還愣著做什麼,還不扶老王妃和郡主坐下來。」

    ------題外話------

    每天更這麼多字,看著少得可憐的訂閱,忽然很沒信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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