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再見季淵 文 / 春暮
周氏得「天花」的第二天,英山伯夫人便送來帖子,邀請陳宜寧參加她家嫡女柳明姝的及笄禮。
周氏養病不能外出,陳老太太考慮再三,覺得英山伯夫人的面子不能駁,便叫陳宜寧多多帶上護院和婆子丫鬟,去英山伯夫人家裡參加柳明姝的及笄禮。
陳宜寧坐著陳家的平頭青金馬車走了一陣子,眼見快要到英山伯府了,道路卻突然擁堵起來。
耳邊只聽見人聲鼎沸,還有衙役驅趕人群的聲音:「快閃開!把道路讓出來!虎賁將軍班師回京,爾等速速避開!」
陳宜寧的心砰砰的一通亂跳,幾乎要跳出胸腔了。
隨車的管事正要上前與衙役理論,陳宜寧忙對翠屏道:「叫車伕避開便是了。」
正好路邊有一個酒樓,車伕便將馬車趕到酒樓前的簷下,將中間的道路騰了出來。17419962
馬車四周全都是擁擠嘈雜的百姓,翠屏瞧著不像,便對陳宜寧道:「姑娘,旁邊有間酒樓,不如我叫管事的去清了場,您戴了帷帽下車,到酒樓上去避讓一下可好?」
陳宜寧心亂不已,聽翠屏如此說,便點了點頭。
翠屏下車去吩咐管事,陳宜寧坐在馬車上,聽見車旁的人群議論紛紛。
「真沒想到,今日能碰見虎賁將軍班師回京!不知能不能見到虎賁將軍的真容!聽說他是京都第一美男子呢!」一個清脆的女聲充滿期待的說道。
「既然是班師回京,定然是騎著高頭大馬,你腳尖踮高些,說不定能瞟見一眼。」另一個稍微低沉一些的女聲道。
接著又是一陣嘈雜:「我聽舅舅說,虎賁將軍在北狄吃了敗仗,全靠跟狄人的公主結親,才能撿了條命逃回京都!這樣看來,虎賁將軍也不過徒有其名!」
旁邊的人群一陣嘩然:「怎麼會這樣?虎賁將軍年少英俊,神威蓋世,怎會是那種利用女子換取戰功的宵小?定然是你舅舅弄錯了!」1b5j8。
陳宜寧在馬車中聽著眾人的爭吵,心中又氣又恨,真想掀開簾子與方纔那個大放厥詞的人理論一番。可轉念一想,她有什麼立場?她又用什麼身份去跟別人理論?
氏夫的再英。不知姑母是怎麼對季淵說自己拒絕嫁給他的,但事到如今,季淵一定是恨極了她的。她將他的癡心和尊嚴踩在腳下。他那般高傲,又怎麼會不痛,不恨呢?
陳宜寧心中酸痛難忍,幾乎落下淚來。悲傷難言。
她不過是一個平凡世俗的女子,勢單力薄,她要想有所得,必先有所捨。
周氏和季淵,在她情感的天平上,她只能偏向前者。
「姑娘,酒樓的人已經都趕走了。咱們上去避一避罷!」翠屏掀開簾子,拿出帷帽幫陳宜寧戴上。
陳宜寧上了酒樓,剛摘了帷帽喝了一口熱茶,紅萼已經在窗邊興奮的指指點點起來:「姑娘,您也過來看看罷!虎賁將軍的大師過來了!真真是威武!」
耳邊已經有鐵蹄踏在青石板上整齊劃一的聲響,街道兩邊夾道的人群已經沸騰起來了,歡呼聲震耳欲聾。
陳宜寧終於耐不住心中的好奇,拿一柄紈扇遮住臉龐,輕輕走到窗邊,朝窗外看去。
走在行伍的最前列,騎在一匹通體血紅的寶馬之上,穿一身銀色鎧甲的人正是季淵!
他線條優美的嘴唇緊緊抿起,五官深邃如刀削斧鑿,一雙冷峻的眼睛蘊含著冬日的霜雪。整個人都瀰漫著濃濃的肅殺之氣。
他對夾道歡呼的人群視而不見,只打馬穿過長街,馬鬃在風中飄飛,鮮衣怒馬,彼端的少年清俊如斯,也遙遠如斯。
陳宜寧眼眶一紅,一顆淚珠噙在了眼中,搖搖欲墜。
彷彿心電感應般,冷漠倨傲的季大將軍,突然在馬背上倏然抬頭,朝酒樓的窗邊投來犀利的一瞥。
陳宜寧大驚失色,渾身猛的一抖,手中的紈扇竟一下子掉了下去!
她白希絕美的容顏就這麼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季淵的眼光中。
季淵猛的勒住馬頭,駿馬被勒得前蹄騰空而起,仰頭發出一聲震天的長嘶。
萬人矚目之中,季淵就那麼停在酒樓外的街道上,一雙冰寒的雙眸,定定的朝二樓的窗口看去。
陳宜寧一驚之下馬上從窗邊逃走,驚魂未定的坐在桌邊,手顫抖得幾乎握不牢茶盞。
紅萼不提防虎賁將軍竟會朝酒樓上張望,嚇的呆在了窗邊。
季淵抬頭望去,空蕩蕩的窗邊,只一個呆呆看著他的大丫鬟。芍葯紅的褙子,翠綠的比甲,頭上束著青金雙色的絲絛。陳家大丫鬟的標準打扮。
原來,剛才真的不是他自己的錯覺。陳宜寧,她就在樓上!
季淵的心重重的痛了一下,一雙眸子更加幽暗,陽光從頭頂直射在他的臉上,他卻不畏懼刺眼的光線,直直的看向二樓的窗口。
街邊的人群也被突如起來的狀況弄得呆住了。
這酒樓上究竟是何人?竟值得虎賁將軍勒馬張望?
人群都仰起頭朝二樓的窗口看來,他們只看到紅萼驚慌逃走的背影。
大媽大嬸們開始交頭接耳起來:「瞧見沒?方才二樓站著個美貌的小姐,看那容貌打扮,定是哪家的貴女,難道季淵將軍和她……」
流言迅速傳播。季淵彷彿石像般盯著二樓的窗口。
他面上表情絲毫不變,只握住韁繩的雙手青筋暴起,指節泛白,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姑娘!虎賁將軍還沒走!」翠屏膽子比較大,偷偷走到窗邊張望了一眼,便扭頭向陳宜寧稟告道。
「姑娘,將軍究竟在瞧什麼?」紅萼驚魂未定,拍著胸口問道。
陳宜寧如泥塑般坐在桌邊,耳中轟鳴,心中又痛又堵,只能狠狠咬住嘴唇,才能控制住胸中翻湧的情緒。
翠屏和紅萼看著陳宜寧,終於發現自家姑娘不對勁。二人面面相覷,卻不敢走過來詢問一句。
陳宜寧的臉色,實在是太蒼白了!讓她們驚駭得幾乎不敢靠近!
沸騰的人聲和馬蹄聲,突然就那麼安靜了下來,安靜得近乎凝固。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馬蹄聲終於再度響起,隊伍重新行進,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席捲了一切聲音,在陳宜寧的心頭留下一個巨大的空洞。
「姑娘,將軍走了……」翠屏突然醒悟到什麼似的,輕聲對陳宜寧說道。
陳宜寧如同虛脫般,一下子軟在了桌邊。
今日中秋,一大早,丫鬟婆子就在各處忙開了。大齊的風俗,中秋節要在樹枝及屋宇下懸掛桂枝、花燈等吉利物件。整個陳府都喜氣洋洋,一派節日的景象。
榮華齋裡卻冷冷清清,院內的婆子丫鬟也都滿面愁容,說話走路都有氣無力。有些年輕剛進府的小丫鬟,竟還踮起腳尖,朝院外張望著,眼中滿是渴望和羨慕。
到了下午,陳府的節日氣氛已經到達頂點,四處已經開始擺起了祭月台,各種糕餅瓜果也一一擺好,就等天黑之後開始祭拜賞月。
榮華齋裡一片沉寂。室內,周氏只留了翠屏和碧雲兩個丫鬟伺候,陳宜寧坐在妝台前,周氏親手幫她挽起一頭秀髮,輕聲道:「寧兒,一會兒宮裡就會來人接你過去了。中秋家宴不比尋常,你定要處處小心,時時提防才是。」
陳宜寧望著鏡子中自己高聳的望月髻,笑著對周氏道:「母親,寧兒省得。總之不多說一句話,不多走一步路便是了。」
陳宜寧穿戴整齊,周氏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語氣中有掩飾不住的驕傲:「我的寧兒真真是生的美貌。只可惜太過清瘦了些,若再胖些,便更好了!」
陳宜寧穿了一身淺銀紅遍地淺繡芙蓉的緙絲對襟長褙子,下面是一條肉桂粉的百褶妝花裙,纖腰一握,靈動輕盈。頭上插一支赤金嵌寶銜珠串三翅斜鳳釵.鬢邊再戴一支小巧的累絲含珠金雀釵,那金雀雙翅平展,微顫抖動,十分俏皮可愛。
陳宜寧聽了笑道:「那女兒今日便去宮中大吃一頓,爭取多長些肉回來。」
周氏伸出手指點點她的額頭:「多大的人了,還如此淘氣!快把這金絲螭頭項圈戴上。只怕一會兒宮裡就要來人了。」
話還未落音,便聽外面丫鬟稟道:「夫人,宮裡來人了,在慈壽院等著呢!婆子們連二門都不敢進,在外面喊了一聲就走了。您趕緊讓二小姐過去罷!」
陳宜寧帶著翠屏紅萼來到慈壽院,蓮妃跟前得臉的大太監已經在中堂候著了。
陳宜寧跟著太監坐了宮中的馬車一路進了內皇城,又換了軟呢的小轎,這才被抬進蓮妃的長樂宮。
陳蓮一身節日的盛裝,臉上的妝面亦精緻光鮮,見陳宜寧來了,站起身迎了起來:「寧兒,累了吧?」
陳宜寧忙對陳蓮行了禮,柔聲道:「回蓮妃娘娘,寧兒不累。勞煩娘娘掛念了。」
回完話,陳宜寧發現陳蓮的眉宇間有一絲愁緒,竟連脂粉都遮掩不住。
陳宜寧心中惻然,如今北狄戰爭雖已結束,但皇后娘家的勢力卻絲毫未見削弱,上次十三皇子事件後,皇后和蓮妃之間已經勢同水火。想必蓮妃在後宮的日子也難過的很。
今日的中秋家宴,皇后的父親王菅野也從西北趕回來赴宴了。陳宜寧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禱,千萬不要再有什麼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