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一、回首少年萬事初 第十五章 、心事重重 文 / 一念飛雪
穆春華不輕易在人前流露感情，更不輕易表示懦弱，這一刻的譴責，卻如同千百次的數落，讓莫江強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阿華，我……」張口想解釋，兩手晃動，卻又笨拙地不知道怎麼說起。
「當初嫁你時，你說會護我愛我一世，其實結婚後，那些所謂誓言承諾早就隨風而逝了吧？時光最能看透人心，愛怕也早已不存，是我命不好，我認了。」穆春華搖搖頭，抱著兒子走進房間，眼角流露的黯然，悲傷怎麼也掩不住。
看著母親微微蒼駝的背影，莫小茜輕歎一聲，流年常使韶華逝，年輕時候的穆春華，是多麼美好的一個人呢。「爸，春耕時候你不在家，鋤禾時候你不在家，打穀的時候你也不在家，你知道媽媽日子過得有多艱難嗎？村裡的人都看不起我們，時常遭鄰人的議論和白眼，爸，你是一個男子漢，怎分不清楚是非，還去惹媽媽傷心呢？」
「阿華的艱難我都知道，只是自古孝為先……」莫江強也是一歎，眼中滿是難過和失落，夾在媳婦和母親之間左右為難小心翼翼周旋，到頭來什麼都不是。
「爸吃的鹽，比我吃的米還多，孰是孰非我相信您心中應該比我還清楚。()做人不該一味的承受、偏袒和忍讓，你是奶奶的兒子，同時也是媽媽的丈夫，我和小宇的爸爸！奶奶是親人，難道我們就不是嗎？媽說的沒錯，你的確不該成家！」莫小茜抿抿嘴，前世裡，雙親的離去，也放淡了她的感情，但重生，卻又激起她少年的回憶。
其實她的性子比較激烈，因為早年莫江強的影響，特別討厭那些懦弱自私，連妻女都無法保護的男人。知父莫如子，她當然知道莫江強本性善良，但太過於怯弱，就會造成傷害。
莫江強並沒有農村男人那些頑固的大男人主義，甚至思想還有些開放，這從他讓她讀書就可以看得出來。重生一回，她不想命運的軌跡還照著本來悲劇的格式走，但這努力，不是光靠她一個人爭取就行的，需要一家人齊心協力。
莫江強不是沒本事，只是太過於沒有自我，習慣逃避，然後出事就縮起來，讓妻子去承擔。他到底是一個男人啊，在妻兒的眼中，他才是家人可以依靠的巷灣！在這個家，他的責任意義重大！這一點，莫小茜必須讓他自己意識到。
「這丫頭，什麼時候輪到你教訓爸爸了？」莫江強虎起臉，語氣卻也沒有動怒，看著莫小茜，眼中流過千思萬緒，感慨不已。
「爸爸不對，就該反省，就如同小茜一樣！爸爸，有時候，我對你非常失望。」意味深長道了一句，莫小茜搖搖頭，走進屋子。
「哎，小茜——」莫江強喊她，聲音消失在重重合上的兩扇木門裡。垂下手，無力地坐在一邊，望天低喃，「連小茜也這麼想，是我真做過了嗎？媽，你真是叫我好生為難。」頓了頓，眼中流過惱色，用力捶打自己膝蓋，「莫江強，莫怪小茜這麼說，你確實沒用，家中擔子全落在女人身上，壓力也全給她們，而你，卻連為她們說一句話都不敢……」
莫小茜懶得理莫江強，她畢竟是女兒，說話點到為止就行，再說，莫江強這幾年在外打工，別人賺到錢他沒賺到就罷了，居然還虧空家裡，從這片面說來，實在過分，活該難過！
這次願他想通，能痛徹思痛，他受的這點委屈，比起家裡的妻子，根本算不上什麼。他必須要樹立起一家之主的意識！
「小茜，你怎才回來？」床沿上，穆春華眼睛通紅通紅，看見莫小茜進來，忙揉揉眼角，故作正色問道。
莫小茜也不去點破，淡淡一笑，從兜裡拿出三十七元一角的錢，放到穆春華的手裡，道：「媽媽，這次我上街，栗子賣到一斤六毛呢，收入三十一元二角，我看離國慶還有兩天，回家也不能幫媽媽做什麼，正好街上的門面要找兩個幫手暫時頂一下門面，我就去了，一天能賺三元呢！老媽，你不會怪我吧？」
「你一直是聽話的乖孩子，這麼做也是對的，媽怎麼怪你，只怨媽媽沒本事，讓我的女兒受苦了。」穆春華揉著莫小茜的腦袋，道，「明天就上課了，你怎麼還跑來家？」
「我是怕媽媽擔心。」記憶中莫江強才回家不久，就有人來家裡跟穆春華討債，是莫江強在外打工時候欠人家的，剛好二十元，莫小茜並不想讓穆春華太為難。
「你這孩子，懂事的讓我不知道怎麼說你好。」穆春華眼中流過幾分欣慰，從一疊錢中拿出八元遞給莫小茜，「這六元是你自己賺的，媽媽不要，你自己留著防身，這兩元，是你的生活費……」說到這裡，有比較讓她更難以啟齒，生活費太少了不是嗎？
「媽，我只要兩元就夠了。」她身上還有幾十呢，如果可以，這兩元她都不想要。但穆春華一直倡導做人要有骨氣，人窮志不短，決不允許偷或者拿別人的東西，這身上的幾十，來路不明（至少目前是這樣的狀況），她還是保守一點。
「拿著，都初三了，以後週末要補課難以回家，學校要資料費補課費什麼，你還是留著一點錢做防備。至於學費，媽會再想辦法，你爸爸啊……」穆春華搖搖頭，眼眶發紅，撇開眼，道，「下午了，你等會兒坐車去學校，天太晚了，媽不放心。」
「嗯，我知道了。」後來，穆春華給了她十元。莫小茜雖然接下，但偷偷往她衣服裡又塞回去五元。
「小茜，一起去學校吧，我知道你還在，快出來！」正發愣著，屋外傳來一個清悅的聲音。
莫小茜忙探頭往外看去，但見一碎花棉襖的少女肩上背著一個書包，正蹦蹦跳跳往這邊跑來。
是安小可，村長的那有點任性嬌縱的獨生女，村裡同齡人本不多，因為安小可性子比較傲慢，喜歡她的人又降了幾個層次。
其實安小可也並非很喜歡莫小茜，只是沒有人陪玩，才纖尊紆貴。後來她考不上高中，兩人就慢慢斷了往來，失去聯絡。
「別愣啦，我叔叔正好要去市集運貨，我們坐他的拖拉機去。」安小可嘻嘻笑著，一把拖過莫小茜就跑。
莫小茜急忙拿起書包跟穆春華、莫江強道別，穆春華點點頭，而莫江強則是陷在自己的思緒裡沒有回神。這個家，罩在一片陰霾中。
莫小茜咬著下唇，轉身，頭也沒有回地離開。似乎很久了，久得她都已經忘記，她還有多愁善感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