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稚鳳飛翔 第十八章 、有我在 文 / 一念飛雪
莫小茜當然不會那麼安分，青年一出去後，她馬上快手快腳解開身上的繩子，站起身環顧四周，打算找個地方逃之夭夭。
她從來不是柔弱的好人，卻也不是輕易被威脅的，想把她當成東西去跟人交易，門兒都沒有！
還沒站穩，屋子外面的喧嘩聲驟然加大，更甚於，還有「砰砰砰」的槍聲。
雖還是九十年代，其實華夏早有法律規定不得私自攜帶槍械鬥毆，也勉強算是踏上太平盛世——畢竟國家與國家之間的征戰，掠奪土地人口外加「三光」「大屠殺」等事跡已經告一段落，修生養息的年頭，老百姓縱然貧富兩極分化，窮歸窮，至少能夠過些安穩的日子。
不過這些也都只是表面上的東西，條文下達，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黑道痞子亡命之徒，自是不會放在眼中，該幹什麼就還是幹什麼。自從上次被蘇溫禮當場上了一堂課後，莫小茜心裡開始有了些譜，不會再對這些危險東西一驚一乍。
步子只是晃了晃，就毫不猶豫邁開去。跟這些黑暗分子打交道，自保尚且來不及，還管其他人死活？
門自然被鎖的很死，莫小茜也沒那膽子去敲，眼尾一掃，正巧看到一邊破舊的窗戶，眼珠子咕嚕一轉，急忙跑過去，搬塊髒兮兮的石頭墊腳，才想翻身爬上，那窗子卻猛然被推，那腐朽的窗欞從外向內，拍向她的臉。
莫小茜眼疾手快，後退一步，沒讓窗子打中，卻一時忘記自己站在墊腳的石頭上，猝不及防依著慣性往後仰，重重跌在髒亂的地面，臀部差點開花，疼得她一張臉都皺了起來，卻只能癟著嘴不敢呼出聲，兩眼狠狠瞪著打開的窗子！
這防守也太嚴密了吧？窗子外邊也還有人？
一顆頭顱從窗口探進來，莫小茜抓緊那把從空間搬來的匕首，一顆心吊在喉嚨處。人往往是自私的，為了不讓自己受到傷害，只能傷害別人……如果那個人正好看見什麼，又呼喊同伴過來的話，第一逃跑失敗第二次絕對難上加難，要想一勞永逸，她也只能先對付他了！
「小茜。」那顆頭顱探進來，四下張望一番，看見跌倒在地上的莫小茜，壓低聲音驚喜喚道。
熟悉的聲音讓她一怔，看到那人，眼中佈滿的防備一下子煙消雲散，驚訝不已：「學長，你怎麼來了？」
居然是雲楓。
他知道她被劫？
心頭的疑惑還沒來得及思索，聽到屋裡有異聲的外面人，已經開始找鑰匙開鎖。
雲楓眼神四下一掃，露齒一笑，對她伸出一隻手。「沒時間解釋那麼多，跟我走。」
暖暖的笑容似乎一下子就照亮了心中陰霾的角落，莫小茜看那張誠摯的笑臉，腦子一堵，什麼都無法思考，就是一味的相信……那笑容有讓人信服的力量。趕緊從地上爬起，踩上墊腳的石頭，抓住雲楓的手往窗口爬去。
「吱呀」破舊的木板門打開，光線一瞬間都照進屋子，亮堂堂的一片。()還差一隻腳的莫小茜心一慌，手腳控制不住力量，翻個身往窗子外邊滾落下去。
「小心點。」雲楓反應迅速接住她，卻沒管好自己的力道，愣是被她壓著倒下去，雙手緊緊抱住她，往後滾了幾滾，好幾秒鐘才滾到盡頭，落入平地上。
莫小茜這才發現，原來之前他們在的地方是個一處陡坡，關押她的房子正是建立在陡坡之上。眼皮一顫，難怪看守的人對她挺放鬆。原來就是逃……這麼滾下幾十米的滑坡，不斷條腿也會缺根胳膊。
急忙從雲楓身上爬起，由於他將她保護的很好，她幾乎沒受什麼傷，只是苦了他自己，相信衣服下面的肌膚定是劃破不少處。焦急地看著面色蒼白的少年，惶急問道：「你感覺怎樣，傷到哪裡了？」
從那麼高的地方滾下來，不死也得脫層皮，縱然有陡坡減去下滑的阻力，但傷勢也不能小覷。要是真斷胳膊腿兒，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我沒事，皮粗肉厚傷不到，也沒斷胳膊腿兒。」雲楓似乎看懂她的心思，嘴角上揚調侃道，伸出一隻手，「扶我起來。」
沒斷就好。莫小茜鬆口氣，忙將他從地上拉起。這時候，陡坡上的爭鬥聲越發響亮，其中青年氣拔山河的分貝卻沒壓下去：「她跑了……肯定走不遠，追啊！」
神色一僵，看著雲楓，對他好一陣打量：「你真沒事兒？」
「沒事。」雲楓依舊笑著，嘴角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般清爽，明亮的眼睛澄澈清亮，沒有一絲說謊的痕跡。
莫小茜莫名其妙就相信了，也許是潛意識裡告知自己這人是好人不會傷害她的緣故吧。拉著他的手頭也不回往山下跑去，一邊道：「山上的那幫人都是亡命之徒，我們不能硬碰硬。」
雲楓也順從跟著她跑，薄薄的細汗從額前短短的劉海滲出，偏暗的膚色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一種異域風情的美，頭頂粘著幾片不知名草兒的葉子，分外不協調。
莫小茜無意中瞥他一眼，沒忍住，笑出聲。
雲楓疑惑看她：「你笑什麼？」
莫小茜趕緊搖頭，她只是覺得平日裡溫潤如玉的公子哥忽然變得這般狼狽，有些滑稽而已。不過人家這模樣是因為她才弄的，她也不是沒良心之人，所以千萬不能說出來。
雲楓見狀，也笑了笑，帶著幾分縱容的寵溺。忽而風吹過光桿司令的林子，傳來輕微的沙沙聲，拉著她的手一緊，眸子猛然暗下來。
莫小茜也想到一件事。「你有沒有帶朋友過來，要通知他們一起走的。」她一時激動，竟然忘了這件事。
「他們會自己離開。」雲楓身子一頓，將她拉到背後，「沒想到青龍這幫人這麼狡詐，收了錢不肯放人，還死纏爛打！」
莫小茜心一動，眸中一道光芒迅速閃過。漫不經心問道：「你給他們多少？」
「五十萬……你問這個做什麼？」雲楓沒想到她會問，腦子卡了卡。
「看看我值多少錢。」莫小茜睫毛飛快垂下，遮住眸中的異樣神采。這年頭，五十萬是什麼意義，沒人比生活在最底層的小老百姓她還清楚，她一個一貧如洗的農家女，竟然值這麼多錢？
她當然不值這麼多錢，那是對方看到來贖的對象後，漫天要價。而雲楓，也同意了。
雲楓也是心思極細的人，嘴角一扯。「別想太多，不用你還。」
廢話，她當然不還！「雲楓，你對我太好。」他的呵護，他的體貼，一寸一縷，慢慢打動她的心，卻也漸漸掀開她心頭的疑竇。
她有什麼資本，能讓這公子哥如此為她？不是她過於提防，而是曾經的傷害，太重。
雲楓輕笑，拖著她鑽進叢生的灌木林裡。「這是我應該的。」
沒有過多的解釋，依然是這句不鹹不淡的話。為什麼她鼻子有些酸脹？
沒有誰應該對誰好，這是更古不變的道理，何況他，不欠她。
「肯定走不遠，媽的，仔細搜點，讓她跑掉，你們腦袋都別要了！」一幫人由遠及近，氣急敗壞唾罵著，手中持著堅硬的棍棒等物，怒氣沖沖四下搜索。
「這女人真腦殘，又不傷害她，說好拿錢就放人的，跑什麼跑……」
「就是，不然兄弟們就此發了一筆！偏偏現在還被風老大要挾，作死的，找到非打斷腿不可，累死我！」
「閉嘴，趕快找人！不要命了嗎！」
進入冬天，縱然c市的氣候偏向溫暖宜人，大片綠色生物依然不買賬的紛紛凋落，以此顯示生命盡頭的到來。不過灌木卻是一種生命力極為頑強的生物，比如說她正在呆的帶刺的這一叢，就是枝繁葉茂蓬蓬勃勃的，不僅插得她滿身是刺，也剛好遮住她醒目的身子。
那幾人從面前跑過，沒有被發現。
莫小茜呲牙咧嘴從灌木中站起，看著衣服同樣被刮了不少處的雲楓，嚴肅起臉。「老實交代，你到底是誰？為什麼知道我在這裡？」
這一世，她最相信的人還是自己。
雲楓坦坦蕩蕩回望她：「我父親是旭日集團的董事長，有人看見你被劫走，報了警。」
莫小茜蹙眉，還沒問清楚，那伙跑遠的人又跑回來。當下拉著雲楓的手，眼也不眨撒開腿丫子就跑。
留得生命在，才有以後。不管怎樣，先保住性命再說。
「站住，別跑！」有人放聲喊。
不跑是傻瓜子，等你們追上，各種刑具輪流上嗎？
「再不停下，就不客氣了！」那人繼續喊。
莫小茜繼續當耳邊風，有時候的話，該假裝聽不到的，就應該裝聾子。
「砰！」一聲槍鳴，破空響起。
莫小茜小腿一抖，被雲楓拽著停下。
「雲楓。」莫小茜歉然看著眼前狼狽的少年，「連累你了。」槍聲響，什麼禮義廉恥都得靠邊站。再快的速度，也比不上子彈。
「沒事。」雲楓摸摸她的腦袋瓜子，神色溫和，「有我在，沒人能傷你！」
莫小茜眼尾掃他，見他鎮定自若，倒是自己驚亂過度，不由唇角一揚，衝他點點頭。
先看是什麼情況再說，隨機應變。
那些人終於圍上來。一體格壯碩的男人瞅著雲楓，皮笑肉不笑道：「雲少爺，不是說好一手交錢一手交人的嗎，你錢都帶來了，何必急著把人帶走？」
明明應該是粗獷的男聲，偏溢出幾分噁心兮兮的味道，配上猥瑣的表情，讓人不敢直視，生怕一看久了，要麼就衝上去扁他一頓，要麼就就地狠狠吐幾口唾沫！
也不說他長得太難看，就是五官搭配在一起，以及那表情動作，極端的不和諧……莫小茜敢說她沒有樣貌歧視之心，卻對這類人非常痛恨，這樣讓人印象深刻非常沒眼緣的，除了曾經看過的一部電視劇《亂世佳人》裡面的角色張文錦，她甚至從沒想過她也能在有生之年遇到。
張文錦是個猥瑣變態到極致的壞人，但願眼前這人不是。
相對莫小茜隱忍的古怪表情，雲楓鎮定多了。溫潤笑著，神情不變。「說好一手交錢一手交人，既然我給了錢，什麼時候帶人走，這是我的自由，想來你們應該不著的吧？」
「雲少這話可說差了，畢竟這裡還是青龍幫的地盤，在自己地盤上，主人當然有說話行動的權利。雖說好給你，但東西還在我們手上的時候，就還是我們的。老大還沒發話給，你當然不能帶走！」壯碩的男人仰起臉，猥瑣的模樣渾然天生，似乎不必做作，就已經自動形成表情。
見過耍賴的，就是沒見過這麼無賴的！還有，她是人，活生生的人，不是東西！莫小茜心中暗自冷笑，才想將人罵一頓，眼角瞥著雲楓，又閉上嘴巴。
她想看雲楓這個小大人在這種場面怎麼處理這類事情的，有時候表面上的泰山崩於前也毫不懼色，也是一種尋常人都修煉不到的氣度。雲楓還太小，除非見慣這種場合，否則沒道理比她還冷靜。
「青龍這是打算食言了？」雲楓語氣還是溫和，莫小茜從他眼中，卻看到幾分寒意。
「老大自有分寸，我們都不過是小羅囉，還請雲少不要為難我們！」猥瑣男就是猥瑣男，怎麼看都礙眼，說的話也極為不動聽。
到底是誰在為難誰！沒給錢贖人待人偷偷走，被逮到沒話說。但實際上給錢了，人還不能帶走，這什麼邏輯？欺人太甚！莫小茜想罵人，但看到猥瑣男手上那把黑漆漆的傢伙，還是閉嘴，小心翼翼縮到雲楓身後。
得找個機會把那槍給搶過來，看著太危險了！
雲楓也只當她是小女孩的舉動，不以為意，只是看著那猥瑣男，語氣冷了下來。「黃二，你確定要得罪我雲家？」
這話明顯帶著威脅了。莫小茜偏著腦袋想，想不出雲楓除了錢，還有什麼讓人不敢得罪的資本。
「雲少，c市是宋老大的地盤。」黃二皮笑肉不笑。
言外之音莫小茜是聽出來了，就是除了宋老大，其他誰的賬都不買！
雲楓唇邊的笑意一僵。「據說風也來了？做人可不能太絕。」
黃二聳肩，無視雲楓的警告，手中的黑槍對天打出一炮，放話道：「都帶回去！」
莫小茜心中叫苦不迭，這回被逮回去，還不知道怎麼個下場！夜老大是誰？風又是誰？貌似還針對她來著！
雲楓拉住她的手，低聲道：「別怕！」隨即對那些靠近的人冷聲道，「自己會走，別動我們！」他嫌髒。
那些人哪裡肯依，照樣過來拉扯。雲楓眼中飛速掠過一絲憤怒，拉著莫小茜的手一緊，莫小茜趕忙按住他。
哥們，別衝動！人在屋簷下，必須得低頭！
「砰！」一聲清脆的槍響！
拉扯的人頓時僵住。
莫小茜緊盯著雲楓，不是他開的槍，她一直有在觀察；而他站得好好的，也不是他中了子彈……
那麼……莫小茜轉頭，透過人群往外看去，原本站著猥瑣男黃二的地方已經矮下去，一具不知道是死是活的身體躺在那裡，殷紅的血液從粗衣裡深處，兩隻眼珠子瞪得老大，一動不動，似乎不敢相信他就是被暗算的那個！
「別看！」莫小茜心一緊，眉頭還沒皺起，伴著溫和的話語，一隻冰涼的手已經蓋在她的眼睛上。
頓時好氣又好笑，看都看到了，現在才遮有什麼用？不過心頭也是一股暖流湧過，流過拉緊的弦，神經稍微鬆懈下來。
「有埋伏！」圍住他們的那幫人後知後覺發現這個現實，暴怒而恐慌，「一定是他……」
「砰砰砰！」「砰砰砰！」
又是連續幾聲槍響，餘音裊裊，盤旋耳際許久不去。當眼睛看不見的時候，其他感官就會特別敏銳，濃郁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心驚動魄的槍聲還在延續，心頭一虛，兩腿一軟，差點摔倒。
雲楓急忙將她扶穩，腦袋緊緊按在自個兒不算寬厚的胸膛上，企圖不讓她看到聽到別的東西。「有我在，不怕！」
有力的心跳以及堅強的承諾，讓莫小茜嘴角一彎，穩住顫抖的身子。
她不是怕，而是接受不了。和平年代下傳統的的教育讓她無法接受這麼血腥的場面，無法接受活生生的生命就這麼在眼前流逝而已。
但現在，已經不是她能不能接受的問題了，為了活下去，再怎麼不敢面對也得鎮定下來，如果連自己都心慌意亂了，連自己都放棄了，那這一場戰爭，不用動刀動槍，她就已經輸得徹底。
再且站在這裡的，不只有她一人，還有關心她的雲楓，他冒著危險來救她，她沒理由不保護他！
拉開遮住眼睛的手，還沒來得及呼吸說話，周圍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扭打槍擊聲，彭彭彭砰砰砰響個不停。似乎又有人過來了，雲楓抱著她一個轉身，長腿一伸，將人踢出去，空著的一隻手，也在用力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