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稚鳳飛翔 四十八章 、烏龍賭石 文 / 一念飛雪
莫小茜沒想到，蘇溫禮說的「賭」，居然不是賭錢，而是賭石。
前輩子也看過這玩意，只是不甚精通。所謂賭石或賭貨是指翡翠在開採出來時，有一層風化皮包裹著，無法知道其內的好壞，須切割後方能知道質量的翡翠。一般僅從外表，並不能一眼看出其「廬山」真面目。沒有一種儀器能通過這層外殼很快判出其內是「寶玉」還是「敗絮」。因為賣風險很大，也很「刺激」，所以稱「賭」。
翡翠原石的買賣是珠寶界最神秘的一種交易，珠寶界曾有一句行話：賭石如賭命。賭贏了，十倍百倍地賺，一夜之間成富翁；賭垮了，一切都輸盡賠光。與賭石交易相比，股票、地產等冒險交易均屬溫情而相形見絀。
莫小茜曾看過一本書，上面就這樣形容：「一塊價值千萬的石頭，引來無數貪婪的目光，數條生命為之命喪黃泉，它帶來的是財富還是禍患？雞蛋向著石頭流口水，翡玉也會開出惡之花。解石刀閃過，切開的是石頭，看見的是人性。
瘋子買，瘋子賣，還有一個瘋子在等待！」
這就是賭石！
有商人從緬甸和雲南那邊帶來一批原石和毛料，招惹了不少有野心的人去觀望。蘇溫禮自然是有野心的人，他是大款，人家還專門給他送請帖，特意給他留了一批好料。他曾去這家光顧幾次，發現那裡的貨都還不錯，正好看莫小茜窮著，就熱切給她介紹一條新門路。
莫小茜雖然不相信這廝的話，卻是窮得沒辦法，覺得試試也無妨，實在運氣差無力扭轉乾坤，她也只好包袱款款回老家種田嫁人去。若沒有試過就放棄這些年的努力，換誰都不甘心。
去的時候是傍晚，那商人租的鋪子外面擺了許多石頭樣的東西，形狀難看，質地粗燥。早在兩天前毛料運來的時候，好的出彩的貨大都被挑走了，剩下一些上乘的原石和毛料則放到屋子裡，散的擺在院子裡，屋裡屋外的價格差了百十倍。那商毛二看莫小茜也不像有錢人，就指著院子裡亂七八糟擺放的石頭說道：「這東西雖然看著不顯眼，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能找到好東西，最重要的是，比外面這些出點彩的石頭價格便宜許多！」一邊對蘇溫禮，則客客氣氣請他到屋子裡面去選。
蘇溫禮看向莫小茜，莫小茜聳聳肩，她現在的確是窮人，買不起屋子裡面的好料，也沒空陪他裝瀟灑，手一揮，你愛咋地咋地，我們不是一路人，各忙各自的。
蘇溫禮也不跟她含蓄，點點頭，直接進屋子裡去了。
為了吸引客人，這些毛料原石真正切開加工前，會在石頭邊上切上一塊，露出些綠。當這些綠切開後，如果是許多水靈剔透的翠綠，會讓人一夜之間便可成為富翁；如果切開後其本質是一塊外綠內白的灰沙頭，一夜之間就會傾家蕩產。
一塊翡翠原料表皮有色，表面很好，在切第一刀時見了綠，但可能切第二刀時綠就沒有了，這也是常有的事。翡翠原料的質量變化無常，沒有固定的判斷模式，就是一塊全扒了皮的無瑕翡翠，切開後也可能有很大的變化，故對翡翠原料的估價，實踐性很強，只有多看多買多想，多做收藏，才能體會翡翠價格的規律。
這散在院子裡的石頭，新廠老廠都有。老廠產的翡翠皮很薄，新廠產翡翠大多無皮。皮的厚與薄主要取決於風化程度的高低，風化程度高皮就厚。
其實，衡量一塊翡翠的品質，說起來也很簡單。第一是其硬度和密度，翡翠的硬度很高，一般要達到摩氏7度，玉石界的行話叫作「種」。「種」好，就是硬度高。賣翡翠的人，也會用一塊玻璃做試驗，將自己的翡翠毛石在玻璃上劃來劃去，結果玻璃上留下深深的劃痕，而翡翠毛石絲毫未損。好的翡翠與金鋼石的硬度相差無幾。其次是透明度，行話稱其為「水頭」，通透度越高，品質越高。極品翡翠像玻璃一樣，玉石界稱其為玻璃底。
院子裡的原石，大多是普通石頭樣的東西。也有不少人在其中穿梭，拿著工具間或敲打，或趴在原石上面專研紋路。
莫小茜對這東西不是很在行，對著那些原石觀察半天，又看了那些被切一塊的「花牌料」，看得頭暈也弄不出個所以然來，很沮喪地發現，這賭石，利潤大，風險也大，果然靠它找錢，難！
不過她沒反應，手鐲裡面一直挺屍的鈴鐺卻是極為興奮。很精神很激動地囔道：「這我懂，主人，你看這塊，雖然表皮一點綠都沒有，可是這紋路，絕對是個極品！這個，開口有大量的綠，其實邊際空虛，裡面並無實物……」
莫小茜很無語地聽著鈴鐺的指揮，挨個去找那些石頭。反正她也不在行，信不信也只有試試了，總不能指望蘇溫禮給她選吧？與其相信那只比狐狸還狡猾的狼，她還不如相信這個懶到極點的家園小q——畢竟她曾在網上查資料時候發現，手鐲的守護者可是有很多未知本事的！
抱著一堆原石去跟老闆結賬，毛二眼珠子都大了，趕緊問她：「這些，你全部要？」這些全是不見綠或者明顯抽風綠唬人的石頭，跟廢品無異……這女人全要，她沒病吧？花錢買石頭，這年頭白癡真多，真以為富翁那麼好當？等會兒把石頭切開的時候，希望她別哭就好。
「不要我選它們出來幹什麼？」莫小茜哼一聲，其實她心裡也很忐忑。
「行，既然你堅持，那自然是好，你是新人，我給你打些折。這些原石毛料，我瞅了下，就分三份，這小的，三百一塊；中的，六百，這大的，一千吧。我這裡的價格最實惠，同行的都沒我這裡的便宜。」
莫小茜嗤笑，拿起最小的一塊原石，看著他：「就這玩意還三百一塊？大叔，你是做原石買賣的，自然知道其中的好壞，看它這質地，就不像出好彩的，連你自己都說了，跟廢品無異，一個廢品也值得三百？」隨手一丟，轉身便走，「聽蘇少說你為人厚道，原來也不過如此，到下一家看看吧。」
若是賣相好的一眼看上去就會出綠的原石毛料，賭出翡翠的幾率最大，價格通常也最高，但如果表皮一點綠的顯示都沒有，只見開口處的綠，則它的價格應低於實價。
這些毛二心裡也是清楚，又見她抬出蘇溫禮，想到當初他們是前後進門，想來還真是一夥的，蘇少可不好得罪，況且除了眼前這看像傻瓜的女人，這堆廢石也不會有人買——也怪手下那幾個笨蛋，教了多少次，還眼拙地把廢品當寶運回來，這虧得多大，怎麼也得弄點錢來彌補。心下一較量，急忙喊住莫小茜：「如果你真喜歡，這價還可以商量。」
莫小茜還真轉身，把那些大中小分成兩撥，盈盈一笑：「小的五十，大的一百，行的話就買，不行就算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誰願意花錢買石頭啊，又不是吃飽了撐著，這毛二心裡怕也是明白的，不過想把損失減低……只是她莫小茜，可沒那麼好糊弄。
「這這這，這價，也太低了。」毛二誇張驚呼，「你還真沒見過賭石，賭出綠的可會一夜成富……」
「那不出呢，我買這麼多石頭幹什麼？」莫小茜瞥一眼那對毛料，淡淡然開口。
毛二語氣一堵，院子裡還有不少看石頭的客人，聽他那一喝，都看過來了，又見莫小茜實在無心買，咬咬牙。「行了，給你吧。」拿出算盤撥了好一會兒，才計算出結果：「小的一白零三塊，大的八十塊，總計起來一萬三千一百五十。」
一萬多啊……莫小茜有些心疼，不過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小q那麼信誓旦旦，就賭一回吧，雖然她現在窮得叮噹響了。望著毛二，厚顏無恥問道：「尾數就不要了吧，一萬三千一百？」
「我這都虧本了，一塊五十，你還想去尾數？！」毛二跳腳，垂著鬍子瞪眼。
莫小茜心裡也清楚五十一百之類的原石價已經很低，得巧了可不能再賣乖，也就不再爭執，乖乖付錢。付完錢，蘇溫禮那廝還沒出來，對這一堆原石有點犯愁，這時候手機響起來了。拿起來一看，是雲楓的。
「今晚想吃什麼菜？」語氣頗為輕鬆，應該是應酬的不錯。
莫小茜眼珠子一轉，嬉笑問道：「你現在有空？」
雲楓也老實回答：「正準備去菜市場，給你做點好菜。」自從嘗過他手藝後，她幾乎就愛上了他做的飯，於是他就從少爺變成了主廚。
「你過來xx路望欣市場xx店，這裡來了一批原石毛料，我也買了，你幫我看看貨怎樣。」
雲楓一聽頓時急了，「姓蘇那人不可靠，你還聽信他的話去買原石，這東西輸不起……哎，等我，我這就去！」急沖沖掛了電話，想來已經是心急如焚。她該不是被最近的事情急瘋了吧？
莫小茜拿著手機，想像他氣急敗壞的樣子，笑得眉眼彎彎。
如果不是真的關心，又怎麼會這般焦急？
蘇溫禮這會兒從屋子裡出來，看著她的樣子，眼睛一瞇：「笑得那麼賤，是想到什麼好事了？」
莫小茜翻了白眼，口不擇言的傢伙：「不關你的事。」她跟她男朋友談情說愛，他還管得著？
「別忘你你還是我女朋友。」蘇溫禮涼涼提醒。
「姓蘇的！」莫小茜擰眉，眉眼有股火氣，「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蘇溫禮見她動怒，眼神閃了閃，沒再戲弄她，彎腰看著正在被夥計打包的原石毛料，轉一圈後，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一堆石頭……你還真下得這樣的手筆，我可沒這魄力！」
「我喜歡。」莫小茜被他這一笑，心中更沒底了。本來她對原石市場一直都甚精通，選這批也是衝著鈴鐺的吵鬧，蘇溫禮是行家，連他都說不是好東西，不會真的都是石頭吧？
心裡雖滴血，不過對著這廝，卻必須要笑容以對，否則還不知被他怎麼說。
「別難過了，雖然你選的都不是好貨，不過我可以送你兩塊石頭，出綠的幾率可大了。」蘇溫禮見她板著臉，也不忍了。
「拿來看看。」莫小茜才不跟他客氣，有好東西送上門，不要白不要，「蘇大少送人的東西，可不能太寒滲。」
「這個自然。」蘇溫禮揮揮手，隨行的漢子就抱了兩塊原石過來。
莫小茜一看，嘖嘖稱讚：「賣相不錯。」百來斤左右，直徑半米，邊上有較大的端口，斷口呈現豆綠色，看上去「種老水足。」再看其邊上，皮較粗，皮色灰黃，水與底均較好，裂紋少，質地甚好，光是摸摸敲敲，似乎就能想像到裡面滿盈的彩。
縱然不是行家，也明白這確實是好貨。莫小茜嘴角頓時彎了起來，毛老闆給蘇溫禮留的貨，果然都是好東西，不過這價格，也應該不菲吧？當然，這不在她考慮之列。
蘇溫禮見她笑了，心情也飛揚，問道：「要不要切開看看？」
「當然。」她也不想抱回家，萬一沒出彩，又承了他的人情，多划不來。
店裡自然有專業的切割師，蘇溫禮一揮手，就開開心心跑來了。接過一塊毛料，沿著出綠的邊小心翼翼切開。這一塊皮薄，個體很小，水好底好，沒想到切開外邊石皮後，居然是滿綠！
店裡店外的看貨的人圍上來，歡呼艷羨不已。蘇溫禮卻歎口氣：「差了點。」這新後江的皮較老後江厚一些，密度極硬度也略小，裂紋多，成品拋光後不及原石色彩好，即使滿綠、高翠，也難做出高檔飾品。
不過縱然這樣，也依然是值錢的。
「下一塊吧。」都是他精心挑選的，自然期待。
由於有前一塊的經驗，這原石的賣相又好。切石師傅更加小心，這一塊皮較粗，外皮切了一層又一層，也沒見彩，眼看就要到底了，蘇溫禮也緊張了。這時候峰迴路轉，居然出彩了，竟然是貓眼綠，且含雜質很少！
圍觀的買著歡呼起來，紛紛稱讚蘇少眼光好。蘇溫禮也洋洋得意看著莫小茜：「怎樣，我就說都是好東西吧？」
莫小茜看那只有雞蛋大小的貓眼綠，撇撇嘴，沒說話。她是嫌小了……但小雖小，卻是非常值錢的！
來這地方賭石的，通常都不是尋常老百姓，自然有不少大老闆在，一看出了好貨，馬上有精明生意頭腦的珠寶生意老闆就湊過來跟她買。最大方的余老闆，可能是因為太喜歡這貓眼綠，竟然出了八百萬的高價！
莫小茜當場就呆了，傻了會兒，急忙點頭。八百萬啊，多麼令人眼饞的數目，不賣才是傻，先不說是不是超值了，她現在可是資金嚴重短缺啊！
「這個不賣。」蘇溫禮一把摁住莫小茜的腦袋，搖搖頭。
這是你送給我的東西，憑什麼不讓我做主！莫小茜憤怒了，可是在蘇溫禮深沉的眼神下，又閉上嘴巴。
「一千萬，一千萬了！蘇老闆，你是行家，應該知道，這麼小的貓眼綠，絕對不值這個價！」余老闆見蘇溫禮那樣子，咬牙添價，「若不是想給我家祖母賀壽，我也不會出，蘇老闆，這於你只是一個商品，何必成全我的孝心？」
一千萬啊……莫小茜兩眼光芒亂眨，還沒開口，蘇溫禮就已經拒絕了，他笑容可掬地對余老闆說：「君子不奪人所好，這是我送給心愛之人的禮物，還望余老闆明白體諒。我在屋裡挑到不少好的原石，這樣吧，若是還有貓眼綠，第一個給余老闆如何？」
余老闆還能說什麼？蘇溫禮，第一得罪不起，第二人家這東西也有紀念價值，只好作罷：「出了彩，蘇老闆可得第一個通知我！」
「那是那是，余老闆明理，天可憐見，說不定今天你自己就能出彩。」蘇溫禮含笑不已。
「借蘇老闆良言。」余老闆繼續挑他的料去了。
莫小茜看蘇溫禮把她的那塊貓眼綠收入衣兜，差點沒綠了臉：「不是說好送我的，怎一見值錢就收回了，你還是不是人？」
「我當然是人。」蘇溫禮笑盈盈看她，「說好送你的，自然會給你，若是想賣，方才就賣了，余老闆開的價並不低。」
「那你……」莫小茜瞅著他的動作，這個姿勢像是把東西給她的樣子嗎？
「回去給你打副鐲子，還省了你打磨、雕飾、拋光等精力和金錢。」蘇溫禮說著，手摸上她的腦袋，「信我一回，嗯？」
莫小茜動作極快躲開，摸她腦袋的動作，她只留給雲楓。他算老幾？「我等著。」看來也不用指望了。
蘇溫禮瞳孔幽深，凝笑望她，忽然餘光一瞥，提醒道：「看，你的相好來了。」
「說話真難聽。」莫小茜翻個白眼，順著他的視線望去，雲楓正滿頭大汗朝她跑來，便丟下蘇溫禮迎上去，嬌嗔道：「我在這裡又不會丟，你不用趕那麼急。」
雲楓瞪一眼蘇溫禮，淡然說道：「我只怕有人會騙得你賠光了所有錢，傷心。」
蘇溫禮看他們手拉手金童玉女站一起，嘴角彎出嘲諷的弧度：「你不傷她，就好。」說著不再看那兩人，也去看他的貨了。
雲楓表情怔然。莫小茜急忙拍他：「沒事，那傢伙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不理他就好。」
雲楓點頭，看滿院子的原石毛料：「你買了？」
「對，看，這些都是。」莫小茜興奮指著正在被搬上車的石頭。
雲楓走過去看了兩圈，眼皮直跳，眸子微合，沒有說話。
莫小茜心內忐忑不安，問他：「有什麼不對嗎？」
「你喜歡就好。」雲楓淡淡笑著。
莫小茜心裡不安更甚，對那裝車的活計道：「先不裝了，我們現場切一些看看。」
毛二聽到這話，從櫃檯後面鑽出半個腦袋，眼皮抽了抽。
院子裡的人有人也聽到了，大多搖頭，多半都不看好她的料。
小q一直在鼓勵她：「主人，信我的，沒錯！」
莫小茜心情極端複雜，抿著嘴看那切石的師傅小心翼翼把她那堆毛料切開。
很多時候，真理不會站在人多的那一方，但也有時候，眾人都不看好的東西，也不會是好東西。
原石一塊塊切開，直到七十五塊，也沒見過一丁點綠，全部是石頭。場中的旁觀者紛紛歎息，見過運氣差的，不帶這麼差的，切一塊，一塊是石頭！難怪毛老闆肯賣，的確都是廢品！
莫小茜恨不得把空間裡的那混蛋掐死……前提是如果掐得死的話。
小q訕然笑著：「最近腦子老是被不明精神力影響，眼花了眼花了，不過買了那麼多，我相信還是有能出綠的。」
「見鬼！」莫小茜無語，越看越靜不下心，對那正在切小石頭的最後一塊的師傅道：「不切了，運回家吧。」就當她花錢買了石頭吧，可是周邊那些人的眼神，還真實在讓人氣憤……至於鄙視嗎，又不是你們的東西，也沒花你們的錢！她愛咋的就咋的，他們管得著嗎？
雲楓拉著她的手：「別煩躁，賭石為賭，輸了也是正常，沒事的。」
「回去吧。」還好不貴。
「好。」雲楓點頭，在眾人異樣的目光下，帶了一車石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