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三、鳳唳枝頭 第五章 、我不走 文 / 一念飛雪
莫小茜忽然間六神無主，把目光投向雲楓，雲楓垂頭不看她；看著莫江強，莫江強躲閃著她的視線；看著穆春華，穆春華雙目失神，跌坐地上！
腳步踉蹌了起來，笑容恍惚的極為不真實：「呵呵，沒想到，這原來竟是真的，我愛上了我的親哥哥！」
那麼多細小的情節串連在一起，便什麼想通了，什麼糾葛，什麼心結，原來這就是答案！
多麼可笑啊，為什麼那時候她不早點察覺他的抗拒，為什麼不早點追究他眼底的痛苦，為什麼非要把自己把他陷進去，造成現在這樣不可挽回的局面？！
曾經，她也想過無數個他躲她的理由，甚至更壞的結果都想到了，也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那時候想，只要有愛在，兩顆心緊緊貼在一起，又有什麼難關渡不過的呢？好容易讓自己敞開心扉去接受愛情，卻原來是這樣的結果。
這樣的答案，比無數個能讓她千瘡百孔的傷害理由，更能讓人死心。
哥哥，只是哥哥，就是哥哥！
一個沉重的名詞，背負著太多的無奈和無力。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透露出一種決絕的不可能。呵，無論華夏的律法怎麼改，都不會允許三代血親之內成婚吧？
世人的目光再怎麼開放，輿論再怎麼手下留情，也不會容忍兄妹的相愛，對不對？
愛情，不只只是兩個人的事。並不是只要當事人快樂了，就什麼都可以拋開，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
因為人活在世上，本來就不是獨立的個體，他們開心了，父母怎麼辦，親友怎麼辦？
忽然間，她讀懂了雲楓複雜的情感，讀懂了他拒絕她的苦，也讀懂了他方才眼中閃過的絕望。
是該絕望的，一切都不可能，絕不可能！
周圍已然一片靜謐，院子後面的林子，平日裡最愛引吭高歌的鴉雀也止了鳴啼，所有目光都落在她和雲楓身上，所有的聲音輕的近乎不可聞。
逕自走到雲楓身邊，語氣淡淡的，若不是眼中的悲涼洩露了她的情緒，想必都會認為她說的是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我只問你，一開始，你就知道是不是？」她想，她語氣該是顫抖的吧，顫抖的讓自己都無法忍住酸麻的眼。
雲楓看著她，她眼中的恨，讓他驚痛了心，一時間，竟沒法辯駁，只得沉重點點頭。
「那你為什麼還要接受我的感情，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所有的防線在他的這一點頭裡，土崩瓦解。
他不敢看她的眼睛，於是仰望著天際，眼中有朦朧的霧氣流動，嘶啞的聲音破碎的不像自己。
「一開始，我只是想保護你，以哥哥的名義把愧疚都還給你。」只是連他都沒想到，自己會陷入得那麼快，看著她喜，看著她悲，看著她受委屈時候的偷偷哭泣，看著她驕傲昂著頭顱的故作堅強，看她面對困難時候眼中逐漸淡然的堅定……
一點點的，一寸寸的，迷亂了眼，也丟了心。
她怪他不早點告訴，他如何找到告訴的時機？畢竟那時候，縱然生活清苦，她也依然有著小家庭的快樂，他如何能去破壞那已經被長輩遮掩起來的幸福表面？
她怪他不肯早點拒絕，讓她陷入得更深。只是那時候他不知道他的心，誰想事情會發展到那一步，等到他的視線已經無法從她身上移開，想要揮劍斬情絲黯然離開的時候，她對他告了白。
她說，她喜歡他。
她問他，是不是也喜歡她的。
他當然是喜歡的，而且不只只是喜歡。看她黯然失望的背影，禁不住喊停她的步子，然後在她的擁抱中，短暫的迷失了自己。
他其實也是個渴望愛的人啊！
一時不慎，讓她誤會，本也想早些把謎底告訴她，讓她不要陷下去，可看著她眼角眉梢染上的快樂，可怎麼也管不住自己的心，於是一次次地告訴自己，就這次就好，下次見面一定把真相告訴她。
只是他也不知道，下次的期限那麼長，又那麼短。就像明天，每天太陽升起的時候，都會到明天，永不停止；卻晨曦乍起時，也是明天，到了明天。
或許吧，他看重了自己，看輕了他對這份情的執著，於是一次次騙自己，騙她人，沉陷在編織的夢裡，直到不可挽回。
閉上眼睛。「對不起。」
他應該說對不起的，他對不起她的太多太多，多到似乎怎麼彌補，都不夠，不夠。
「我不要你的對不起。」莫小茜唇邊的笑意愈發燦爛，眼睛睜得圓圓的，眸子似乎籠罩上了一層霧氣，癢癢的，卻怎麼也不敢眨眼，就怕那麼一眨，所有佯裝起來的堅強，會就那樣潰不成軍。
「小茜，不要怪他，都是我的錯。」雲非隱走到兩人中間，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相愛又劍拔弩張，心頭的痛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擴散，無法阻止，「你要恨，就恨我吧。」
當年要不是他一意孤行，不會讓慕傾葉和穆春香的陰謀得逞，導致穆春華黯然離開，也不會讓她恨自己到無法自拔，看著她中毒，無奈娶了別的女人，以至於她再也不會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本以為他們之間就這樣結束，本以為永生再也不會相見，直到看到兒子小心翼翼的討好，那個極度像她的莫小茜。心頭不是沒有疑惑的，百般打聽，終於知道自己和她還有一個骨肉相連的女兒，心頭狂喜還未掩去，她卻有了自己的家庭，自己的丈夫。
他該去破壞她不易得到的幸福嗎？看著她眼中平凡而簡單的滿足，他猶豫著退縮著。
本來他都想忘了她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本來都打算好了為了她連女兒也不認的，可誰知道，兒子卻愛上了女兒。
聽陶顏巧說他們感情如何的深刻，如何的難捨難分，才終於醒悟到這錯有多離譜，於是就算她恨他，他也要把真相剖開。
那是萬劫不復的境地啊！縱然恨那滿是心機的慕傾葉，兒子卻是他的骨血，縱然怕她恨，女兒也始終是她的女兒。
如果不在感情未海誓山盟刻骨銘心的時候停止，那將是多大的錯誤！於是就算她恨他，所有人都怨他，他也必須走出今天這一步！
這些年的冷漠，他虧欠了他們太多太多。
「我當然恨你，要不是你的出現，我應該會有一個幸福的家和幻想。」許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卻不想捅破那層窗戶紙。
看著黯然難過的父親，不，養父，看著痛苦難堪的母親，看著絕望悲涼的雲楓……
怎麼能不恨呢？但她，又有什麼資格恨，她不也一直都在放縱著自己！
「小茜，我會補償你和你母親的，跟我回去吧，我會把這些年對你們的虧欠，都補回來！」雲非隱壓下心頭千翻百滾的思緒，誠懇對莫小茜說道。這些年，他錯過的事情太多了，這一次既然決定走出來，就不想再讓自己錯過。
「你補償得了嗎？」莫小茜冷冷一笑，轉身大步往外走，「我不會跟你走的，你太自私，我的父親，終生只有一個！」
走著走著，感覺眼中流動的東西就要洶湧澎湃了，於是腳下的步子加快，變成了狂奔。
「小茜……」雲楓心下一驚，急步追上去。
「讓她靜一靜，你去只會讓事情更亂！」雲非隱拉住他的手臂，平穩的語氣不容置疑。
「……」看著父親，看著遠處的黑點，看著身側追出去的影子，默然點頭，合上眼，遮住一世的悲傷。
得不到，就放手。如果她幸福，他就算再痛再苦再悲涼，又有什麼不行！
只要她快樂，就算只含著淚祝福的酒，他也會喝下去的。
風中奔跑，就像踩在雲端裡，輕飄飄的，風一陣一陣從身邊追過，撫過四肢百骸眼角眉梢，有著被托起離開地面的感覺。
氣喘吁吁了，就微閉著雙眼往前狂奔，腳下不停，就可以不管不顧不聞不問肆無忌憚發洩心中的抑鬱。只有在這一時刻，才能深刻的感覺到自己還活著，活生生的……
直到撞到一堵肉牆，再也跑不動。皺眉看著攔路的人，嘴角抿起，冷冷吐聲，不帶任何一絲感情：「走開！」
據說她心情不好的時候，最有暴力傾向，不想見識她發瘋的模樣，最好是離她遠一點。
「小茜……」他不走，就那麼張著雙臂站在她面前，一瞬不瞬看著她，「你不能傷害你自己，有什麼不滿就朝我發洩吧！」
莫小茜強壓下心頭的浮躁，卻發現，怎麼壓不住。於是毫不客氣，蓄滿了力道的拳頭重重砸向他的胸脯，順帶飛毛腿一輪，直接將他踢飛出三四米！
「都說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不要來招惹我了！」嘴裡哼著，繼續跑步。
跑了些許路，卻聽不到身後任何異常的動靜。心內不安，只得又返回來。跑到將人踢飛的地方，卻見那人直挺挺躺在草地上，閉著雙目一動不動，竟然像沒了呼吸一般。
心下一緊，忙蹲下身子搖了搖他：「宋然，宋然……」她不該衝動的，她怎麼能忘記了，他身上本來就有傷！